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淮安分手那天，他祝我和阿泽幸福。
我笑着说好，但没告诉他，其实阿泽就是他。
他永远不会知道，这是我第36次和他分手，也是我第36次迎来死亡。
一
“分手吧”
我在顾淮安怀中抬起头，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下意识的抓着顾淮安的手，“淮安，你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可顾淮安没有像从前那样哄我，他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缓慢开口，“宋年年，我们分手吧。”
我听的出来，这一次，顾淮安是认真的。
我愣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已经带上了颤抖，“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
顾淮安侧过身不再看我，语气却格外平静，“雪儿回来了，我们的合约到此结束。”
苏雯雪，北安苏家的大小姐，也是顾淮安的前女友。
一时间，失落、难过涌上心头。
在顾淮安身边待的久了些，我都快要忘记我们只是“契约情人”。
我紧紧咬着下唇，身体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无法动弹。
我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知道了，我会走的。”
顾淮安温声道，“对不起，是我违约了，说好的违约金我会打到你卡上。”
“好”
顾淮安离开了房间，我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
收拾好心情下楼，才发现顾淮安今天还在家，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没去上班，自己拿了牛奶喝。
顾淮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空腹喝牛奶会不舒服，桌上有小米粥。”
我拿着牛奶的手顿了顿，默默放回了冰箱。
每次都是这样，让我不断产生着错觉，又甘心陷入其中。
我在餐桌前坐下，察觉到对面落下的阴影，我忍住抬头的冲动，自顾自地搅着碗里的粥。
顾淮安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哭了？”
我抬头，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来，“没有啊，我干嘛要哭？”
顾淮安盯着我发红的眼眶良久，却没再说什么。
“吃饭吧。”
“好”
半响，我都没喝下一口粥。
我放下勺子起身，“我去收拾行李。”
顾淮安拉住我的手，低低道，“你不用这么着急，可以慢慢收拾。”
我心里苦笑，脸上却带着笑意，“我东西多。”
说罢，我转身上楼。
最后，却只拿了几件衣服和常用的物品，勉强装满了一个行李箱。
下楼的时候，顾淮安还在，我努力抓紧拉杆，试图透过它给自己勇气。
“其余的东西我不要了，可以都扔了。”
留下这句话，我拉着行李箱从顾淮安身边走过，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我还是忍不住难受。
我很想问问，我能不能多留会，可又觉得是徒劳。
大门口，已经有车在等候了。
我转身和顾淮安告别，“走了。”
“注意安全，以后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干巴巴地应了声好。
顾淮安突然上前一步，拥我入怀，大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背，“这五年……谢谢。”
“不用。”
“以后照顾好自己。”
“嗯”
我任凭顾淮安抱着，却没有再伸出手。
轻轻挣开顾淮安的胳膊，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关上车门前，忽然传来顾淮安的声音，“对不起，耽误你五年，祝你和阿泽幸福。”
时隔多年，未听过的名字突然被提起，尘封的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压的我说不出话来。
我回头望向顾淮安，他依旧站在原地，随着出租车的离开，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这是我与顾淮安的第36次相遇，也即将成为我的第36次死亡。
二
车子和对面货车撞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都没觉得意外。毕竟，半小时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叫宋年年，曾经是一个记者，因为追踪新闻进入隧道，出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顾淮安。和顾淮安在一起三个月，分手一小时后被高空坠物砸到，一命呜呼，死后又突然在隧道中走了出来。
经过我几次“豁出命”的实验，终于得出结论：只要和顾淮安分手，我就会因各种意外而死亡。
此后，我想尽办法避开与顾淮安的相遇，但是避得开初一，避不开十五。
无论我怎么躲，我和顾淮安就好像两条注定相交的线，总是会遇到，之后就是一次次的恋爱、分手、死亡。
后来，我呈摆烂状态，没想到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反而越来越就长，这一次居然撑过了五年。
