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凉席
文:杨晓光
年年过冬夏,岁岁道炎凉,正吻合一句常说的老话:世态炎凉。今年夏天的炎热程度格外不俗,刷新了人们对炎炎盛夏的以往记忆。家家的空调马力全开,除湿,驱热,打冷风,享受着现代科技带来的凉爽。
周末傍晚,我们全家快乐郊游,在大石河的上游停车驻足。沿着临河路上溯向北,展眼望处,水漫橡胶坝,真可谓“大河上下,顿失滔滔”,河床平铺直叙,河水直泻入海。极目远眺,大自然完美演绎的石河晚照,让我们惊叹好一派“长河落日圆”的壮美风光。
暑热在这里失去了生猛之势,悄然遁形于无踪无迹。依傍着河床蜿蜒向北的临河路上,沐风行走的人们谈笑风生,尽享河畔轻柔拂面的习习凉意。我带着外孙禾禾,手里拿着网抄,拎着小桶,走向远离主河道的涓涓溪流,捕捉一条条摇头摆尾的小鱼。再兴冲冲地拎起小桶,将鱼儿放归更为宽敞的湍流,让它们的洄游,更加充满挑战和希望。
由之引发我对当年在昌黎县老家度夏的遥想。我老家晒甲坨四村(现名铁庄)以北,40年前也有一道河流,名叫北河。那是一条陌生的令人敬畏的河。河水养育了两岸的庄稼,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晚饭后不会陡生兴致重返北河,也没有谁会产生去往北河边纳凉的想法。傍晚的北河,只有哗啦啦的河水,唱着淙淙潺潺的歌,一路向海。
村后的水井旁,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双排杨树林带,恰好构成荫庇村庄的绿色屏障。到了伏天的傍晚,村民吃过晚饭,带着凉席,陆陆续续来树下乘凉。每家都在大致固定的地方,凉席往树行里一铺,以家庭为单位闲坐休息,享受晚来的清风。小孩们聚在一起下五子棋,年轻人哥几个围一圈打百分,老人们摇着蒲扇,或躺或坐在凉席上,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今年的年景,陈年的往事,“中先头里”的传说。当家男人占据凉席一角,如同坐禅一样盘腿打坐,或干脆让出凉席,一脚踩住另一只脚后跟,把鞋用脚一褪一推并在一起,一屁股坐在鞋上,有滋有味地吧嗒着旱烟。持家妇女喂完了猪,赶着鸡鸭上了罩,拿着没纳完的鞋底,甩着两袖清风,大模大样奔着自家凉席而来,入席而坐,嗤啦嗤啦地飞针走线,纳着似乎永远也纳不完的鞋底。当年的窈窕与婀娜,早已芳踪难觅。
这凉席铺在地上,既接地气,又与地面向上蒸发的潮气有着一层之隔,躺在上面很是舒服。凉席有的是蒲草编织而成,有的是篙杆做的,有的制作原料为萱草。不管天道多闷热,皮肤跟它一接触丁点都不粘身,浑身的黏腻之感荡然无存,感觉凉丝丝的,有着不可言说的舒爽畅快。
我躺在凉席上,听着奶奶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奶奶说,牛郎就是坐在一张上讲究的牛皮凉席上,一手领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飞上了重霄九天之外,跨过了喜鹊搭的鹊桥,到银河对岸与织女夫妻相会的。奶奶扇着蒲扇,星星眨着眼睛,以地为床,以天为被,那一扇一扇带出的轻柔的风,伴着时断时续的蝉鸣声,星光在树叶之间闪闪烁烁。我沉浸在奶奶的故事情境里,卧看星汉灿烂。奶奶告诉我,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的人,百年之后就能飞升为一颗星,那闪呀闪的星光,就会照亮人们的梦。能梦见星光的人,都能成为生活中的好人。我听着奶奶絮絮叨叨,默念着天上的好人,世间的好人,心里的好人,凉风习习,慢慢进入了梦乡,只有天边的星星远远地投射着微笑。
在过去漫长的时光,凉席一直是人们度夏的清凉侣伴。藤席、竹席、草席、苇席,各种材质的凉席,再炎热的天气,躺卧其上,也会凉意津津。时至后半夜,蝉鸣渐渐停歇,残存于地表的热气散尽,丝丝缕缕的清凉,透过凉席的缝隙浸润周身,辗转反侧间,皮肤上似乎也被染上了草木清香。有凉席的夏天的点点滴滴,温馨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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