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棺盖缓缓打开，两具身着华丽服饰的尸体，一左一右出现在棺椁内，在场的人员不禁连连发出惊叹，棺中脸上覆盖着金箔的女尸和她异于常人的脸部都透着丝丝诡异。
1986年，黑龙江省城子村出土的一座古墓，揭开了宋人难以言说的亡国之痛，而随着墓主人身份的解密，一直困扰史学界的迷踪——大宋公主的归处也终为世人知晓，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一、“来时好好地回不去了”先来讲一讲城子村，城子村位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巨源乡，是一个典型的东北“屯子”，若干年来一直默默无闻，直到一座古墓的发现。
1988年，一座古墓的出现令城子村成为当年中国考古的重要发现，而随着考古挖掘规模扩大，便有了与村同名的黑龙江省著名历史遗迹——城子村遗址。
中国历史古迹的挖掘总离不开勤劳的中国农民，我们所熟知的甲骨、秦始皇陵等都有中国农民发现，城子村遗址同样如此。
话说1988年的一天，城子村的一户王姓村民正在自家院内挖地基准备盖房，一个工人挖着挖着，突然铲到一块坚硬的东西，之后怎么挖也挖不动了。
他用铲子拨开硬物上面覆盖的土层，类似石头的一角出现在他面前，他连忙招呼同伴帮忙一起挖。
但不知为何几个工人合力用撬棍撬了许久也无法移动，于是大家一起动手，从四面开挖，不久一块石板展现出来，而且是一块十分厚重且巨大的长方形石板。
找到支撑点后，经过努力，众人最终将石板移到了一旁，当石板完全移开后，下面竟然出现了一副棺材。
这副棺木比一般棺材要大很多，而且也“老”很多，“老”到现场的人都觉得他们这是挖到了“古墓”。
户主老王是个有文物保护意识的人，在与家人商议后他决定上报政府，让政府来看一看。
当地文物部门派人勘查后初步判定，这的确是一座古代墓穴，之后他们又联系了考古学者对古墓进行现场挖掘。
（发现的红色棺木）
学者们都没想到，“来时好好地回不去了”，他们这一挖掘竟持续挖掘了数年，也挖掘出了距今900年的金代遗迹。
二、神秘的合葬墓从外观看，整座墓穴保存完整，没有被盗采的痕迹，学者们判断这或许与城子村偏僻的地理位置有关。
而且由于古墓所处地势高，墓穴和棺木也都没有受到地下水的浸泡，尸体并没有腐烂，这些都是好的迹象，众人对这座墓穴的挖掘充满了期待。
根据棺木的尺寸和木质，考古人员初步判断，这座古墓的墓主人为贵族的可能性很高。随着棺盖的打开，一左一右两具身着华丽服饰的尸体进一步验证了他们的判断。
棺内的两具尸体，从样貌和服饰上可以看出为一男一女，是合葬墓无疑，那么墓中人是谁？两人又是什么关系？他们来自哪个朝代？……这些疑问都需要开棺来一一考证。
在棺盖的中央部位，考古人员发现了一块银质铭牌，上写“太尉开府仪同三司事齐国王”12个大字。
开棺后，棺椁内部保存大量完整的金丝织品，对于考古人员来说，服饰和陪葬品是他们判断墓主人身份的重要依据。
这两具尸体身上的服饰十分特别，两人所穿的锦袍上有用金丝绣的梅花、云朵、仙鹤、团龙等各类图案。
细看，男尸穿的是一件华丽的紫地金丝锦袍，而女尸头戴一顶花珠冠，据学者考证为罗莲纹花珠冠，十分罕有。
墓中男女的穿着非常精致，据统计，男尸共着17件服饰，女尸则为16件。而且陪葬的衣物，包含一年四季的装束，有棉、有夹，也有单衣，并且都为贵重的绫罗绸缎等材质，并且光制衣的用料就多达十余种。
此外，服饰的颜色也将近十余种，金色、驼色、棕色、绛色，以及常见的黑白灰都有发现。
中国古代社会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对于服饰衣着，包括制衣工艺都有着严格的等级限制。
墓主人身着的锦袍所使用的制衣工艺为织金锦，虽秦代就有，但宋金时期，能够穿着者仍为少数贵族，而且主要为皇家成员，因而这座墓的主人身份更引发了各方的浓厚兴趣。
随着挖掘和研究的深入，从墓穴、棺椁以及墓主人穿着和陪葬品的风格，考古学者推断出，这座古墓为金代贵族之墓，因为北方游牧风明显。
打开棺椁，最引人注目的莫不是——脸上覆盖着金箔的女尸了，这种入葬形式在中国古墓考古挖掘中极为罕见，因为亡者覆面在中国丧葬文化中有羞辱之意。
有史可考的是三国时期的曹魏，文帝曹丕听信小人谗言，赐死了皇后甄宓。
甄宓死后，虽没有面覆金箔，但以发覆面，而且口中塞糠，极尽羞辱，当然也包含“闭口”、不能申冤之意。
曹丕死后，甄宓的儿子曹叡即位，不久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赐死了仇人，并且仇人死后同样以发覆面、口中塞糠。
