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战争——对代币经济的深度理解剖析

经济战争——对代币经济的深度理解剖析

首页休闲益智淘金热更新时间:2024-04-14

在2017年5月31日格林尼治标准时间下午2∶34,旧金山的一家公司Brave Software Inc·开始了在线售卖活动[2]。这家公司的专长是网络基础设施开发。那天,他们只提供了一种标的物用于销售。而24秒后,总量10亿的标的物就被抢购一空,这让很多潜在的顾客极度不满。究竟是什么标的物,让人趋之若鹜?答案是Brave公司在这场ICO中出售的“基本注意力代币”(Basic Attention Tokens,BAT)。

在2017年春夏之交,市场上出现狂热的ICO现象。在2017年的前7个半月,大约有15亿美元的资金投入了这个新型的投资品中[3]。与比特币类似,BATs代币涉及一种独特的、可交易的数字资产,其交易记录会通过记录在一个公共的、去中心化的区块链上的方式得以证明。但与比特币不同的是,这类代币往往是用于一个特定的产业,或用于某个特定的去中心化应用程序的社区里。而且,这类代币也不是通过持续挖矿的方式产生,而是通过这些一次性的ICO活动来产生。

其实,其他的一些ICO项目获得了超过Brave项目6倍的资金量,这些项目在持续地刷新历史上最大的众筹活动的榜单。但与那些更大规模的ICO活动做法不同的是,Brave销售活动刻意限制了总投资额,所以售出速度快得惊人。对购买Brave公司代币的人而言,这个公司的愿景是该代币可以根本改变破碎的在线广告产业。Brave使用了以太坊平台的以太币,作为这场几近瞬间结束的众筹活动的付款方式,这让人们产生忧虑,指出专业的投资者会将普通投资者排挤在这场销售活动之外。不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Brave独特价值主张的吸引之处。它代表了将我们一直无偿让渡的注意力资源赋予经济价值的首次尝试。一些人认为,这就是这类代币的真正力量,即重新定义和重新评估经济运作中的资源交换活动。

[1] 这一章中的多个段落均是取自迈克尔·凯西为区块链研究协会(BRI)提供的一份报告。这份题为《代币经济:当货币具有可编程性》的报告于2017年9月29日被分发到该协会的会员当中,并计划在2018年春天公开。这里引用的段落得到了区块链研究协会的明确许可。

[2] 乔·拉塞尔,“Mozilla前首席执行官在30秒内为其浏览器初创企业Brave筹得3500万美元资金”,TechCrunch网站,2017年6月1日,https://techcrunch.com/2017/06/01/brave-ico-35-million-30-seconds-brendan-eich/.

[3] 这是根据媒体Coindesk的ICO跟踪服务提供的信息,https://www.coindesk.com/ico-tracker/.

勇敢的新型广告经济

很多人都曾被烦人的弹窗广告困扰,这些广告会拖慢浏览器的运行速度,让用户无法阅读自己点击的文章。遇到这类问题的人,都明白在线广告和出版市场的破碎程度。在当年,这个产业承诺会提供更精准、分析更完善、直接针对终端顾客的市场营销方式,并为高质量的内容提供更高的收入。但直到现在,在线内容产业的三个主要利益相关方群体(包括出版商、广告商、读者和查看者在内的用户),都对刚才提到的这种破碎的状况深感不满。对用户而言,到处充斥的横幅广告和不请自来的推销视频不仅让用户的上网体验恶化,同时也消耗了用户的带宽资源。(有数据估计[1],人们的手机账单中,每月有23美元的费用是为了支付这些不请自来的广告所消耗的带宽资源。)对广告商而言,那些制造虚假流量数据的“机器人”虚增了劣质网站的阅读量,根据全美广告协会(Association of National Advertisers)的数据显示,这种行为在2016年给广告产业造成了72亿美元的损失[2]。同时,“每千次展示成本”指标决定了广告计费的标准,它的大幅下跌使主流的出版商利益受损,毕竟它们的网站难以与不断扩张的博...

或许,用户最终都不得不使用阻挡广告的软件解决方案[3],在2017年早期,已经有大约6亿台手机和桌面设备使用这类服务。这样的趋势,会让劳动密集型的新闻机构难以获取为产出高质量的新闻材料所需的资金。

这样就使高质量的信息越来越少,也扭曲了市场的激励机制,专门生产假新闻的人有利可图,抢占了市场份额和广告费用。这些人通过撒谎向读者输送虚假的内容,同时又向广告商输送虚假的网络流量统计数据。现在,人们对信息的可靠性的信心正日渐下降,而那些曾被视为无可争辩的事实,正面临偏见和争议;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政治倾向,我们都不难看出,这对民主过程及整个社会的潜在危害。

现在回到Brave公司极度成功的代币发行活动中。布兰登·艾克(Brendan Eich)是正被广泛使用的网页编程语言JavaScript的发明者,由他带领的Brave团队认为,这种为受众注意力赋予价值的代币有希望颠覆这个产业内扭曲的经济状况。这个代币的想法是创造出某种价格信号[4],促使参与者产出更好的内容,并提供与受众行为相关的真实信息。正如很多代币发行活动那样,这个项目的目标是使用这种新的工具为公司和个人提供激励机制,更好地为共同利益服务。

这种代币如何发挥作用呢?让我们来参考比特币协议的例子。比特币协议促使用户及参与者执行有利于社区的行为(创造安全、可靠、所有人都信任的账本),而这套代币程序融合了激励机制和限制条件,鼓励参与者执行特定的、有利于整体的行为。这就产生了一个新概念,即“代币经济学”。这种概念认为,我们可以在这些“可编程的”货币中植入让社区实现共同目标的机制。代币或许能帮助我们解决公地悲剧(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的问题。换句话说,这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想法。