我把每一次复活的称做一个时空，这是我经历的第36个时空。
对了，阿泽是我第30次遇到的顾淮安，那个时空的顾淮安有一个社交账号，叫阿泽。
账号里都是关于我的记录，那是最爱我的顾淮安，也是我最爱的顾淮安。
从隧道中走出来后，我熟练地挑选了一条不会遇到顾淮安的路。
半小时后，顺利到达我的小屋。
在房间窝了三天后，我烦躁地摔碎了一个杯子。
我突然很怀念26岁前的日子，我有热爱的工作，交心的朋友和期待的未来，但现在我一个人被困在了26岁，这种脱离不了的宿命让我压抑到窒息。
也许，是我经历过太多次的死亡，花费了许多时间，我的记忆已经开始残缺不全，我甚至不记得我的父母在哪，我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了。
买到冰淇淋往家走的时候，一个黑洞凭空出现在我面前，吓得我不禁后退一步。
可路人无动于衷的表情，让我怀疑是我眼睛出现了问题。
眼看一个大叔即将踏入黑洞，我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
大叔没理我，刷着手机踏入了黑洞范围，然后，我便看到可怕的一幕，大叔整个人和黑洞一起消失不见了。
可周围人压根没有察觉到异常，这太诡异了。
即使，我有不死之身，但对眼前一切，我还是感到很荒唐。
跑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人，我全程低头，因此，并没有注意到那人向我的投来的诧异目光。
回到家，我开始在网上搜索“黑洞”、“有人被黑洞吸走”、“人凭空消失”之类的词，可这些都没有相关的新闻报道。
是我出现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现了问题？
三
我开始仔细回想我遇到的一切，然后，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我有着父母、朋友和同事，但是我完全回忆不起有关他们更具体的内容，甚至于，我在上个时空活了五年，却从来没见过这些人。
他们像是某段并不重要的背景，只是短暂被描述过似的。而此前，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这很诡异。
我现在要去找顾淮安，只有和顾淮安开始发生故事，我的时间才会往前走，为了弄清这些问题，我必须要和这个时空的顾淮安相遇。
经历过那么多时空，我了解顾淮安的一切，也知道最有机率见到他的地方。
第一站，红枫公园，顾淮安最喜欢一个人来这里散步。
这里是我第8次，17次和26次和顾淮安初遇的地方。
我本想在公园座椅上等顾淮安的，但是这里人太多了，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一个人接触，甚至于，我开始怀疑这些人到底算不算人类。
等了三天一无所获，我在想要不要换个地方，不然去他喜欢的那家咖啡馆？
“你这样等，就算等一年都遇不到他。”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毛孔猛地缩紧，我防备的看着来人，“你什么意思？”
来人是一个30多岁的男人，他的长相很普通，普通到让人看一眼就会忘记。
男人冲我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奇怪地方，是吗？”
我谨慎的看着他，“你知道些什么，你是谁？”
男人冲我笑笑，伸手道，“我前几天看到过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路人甲，这个游戏世界的普通路人，和你一样发现漏洞的人。”
我猛然睁大眼睛，“游戏世界？这是什么意思？”
路人甲看我脸上露出的错愕，善解人意地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我们都是游戏角色，而你，是这个游戏男主角的第一个任务目标。”
“等等。”
我打断他的话，一脸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是数据？男主角是……顾淮安？”
路人甲点头，“这个世界都是数据，只要游戏存档，你就会进入新一轮游戏，再一次遇到他。”
他的话吓到了我，但若事实如此，似乎所有奇怪的现象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我记不清爸妈和朋友的具体情况，因为他们只是一段丰富我人设的背景介绍，他们的描述不用很多。
而我与顾淮安一次次的相遇、离别只是因为既定的代码命令。
这一切，都让我感到荒唐，既然这个世界是假的，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路人甲和我都沉默了，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
“年年。”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份压抑，我抬头错愕地看向不远处的人。
是顾淮安。
顾淮安冲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年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可我看着面前熟悉的脸，迟疑的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会认识我？”