因而给去世的人面覆金箔是极为罕见的，这背后一定有不寻常的故事。
除了面覆金箔，从外观看，女尸的脸型也显现出“不同寻常”，那就是“异常大”，而且呈现出扁平状。
金国为女真族建立，也就是后来的满族，他们的长相并非蒙古人的颊大，而且是普遍有着鼻梁高。
当金箔取下后，女尸面部骨骼破损且极其扭曲，似乎生前曾遭受巨大痛苦。经检测，考古人员发现女尸面部有大面积骨折，据此推断出，她生前面部曾遭受过重物击打，从而导致骨折，也因此显得脸大且扁平。
活活打死，然后殉葬！这个结论显然令人很是吃惊，那么这个悲惨的女人究竟是谁？又为何遭此厄运？破解墓主人身份，或许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如何破解？棺盖上“太尉开府仪同三司事齐国王”的12字篆书，就是墓主人身份的标注，那么这个“齐国王”究竟是谁？
根据史*载，宋金并立时期，金朝的确设有齐国王，并且先后有四人获得此封号。
在将墓主人范围缩小至四人后，男尸一件衣服内侧绣有的“内省”两字，更加验证了墓主人皇室成员的身份，因为“内省”在古时有皇帝和皇后正位之东之意。当然儒家的“内省”也指道德修养方法。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内省在金朝出现时间是在贞元元年（1153年），也就是海陵王完颜亮迁都北京之后，而这一时期册封的齐国王只有一人，那就是完颜晏。
除了“内省”可验证男墓主人身份外，男尸手上的“握手”也可以说明他的身份。
在中国古代，死者去世后，为了不“两手空空”，有财产的家庭多会在其手中放置贵重的物品，因而被称为“握手”。
完颜晏石像
陪葬的“握手”以金银玉制品居多，并且身份越高，陪葬的物品越贵重，这座古墓中男性墓主人握着则是金制品，左右各一块。
其中一块重达80余克，上刻“八十”两个汉字，为何要是“八十”？
原来完颜晏的儿子完颜宗道出生时，其父完颜阿离合懑年满八十岁，完颜阿离合懑就为孙子取名“八十”，当然这是一说。
根据骨龄、牙龄检测，墓中男性死亡时约六十岁，而根据《金史》记载，完颜晏就是死于这个年纪（大定二年）。
各种线索都证明了男墓主人就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堂弟、齐国王完颜晏，那么他身边的女子会不是就是齐国王王妃呢？不然不会同穴且合葬。
四、殉葬的女人有了现代的仪器，现代人通过骨龄、齿龄检测就可以比较准确地掌握死者死亡时的年龄，哪怕是久远的古尸。
晏完颜去世时为60岁左右，而他身旁的女性则为46岁上下，两人相差14岁，因而考古人员判定，墓中女性并非晏完颜的原配，因为在金代，女真人多早婚，作为原配，夫妻之间的年龄多半也不会相差太远。
女性尸骸戴的花珠冠
女性尸骸身体上附着有一些白色物质，经检测是尚未被消化的毒药，而且其后脑有被击打的痕迹，手臂侧弯处也有多处撞击的痕迹。
这些证据进一步验证了女性死者为殉葬，她生前或被强制灌下毒药，药效未能致死后，她又被窒息和击打致死，而她胳膊上的伤痕或许是她垂死反抗时所受的伤。
殉葬因其野蛮性和反人性，早在汉唐时期就已经被取消，但为何金代还会出现？
原来金人虽迁都北京，并逐渐接受汉化，但女真贵族中仍存在“生焚所宠奴婢”的现象，喜欢让死者生前受宠的奴婢殉葬。
这个和完颜晏同棺的女子，为奴的可能很低，作为金朝的权臣，晏完颜迎娶的多是贵族，而据史*载，这名46岁的女子很可能就是宋徽宗三十二女赵金姑。
大宋的公主怎么会流落到金国而且最后落得殉葬的下场，这不得不要提及“靖康之变”。
五、一座古墓，一段宋金史宣和七年（1125年），金军兵分两路攻宋，由完颜宗望率领的东路军势如破竹，在攻下燕京（北京）、渡过黄河后，直扑宋都汴京（开封）。
见此情景，懦弱的宋徽宗所做的不是抵抗，而是连忙退位，将皇位丢给了儿子赵桓，史称宋钦宗。
次年，完颜宗翰率领的西路军兵临汴京城下，在大量割地赔钱后，金人不退反进，当年年底，两路金兵会合，汴京城告破。
危机重重之下，宋钦宗居然亲赴金人营帐内和谈，结果可想，就是被金人扣押。
之后就是令岳飞愤恨地发出“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的时刻，金人将包括两帝（徽宗、钦宗）在内的，共计3000余人押往金国，北宋的皇族、朝臣几不能幸免。
靖康之变也被称为靖康之耻，这个历史事件不仅直接导致了北宋的灭亡，更给北宋治下的女性带来了巨大的屈辱和灾难。
金人曾将虏获的北宋女人叫做“两脚羊”，比喻她们犹如牲畜一样被明码标价地售卖。
