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风中丽人 第三章 (美)玛格丽特.里特著;尹鸿博译

「小说」风中丽人 第三章 (美)玛格丽特.里特著;尹鸿博译

首页休闲益智潘蒂的农场更新时间:2024-04-30

第三章

P.70简. 博韦小姐站在洛奇拉文宽阔的游廊上等待着安德鲁和那个陌生女人的到来。她用一只手遮护眼睛,仔细观察着山脉,以便找到他们的踪影。

她是一个仪容壮丽的女人,虽不高大却箭一般的笔直,她穿着宽长的有褶裥饰边裙腰的裙服。她的头发曾经象乌鸦翅膀一样黑,现在有点花白,用明亮的缎带结成冠状头饰象王冠一样盘绕在头顶上。她年青时是个大美人。现在她虽然老了,可是美丽仍然保留在一些方面,走路姿态的优美,她的发型和她声音的音乐感。

她的房子名叫洛奇拉文,建在一块围着栅栏的刈过的草地上,二层楼,双走廊,白色的护墙楔形板。房子的三面有游廊,右边的厢房象船头一样是曲线型的。楼上是一个圆屋顶的房间。从这幢房子突出来的凸窗,她可以俯瞰绵延在山脉东西两侧大草原的清晰的景色。这是她的城堡,她的要塞。她用柔弱的手和钢铁意志统治着这里。

在她下面的台阶上,西玛站在那儿象一个高大的黑哨兵,随时准备击退任何危险。当她们俩都是孩子时,西玛就和简小姐在一起了。西玛是奴隶的女儿,但是在部落和华盛顿政府制定有关法律之前,简小姐就给了她自由。西玛是简小姐的朋友,她的伙伴,她的右手,现在还是她的眼睛。西玛在高原的另一端看见了安德鲁,她带着这个消息回来了。

P.71“你确实看见他们了吗?”简小姐问。

“是的,安德鲁正在草原上飞驰,她正坐在马车上笑呢。”

“她在笑?”

“是的,她的头发被风吹的乱蓬蓬的。”

“他们没有看见你吗?”

西玛笑了,是一种满足的冷笑。她的脸是一张黑脸,是她的女主人的一面饱经风霜的镜子。“如果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没人能看见我。”

“安德鲁能看见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安德鲁能看见他想看见的东西。”

简小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不露声色。近几年因为她的视力开始衰弱,她对周围的世界产生了新的知觉,因此她不需要别人看见后告诉她,安德鲁正在带回家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安德鲁还年青,再婚是自然的。她必须接受这样的事实和变化,一个男人能有一次以上的爱情。

事实对于她却并非如此。她只爱过她的表舅,普赖德.博韦,传奇式人物, 杰出人物,他的人民的领袖,甚至在她见到他之前,普赖德. 博韦就已经占据了她的心灵和精神的大部分。当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她的外祖母萨拉就把他作为部落的故事讲述给她听。

简小姐出生在密西西比庞蒂亚托克附近,一个长满香蒲的地方,那是在奇卡索部落从他们老的部落领地迁往西部新的领地二十年以后。她同她的外祖母萨拉一起生活在老洛奇拉文,萨拉是大斗士邓肯的女儿。简小姐的父亲死了,母亲跟一个白人走了。那人不需要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她被留下来由外祖母照料,可她从没有感到无人爱或没人要。她有西玛的母亲作贴身奴隶,西玛作她玩耍的同伴。简,克拉和西玛离开其它家庭成员独自生活。她很少去看望她外祖母萨拉的第二个丈夫,利顿老头,或是他的已长大的两个儿子,罗伯特和哈里。她记不清当她意识到洛奇拉文不再是她外祖母的房子时她有几岁。

在这个部落西迁之前,他们在自己的部落领地里就被宣布为不是公民,被迫向政府和白人移民出卖他们全部的土地。当其它的人离开时,她们继续留在密西西比,外祖母萨拉和利顿老头结了婚,并且有权终身住在她自己的家里,但是当他死后,这些财产将归之于他的儿子,哈里和罗伯特,萨拉的血统他们一点也没有。

象他们那样生活是疏远的,彼此存有分歧,可是以一个孩子的见解,简小姐接受了这一事实。对她来说,洛奇拉文只不过是一个曾经熟悉的家。在儿童室里她可以听到利顿老头吼叫着下命令,从她的窗户她可以看到他的儿子,罗伯特和哈里骑着马看管他们的棉花种植园。

在漫长的下午,当西玛和克拉正在休息,认为她睡熟了的时候,简小姐偷跑出来,发现她的姥姥萨拉正在她的圆屋顶房间里,坐在一张老式藤底摇椅里,凝视着窗外长长的、绵延起伏的山脉,曾是起伏如波的牧草的广阔的海洋,在这个高原上,奇卡索的斗士有足够的时间,看到敌人的迫近,然后准备战斗。很快,象一个幽灵,简小姐悄悄穿过走廊,踮起脚走进房间,爬到她姥姥的腿上,头靠着这个老女人的胸。她感觉到姥姥的手臂紧紧搂住她,简请求说:“给我讲讲关于我们氏族的故事,要整个讲一遍,还要从头讲。”

P.73“从头讲?”萨拉装作很吃惊的样子。

“你听不完,因为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可是简知道这只不过是姥姥哄骗她的一种方法。“不要紧,姥姥,讲吧,从头讲,一点也不要漏。”

“那好吧,”她姥姥开始晃动老式摇椅,哄着简,把她带到很久以前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那么,在最早的开头,我们的民族来自很远很远的西方。他们来自天边,度过跨越大洋的陆桥。他们到达以后就定居在西部他们自己选择的土地上。这是一块美丽富饶的土地,他们生活在那里许多年,直到被强大的敌人袭击。于是本民族的两位首领,奇卡萨和查赫塔召开会议,决议认为又到了本民族继续迁移的时候了。两位英明的领袖是一对兄弟——奇卡萨高一些,白一些,查赫塔矮一些,黑一些。

“在约定的那一天,本民族全体成员和家人一起带着行李来到开会的地点。他们被告知,虽然他们必须离开这块土地,但是不用害怕,因为他们有神杆(法巴萨),可以给他们指示方向,还有潘蒂,凶猛的战犬,可以保护他们。就在这天早上,两位首领一致同意,因为法巴萨正向东方倾斜,所以他们应当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进发。

“在他们迁移的过程中,每晚宿营时他们都把法巴萨插在营地的中央,早上根据它倾斜的方向继续前进——可它总是指向东方。而且没有敌人碰到他们,因为潘蒂,那条战犬,在警戒。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自西向东逶迤前行,直到他们到达米斯查西珀卡尼,一条大河。尽管在他们的旅途上已经涉过了许多宽阔的大河,爬过了许多高山,可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宽的河流。它是江河之父。(注:米斯查西珀卡尼是印第安语,意指密西西比河。——译者。)

“渡河既困难又危险可是他们乘上木筏,除潘蒂之外全部安全渡过了河,它掉进水里,再也没有出来。”

P.74“下面的故事是什么你知道吗?”她姥姥问。等着简把故事接着讲下去,“你应该知道,我给你讲过多次了。你接着讲下去吧。还有呢?”

