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反派权臣家的小厨娘,却每天只给他吃馒头咸菜。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给我也来份红油卤汁干拌鲜肉大馄饨。」1这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我穿进这本权谋小说已经半年了。这是第一次看到我的主子何晏来吃夜宵。我刚穿书时候,这个身子也刚入府当厨娘,可全厨房就我一人。我问管家:「就我一人,能行吗?」管家:「放心吧!我们主子是个过午不食的狠人,对吃食不讲究。」我还是犹豫:「那有客上门怎么办?咱们主子可是权臣大官啊!」管家嘿嘿一笑:「咱们府上只设鸿门宴,来的人命都要没了,谁还操心吃什么?」这活听着就好干,于是我便留下了。可是今日,我的主子——大权臣何晏竟然亲自来吃夜宵了!天呐,他今天敢吃夜宵,明日岂不是就要当为国为民的大忠臣了?!2何晏一撩下摆,在我这小厨房里坐下了:「小厨娘在吃什么,给我也盛一碗。」锅里热气腾腾,还有没捞上来的大粒馄饨。灶边放着十几个大海碗,碗里都是已经调好的料汁。今日夜宵是「红油卤汁干拌鲜肉大馄饨」。我用爪篱将锅中馄饨捞了上来,馄饨个个饱满,薄薄的白色面皮透出里间粉嫩的鲜肉馅来,像极了中饱私囊吃得腰肥肚圆的大权臣。但是朝中最大的权臣何晏却清瘦得很。明明他收的名贵礼物库房都要堆不下了,可他却对自己相当苛刻。看过小说的我知道,他身负血汗深仇,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今有权臣何晏馒头咸菜过午不食。书中他的自白说过,吃太多会影响人的斗志,只有保持饥饿才能促人清醒上进。可现在他却打破誓言,亲自来我这厨房吃夜宵了!我简直想拽着他的衣领问:「你不复仇啦,竟然做出如此大改变?!」可我不敢。我只能小心翼翼问他:「主子吃不吃辣?」他斟酌了一会,点点头:「尝尝。」于是我将馄饨放入调好料汁的海碗里,那都是我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弄来的珍贵香料,尤其是那番椒,可是花重金从外邦商人处买来的。何晏轻咬了一口馄饨,随即眼睛瞪大,一颗斗大的汗珠从他的额间流了下来,他握紧了汤勺,苍白的脸渐渐开始染上殷红,就连那最无情的薄唇都变得艳丽起来。我一时看呆了,好、好诱人!却又有人在此刻破门而入:「小韶儿,主子应该又是去书房了,今日怕是又要彻夜不眠了。我先溜过来吃两口顶顶,要不然天天这么熬吃不消——啊主子您怎么在这!主子饶命啊!陪着您熬夜一点都不累!我超级喜欢的!」3何晏被辣得面色艳红。来人是何晏的贴身小厮大齐。大齐嗜辣,一看何晏这样子就知道他是被辣到了,于是连忙递水。还不忘给我递眼神:主子怎么会来吃夜宵?我背着主子回他,指指天又指指地打哑语:或许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月亮从水里升起了吧。我俩对视一眼,难耐心中激动:今日值得载入史册!本朝最大权臣竟然亲自来吃夜宵了嘿!应当敲锣打鼓让全天下知晓!这朝堂要变天了嘿!何晏今日敢来吃夜宵,明日他就敢当忧国忧民的大谏臣啊!即使被辣呛到,何晏喝水的样子依旧很优雅,他又轻咳了几声才问道:「你们俩背着我在比划什么?」我和大齐双双滑跪:「主子饶命啊!」「我们没有背后议论您晚上来吃夜宵!」「我们一点都不好奇您突然来吃夜宵!」权臣威压之下,话全撩了,场面一时尴尬起来。谁知有人再次破门而入打破僵局:「小韶儿,夜宵做好了没?暗卫的兄弟们都饿狠了!啊呀卧槽主子怎么也在——饶命啊主子!我这是第一次来偷吃啊!都是兄弟们夜间劳累扛不住啊,我这是替他们来的啊!」我们三人齐齐滑跪,大喊饶命。却又忍不住私底下眼神交流。暗卫头子:主子怎么在这里?大齐:这事不该问你?你是暗卫啊,主子动向你不知道?暗卫头子:你还贴身小厮呢!我:别吵了别吵了,主子亲自来吃夜宵了,这世道怕是要变天了。暗卫头子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厨房寂静一片,只有锅里沸水还咕噜咕噜沸腾,可全厨房的人心中都如翻江倒海一般震惊!4在我们三人的震惊之中,何晏竟然又咬了一口馄饨。