大宋公主赵金姑就在这支北上金国的押送队伍中，在抵达金国后，她和其他贵族女子一起被“分配”到各处。
据史料记载，赵金姑是于天会六年（1128年）夏抵达的金国，1121年出生的她此时年仅7岁，因为年纪小先是被完颜吴乞买走送到浣衣院。
完颜吴乞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弟弟，后称帝，而浣衣院并非洗衣服的地方，而是金国妓院，赵金姑就是在这种非人的场所被抚养长大。
7年之后，14岁的赵金姑的命运发生巨变，她进宫了，而召她进宫的人是完颜亶，金朝第三位皇帝。
完颜亶似乎很喜欢这位北宋公主，赵金姑一入宫就被封为夫人，之后又连续两次获封，1141年20岁的赵金姑晋妃位。
至此，赵金姑的命运似乎比北上途中死去和沦为性奴的其他贵族女子要好得多。
据史*载，她是在金朝受到最高册封的北宋女性，但可惜这种好日子并没有持续下去。
1148年，完颜亶遇刺身亡，终年31岁，而此时的赵金姑才不过27岁，那么赵金姑怎么又嫁给了齐国王完颜晏的呢？
下面就要来谈一谈女真人的“继婚制”，所谓继婚制指女性在丈夫死后将嫁给丈夫的儿子或兄弟的习俗。
西汉时期和亲的王昭君，一婚嫁给呼韩邪单于，丈夫死后又不得不先后两嫁，分别是丈夫的两个儿子。
“父死娶母兄死娶嫂”的陋习对于尊崇儒家礼教的汉人来说是不能接受。但北宋灭国后，很多被掳的贵族女性还是不得不接受，赵金姑多半也是如此。
对于赵金姑的去向，史书的记载只停留在公元1142年，即她被封妃的第二年，之后便是空白。
完颜亶死后，刺*者海陵王完颜亮登基成为金朝第四位皇帝。可以确定是，完颜亮并没有将赵金姑留在宫中，因为有关他后宫妃嫔的记载中并未出现赵金姑的名字，那么赵金姑又是如何与完颜晏联系在一起的呢？
学者推测，赵金姑很可能是被完颜亮赐给齐国王完颜晏的，虽然贵为前朝皇妃，但失去丈夫庇护的赵金姑一样不能主导自己的命运。
而当时齐王完颜晏的地位高贵，在金国是仅次于完颜亮的二号人物，因此这种赠与式的“赐婚”是完全可能的。
至于她为何惨遭殉葬，这完全只能靠“脑补”，或许是由于完颜晏太过于“宠爱”赵金姑，就连死后也不愿意分离。
抑或还有别的曲折原因，后世人不得而知，只能有待考古进一步的发现或其他记载加以佐证。
由于地位极高，完颜晏去世后的陪葬品十分丰富，除服饰外，墓中还出土了大量价值极高的饰品，包括金丝玛瑙项饰、双鹅玉饰等，共计百余件之多，其中，罗莲纹花珠冠等为列为国家级文物。
墓中出土的数十件做工精美的服饰完整地呈现了宋金时期女真族的服饰文化和高超的制衣技艺，是难得的实物资料。
同时，这些保存完好的服饰也填补了中国服饰文化的空白，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
因此城子村完颜晏墓也被称为可以媲美长沙马王堆汉墓的考古发现，有“北马王堆”的美誉。
古墓的考古挖掘，可以帮助今人了解过往一个个逝去的生命，他们在历史车轮下的生活样貌，当然也可以为历史学家们提供“以小见大”的考据。
不管是“以小见小”还是“以小见大”，那些墓中人终是躲不开历史这块“幕布”。
就如赵金姑，她虽贵为一国公主、一国皇妃，但好日子也没过几年，7岁成俘虏，27岁丧夫，后又被迫再嫁，最后竟落得被毒打、灌毒药殉葬的悲惨结局。
透过这座墓穴中女人的悲惨命运，我们也就能彻底理解岳飞充满愤恨之情的诗句，唯有国强，方有民安。
当然，对于墓中女性的身份是否就为赵金姑目前仍存有争议，持不意见者认为，墓中女性不是赵金姑，他们的依据是脚。
据《宋史》记载，“理宗朝，宫人束脚纤直”，中国女性开始缠足地陋习在北宋时期开始流行，而且在贵族中多有实行。
但墓中的女尸脚骨完好，没有骨折受损的痕迹，而且陪葬的鞋的尺码为23，因而是一个没有缠足的健康脚。
他们据此推断，如果是赵金姑的话，她的脚会是缠过足的小脚，因而墓中人不是赵金姑。
此一说，目前仍存争议，或许不是赵金姑，会能让人少掉些许唏嘘，但完颜亶死后她的人生向好？多半没人会有这种想象，只希望她的痛苦是少的。
参考资料：1、尚咏黎.金代齐国王墓出土的靴鞋袜与冠巾[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1，32(06):20-22.
2、孙晓敏.“北国马王堆”随葬服饰首次展出——墓主为金代齐国王完颜晏夫妇，出土文物填补了金代服饰史研究的空白[J].东方收藏，2012(01):2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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