“还有,斗士们一直在后面保护他们自己的人。在一场战斗之前,年青的武士下到水里给潘蒂做一些祭品,所以在战争中它会和他们在一起。因为它是他们的敌人看不见的,所以它能在他们中间奔跑,把他们撞倒,使他们四散逃窜。”简喜欢讲这段故事,因为关于潘蒂的想象,无形的守卫者,一切伤害的保护者,使她感到安全和放心。

“可现在,”她姥姥责备道,“要耐心点,我们的故事刚开始,要讲的还多着呢。”

“当奇卡萨和查赫塔安全登上河东岸,他们安营扎寨。可是当早晨醒来时,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查赫塔说法巴萨直立,他们已经到了约定的地方,可是奇卡萨却说杆子斜向东方,他们还没有到达要找的地方。经过激烈的争吵之后,奇卡萨站起来喊道,‘所有奇卡萨人跟我走!’他带着他的人和他的斗士离开了营地。愤怒的查赫塔斗士打算追赶他,查赫塔却说,‘Hamonockma, iskia ahmishke,chiksash!’(站住,不要追他们,他们是叛徒。)

“从此两兄弟分裂成两个部落,奇卡索和乔克托,有聪明的老者哭着说,什么时候这两兄弟重新联合起来,本民族也就到了末日。”

摇椅停了下来,萨拉说:“关于我们民族的今天,想必你已经听到了很多。” “不,别停!”简抗议道,“现在别停,你还没告诉我这一段,奇卡萨人来到这块老牧场,起伏着香蒲的地方,潘蒂亚托克,这个部落领地的中心。”

“不。”萨拉踌躇道,“可我不能给你讲这些,因为你已经知道了,这部分故事你得自己讲。”

P.75 简自豪地端坐,开始朗诵她以前谙记的东西。

“当时在潘蒂亚托克我们建起了自己的城镇,在这里我们生活了许多年,为了保卫我们的土地进行了许多战争,可我们从未失败过。虽然我们是个小部落,可我们的斗士英勇善战,我们的女人美丽动人。

“在我们的城镇上,我们有许多不同的房子,我们的人民从不象未开化的野蛮部落那样住在帐篷里。我们建好房子保护我们自己抵御冬天的寒冷,夏天房子被隔成两个临时的房间,在热天能使我们保持凉爽。每个城镇都有一座厂屋,在这里城镇的领导和他的委员会开会讨论部落的事务。

“每个城镇都建立在一个空旷的广场上,年青的武士在这里玩棍球,仪式用的营火也设在这里。火的一边坐着斗士的氏族,叫做科伊,火的另一边坐着酋长的氏族,叫做伊什庞尼,在他们的外面坐着我们的氏族,叫做明科,从这儿能看到首领,英明的伊斯特霍托派,和他美丽的夫人皮康莉。首领的旁边坐着来自科伊氏族的首领侍者,叫做蒂苏.明科,他们在战争时期给首领提供意见和建议。

“我们的部落是幸运的,他们的首领、酋长和一些智者, 把我们的历史不仅留在记忆里,还记录在用贝壳缝制的鹿皮长带上,叫做wampum。

“我们的土地为每一个氏族和家族的人民很好地提供了所有的好东西。我们的河流里有鱼,我们的猎手可以用他们的弓箭捕*鸟兽。我们的森林里有负鼠,鹌鹑和野生火鸡,那时候用陷阱捕捉鹿和狮子就象在原野上捕捉兔子一样容易。

“我们的猎手懂得每一个窍门,甚至怎样*狼,在冷冻的鹿肉里放进一个锐利的木条,当狼去咬鹿肉时,就会划破它的舌头,群狼闻见了血腥味,就会向它进攻,撕扯它,然后把它分吃掉。

“我们是一个弱小的部落,有许多敌人觊觎我们富饶的土地,可是我们凭借机智赢得了所有的斗争。我们旅行到遥远的地方进行贸易。我们到东部大海,从孟菲斯的断崖到纳奇兹,在这块土地上和江河里我们自由往返,没人敢阻止我们。每一个地方所有的人都讲我们的语言,因为我们有力量指挥贸易和战争。

P.76“可是贸易,战争和狩猎是男人和男孩的事情,妇女做其它的工作。我们加工兽皮,风干猎手们带回来的猎获物的鲜肉。妇女种玉米,是她们专有的权力。这是一项神圣的工作,——因为没有玉米就没有pishofa, 没有pishofa就没有作为仪式的宴会,这种仪式用来治愈病人或者表明季节。(注:pishofa,印第安语,指一种用玉米制成的粥。——译者。)

“起初玉米种成一行一行的,当长出绿苗时,我们和邻居克里克人一起跳舞庆祝。后来获得了丰收和这一年的第一批pishofa。 制造它用的是古老而有效的方法,妇女们把脱粒的玉米放进用火烧成凹形的树墩里,然后加入沸水,木灰里的碱液脱去玉米的外皮,只剩下颗粒的白心。然后再用清水把玉米漂洗干净,放进一个巨大的铁壶里慢慢煮,吃起来象玉米片粥一样鲜。可是玉米要吃整整一年,那就得风干,烘烤,或磨成玉米粉。

“我们最神圣的节日还要算是庆祝新年,这时候所有的火都要熄灭,点燃新的。这个节日我们要唱歌跳舞四个日夜,敬慕地围成一个圆圈,向上帝作感恩祷告,然后喝含有hahtok的混合饮料,hahtok是一种从红柳根提炼出来的红色饮料。甚至整夜跳舞过后,人们还会感到强壮和健康。

“除了玉米之外女人们还收割番薯,野头角,草莓,桑椹,芹菜,洋葱头,菠菜,奇卡索李子和野葡萄。她们从河里捞取贝壳举办宴会,她们知道提炼熊油的正确方法,储存在陶罐里作烹饪的调味品,她们还知道保持玉米烤饼甜味的方法。

P.77“秋天女人们成群结队去收集干果——山核桃,胡桃,榛子,橡子,最好的要算是山核桃,她们可以从中提取浓郁纯净的乳液。”

简停下来,腼腆地看着她姥姥。

“说下去,”她姥姥说“她们用这些山核桃液做什么?”

“许多东西,iposi。”她用了她姥姥的奇卡索名字。“通常她们总是用它湿润柿子面包。”简屏住呼吸等待着,她姥姥把手伸进她身旁桌上的陶罐里,掰下一小块美味可口的柿子面包给简。作为奖赏。面包很甜,可甜味对简来说跟她姥姥的表扬不同。

“你记得很清楚,我的简,你还能把这个故事讲下去吗?”