辣意上涌,将他那素来淡薄的眸子都染上了颜色,他眼尾微红微有潮意,淡淡摇头:「起来吧,还是太辣了,下次做些清淡的。」说罢,他便自顾自离去了。我们仨跪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暗卫头子不愧是刀尖舔血的死士,他率先反应过来,猛男尖叫:「下次,他说下次!过午不食的主子今后要开始吃夜宵了!!!」大齐瘫坐在地,一脸不可置信:「我就说睡不够觉会出现幻觉!我竟然看到主子在吃夜宵!假的肯定是假的!」我满含热泪,仰天长啸:「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让何晏吃上我亲手做的夜宵!我果真是全天下最棒的厨子!」两张脸惊恐望向我。「竟然直呼主子大名,疯了,果然是疯了。」5随着那夜煮烂的馄饨分到府中各位夜班党手中,「主子亲自吃夜宵」这般惊天大秘密也同时传遍了全府。就连一向早睡早起的管家都找到了我。他热泪纵横:「今后主子的夜宵就拜托你了!」这任务可太艰巨了。我面露难色:「主子今日敢吃夜宵,以后是不是馒头咸菜都不够他吃了?」管家激动掏出两粒碎银子丢给我:「加钱!我给你加钱!」那这活还能干。毕竟我穿越前可是自己开着私房菜馆,网上评分5.0的绝世大厨。来府里半年,全府都折服在我的厨艺之下。区区一个权臣,还不是得乖乖吃我的饭!管家碎碎念地走了:「主子不仅吃了夜宵,还第一次早睡啊,早上还把求着办事的人赶跑了,竟然说人家来得太早打扰他看闲书了。」天呐,何晏他真的变了?他可是书中最大反派,*天*地搅得朝堂一片混乱,最后引外敌入皇城把自己都给*了。这样的大反派,竟然要开始摆烂了?皇陵冒青烟了吧?6管家刚走,大齐又过来传话。大齐:「主子说晚上要招待客人!要盛宴款待!」「不是鸿门宴?」大齐摇摇头:「主子说要你把能耐都拿出来,不许再用馒头咸菜糊弄人了。」我一愣,竟然馒头咸菜都被否决了!上一次设宴,他还亲自嘱咐我上窝窝头,不许给馒头这般精细粮食!那时他面色阴沉:「我儿时凄惨,连窝头都得跟野狗抢,这些狗官凭什么吃这么好?」或许在他心里,他自己就是最大的狗官。所以他也吃得惨。大齐有些期待:「小韶儿,晚宴打算做什么?」我撸起袖子,冲他咧嘴笑:「保密,都是你们没吃过的。」「啊!做了半年了竟然还有我们没吃过的?!」我笑:「自然是有,你去帮我捞些河鲜,晚宴若有剩的我再用来做夜宵。」「河鲜?我已经开始馋了!」7晚宴前所未有地盛大。但是何晏请的客人却没来。这是他第一次被放鸽子!要知道,何晏可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人,谁敢推他的宴啊!就算每次宴席上只有咸菜窝窝头,客人也只能咬着牙咽下去。大齐偷偷说:「我去下的拜帖我知道,这次请的是当朝第一直臣,那直臣说了——宁死不吃何贼宴,铁骨铮铮啊!」要知道上一个这样拒绝何晏的,坟头草都三米高了。我和大齐、暗卫头子一对视,直接开赌——何晏会让这直臣活过几天?8即使客人没来,何晏却还是决定照常摆宴。他自书房里走出来,坐在了主座上。不过他今日与以往不同。何晏素日最好紫色。紫色那是一般人能穿的吗?那可是三品以上大臣才能穿的,是身份的象征!但是今日,他一身素白色圆领袍,虽然花纹繁复精致,可到底是没有紫袍金贵!最重要的是,一向严于律己、注重外表的何晏竟然披头散发,趿着草鞋就出来了。我和大齐、暗卫头子不由又打起了眼神官司。大齐倒吸一口凉气,递了个眼色:「主子一定是气急了!竟然如此不顾形象便出来了,这直臣危矣!我赌直臣活不过三天!」暗卫头子磨刀,眼中暗含*气:「到我上场表演了?嘿嘿,得罪了主子,那直臣今晚都别想活过去,我待会就去取了他首级!」我惊得往后一退,捂住冒凉气的脖子:「好霸道的暗卫,好霸道的权臣,一顿饭就要了人家命!我还是希望世界和平,我赌大家和和气气吧。」大齐和暗卫头子拍拍我肩膀:「你还小,摸不透主子心思,不过你输定了!」我:「……」相比我们三人脸上神色变换多彩,何晏却是神色淡淡。他清瘦高挑,那双曾经满是仇恨与愤怒的眼睛里不再有悲喜,素白色长袍穿在他身上竟有几分出尘之姿。