人永远不可能获胜，因为身边总有更强大的生命力（猫岛泡泡龙）

“这是一种非现实的虚幻景象。问我为什么要拍摄，其实我也说不明白。也许是为了接触现实的东西，好让自己保持冷静吧。”

NHK 纪录片《映像記録 3.11～あの日を忘れない》中一个名叫远藤的普通人这样说道，他口中的“非现实的虚幻景象”指的是 3.11 大地震及海啸。

如今，8年过去，不少人仍在通过自己的形式纪念这场灾难。

日本音乐人小林武史发起的首届重生艺术节（Reborn-Art Festival）2017年在受灾最严重的石卷拉开帷幕。8 月，Lens 受邀参加第二届重生艺术节，用艺术的形式深入了解这个被伤害过的城镇。

那么，石卷在哪里呢？

石卷，宫城县第二大城市，距离仙台车程约1小时，拥有渔业、杜鹿半岛、田代岛（猫岛）等资源，更以假面超人漫画小镇为名，也是3-11海啸受灾最严重的地区。

我们抵达石卷的时候是傍晚，正好落下当天最后一点夕阳。

赶上了“翻转的，诗”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和樱井和寿、Salyu的安可曲。

演唱会放在了地震的避难体育馆举行，2000多人的会场十分简单，只有一块显示歌词的大屏幕，是艺术家用颜料现场创作、投影而成。现场鲜少见到亮着灯光的屏幕，没有荧光棒，在黑暗中一起挥舞的手反而让人更容易感动。

去往石卷的路上

演出结束之后，我们来到当年海啸避难的高地上俯瞰城市的夜景。作为当时的避难地，当地人自然也和我们说起了那次海啸，“其实地震之后还有半小时，海啸警报声也不停在通知，但还是有很多人觉得和平常的余震、海啸差不多就没有上来，没想到……”正说着那些就那么消失了的人，突然大家都感觉到手扶的栏杆和地都剧烈晃动起来，手机也马上收到了警报，“福岛地震6.2级”。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在石卷7个区域，看到了小林武史和其他6位策展人联合策展的40多件艺术作品，其中包括草间弥生、真锅大渡、岛袋道浩、名和晃平等知名艺术家。

这些艺术作品，和放在大城市里美术馆的艺术作品很不一样，因为山和海，甚至灾难本身都构成了展览的一部分。“在现场，目所能及所有人工制造的东西都被搅到一起，如果用词语来概括，就是‘毫无秩序’的、完全没有规则的、陌生的一个景象。”关于艺术节的源起，小林武史这样和我们回忆了这场灾难。

我们向大家介绍了几个印象深刻的作品，希望能让你感受到本届艺术节主题——“生命的触感”。

“它在提醒人们已经忘却的记忆”

石卷市区“开在海上”主题的展览会场选在了一栋当地传统建筑2楼。展出的是新加坡热门艺术家哉昆宁（Zai Kuning）的作品《茶碗底的千只眼》。作品由1600多盏碗组成，每个碗中都漂浮着一只“眼睛”。碗口朝天，象征着石卷的未来。

Photo:Yukihide Nakano

这些碗大都由当地人捐赠而来，也有的来自日本其他城市的人家。

他们寄给艺术家的时候，往往还会写上一张纸条，讲诉这些碗所见证的婚礼、葬礼等人生故事。聚成一团的碗来自一户人家，有的满满当当，也有孤单一只，仿佛漂浮在海面上的大小不一的“荷叶”。

这栋古建筑是当地文化遗产旧观庆丸商店。

这家当地最具代表的杂货店，从江户时代开始营业，直到地震发生的那一天。百货店在地震中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维护后成为了“重生艺术节”的重要会场。

“哉昆宁的作品往往令人印象深刻，因为它在提醒人们已经忘却的记忆。”

"人永远不可能获胜"

牡鹿半岛海湾深处，是由艺术家丰岛秀树策展的小积区域，以这里大量生息的鹿为主题。希望通过艺术家的作品，让我们用象征而存在的“鹿”的视角看这个世界。

"Someday It will Be You"