简很快咽下,接着她感到胸口怦怦直跳,她转过脸去,藏在老妇人的肩膀下面,把眼睛闭的紧紧的,黑暗使她安全。“不,姥姥,你讲吧,你知道的比我多。”

可是你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吗?”她姥姥轻声问道。

“是的,iposi,我知道。”从姥姥平稳的声音里简得到安慰。 “正在这个时候,野蛮的西班牙人来到了我们的土地上。”

“是的。”她姥姥的气息掠过她的面颊,使她战栗。“就是在这个时候,残忍的西班牙人来了。我们的武士从很远的地方看到他们有几百人向我们冲过来。这些西班牙人,不象我们以往见过的人。他们穿着明亮的钢甲制服,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他们举着火把,骑着高大的牲畜,使我们的战士受到惊吓,因为他们以前从未见过马。”

姥姥离她很近,接着讲她的故事。“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些穿着黑色长袍,他们称为教士的穿黑色衣服的头领。在这只队伍的最后是一队奴隶,挑着担子,赶着尖叫着的猪群,而我们从来没有这些猪。这些奴隶有男有女,他们来自另外一些部落,西班牙人在来我们这儿之前,已经访问了他们。

P.78“我们的战士应该同他们战斗,因为他们是不速之客。可这些西班牙人却告诉我们说,他们是为和平而来,所以我们应该允许他们留下来做我们的客人。”姥姥清理了一下她的嗓子。声音尖锐,使简发抖,因为直到此刻,简还害怕那些残忍的西班牙鬼子。

“西班牙人留下来过冬,”姥姥继续讲道,“我们给他们我们储藏的物资,我们给他们我们的房子,我们的食物——我们所有一切最好的东西,完全是对待一位尊敬的客人。甚至在我们的食品快没有了的时候,我们还给他们。即使他们错待我们,在一次争吵中他们*了我们的勇士,我们也忍了没有去报仇,耐心地等到春天,他们离去,象他们答应的那样。

“可是,春天来了。西班牙人就要走的时候,他们却命令我们的一些年青小伙子和姑娘作为奴隶,跟他们一起走,搬运那些从我们这儿得到的许多好东西。

“作为和平的代价,我们接受那些错误,让我们的小伙子和姑娘作为奴隶跟他们走,是不堪设想的。从来没有奇卡索勇士做过奴隶;我们的妇女从来没有失去过荣誉。可是,西班牙人多,我们人少;他们有骑兵、钢甲和火把,而这些东西我们的战士从来没有在战斗中使用过。

“我们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服从了,一边拖延,以便了解我们是否能战胜他们,不是靠实力,而是靠勇敢和机智。就在西班牙人离开我们的那天早晨,出于他们的意外,我们奋起反抗,把他们赶出了我们的土地。他们逃走时留下了许多马匹和猪,这都是西班牙人最好的东西,直到现在节日的时候我们还骑马,猪使我们的宴会更丰盛。

P.79 她的姥姥笑了。“西班牙人走了,我的故事就讲完了。你,我的皮康莉,该休息了。一个小女孩要想长得漂亮、健壮,就得睡觉。”(注:皮康莉,原文picaunli,意为公主。——译者。)

简很高兴姥姥称她皮康莉,意思是花朵般的公主。简知道她是一位公主,因为她象姥姥和母亲一样来自明科氏族,并且那时花是特别偏爱的标志。可是,只要姥姥不讲到詹姆斯.博韦,她就不让故事结束。

“你别停下来好吗,” 简恳求道。“你给我讲讲英国人和博韦第一次到我们这儿来的情况吧。”

“好吧,”姥姥又继续讲道,“自从西班牙人走后,我们有很长一段和平岁月,直到英国人来。象西班牙人一样。他们讲一种奇怪的语言,他们也拿着火把。可是他们彬彬有礼,还带来礼物,所以我们同意与他们进行贸易。可是我们象我们的兄弟乔克托人一样,不同法国人作生意。因为法国人中有一些黑衣大王。我记得那些恶魔是怎样对待我们被俘的战士。这些恶魔把他们的手脚绑在木头十字架上,用火活活烧死。我们的战士没有哭喊,可是我们知道他们遭受的痛苦,我们不会忘记的。

“可是英国人和我们一同坐在篝火旁,渴求贸易。他们称我们兄弟,并且有时和我们一起同法国人作战。与英格兰人同船到我们这儿来的还有一个苏格兰人。”

“他的名字叫詹姆斯.博韦,”简叫出声来。她知道姥姥停下来, 是为了让她自己叫出他的名字。

“是的,是詹姆斯.博韦。”

“这个詹姆斯.博韦长得什么样?”简问道,尽管她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噢,”萨拉笑笑回忆道,“他很漂亮,长着红头发、红胡子和天蓝色的眼睛。他穿着花裤子,当他一个人走进这个小镇的时候,肩上挎着枪,嘴里吹着小调。”

P.80“他来干什么?”

“他走到我奶奶跟前。她是皮康莉,她正和女人们围坐一圈剥玉米。他跪在地上,在我奶奶面前。”

萨拉停下来,仿佛回到了过去。

“他说什么?”

“他说:‘我是詹姆斯.博韦。我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我累坏了。请给我一点晚饭,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好吗?’”

“她给他吃饭了吗?”简问道。

“是的。”

“后来呢?”

“后来在篝火前他坐在她的身旁打开他系在腰带上的皮包,拿出一个银杯,递到我奶奶的手里。”

“他怎么说?”简的眼睛放出光芒。

“他说:‘这个杯子是苏格兰女王玛丽送给博韦家的,我把它送给你——奇卡索女王!’”

“你奶奶是个女王吗?”

“不,她是明科的公主。可是如果她愿意嫁给国王的话,她是能够成为王后的。”

“可她嫁给国王了吗?”

萨拉笑了。“不,她没有。她接受了银杯,选择了红头发的詹姆斯.博韦, 他们一起掰玉米穗。”简高兴地拍手。尽管这个故事她经常听,可仍然能使她快活。(注:印第安人有这样的习俗,结婚时新人在众人面前掰玉米穗。——译者。)

“后来,”萨拉骄傲地说,“她给他房子、土地和其它许多贵重的财产,还有同明科人一起坐在篝火前的权力,这种权力她的孩子永远享有,因为他们是从父母那里获得了权力。作为回报,他给了她五个儿子,长子是我父亲,伟大的邓肯。 “后来詹姆斯.博韦在战争和贸易中成了首领,他给我们的人民带来了变化。同其它一些与我们的妇女结婚的英格兰人和苏格兰人一样,他建设了桥梁、道路和工厂。”

