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多以稻米为主食,对面食不大感冒。
我却不然,独爱面条。
小时家庭条件不好,一家大小十一人,有口米饭吃就阿弥佗佛,更遑论有在那时看来只有“富贵”人家才有的面条可吃。
我家厨房一墙之隔的对面就是我村里最富裕人家的厨房,这墙还只砌到整面墙的半多高,因而两家的油盐饭菜味会不时拥抱,虽然我们被长辈教育得不应在吃饭钟点串门,否则会被人家贱看,但也免不了去闻揣别人家的饭菜。
大多数时候,我闻到的对面厨房飘过来的味道是和我家的差不多:除了辣味就是蒜苗的清香味。虽然他家的“顶梁柱”是在外县某大型银行做会计的。
味道闻习惯了,也就不会太在意了。
可突然有一天傍晚,有一股我从没闻过的味道钻进我鼻孔:除了极淡的油盐葱姜味外,却有一股极醇厚的非同于米饭的香气。我知道,他家在吃一种新食物,这东西我家从没吃过。
事后我问对家那餐吃的什么,他家老三得意地告诉我:老爹买来的面条!
自此,“面条”这词镌刻在我脑海,虽然我不知道它长啥模样。
问长辈,也只说是细细长长的,但家里能维持生计已属万幸,哪有余钱去买面条?
随着孩子的长大,劳力的渐增,粮食有了盈余,闲钱可以支配,我心心念念的面条才入我口中。
是一天夜里,从农田收工吃晚饭,远远地从自家厨房那边飘出煮面条的味道,我以为还是邻家呢。这时母亲发话了:等下快点洗澡,今天的夜饭吃面条。
胡乱地抹了两把,我们就冲进厨房。只见硕大的铁锅内,半锅面正吐着气泡,冒着热气,奶奶正坐在灶下烧火;空气中弥漫的正是我第一次从邻家厨房闻到的面条气味。
等不得奶奶一碗碗盛好,我们就抢着端碗原地立定吃将起来。
起初大家还静悄悄地吃,生怕吃相难看被大人骂。但滑溜溜的面条老跟你开玩笑:刚要入口,却又溜之大吉;好不容易用筷子夹起了一束,只因面条太长,不得不高高举起,面条尾端刚触到大张的嘴巴,忽然地又跳出筷子的挑逗,重归面碗;想办法把它缠绕在筷子上,想着这下总得面有所归了吧,正斜筷入口,谁知心中一喜、“野眼”一飞、小手一抖,面条随即自解束缚,自寻家人,气得只能挠头跺脚。
再看长辈,筷子夹到面条,嘴即凑近碗沿,拨拉面条入口,迅疾“西索”一声,口中转动咀嚼,“咕咚”一声入喉,“嘻哈”一声回味,一个吃面动作结束。
我们看得呆了,纷纷学着样子吃起来。心急的我们,只顾得急不可耐地往嘴里填面条,全然忘了品其味道,故而只听得昏暗的厨房里一片“呲溜”“吱吱”“咕咚”声,被烟气裹挟着,充斥空旷的厨房,钻进每人的耳朵;待一碗面吃得差不多了,吃面的技术也娴熟了,才想起要好好品品味:清香不过,醇厚不腻;较稻米香甜,比米粥糯稠。
一碗吃完,根本吃不饱,但锅已见底,只能米饭补之。
第一顿面条,是在解馋而不解饿中完结的。
之后吃面条,每每是在来了客人时才吃。
招待客人最好的就是面条了,当然是吃饭之前打点用的。如果条件允许,埋几个蛋那就是最高的招待规格了,
以后,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吃面条已是家常便饭,所吃的花样也渐渐多起来:酱油炒面、葱油拌面、香辣牛肉面、炸酱面、香锅炒面、兰州拉面等,一皆尝尽。弟妹们大多已生厌,而我,却还是痴“面”不改。
刚工作那段时间,一旦食堂不开火,我就每次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大箱波纹面中的一两块,放入架在煤油炉上水正开的钢炖锅里,加点油盐,就可以吃三餐而不厌。当然,有肉丝或鸡蛋加盟,就可称得上美味了。
成家后,家里一年四季不缺的就是面条了,虽然老婆很不喜欢吃。一旦其出差无人管饭,自己又懒得出去,这时我的面馋虫就会适时出现,拿出储备,过个面条瘾。其实即使出去吃,也是点碗面条时居多。
听说喜欢吃面条的人聪明,可我这么喜欢,也没看聪明到那去,看来是要吃到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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