闻言，路人甲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个“时空”或者说这轮游戏，我还没有和顾淮安遇到，他不应该知道我的名字的。
路人甲凑近我，低声道，“小心点，这个顾淮安有问题。”
顾淮安像是被我后退的动作伤到，停下了脚步，表情明显失落了下来，“年年，分开后我一直在找你。
他知道我们分手了，但是，在此之前，我从没遇见分手后的顾淮安。
显然，这个游戏有了漏洞。
四
我打量着顾淮安，他看向我的眼神很熟悉，我很确定他没说谎。
如果按照路人甲的说法，我的每一次死亡都意味着此角色下线，之后，顾淮安会在他的剧情线上遇到下一个攻略目标。
所以，我与顾淮安是不可能再遇见的。
我与路人甲对视一眼，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那一个，即使不合理也会是唯一的答案。
这个顾淮安，是从已经存档的游戏中逃出来的！
我试探着开口，“你说我们分手了，那我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顾淮安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显然，不愿再提这个话题。
“年年，我知道我们分手有误会，我可以解释的。”说着，他上前几步想要靠近我。
路人甲及时制止了他的动作，“等等，你就站在那说。”
顾淮安好像这时候才注意到路人甲一样，皱起眉头看他，“你是谁？为什么和年年在一起？”
路人甲露出一个友善的笑，“不用管我是谁，反正你之后也不会记得我。”
顾淮安皱眉，转而又看向我，我点头算是应和了路人甲的话。
“你不要过来了，说吧。”
我看见顾淮安嘴巴鼓起来一瞬，倏尔又突然消失了。
顾淮安生闷气的时候会鼓脸颊，但是，这个动作……我只在一次游戏中见过。
顾淮安认真看着我，“年年，我……”
他的话没说完，身后出现的黑洞将他整个人吞噬了进去。
我被突然的变故吓到，反应过来后想要去拽他，被路人甲拉了回来。
路人甲抓着我的胳膊，心有余悸，“不能靠近，会被它吞噬的，进去黑洞的人是回不来的。”
我滑坐在地上，喃喃低语，“回不来了吗？”
可是，那人好像阿泽。
五
冷静下来后，我开始思考阿泽是怎么从存档中跑到新一轮游戏中的，那个黑洞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到我说要找游戏漏洞的时候，路人甲很不赞同。
“你想做什么？”
我放下手中的笔记，认真道，“既然阿泽能离开存档，那我们也可以。”
顿了顿，我低声道，“也不定，我也能去找他。”
闻言，路人甲夸张地大喊，“你不要命了，要是被黑洞吸走你这个角色就没了。”
我抬头看他，“与其困在这个循环中，不如做点什么。至少……会有不一样的未来。”
路人甲不赞同地摇头，“就算你找到去往下一轮游戏的方法，又能怎么样？你离不开这个游戏的，这个世界绝不会允许你离开。”
这一瞬间，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一个“人”，在既定的程序中循环人生算不算“活着”？
“你说吧，要不要和我一起。”
路人甲见我依旧斗争昂扬，无奈的点头，“好吧，我就看看你能改变什么。你有计划了？”
我略带骄傲的仰头，“当然，我死了36次，累计一下也多活了20多年，也是有点阅历的。”
路人甲朝我竖起大拇指，“那你说，我们怎么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和路人甲在不同场景中，尝试用“黑洞”“游戏”“版本”等关键词和不同路人对话，除了收获一堆白眼和美好问候外，并没有任何进展。隧道，以及黑洞曾经出现过的地方也并无任何有用的线索。
但至少，我们知道了，通过和路人NPC对话、应对某些事件的做法等等，都会积累分数，当分值达到游戏设置点，就会触发和顾淮安的剧情。
今天的雨下的很大，而我遇到阿泽的那次，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为安慰上一轮被枣核噎死的“新奇”死法，我打算奖励自己一个章鱼小丸子。
我在店外边等丸子，边看雨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面前投下的阴影。
抬头，顾淮安冲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好，我也没带伞，可以和你一起躲雨吗？”
我瞧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没吭声，只是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刚好露出一个人的空位。
说实话，这一次，我不想那么早遇到顾淮安。
遇到他，就意味着我的生命开始倒计时了，我决定再挣扎一下。
“你好，你住这附近吗？”
我假装没听到，心里却吐槽，看我穿的T恤大裤衩，就知道我住附近了，还问什么问。
见我没回答，他又自顾自说道，“我想租房子，今天过来看看，但是被中介放鸽子了。”
我继续保持沉默，心道，哟呵，这一次被家里赶出来的时间延后了，你的新房子离这还有三条街呢。
在顾淮安第八次试图和我搭话时，我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然后面向他，伸出手，指指我自己，又指指耳朵和嘴，做出一个摆手的动作。
顾淮安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听不见，原来你不会说话啊，对不起，刚刚打扰你了。”
我摆手，示意这没关系。
恰好这时，老板喊道，“谁的加辣章鱼小丸子？过来拿。”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