P.81“后来你出生了,是吗姥姥?”简问道。

“是的,后来我出生了。可是我来到这个世上太晚了,已经见不到那个红头发的詹姆斯和他的皮康莉了。可是我的父亲伟大的邓肯给我讲了他们的故事。他喜欢讲许多故事,尤其是有关女巫和咒语,还有生活在森林里的小矮人,专门惩罚坏孩子。因此,我不敢一个人在黑夜里走,妈妈为此训斥了他,可他不听。他是个调皮鬼、淘气鬼,可他从没吵过我。如果我做错了事,他就把我送到‘狗王’那里去。他是我们部落里的一个叔叔,专门惩罚父母管不了的孩子。如果我淘气了,‘狗王’就用一个尖木棒朝我臂上划一下。”

萨拉自己笑了起来。“有时我父亲把我抱在膝盖上,就象现在我抱着你一样,给我讲许多战争故事。有红头发詹姆斯同英国人一起抵抗法国人的故事,还有他亲自参加的华盛顿将军指挥的战斗。他还讲了他怎样见到了华盛顿将军,一位伟大的奠基人,怎样给了他一把犁,让他回家去务农。我爸爸说一个战士给另一个战士这样的礼物是奇特的,然而战争年代正在变成和平年代。

“华盛顿答应伟大的邓肯要同奇卡索永远友好。然后他祷告上帝在他们之间永葆和平。

“当我爸爸回到我们的人民之中以后,因为他相信华盛顿有一个有力的上帝,能够左右战争与和平,所以他给最先来这儿传教的人一块土地,在庞蒂亚托克附近建设了一座教堂。这就是雷弗伦德.弗雷泽先生怎样来到了我们中间,雷弗伦德.怀特后来成了你的施洗者,他现在是我们的朋友。

“甚至早在教堂建成之前,雷弗伦德.弗雷泽就要求我们全体人民成为基督徒,崇拜他和华盛顿的上帝。我父亲同意了,因为如果他说不,就会让雷弗伦德. 弗雷泽和华盛顿将军失望。同意对我们也没有损害,因为我们的圣神在上面保佑着我们,在末日到来时,布里斯霍尔德等候着把我们带到天国。”(注:布里斯霍尔德,是音译。原文:Breathholder,意为:屏息者。在这里应该理解为印第安圣神的使者。——译者。)

P.82 她姥姥笑了起来,把摇椅晃的更快。“说真的,我爸爸给这个小小的传道团教堂和土地,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安葬詹姆斯.博韦遗体的合适的地方。在詹姆斯.博韦建造的称作洛奇拉文的美丽的房子里,我父亲用白鹿皮把遗体裹好, 雷弗伦德.弗雷泽告诉我父亲,在苏格兰是把人装进棺材里,埋葬在教堂的墓地里。行完各种礼仪之后,邓肯把他的遗体带到了教堂的小墓地,让雷弗伦德.弗雷泽为他祷告,当然,可以肯定,他也用奇卡索的方式向詹姆斯.博韦致敬。我父亲在坟墓的上方建了一座小房子。在当时,奇卡索人和白人和睦相处还是有可能的。

“我父亲把我母亲和她所有的孩子送到教堂去,他的另外两个妻子带着所有的孩子跟在我母亲莫利的身后。不久来了许多父亲家族姓博韦的人,包括他的四个兄弟,还有许多混血人,他们产生于白人和印第安妇女的通婚。以致于那些纯血统的人抱怨说,我们应该形成一个独立的氏族,在围着篝火开会时要分开坐,因为我们已经不属于奇卡索人的范畴了。

“听到这些话我父亲很生气,在教堂拼命喝酒,醉倒在过道里,只好被人抬回家。雷弗伦德.弗雷泽禁止他再来,除非他在会众面前忏悔。”姥姥的眼睛朦胧了。“就这样,我的父亲,伟大的邓肯,非凡的勇士,他来了,他在教堂面前自卑了,虽然他在战争里从不自卑。他来了,他说,他不能遗弃他父亲的尸骨。当他走出教堂的时候,他在那些纯血统的人面前讲了话,他说白人为了大家的利益已使我们这个国家发生了很多变化,时代变了人也必须变,一个不使用战士的地方,当然也不再会有战争。

P.83“可是纯血统的人和一些长者背过脸去,这使他很伤心。他活着看到越来越多的白人来到了我们的土地上,通过博韦家建造的路和桥来到这里,他看到这些移民开垦荒地,变成了他们的农场,用篱笆围起来,不让我们的人民进入。他看到这些以后就喝酒麻醉自己,因为他不能眼看着白人的篱笆圈住我们所有的土地,赶走我们所有的人民。”

姥姥的声音降的很低,简几乎都听不见了。“我爸爸说不管博韦家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白人总会来的,因为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为了使他们成为受欢迎的人,我们仅仅要求他们服从我们的法律。可那些白人并非如此。他们想拥有我们的土地,最糟的是他们想让我们抛弃我们的风俗习惯和我们的法律,而服从他们的。

“想到奇卡索人服从别人的法律是可耻的。我爸爸还是喝酒,因为他看不得那些白人的面孔,听不得他们为了土地的叫喊声,或者那些纯血统的人因为我们在东方的国家就要灭亡的责备声。

“当杰克逊总统召我们的首领去华盛顿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我们的国家快完了。我父亲太老了,心脏病很重不能同他们前往。杰克逊告诉我们的首领,如果还想在这里生活就要服从白人的法律,否则就得迁往西部,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几个印第安部落迁到了那里。

“他承诺如果我们迁往西部,我们会得到一块新的土地,永久不变,只要草还在生长,水还在流动。这就是他说过的话,并且在当时他还签订了一个条约,可是他却忘了他的承诺。

“当首领返回家园时,我们全体人民都同意迁徙。无论是混血人还是纯血人没有一个人愿意丢掉我们的习惯和法律。可是,我们还不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去。我们派出侦察队去寻找这个新的国家,可是我们看到的土地没有一个象我们原来的敬爱的国家那样美妙。

P.84“终于,我们明白了,如果我们不离开,华盛顿政府就会赶我们走。我们的兄弟乔克托人已经迁往西部,我们决定买下他们新国家三分之一的领土。

“就在这时老人们哭诉,两个部落合在一起,那会是奇卡索人的末日。可是没有人理会,因为这时政府派来了士兵驱赶我们,移民们每天都在制造麻烦。

“我们知道我们必须作走的准备,但是我们坚持那些让我们走所必须满足的条件。我们要自己走。我们不能象切拉基人那样,半夜被喊起来,象牛一样围在栏里,然后被赶上通往西部的‘泪痕小道’,一路上老人和小孩不断病倒和死去,没有一个人伸出手来帮他们一把。我们也不能象乔克托人一样被军队押走。(注:美国史上把印第安人西迁的道路称作“泪痕小道”,以悲惨著称于世。——译者。)

“我们决定我们自己编队走,由我们的人当领队。有战士同我们一起去西部,负责陪送供给并保护我们免遭那些敌对的白人的袭击。我们要带着一个伟大而富有的民族应有的尊严上路。”

