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区工作室 齐旭
严重污染、交通拥堵、地面沉降，倍受地震海啸之苦……
16日，印尼人终于决定认真对待这个已经喊了半个多世纪的迁都计划——逃离雅加达。
在纠结了三四个月后，总统佐科在印尼独立日的前一天表态道：“请大家允许，将我们的首都迁到加里曼丹。”
荷兰殖民者眼中，雅加达是东方的阿姆斯特丹；而在印尼人眼中，雅加达是他们半个多世纪以来始终摆脱不了的首都，逃离这座城市是印尼政府未了的梦。
第一“堵城” 非它莫属
数百年前，位于爪哇岛西北海岸的一个小渔村因为输出胡椒和香料闻名，被叫做“巽他卡拉巴”。
1527年，印度教万丹王国的法塔西拉征服这里后，将这座城市命名为“查雅加达”（Jayakarta），意为“胜利之城”，简称“雅加达”。一个世纪后，荷兰殖民者来到这里，修建道路、开挖运河，想将这座一年中有近300天下雨的城市改造成热带的阿姆斯特丹。水路，一度是生活在这座“东方威尼斯”的人们走街串巷最依赖的交通工具。
经济渐渐发展，人口渐渐聚集。如今，这个面积相当于上海的嘉定区加上宝山区、仅740平方公里的城市，却有1027.7万人，即人数三倍于上海这两个区的人口生活于此。再加上生活在周边城镇的人口，雅加达首都圈的人口总数达到3000万。所以，如果你觉得上海太拥挤，可以来雅加达感受一下。
水路，显然已经无法满足雅加达居民的日常出行需要。但对于一个国家的首都来说，雅加达的陆路交通建设根本跟不上这座都市的成长速度。2013年的数据显示，雅加达每个工作日有990万辆车辆用上街头，如今只会比这更多。
在这个土地金贵的城市，公园简直比犀牛还罕见。要是想开车去最近的绿地放放风，就算你挑好时间出门，也得在路上保险杠碰保险杠地耗上大半天。连政府官员开会，也总得要警车开路护航，才有可能按时到达会场。印尼规划部长之前就说过，严重的交通拥堵给印尼每年造成的经济损失高达68亿美元。
“住在这儿，你根本无处可去。”Yudi和Titi夫妇曾试图从雅加达西部开车去市中心，步行只需要几分钟的路程，汽车得开上一整个小时。“不开车，至少你还能自由地呼吸空气。”Titi说道。
不宜步行 污染严重
但如果真的让Titi走路去市中心，她一定不愿意。因为在雅加达，人行道是“稀缺货”且破烂不堪，而且沿路并没有什么好风景，河面上永远漂浮着大量的垃圾，空气污染还相当严重。
清洁工在清理雅加达市内河流中的垃圾。
当地政府的数据显示，首都7242公里的道路，只有7%有人行道。“在别的国家，有宽敞的人行道。但这里的人行道很糟糕，让我感到不安。”住在雅加达的迪塔说道。路面开裂、高低起伏不定、窨井盖丢失、电线裸露，还有擦肩而过的摩托车和防不胜防的小偷，让雅加达的人行道成为最不适宜行人行走、人人都想避而远之的地方。
雅加达的人行道。
面对这样的人行道，在加上湿热的天气，雅加达人只得选择“懒”。2017年，美国斯坦福大学公布了一份“全球人口日均步行情况”的排行榜，印尼人喜获“全球最不爱走路”的殊荣，平均每人每天只走3513步。摩托车、巴士或者自驾，是不再靠水路出行的雅加达人如今最倚重的交通工具，哪怕距离目的地只有200米。
2018年8月18日在印尼举行的亚运会上，总统佐科都是骑摩托车进场，原来不只是为了耍帅！
车一多，空气污染自然也严重。在雅加达南部的一所儿童医院里，看病的孩子中有大约一半是呼吸系统的问题。市民忍无可忍、集体起诉政府，要求立刻对空气污染问题采取行动，也是常事。
雅加达人出门总是戴着口罩。
只是，人行道路况差-不愿步行-开车出门-空气污染-不愿不行-开车出门-空气污染……这个死循环似乎已经成了个难解的题。
“胜利之城” 早晚被淹
堵和空气污染是世界上许多大城市的通病。而数十年来，印尼人想要逃离雅加达，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自然环境。
雅加达本就坐落在沼泽地上。而临海的地理位置除了带给雅加达优美的海景，还有骇人的浪头，以及地震和海啸。
1977年以来雅加达地面沉降示意图。
如今，因为大量合法和非法地开采地下水用作饮用水和其他生活用水，令雅加达地下的土壤含水层每年被抽调6.3亿立方米的水，地面以每年5至15厘米的速度快速下沉。在过去10年里，雅加达北部已经下降了2.5米，一些地方甚至达到4米，现在半个城市都处在海平面以下。
这座房屋的一楼已经有一半沉到地面以下。
也许有人会问，印尼不是有漫长的雨季和丰富的河流吗？怎么可能还缺地下水？要知道，印尼97%的城市地面被混凝土和沥青覆盖，土壤含水层的补给速度根本赶不上地下水的抽吸速度。
“雅加达被淹没绝对不是个笑话。”印尼万隆理工学院的赫里·安德烈亚斯在过去20年里一直在研究雅加达的地面沉降问题，“按照我们的模型计算，到2050年，北雅加达95%的地区将被淹没。”
被淹的村庄。
卢迪记得，上世纪90年代，每到雨季村子里都会被积水淹没。1995年的时候，雨季导致的积水能达到20厘米，需要花上三四个月才会干掉。而如今，积水深达到2米，村民们不得不讲房屋越垫越高。而住在海景别墅里的索菲亚，家里的墙壁和柱子上不断地出现新的裂纹。她家的游泳池四年里已经被海水淹没过好几回，一家人不得不把家具都搬到了二楼，坐在家中看海。走在在雅加达北部，你会看到不少废弃的、被水淹没的厂房。
工程队正在加固海堤，然而到2030年此处海堤很可能会在海面以下。
被水淹的废弃厂房。
然而，用于排水的水闸被囤积的垃圾和沉积物挡住，无法发挥作用。而沿海的混凝土海堤，看起来只不过比海水高个一两米的样子。“如果这个海堤破了，那就完全没办法阻挡爪哇海的海水了。洪水将从这里一路冲到6公里以外的镇上。”雅加达人布林克曼指着雅加达的一处海堤说道。
而雅加达又处在地震断裂带上，而地下松软的土质可以放大地震的影响，让这里的居民和建筑物更强烈地感受到地震的冲击力。除了地震带来的剧烈震动对海堤、建筑物的损害，雅加达还时刻面临着可能的海啸。
这所有的自然因素的影响，让印尼人总是想要将雅加达与同样曾深受地面下沉、地震之苦的东京相提并论，他们希望雅加达也可以成为严格制定发展规划的东京的翻版，成为城市重建的典范。但总统佐科显然已经打算放弃这座“胜利之城”了。
编辑：王若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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