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华、苍鑫、高炀等11人《为无名山增高一米》，黑白摄影，1995年
“身体堆叠”作为一种特殊的身体放置方式，频繁出现于当代艺术作品中。“身体”、“堆叠”两大元素给予观众强烈视觉冲击的同时，也触发了更深层思考：此类作品蕴含着艺术家的什么表达意图，又体现出怎样的个体处境和社会状况？
1、身体堆叠与生命思考
当艺术家希望用身体堆叠来表达自己对生命的观点，就意味着要用人体言说生命思考。芬兰雕塑家古斯塔夫·维尔兰（Gustav Viland）耗费数十年，完成了以“人生”为主题的192座人物雕像。其中伫立于维尔兰雕塑公园中央、由121个人体造型堆叠而成的生死柱，可视作整个人生故事系列中与生死问题最直接相关的部分。
古斯塔夫·维尔兰《生死柱》，花岗岩，17m，1906-1943年
古斯塔夫·维尔兰《生死系列雕塑》之一，花岗岩，1906-1943年
维尔兰用石材塑造堆叠纠缠的身体，将全人类皆能同感的痛苦具象化——这意味着艺术家从形态、质料两个层面，哲理化阐释了自己对生命问题的思考。
同样探讨生命问题，英国艺术家珍妮·萨维尔（Jenny Saville）则将视角集中于女性群体，对其进行极具抽象性和现代性的刻画。
珍妮·萨维尔《Fulcrum》，布面油画，261.6×487.7cm，19
99年
珍妮·萨维尔《Ebb and Flow》，木炭和粉彩画，160×260cm，2015
年
巨型画幅上体态丰硕、相互堆叠的女性形象带给人强烈的视觉震撼：她们怪异而强健的身体中蕴含着画家对女权、肥胖、情欲等女性生命问题的关切，能够引起观众的凝视与共鸣。
珍妮·萨维尔《In The Realm of The Mothers II》，木炭和粉笔画，270×345cm，2008年
“相比于是否美丽，我更关心作品是否有力。我担心过于美丽的作品不够严肃……”萨维尔在艺术作品中描绘“不美”的身体，并用身体堆叠对这种“不美”进行戏剧性地放大，象征女性对传统审美观念发起的双重挑战。从更高的立意层面来看，混乱、臃肿的身体也传达出生命思考：作为灵魂的寓所，肉体需要被善待更需要被超越。因为人最本质的美不在于外观，而在于生命力量。
珍妮·萨维尔《Couple III》，石墨和彩铅画，2016-2018年
2、身体堆叠与心理暗示
Olivier Valsecchi《Klecksography·King》，黑白摄影，2013年
法国摄影师奥利维尔·瓦塞奇（Olivier Valsecchi）在系列摄影作品中，运用人体组合出罗夏墨迹测试（Inkblot）的图案。该测试是在心理咨询中将纸上的墨迹对折后形成轴对称图形并呈现给患者，根据他们对此类图案的解释进行诊断。这些能够反映心理问题、本身却没有独立意义的图案被艺术家当作身体堆叠的蓝本，暗示肉体和精神之间某种微妙的联系。
Olivier Valsecchi《Klecksography·The Dress》，黑白摄影，2013年
Olivier Valsecchi《Klecksography·Alien》，黑白摄影，2013年
3、身体堆叠与人权
费尔南多·博特罗《死去的主教》，布面油画，1965年
哥伦比亚艺术家费尔南多·博特罗（Fernando Botero）作品中的身体堆叠，意在批判宗教暴力和内战中屠*事件对人权的亵渎。不论是玩偶般堆积如山的死去的主教，还是大屠*中堆叠的尸体，都显示出对生命的漠视。画中人物相似的遭遇让观众感受到，所有被笼罩在战争和暴政下的人类都会深受戮害，失去原有的尊严和身体权利。
费尔南多·博特罗《哥伦比亚大屠*》，布面油画，1999年
西班牙节庆时的“人塔”比赛通过身体堆叠，具象化人类在社会生活中互相依存的关系。而这幅摄影作品的亮点是两名在“人塔”中接吻的男性——身体堆叠由此映射出性少数群体在社会中的处境，但不论如何，捍卫自由和人权都是人类共同的追求。
Mireia Comas《西班牙人塔》，黑白摄影，2016年
4、身体堆叠与社会议题
王晋《100%》，黑白摄影，1999年
随着20世纪以来的人口激增和高速城市化，社会生活中不断加剧的生存焦虑造成了更沉重的“拥挤感”和“压抑感”，艺术家往往用身体堆叠展现自己对此类当代人生活困境的感知。王晋的概念摄影《100%》反映了农民工在城市文明中遭遇的社会地位问题和生存困境。如建筑物般面无表情地堆叠在画面中的农民工属于一个“被沉默”的群体——作为城市的建设者，他们却日渐成为文明进程中的底层。
王晋《100%》，黑白摄影，1999年
堆叠的农民工用手支撑起高架桥，暗喻个体生命价值被榨取，而其生命的特征却被同化、诉求被忽略。他们和头顶的钢筋水泥看似融为一体，实际上在文明中扮演完全不同的角色：前者代表混乱和疲倦，后者象征秩序与进步。
同样是通过身体堆叠来诠释社会议题，美国摄影师斯潘塞·图尼克（Spencer Tunick）的作品就显得更“激进”——在其用城市名称命名的摄影作品中，堆叠了大量赤裸的人体。
斯潘塞·图尼克《London》，彩色摄影，
2003年
这些作品的拍摄对象都是受图尼克呼吁参与拍摄的志愿者。他们置身于不同场景，显明了人类在各种大环境下的处境。高楼大厦和冰川荒原间堆叠的身体，传达出图尼克对人类社会和自然环境的忧虑。而摄影活动本身作为行为艺术，和摄影作品一同属于社会议题的范畴。
斯潘塞·图尼克《瑞士阿勒奇冰川》，彩色摄影，20×25.5cm，200
7年
5、身体堆叠与符号
德国艺术家Claudia Rogge用ps对身体进行图像处理，堆叠出巴洛克风格的画面。她对作品中各类题材的表达无一不包含着热烈的情感：情欲、宗教、战争、哲学……它们既是作品的主题，也是蕴藏于人体中的符号。
Claudia Rogge《Multitude I》，彩色摄影，150×200cm，2007年
受戏剧、马戏、舞蹈表演的启发，艺术家试图用人体呈现出极具动感的宏大场面，让作品宛如凝固于相纸上的表演。这些作品就观感而言或许称不上“赏心悦目”，但当艺术家选择将身体作为理念传达的符号时，其创作就无需只服务于人们对美感的追求。
Claudia Rogge《EverAfter(Paradise I)》, 氧化铝照片，165×215cm，2010年
身体堆叠通过呈现人类所共有的肉体，引起观众对他人和自身生活的关切。这种关切无可避免地导向一种艺术领域特有的、兼具哲学和美学特点的召唤：运用美学改善个体心灵处境并从身体意识出发治愈“现代病”，是当代艺术对人类进行灵魂救赎的方式。
编辑、文 罗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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