突然姥姥停止了摇动。椅子停了下来,在沉默里简能够听到姥姥心跳的声音。

“从那时起,我们的土地卖给了政府,我们的家园卖给了贪婪的殖民者。我们大部分家财都没有了,我们当中的那些人卖了许多也丢失了许多东西。许多象博韦一样的混血人,失去了作为农场的土地,自己建造的房子和买来作田间劳动的奴隶。”

简感到很难受。她不愿想到任何一个人是个奴隶。她曾经许诺让西玛自由。有一个朋友比有一个奴隶更好。她说:“就在这时我的表舅,普赖德. 博韦来帮助我们的人民了。”

P.85 姥姥点点头。“是的,就在这时,当他被需要时,他来了。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可他已经在雷弗伦德.弗雷泽的教会学校学会了读写。普赖德会说许多种语言——英语、法语和奇卡索所有邻近部落的语言。普赖德从他的教室来到这里,每天同代表们开会,读每一个条约,针对每一个卖地的契据讨价还价。”

“普赖德.博韦是你父亲的兄弟的孙子对吗?”简问道。她费劲地算出准确的关系。

“对,”她姥姥说,“他是我父亲的侄孙。”

“也就是说普赖德.博韦是我的表舅?”

姥姥点点头。“是的,他是你的表舅。当你的表舅普赖德和男人们坐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母亲玛丽.莱蒂——一个伊什庞尼人,同其它几个和普赖德一起来的妇女作大迁移的准备工作。在西部荒野里建设新家所需要的一切东西都要带走。决定哪些东西应该用马车运走,哪些东西必须留下,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姥姥又停了下来,然后用低声说,“我不能同意到西部去,我不能。”

姥姥猛地站起来,推开简,朝着小圆屋顶房间的窗户走去。“我不能遗弃伟大的邓肯。他太老了,病的太重了,不能旅行了。再说,我已经有了你母亲,我的罗斯。她当时还是个小女孩,我想如果我继续留在潘蒂亚托克的洛奇拉文,在这块老地方保护这所房子和博韦杯,总有一天人们会回来的。”

她看着窗外,凝视着远方的树木。“更重要的是我挂念着教堂的墓地。我不能留下我的第一任丈夫弗莱英.穆恩,我不能留下他的尸骨远走他乡。

P.86“因此普赖德.博韦找到了一个能让我留下来的方法。他把洛奇拉文卖给了一个叫利顿的老头,我给了利顿一个契据,一张纸,说他永远拥有了它。为了确保我父亲和我不被从自己的家门赶出去,我同利顿在教堂结了婚,但我们没有掰玉米穗。

“就是从这个窗户我看见他们走的,我的国王和王后,还有蒂苏.明科。 我看着他们走过去的,我的国王,还有那些通过氏族和我联接起来的人们,我的全体族人。除了几个不愿意离开自己土地的人,他们象犯人一样跑到山里藏了起来。就在那天早上,普赖德、玛丽.莱蒂和他们的马车队走了,我看见普赖德,一个骑在马上的男孩,转过脸向我挥手告别。

“普赖德一行人的旅程不是‘泪痕小道’,他们有武士保护自己和黄金,有奴隶为他们建造营火。他们有食物和药品,还有温暖的毛毯,但是路程还是那么艰难,并非一切都是一帆风顺。

“在奇卡索人往西部的大迁徙中,许多人死于热病和天花。天气如此严酷, 疲劳和疾病使许多人倒下。在去西部的路上,最后一位伟大的战争领袖蒂肖明戈死了。大迁徙后的那一年,在这儿,洛奇拉文,我的父亲,伟大的邓肯死了,他被葬在他父亲,红头发的詹姆斯身旁。就在这时,你的母亲罗斯走了,因为失去了她我的心里好难过。除了辛酸的眼泪,再也没有什么东西给我留下了。

简看见两行泪珠沿着老妇人脸上深深的线条流了下来,仿佛雨珠流入干涸的小河道。

“现在他们都走了,所有的人,我孤独了。”

简看到姥姥哭感到伤心。她让姥姥讲这些老故事,并非有意让她难过。

“别哭了姥姥。”简拽拽她的裙子。“你并不孤独,还有我,我在这儿。”

老妇人用手揩干起皱纹的面颊。“提到这些死者是我的错。提到他们,惊动了他们的灵魂,会使他们不安的。以后我绝不能再讲他们了。”

P.87“我不会离开你的,姥姥,我保证。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会和我在一起的,简,你是一个好女孩,乖孩子。可我现在累了,让我休息吧,今天我们讲的故事已经不少了。”

看到姥姥闭上双眼,对她关闭了思想的大门,她走了出去,在通向楼梯的走廊上漫步,坐在楼梯平台上,向下望着关闭了百叶窗的阴暗的大厅。模模糊糊他能看到壁炉的轮廓,和放在壁炉台上的银质博韦杯的青白色的微光。她经常坐在这儿看这个杯子,梦想那个男孩,普赖德.博韦,一个骑在马上的聪明、英俊的男孩,有那么一天,他会来到这里,把她带到西部那个新国家去。

关于他的梦想,使她朝思暮想。围绕着普赖德.博韦,她编织了一张魔网, 可是当她梦见他的时候,她总是无法猜到他会什么时候来,也许是死亡和战争的威胁,会召他来解救她。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内战爆发了。所有关于南方独立的谈话对简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意义,就象她听到了远方的不会碰到她的风暴,可是战争的残酷的现实来到了她洛奇拉文的家。

哈里和罗伯特.利顿去为灰军作战了。利顿老人尝试着在他们不在家时自己管理种植园,可是棉花市场没有了。无论是蓝军还是灰军的士兵,来到这里拿走他们想要的东西。

萨拉和克拉把能藏的东西都藏起来,把博韦杯用围巾包起来,藏在圆屋顶房间的楼板下面。士兵们找到了马匹,奶牛,谷物,火腿,玉米和干草。洛奇拉文被劫掠一空,但博韦杯却是安全的。

每人只剩下很少一点食物,奴隶们都跑了,后来又都回来了,因为没有一个更好的地方可去。在冬天到来的时候,简的姥姥萨拉患了热病,克拉在护理她的时候也病倒了。

P.88 突然简和西玛成了孤儿,除了雷弗伦德.怀特之外,没有人安慰她们, 因为利顿老人象个疯子一样在屋子里乱转,说些疯话。他大喊大叫,大声诅咒。当蓝军又来时,他向这些士兵射击,这次他们把利顿老人带走了。

西玛和简藏在楼梯下面的碗柜里,直到士兵们走了以后才出来。然后,把博韦杯和一些能拿的东西放在一个包袱里,这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走上通往教堂的小路。

教堂和墓地挤满了人,有白人和印第安人,他们无家可归,无处藏身或者无处投奔。雷弗伦德.怀特本打算全部收留他们,可他也因为牢记教堂是建在伟大的邓肯的土地上,他把简和西玛紧紧地抱在一起,挤在一个人睡的带小轮的床上,博韦杯安全地枕在枕头下面。

