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老友聚会，老刘送给我几粒葫芦种子，还特别详告了栽种要领、方法、步骤。他说得津津有味，我却以为他喝高了，所以听得腻烦，打断他的话自我概括了一把：“不就是肥足、水勤吗？”
资料图 新华社记者 宋振平摄
老刘很扫兴，留下一句：“你会后悔的。”便告辞而去。我知道截人说话不礼貌，可是后悔也晚了。
开春后，按照老刘指导的要领，我在我家院子里开出一个畦，松土、施肥，育苗、浇水，葫芦种子出芽了，秧苗长得很茁壮。我心想，这有什么难的啊，老刘还故弄玄虚。
秧苗长到半尺高，我又照老刘说的办法，移栽、搭架、施肥、浇水。葫芦秧长出须蔓，攀援而上，顺着葫芦架直往榆树上爬。
盛夏，葫芦开了茶碗口那么大的白色的短喇叭花。傍晚，蜜蜂们飞来悬停在葫芦花上，很认真地，每一朵都要光顾，伸着针状的口器，吸吮花心里的汁液。
葫芦花凋谢、结果儿啦！毛茸的、嫩绿的，特好看。在园丁我的感觉里，好像看到十世单传的婴儿一般，珍贵得不行不行。浇水更勤了。
葫芦如气吹一样迅速长个儿。一个星期后，大如鸡蛋了；四个星期后，大如茶壶了。
按老刘的教程，长到茶壶大的时候，可以摘嫩葫芦做馅吃了。像掐心肝一样，我摘了一个葫芦全家人尝鲜。
的确好吃。可是再也舍不得摘了。
一个雨夜，院子里突然“咕咚”一声，莫非有人跳进来行窃？天亮后起床察看，原来是一个葫芦从藤蔓坠落了。本来舍不得摘，这是天赐的啊。于是吃葫芦 肉馅的包子。比瓠子更有菜香味儿。一个大葫芦吃了三顿。
初秋，葫芦有的大如罐斗（辘轳井打水用的柳条编的口径一尺多半球体形的容器）了，邻居们来参观，都说架上垂挂的葫芦长得好。也有不会恭维人的倔老头一声叹息，走了。他为什么叹息？我不明白。
秋末，葫芦叶子枯黄、凋落，硕大的葫芦还在枝头藤上于萧瑟冷风中摇荡。颇有几分凄凉。
我摘下葫芦一一送给邻居，他们都不要，说：“这葫芦，没用处了。”
我把葫芦摆放在窗台晒太阳。“一蟹不如一蟹”，说的是一个比一个小，我种的这葫芦，怎是一个比一个大！
到底还是好友啊，老刘来信询问：“你的葫芦种得怎么样啊？”我很惭愧，回说：“长得特别大，大而无当。咋回事？”
老刘毫不客气回复我：“谁让你当初嫌我啰嗦来着？其实很简单——一旦葫芦长到你中意的体积，你把葫芦上的绒毛一摩挲，葫芦就不再长大个儿、不往老了长了。”
明白啦！我不但懂了种葫芦，还懂了一个道理：即便看似很简单的事情，也不能自以为是，未知的东西太多了！
铁一般的事实训诫了我：虚心长进，自满碰壁。
（原标题：大个葫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