坂本大三郎和舞蹈家大久保裕子的一个探讨艺术与娱乐起源的影像作品

整个区域是由震后临时居所改造而来的小村落，中心是鹿肉处理的场所，正在展出摄影家在元弥生的“The world of hunting”项目。

“The world of hunting”

跟拍记录鹿猎人小野寺望的生活，通过影像向人们展示在牡鹿半岛上人与自然的关系。

周边还展出着志贺理江子、浅井裕介等5组艺术家的作品。其中，日本摄影师志贺理江子的大型装置艺术《Post humanism stress disorder》格外引人注目。

白色的枯木是被海啸浸泡之后腐蚀的效果，树干上一个一个的孔仿佛是子弹穿堂而过，遍布山野的牡蛎壳是希望用已经“死亡”的牡蛎壳来中和当地土地被海水浸泡过的酸碱度。

和她的摄影一样，这件作品也透露出志贺理江子对于死亡和再生的思考：“人永远不可能获胜，因为身边总有更强大的生命力。”

Photo:Yukihide Nakano

回国定居宫城县北釜地区后，志贺理江子开始拍摄当地人和景物，也目睹了3.11海啸对北釜的吞噬： “我驾车刚刚开上桥顶，就看到山一样的海浪，正漫过我的工作室所在的那片松林，茶色的海水卷着房屋、汽车和无数垃圾向公路涌来。我已经想不起是怎样在桥上掉转车头的，只记得将油门踩到底，拼命向高处冲去。逃命只是恐惧的开始。”

“这个世界如此温柔，

所以我一直单恋着。”

Re-born 除了有“重生”的祈祷，也有“新生”的希望。

作为假面超人创始人石之森章太郎的故乡，石卷市一直有漫画小镇、漫画街道的称呼。石卷市区的策展人有马熏将此分成两个主题“漫画”与“艺术”，希望将艺术街道加入其中，带领当地人一起思考石卷市来说“漫画的创意”是什么。

关于漫画，有马熏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不做常见的漫画原稿收录展，而是经过其他元素重叠的一些作品，比如被海啸浸泡之后再也无法翻阅的手稿册、和雕塑融合的漫画。

Photo:Yukihide Nakano

有马熏“世界如此温柔，所以我一直单恋着”展览现场作品

有马熏在两年前参加第一届艺术节之后就选择了在石圈定居，挖掘和培养当地的年轻艺术家。

他一直告诉这些年轻创作者，“不必考虑太多社会的问题，先从自身来寻找创作灵感，用你们当下的状态去创作就可以，总有一天你们会跟社会产生关联。“

“1/143,701”作品是当地的一位女性艺术家 Ammy 创作的，143701是石卷市的人口数，Ammy是其中之一。

作为唯一主动找到有马熏希望参加重生艺术节的人，Ammy 告诉他，自己参加这个艺术节是希望想从石卷市离开。因此，她的作品，就是通过影像和墙上的手写文字，在反复诉说她想离开石卷市的原因。而手写文字的那条线，正是当年海啸退去之后在墙上留下的海水线。

你可以点击网站看Ammy想要离开的原因：

https://ammypt8.wixsite.com/1-143701

Lens X 小林武史

在Lens 参观艺术节期间，我们也和小林武史聊了聊：

小林武史，日本著名音乐家，重生艺术节发起人。

曾与坂本龙一、井上阳水等合作，参与岩井俊二《燕尾蝶》、《关于莉莉周的一切》等多部电影的音乐制作，上一次被中国观众熟知是他为韩寒《后会无期》制作的音乐。

Q：本届主题“生命的触感”，您觉得代表着日本人什么样的文化观？

A：这个主题用的全部是片假名。这上面有两个点（i no chi no te za wa ri），如果没有这两个点（i no chi no te sa wa ri）看上去是更平滑的一串日本文字。但对日本人来说，无论是从发音上还是写法上来，这两个点其实对于主题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在某些层面也体现了“消极与积极”的“消极”，加了两个点的假名在日语发音中叫浊音，没有两个点叫清音。尽管翻译成中文都是叫“生命的触感”，但是对于日本人来说，看到这个假名会让他们联想到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