雷弗伦德.怀特是个好人,但简知道他不能养活她们一辈子。他说他已经给普赖德.博韦写了信,告诉他这里在洛奇拉文发生的事情,和留在密西西比的奇卡索人的情况,可他没有收到回音。怀特对他们的境况表现出勇气,可简却看不到希望。她每晚都在祈祷,希望普赖德尽快来接她和西玛。

后来,有一天夜里很晚了,她被谈话的声音惊醒,寝室通向起居室的门半开着,她听到雷弗伦德.怀特正在和一个陌生人谈话。她从床上爬起来,没有惊醒西玛,踮着脚走到门口,从门缝窥视。就在这一刻,是她第一次见到普赖德.博韦。 她两眼紧盯着看,不敢相信真的是他。她听姥姥说普赖德是个男孩儿,所以她总是把他想象成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可这个普赖德.博韦却是个大人。

P.89她希望这是真的,但这又与她期望的不一样。她在失望和他终于来了的喜悦之间烦恼。

她站着,光着脚站在木地板上,尽量不发出声音,凝视着这位漂亮的小伙子。他正在告诉雷弗伦德.怀特他们离开洛奇拉文之后这几年中发生的事情。他的声音低柔,但有权威,吸引她一直听下去。

“当我们来到这个新国家的时候,除了在这块土地的东半部有一些乔克托移民之外什么也没有。起初我们停了下来,再往西去我们害怕遭受科曼切人的侵袭。政府曾答应派部队保护我们,可他们的人手太少了。当我们继续往西迁移的时候,科曼切人烧毁我们的房屋,掳走我们的孩子。

“新土地上的生活甚至比往西部的旅途更艰难得多。我们必须从头开始,白手起家,建设所有的一切,所以我们很艰苦。我们建造了房屋、学校和城镇。虽然我们很累,但是我们开始繁荣了。同我们的兄弟乔克托人一起生活并非易事。我们习惯于走自己的路,而不愿听命于人。所以我们买下了这个国家三分之一的土地,于乔克托人分开居住。根据条约和契据这些土地将永远属于我们所有。

“我们又开始修建学校、城镇和教堂。我们铺设公路,去北方经商,南边去到得克萨斯。我们起草了宪法,因为我们需要这个新的国家制订一套新的法律和政府计划。老的氏族和家族已经消亡,是在过去的大迁徙中逐渐消失的。现在我们没有国王,但是有民选的地方长官。在我们的首都蒂肖明戈,我们建立了立法机关代替科伊氏族和伊什庞尼氏族。

“十年来我们工作和建设,并取得了一些令人称道的发展,即使这意味着总是得跑到华盛顿去要那些欠我们的钱,或去说服兑现那些条约。战争到来之前,我们只有十年的时间建设和发展。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是却停了下来。”

P.90普赖德凝视着火焰。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在他深陷的眼睛、宽大的嘴巴周围投下了影子。尽管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但都一样。对简来说他很美丽。

“宣战后一个星期,”普赖德说,“联邦政府开始撤走他们的部队。我们看见骑兵驰向北方。他们留下了要塞无人把守,我们无人保卫。他们甚至没有告别,就撕毁了保护我们的协议。我们被华盛顿抛弃了。

后来杰斐逊.戴维斯和美国南部同盟派来了代表艾伯特.派克,来到这五个开化的部落。他召开了一个大会,我们听到他说杰斐逊. 戴维斯号召我们为南方而战斗。我本反对南北交战,可另一种声音高过我、强过了我。杰斐逊.戴维斯许诺,我们这五个民族可以保留自己的奴隶。他许诺如果我们招募军队的话,他们出钱和物资,他并且提醒我们,我们也是南方人,为南方的理想而战斗也是我们的利益。

“五个部落同意了。对他们来说全世界的过错都是华盛顿政府的责任。美国南部同盟已经成为他们反对政府的同盟者了。

“步兵和骑兵部队建起来了,老的战争舞蹈和歌曲又复活了。在乔克托和奇卡索的十字路口,我们的战士脸上画着颜色,发出战争的叫喊,把印第安斧掷向红色的战争柱,宣告他们准备战斗。

“可这都是虚张声势,我们只能成立很少一点部队。从戴维斯那儿只得到很少的一点钱和物资,只有许诺和更多的空谈。现在我来到东部见到了他,得到的只是更多的许诺没别的。”

雷弗伦德.怀特站起身来拨弄一下炉火。“戴维斯是个诚实的人,普赖德, 他也想给你们送去钱和物资,但他力不从心。印第安国家在遥远的地方,而他有燃眉之急。真正的战争在这里,而不是在西部。”

P.91“那你认为他还会帮助我们吗?”普赖德问。

“会的。”

除了圆木在火里的噼啪声之外,屋里很静。普赖德接着说,“我想南方会输掉这场战争。”

“有可能。”怀特避开普赖德的目光。

“如果南方输掉这场战争,我们也输了。”普赖德期待着怀特说出一些反对的意见,可怀特并没有说,于是他说,“我必须赶快回去,向最坏处着眼,准备召开一个会议。并且我得设法把这里的人带走,虽然我没法养活他们,也没法保护他们。”

“他们无家可归,普赖德。你知道如果他们呆在这儿会发生什么后果。你必须带他们走。”然后怀特转过脸去,与简的目光相遇。他喊道:“简,你醒了。到这儿来,有个人要见你,从大老远的西部来。”她踌躇不前。“过来,简,别害羞,是普赖德。”

普赖德向她伸出手。“我是你表舅,简。你表舅普赖德.博韦。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她仍然止步不前,害羞和不高兴。当她做梦都想让他来时他来了,可他并不是为了她一个人来的,而是为了他们大家。

带着普赖德能够找到的一点粮食,几匹跛马拉着残破的马车,排着不整齐的队伍,向着西部进发了。他把简和西玛抱到马车的座位上。没有足够的马匹让所有的人骑,为了与步行的人保持一致,队伍行进的非常缓慢。为了躲避战士他们夜间行走,白天休息。对简来说,他们好象老是在探听,老是在树林里躲藏,就象是野生的被追击的动物。

很快他们发生了食品短缺的危机。普赖德让他们在溪边露营,带几个姑娘到镇里面去。他的南部同盟的纸币被拒收了。许多商店把他们打发走,在街上受到冲撞。没有人对他们表现出友善和礼貌。战争加深了人们之间的隔阂,人们对陌生人带着一种怀疑的目光。终于普赖德找到一个商人,付出很高的代价,那人才吝惜地卖给他一些生虫的面粉,烘炒的咖啡和磨碎的橡子。买不到糖,即使用金子也不行。

P.92简以普赖德为自豪,因为她看到了他是怎样跟镇上的人打交道,他怎样照料他管理的那些事情,他高超的管理给他们全体增强了信心和希望。一路上,她爱恋他的孩子般的梦想变成了现实。一天天过去了,她对他的爱在生长,可他的心里只有逃生,而没有她。