我看得出神,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众人皆道何晏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何晏低沉的声音响起:「开宴吧。」9今日做的河鲜,首先上的菜是「田螺塞肉」。田螺比一般螺蛳更个大饱满。选用眼神最犀利的暗卫于河里掏出田螺若干,盐水浸泡一晚后,再选用手速最快的暗卫洗刷干净壳上污泥,最后选用刀锋最利的暗卫将田螺尾部切除。要不然说权臣家厨娘好干呢。处理食材时暗卫是真好用啊。田螺煮沸处理好,接下来就是处理「塞肉」部分。将五花肉剁成肉糜,再将荸荠(也称马蹄)剁碎,肉糜和荸荠碎混合调味后塞进田螺里,将整个田螺油煎之后放水煮到收汁入味。做菜时,有暗卫边吃着荸荠边问:「小韶儿,怎么不放辣啊?」荸荠平常是当做水果来吃的,但是放在肉里又可以解腻,就连平常做四喜丸子都要用到它。未削皮的荸荠长得像栗子,可削开那栗色的皮,露出来的果肉脆白,一篓子荸荠骨碌碌滚落下来,就像是结实的大雪团散落下来,听声就是甜脆。我也拿了一个荸荠,咔哧一口,鲜甜的汁水溢了满口,边嚼边回他:「主子不吃辣。」我管其他人爱吃什么,当然是先看何晏口味。毕竟这才是真正管我月钱的人。我抬头偷看他,却和何晏撞了个眼神,吓得我连忙低下头来,捂住噗通乱跳的小心脏:这颜值,怪吓人的。吓人的好看。我再偷偷看一眼。10可何晏举着筷子,对着这道「田螺塞肉」半天没动。我眼神询问:「主子果真还在想那直臣?」大齐和暗卫头子连连点头:肯定是!谁知何晏放下筷子,轻咳一声,问道:「小厨娘,这菜如何吃?」一言既出,三脸懵逼。大齐甚至因为太过震惊来了个平地摔:「呃……抱歉脚滑了。」我们心中同时涌起惊涛骇浪:「他刚才愣了半天,只是因为不会吃田螺?」这还是那个何晏吗?要知道我上一次做蟹酿橙,何晏因为一边想事情一边吃饭,把橙子皮都啃了一半。这次他吃饭竟然眼里有菜了!我愣怔了好一会儿,直到大齐踹我屁股才反应过来。我连忙上前边挑肉边向他介绍:「这道菜叫做田螺塞肉。您吃的时候先将上层肉糜挑出来,再挑下层田螺肉。」何晏用筷子夹起肉糜,细细品尝几口,微微颔首:「肉糜咸鲜,汁水丰盈,不错。」我吓得手里筷子都掉了,他竟然在认真品尝美食!于是我大着胆子跟他说:「主子,这田螺其实不应该吃这么文雅。我们都直接嗦!」「嗦?」我左右看了一眼,然后示意大齐打样。大齐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怎能吃主子桌上的东西呢。」何晏微微垂眼,只道:「无妨。」随即将那一盘田螺往前推了推,大齐这下子不再推拒了。他两眼放光,方才在厨房已经偷吃了好几个了,是真香。大齐对着田螺就是猛嗦一口,浸满汁水的大块肉糜溜进嘴里,轻轻一抿那肉糜便在嘴里化开来,鲜甜的汤汁顺着唇边滴落,他胡乱抹了两把。又拿起筷子对着田螺是一挑,一大块沾着汁水的肉被挑了出来,后面还夹着一截螺肉。大齐囫囵咽了下去,还嫌不够,对着那个大饱满的田螺壳又是一阵猛嗦,那滋味别提多带劲了!很快全场就只剩下大齐的沉浸式嗦螺声:「嘬嘬嘬嘬——嗝——嘬嘬——」引得全场侧目。暗卫头子挠了挠自己的络腮胡:「有点馋。」而我暗自得意:没有人能躲过我的螺!如果有,那一定是吃法不对。现在压力给到了何晏一方。在我们众人期待的目光里,何晏放下了筷子,从我手中接过没有挑肉的田螺,略带犹豫地将那田螺放到他艳红的唇边,用力一嗦——这一嗦入魂!嗦螺的何晏身体一顿,眼圈开始泛红。他望了我一眼,一滴泪自他眼角流了下来。我也望了他一眼,脑子一抽又递过去一把田螺:「好吃哭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的脸蹭地红了,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逐渐靠近。怎么可以如此——这么如此也不是不行——我的脸也逐渐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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