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部“星球大战编年史”中，最鲜活、最具魅力的人物，除了“黑武士”达斯•维达，大概就当属“游侠”汉•索罗了。相比根红苗正的卢克，潇洒不羁的汉更有人缘，在哈里森•福特的演绎下，已然成了影史上最经典的“浪子”形象，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给索罗拍一部单独的“列传”也是众望所归，星战官方曾于1997年委托出版过《汉•索罗》小说三部曲，其中不少人物塑造和历史渊源，被移植到了今天这部外传电影之中，大如千年隼，小如骰子，甚至是“索罗”这个姓氏的来历，都要被挖出来，刷新展示。
可等这一切成型之前，正传里的汉•索罗已经牺牲了。年迈的哈里森•福特一次次谢幕，在《原力觉醒》里死于逆子之手，在《银翼*手2049》中被后辈痛扁，眼见他的容颜和躯体老去，颇有些“时光无情，岁月如刀”的感慨。福特就是汉，他的个人形象与角色合二为一，任何想要重启他的企图，都必将面对最苛刻的目光。但青春版的汉总得由年轻人来扮演，不仅要演出他的玩世不恭，还要演出他为什么玩世不恭，这对于28岁的阿尔登•埃伦瑞奇来说，要求有点高。
在整部影片中，埃伦瑞奇都在模仿福特，语调、姿态，乃至气质，但始终差了口气，不少“索罗式”的台词，与其说是从人物口中吐露，还不如说是编剧强行安排好的。譬如正传中那句最自负的对白——莱雅公主：“我爱你。”汉：“我知道。”——当初卢卡斯的剧本里压根就没有，是福特自己的现场发挥，成就了最符合汉性格的演绎。可到了《游侠索罗》里，这段被改成了兰多•卡瑞辛与汉的对话，“我恨你。”“我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打情骂俏，即便知道是致敬梗，听上去总有些矫情。
男人就应该话少，为什么汉和丘巴卡被誉为黄金搭档，就因为后者任劳任怨，光干苦活儿累活儿，不说“人话”。还好《游侠索罗》对他俩的关系复原到位，在地牢里的不打不相识，列车上和矿区里的并肩作战，最后一同驾驶千年隼号，“Punch it”，逐步建立了跨种族的战友情。尤其是丘巴卡帮助族人逃脱后，又回归飞船的一幕，既让人热泪盈眶，又呼应了卢卡斯的正传三部曲。兰多、丘巴卡以及千年隼，这三个具有延续性的角色和元素，构成了《游侠索罗》最具怀旧意味，也最坚实的情感纽带，多少弥补了表演上的不足。
一个不是巧合的巧合：埃伦瑞奇在科恩兄弟的《凯撒万岁》里，同样演了一个不懂表演，只知道耍酷的三流西部明星。从某种角度来看，汉就是一个闯荡太空的牛仔，《游侠索罗》也具备着西部片和盗匪片的核心元素，像扒火车那场戏，就是两伙帮派在铁轨上的缠斗，被移植到了一个科幻时空里，彻底撇开了政治、宫斗和超能力。单从动作场景上看，朗•霍华德的执导水准依旧顶级，几个重头戏处理得流畅清晰，尤其是“差12秒跑完科舍尔航线”的完整展现，颇有些《星际迷航》里的硬科幻气势。可就像垂直飙车的把戏早已被好莱坞用滥，《游侠索罗》最为人所诟病就是剧情老套，第一次搞砸了老大的任务，跑路，后面又两次搞砸了老大的任务，若非最后达斯•摩尔和叛军的登场扩展了格局，影片的评价可能会更低。
换人重拍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保守中庸，DC的《正义联盟》就是前例，大牌如霍华德也无能为力。全片中最清晰的一条线索，就是出身底层的孤儿，如何成长为最“传奇”的恶棍，汉身上具有的“游侠精神”，最后在《星战》正传里修成正果，需要足够的动机和动力。在刻意复古的叙事链中，汉的主动性不可谓不明显，他逃离家乡，加入帝国军，开小差去当走私犯，又深明大义地帮助了叛军……作出这些选择需要勇气，比起生下来就被“天选”的天行者兄妹，这个从来没有原力，也不会使用光剑的男人，更值得尊敬。
在《游侠索罗》里，丘巴卡和兰多只是见证者，真正改变汉命运的，是两个全新的原创角色——贝克特和琦拉，遗憾的是，他俩塑造得都有些磕磕绊绊。伍迪•哈里森饰演的贝克特，对于汉来说就是人生导师，颇有些“教父”的感召意义。汉在战场上第一眼见到贝克特时，眼里就充满了钦佩和向往：一个富贵险中求，倒卖军火的亡命之徒，瞬间就成了汉的理想目标。这就像一个孤儿在寻找精神上的父亲，汉迅速学会了贝克特的生存技能，那把从他手中接过的高能枪，跟随了自己一辈子，贯穿了《星战》正传三部曲。这种师父带徒弟的模式，一如绝地武士的培养体系，本就是星战的传统。而当汉射*贝克特时，系列最核心的悲剧主题——“弑父”又回归了。这种古希腊式的老梗，被挖出来反复使用，阿纳金和卢克，汉和凯洛•伦……只要主创愿意，还能再往下玩一代。
虽说“汉先开枪”也是星战里的经典梗，但最后毫无征兆地打死贝克特，显得尤为突兀和令人惋惜。影片后半程出现了多次反转，强行安排人物的命运，破坏了前半部构建的人物关系。贝克特不是英雄，他终归会像恶棍一般死去，可让他就这么死在梗里，霍华德的处理显得粗暴了。同样模棱两可，前后不一的，还有“龙母”艾米莉亚•克拉克饰演的琦拉。她这个前任女友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消解了莱雅公主的价值，难怪会有“星战粉”不买账。克拉克的表演是否有灵气，她与埃伦瑞奇是否“来电”，这种争论见仁见智，但琦拉“蛇蝎美女”的定位，与她眼中的深情是矛盾的，一如欲罢还休的吻戏，整部影片都没能打开这个角色的内心世界，就像隔着一层纱，遮遮掩掩，只能到续集中去捅破了。可问题是，如此惨淡的票房，还会有续集吗？
文| Luc
本文刊载于201780601《北京青年报》B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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