当他们到达阿肯色河的时候,又累又饿,再也走不动了。他们宿营了,他们沿着河边安营下寨,象一条松散的、难看的带子。

普赖德说他要返回刚经过的那个农场,去买点牛奶和鸡蛋。至少要给孩子们喝一点。简不愿留下,她紧随在他的身后。来到农场,一个老人端着猎枪站在门廊上,冲着他们喊,让他们走开。简开始大叫,害怕普赖德出事。这时有一位妇女突然出现在农舍的门道上。她肯定是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恐怖和饥饿。

“把枪放下,塔特。”她对这位老人说。老人一边咕哝着,一边放下猎枪。“我们单独住在这里,只有这位老雇工和我,我们学会了谨慎小心。”然后,上下打量着他们。她让他们从她的井里打些水上来,接着她听了普赖德的故事。最后,不等提出请求,她主动做了一大壶鲜汤,烤了一蓝子面包。

这已经使简很满意了,可她做的更多。她来到他们的营地,和老人亲切地讲话,帮助护理病人。只要简还活着,她就忘不了那位长着象晕一样头发、火一样蓝色眼睛的女人。

P.93作为礼物,她送给简和西玛每人一个面娃娃,她们的脸是用上了色的山核桃壳做成的。西玛一直保存着,直到那层硬壳变成了碎末,而简把它送给了一个更小的孩子。对普赖德的爱使她感到玩这种洋娃娃太可笑了。

当他们终于到达奇卡索国家的时候,一切并非象简所期望的那样容易。在艰难的旅程上她一直期待着好吃的东西,干净的床铺,熨烫好的新衣服,可是当她来到博韦山上普赖德的家时,她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两间的大木屋。周围是更破烂更饥饿的人们,有的住在帐篷里,有的住在临时的避难所里,那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非常简陋的地方。他们是无家可归者,被放逐者,全都是从战争中逃出来的人,他们被北方国家赶出来,穿过加拿大南部来到这里。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得到安宁。简知道普赖德的母亲能够收留她和西玛已经很幸运了,但是她们可能会被要求干活,尽管以前在洛奇拉文老家时她们从不干活,也许博韦除外,他可能并不想让她们干活。

最近的一所教会学校被改成了医院。这里没有正式的医生,江湖郎中的古老医术无法医治严重的战争创伤。简看到有的人没有腿,有的人伤口在溃烂、裂开,而没有得到医治,但是对她来说最可怕的却是有人失去了双手。在同北方发生的皮里吉战斗中,有些部落走回头路采取了野蛮的手段,当他们抓到俘虏时就砍去他们的双手,使他们永远丧失战斗力。

战争的恐怖好象并没有结束。可是当战争结束的时候,失败会加倍的痛苦。因为奇卡索人在各方面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次失败的原因是他们选择了错误的同盟。他们输掉的不是战斗,而是战争。

因为他们站在南部联盟一边,对他们的惩罚是华盛顿政府撕毁了同他们的条约。他们的国家不再拥有发动战争或者宣告和平的权力。他们成了华盛顿统治下的国民。他们用自己部落的钱买下的这块土地,现在成了政府的,出租给铁路,或者吞并,然后发给西部其它部落。尽管普赖德去华盛顿为他们的部落据理力争,但仍不能使政府高抬贵手。

P.94当普赖德从华盛顿回家来的时候,他带回来一幅自己的画像。这是一位华盛顿的画家画的油画,表现了一位漂亮的男人,穿着朴素的黑色细棉布西服和上浆的白衬衣。他的柔和的、褐色的眼睛,带着搜寻的和悲哀的目光,他看到了人类本性的一些方面。他宽阔而坚定的嘴,仿佛能够阻止那些横蛮的语言,那些对他的人民的轻视和虐待。当简独自一人的时候,她站在画像前,真想为他的创伤和失望大哭一场。

然而,他却带着往日的勇气和信仰,召集他的人民重新开始了建设。他为选举立法机关的事情四处奔走,这意味着他经常离开山脊上的家,往返于奇卡索人和乔克托人之间的每一个地方,那些古老家族居住的地方。

他的主张总是一贯的。奇卡索人必须为自己的孩子们建立学校,他们必须搁置过去的争议。革新派和保守派不要再争吵了,也不要再分成纯血人和混血人了。只有一个强有力的部落政府,才能经得起将来肯定会到来的巨变。

简渐渐长大了,过去的这几年她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她每天盼望着普赖德回家。她站在山梁的边上遥望着他,俨然是一个害相思病的女孩,盼望着他终于回来时,有一天他也许会注意到她。

凡是她知道的能够吸引普赖德注意的事情,她都做了。她自己做了一条花裙子。她把闪亮的头发编成辫子,扎上缎带。她向玛丽.莱蒂学会做各种她爱吃的菜肴。可是当他回家时她却羞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当她讲他的名字时都脸红。西玛说她简直象个傻子,别的女人都很同情她,可是如果她不表明自己的心愿,谁也帮不了忙。

P.95当普赖德在家的时候,晚上他们一起出去散步。他给她讲他去过的地方,告诉她部落的政治变得多么复杂、纠缠不清。他有时带给她一本书,或是一两件旅行的纪念品,可他从未谈到过爱情和结婚。对她来说,生活中最重要的,就是她希望同他结婚。

普赖德从未结婚。他有许多可供选择的姑娘,简感觉到,比起自己来,也许她们更漂亮,更俏皮,更文雅,可他却说他没有时间讨老婆。他同部落结了婚。这是真的,他们需要他。可是简可以断定,只要他好好看看她,他就会看出来,她也需要他,而且他也许再也碰不到一个比她更爱他的女人。

当普赖德在家时,他总是在大牧场上忙碌,或者解决一个正在发生的争吵,一个叫做斯塔雷特的家族,声称在博韦家到来之前,就已经居住在这块土地上了。事实并非如此。当他们初来此地的时候,普赖德并没有阻止他们使用这个国家的土地,因为奇卡索的法律规定了他们有这个权力。然而事实是斯塔雷特人太懒惰、无能,他们宁愿偷普赖德的牛引起麻烦,也不愿工作。好象是对他们无理可讲,普赖德请来了奇卡索轻骑警把他们赶走,等到什么时候他认为事情可以解决了,他们还能回来。又发生了争吵,夹杂着愤怒的语言和威胁。

为了控制局面,普赖德开始在山脊上花费更多的时间。他扩大牧场的收益,准备办一个棉花农场,当他成功时,开始谈论建造一所房子。他让简画一张洛奇拉文的画像。

念念不忘洛奇拉文那已经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她初来此地时患了思乡病,而现在山脊是她唯一的家。可是既然普赖德说了,她就和西玛一起坐在厨房的桌子旁,集中智慧,努力回忆起那幢老房子的每一个细节。又把她带回到往日的记忆中去。简和西玛共同分享了每一个苦难和欢乐。简还有其它一些朋友,可都没有西玛亲密。

P.96普赖德的新房落成了,洛奇拉文的大部分都被反映出来了,小圆屋顶的房间,门厅和楼梯。普赖德又在房子的三面增加了宽阔的游廊和上部的长廊。玛丽.莱蒂完成了对它的装饰,她用的是从密西西比带来的好东西,和从得克萨斯拉回

来的材料。

就在那个春天,新年快来的时候,玛丽.莱蒂来到了简的面前,把一个围巾包裹放在她的身边,里面装满了礼物。有花布和象牙梳子,花边扇子。还有珊瑚项链和金制的小盒子。简迷惑不解地看着玛丽.莱蒂。

玛丽.莱蒂看着简荒乱的样子笑了。“你知道,”她说,“普赖德从没有结过婚。”

简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现在他该娶个媳妇了。”简看到在门道里有一群女人,西玛也在其中,她们都在咧着嘴笑,好象这是圣诞节的早晨。

简的心里七上八下。

“按照老规矩我替普赖德把这些礼物给你,如果你接受了,就代表你同意嫁给他。”

起初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她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以后,普赖德会向她求婚。她很想答应,可她说不出来。

“你同意吗?”玛丽.莱蒂问道。

“说同意!”西玛冲她大喊。

“同意,同意!我说同意!”简接受了礼物,并且在他们这个国家一半人出席的新年宴会上,她和普赖德掰玉米穗。

早在她见到他之前,她就梦想着他。她一直爱着他,在他成为她的丈夫以后她更爱他。她发觉同他在一起非常幸福,她在这幢新房子里的生活平静得让她惊讶。

P.97 对别人来说他是个传奇人物;对她来说,他是她的爱人,她的朋友,她的心肝。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为了尊敬普赖德的母亲,给她取名玛丽. 莱蒂。在那时,在那些悲伤的日子里,普赖德的母亲去世了,而且因为热病,他们还失去了两个孩子。好象是为了补偿发生的这一切,莱蒂五岁的时候,一个弟弟出生了。当简把普赖德的儿子抱给他的时候,心里充满了自豪。

她生活中唯一的缺憾是普赖德仍然经常外出。他去蒂肖明戈,这个国家的首都,处理部落的事务,去牛和棉花市场。她意识到他肯定会专心于事业,因为她知道,从一开始,在他属于她之前,他已经属于部落了。可是,当他离开她的时候,她仍然感到孤独痛苦。

莱蒂五岁的那年秋天,婴儿才几个月大,普赖德放下部落的公务,打算回家,他要从布伦纳的轧棉机的那条路走,因为在那儿他还存放着一车棉花。

在许多天里简照料家务,照顾孩子。这时她和西玛正在厨房做苹果酱,莱蒂正和小弟弟玩儿,忽听沉重的马蹄声进到了院子里。

她打开门,跑到游廊上,用手遮住光线,仔细辨认来的是谁。她站在那儿,莱蒂抓住她的裙子,她看见一个人从马上跳下来,向她跑过来。他说出的话模模糊糊,她怎么也听不懂。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象一把刀子,割破了她的心。

“那是博韦先生,太太,他受伤了,伤得很重。贾斯珀.斯塔雷特和他的兄弟开枪把他打倒了。”

“他在哪儿?”

“在路上的马车上,我们正在把他送回来。”

就在他讲话的时候,她看到一辆马车爬上山坡。她松开莱蒂抓住她裙子的双手,跑出房门。她跑呀跑呀。事后她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当时她是怎样从后面爬上了马车。

P.98普赖德非常平静地平躺在马车上。她用膝支起他的头,抚摸着他的前额,呼唤着他的名字,说他是她的爱,她生活中的明星,求他睁开眼睛,同她讲讲话。他的血一直在流,染红了白色的棉花。在他们到家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一开始就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她做,可她无法摆脱悲痛。得先把他抬进来,然后给他换上他最好的细棉布的衣服。她站在大厅里,迎接五大部落前来吊唁的人们。然后是葬礼。普泰斯坦特教会学校的教士主持了仪式。然后他们把普赖德埋葬在山脊上,因为他属于这块地方。她听了祈祷和送葬的老调,然后又听了颂词,整个过程她好象麻木了。

这时他身边的人们扬言要对斯塔雷特进行报复,她知道她必须行动。她不能复仇。复仇不能减轻她的痛苦,也不能挽回她的损失。她站在那里没有讲话。作为普赖德的遗孀,她赢得了受人关注和尊敬的权力。

“听我说,我们不要去为普赖德.博韦复仇。”

送葬的人开始抗议,他们说复仇是奇卡索人的传统,可她举起手制止他们。

“我一个人成了寡妇还不够吗?难道你们还想让更多的女人流泪。在他生前,普赖德.博韦是你们的。现在他死了,他是我的。你们称普赖德是你们的伟大的领袖、部落的光荣。他用毕生的精力保护你们,让你们生活在爱与和平之中。如果你们希望他保持荣誉,就不要再引起争吵和血族复仇,不要再制造混血人和纯血人之间的分裂。如果你们希望他的工作和他的生命有价值的话,就要象兄弟一样团结。”

那天人们保持清醒、克制着离开了。一段时间里没人再谈论复仇,整个部落围坐在篝火旁,象一家人一样。当她听到他们给普赖德的称号时她哭了,当然这称号是他自己挣得的。他们称他作“公仆”。可她仍然害怕普赖德试图带给人们的和平会丧失。好景不长。不久以后老的内讧又起来了,过去的争吵又开始了。

P.99起初她试图不过问部落的事务。她呆在洛奇拉文抚养孩子,管理牧场。当他们准备雇人管理牧场时,西玛说:“不行。”西玛经常同男人们一起围捕和看管其它一些牲畜。对于两个女人来说,管理这块地方是很不容易的。

于是她请来了孤儿安德鲁.麦克拉恩来帮忙, 他的母亲是她过去在教会学校认识的。他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能在心里算算术,她把他培养成业务员。在那些年里她把他们大家团结的象一家人,一个强大的值得夸耀的家庭。

她的心除了在工作上以外,总是倾听人们的呼声,他们来找她有的是为了得到忠告,有的是为了得到帮助。他们来找她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是明科氏族的一位公主,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相信她是普赖德的继承者,象遗产一样她继承了他的智慧和同情。

他们毫无保留地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他们的希望和恐惧。他们再一次受到了白人移民的恐吓。每天都有更多的新移民侵入。他们坐火车、骑马,坐马车甚至步行来到了这里。他们运用法律的伎俩在这里定居下来并且开辟农场。现在的情况比上次在老国家时更糟,在大迁徙之前,那是白人第一次向他们要求土地。可是这次土地如果被他们夺走了,奇卡索人还能往哪里去呢?他们怎样才能象一个民族那样生存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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