“公地悲剧”概念源于生态学家加瑞特·哈丁(Garrett Hardin)1968年写的一篇文章[5],这篇文章讲述了发生在19世纪的一个故事。当时公共的土地上存在过度放牧的现象,这是因为农民都无法相信其他人会将各自牲畜的食草量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一直以来,这个故事都作为警世寓言,表明政府需要控制人们对公共资源的需求(在农民的例子中,土地就是公共资源)。从那时开始,“公地”就用来描述各种需要受保护的、具有公共价值的有形或无形的“空间”。这也是为何人们常说互联网上的自由言论及无版权限制的内容属于一种“创意公地”(creative commons)的范畴,并认为应该由法律、合约及社区行动主义保护起来。这个问题与“外部效应”(externalities)这个经典的经济学问题有相似之处,该问题指出在某种公共资源耗尽的情况下(如工厂对空气造成污染),资本主义很难准确计算所有人对此承担后果的成本。

这与广告及内容产业有何联系?正如上面例子中的农民共享的“公地”那样,在线内容产业也有被滥用的公共资源,即Brave所称的“用户注意力”,一直以来,这种资源很难得到合理的定价。出版和广告产业的从业者正持续为获取读者和受众的注意力进行竞争,以将他们引导到特定的内容上,并促使他们为某些东西(新闻订阅或投放过广告的产品)付费。不过,对那些真正提供了“注意力”资源的读者和受众来说,这个产业并没有准确识别“注意力”的来源,也没有为其提供者支付应得的补偿。从理论上说,目前我们所接触到的“免费”(这是个伪命题)新闻及信息,实际上是我们关注广告后所得到的“报酬”,而广告商向出版商付费,就是为了能够取得从我们的注意力中分一杯羹的特权,从而让我们关注其推销的产品,这样的做法经常是以违背我们意愿的方式进行的。这就有点不诚实了。

贫乏或是虚假的页面访问量指标与持续增长的内容需求之间的矛盾,使注意力的定价越来越不准确了。同时,用户在让渡注意力时所付出的代价更高了。就如我们在第二章所指出的那样,《经济学人》认为个人数据属于21世纪的新型资产[6],其重要性可以与20世纪的石油相比,而用户正在将海量的有价值的个人数据拱手相让。我们让渡了这种有价值的新型“数据货币”,而所获得的却是日渐恶化的体验。同时,出版商和广告商却无法准确衡量和获取用户的注意力;这两类机构都在盲目地依据毫无意义的数字行事,并据此制定各种定价策略,但这些策略却难以反映这些机构所能接触到的用户注意力资源。这些失败,正是上文提到的各种扭曲、滥用及产业混乱情况出现的根本原因。

Brave针对此问题提出了一个双管齐下的策略。它开发了一个新型的浏览器,能够与其代币无缝对接。这个浏览器在默认的情况下会阻挡所有的广告,能够对用户阅读特定内容所花费的时间进行细致统计、勘探,并对其中涉及的个人信息进行脱敏处理。这样,它可以有效地统计我们在某个网站上花费的时间,又不会暴露我们的身份。作为Brave浏览器的用户,你可以通过自主关闭浏览器的广告阻挡器,选择性地阅读广告,从而获得BAT代币作为回报;而这些代币会被发送到浏览器的钱包里,这个钱包只有你可以控制。这样,你就可以将这些代币用于奖励你欣赏的内容提供商,这实际上就是打赏。同时,为了在系统内让内容提供商发布广告,广告商必须先获得BAT代币,然后将代币付给内容提供商,而具体的广告价格则是由该内容提供商相关的注意力指标决定的。

这些特性结合起来,有潜力创造一个生态系统,让注意力能够准确、直接地得到补偿。这未必会终结新闻产业的“标题党”现象,因为假如关于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的故事能够持续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这些故事还是会获得更多的BAT代币。但因为有了向内容出版商打赏的机制,受众就可以向它们发出更微妙、更能增加双方理解的信号。我们无法预期人们的行为,但或许他们更愿意为一份具有洞见和努力的内容打赏BAT代币,而非为被迫点击的性感照片付费。

不管我们最终能不能得到高质量的内容,与现有的模式相比,BAT代币这种模式看似是一种真正合理的用户注意力定价方式,因为它能够直接奖励注意力的提供者。用户能够选择阅读某则广告并赚取代币,若对由BAT代币定价的广告需求增加,这些代币的价值会随着越来越多的广告商进入市场而得以增长,最终会让用户获得经济收益。在传统的体系下,我们看似是通过查看广告而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免费”内容,但实际上我们为此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也出让了与我们个人信息及上网行为有关的海量宝贵数据。与这种传统的体系相比,BAT代币的模式能够更好地协调各方的利益点。

一种有效的代币策略,是指在某个特定的经济体内,该代币交换活动可以让用户与广大社区的激励相容,从而影响人类的经济行为。《魔鬼经济学》(Freakonomics)系列书籍[7]的热衷者会明白经济学研究的就是激励机制,即预期的结果是如何驱使我们购买特定的商品及拒绝其他商品,或以不同的方式行事。在很多时候,激励机制难以实现相容性,就如一个基金的管理人的分红是与短期收益相关联的,但长期增长的策略对其服务的投资者却更为有利。代币经济学就是试图为这些问题提供解决方案,它通过创造出一个预设的价值效应(实质上就是价格的上涨),在人们以能够满足所有人利益的方式行事时,为其提供奖励。这样,它可以让各方重新实现激励相容。

在传统的经济体系中,只要双方达成协议,就能够在任何地方用主流货币(如美元)作为各种交易的支付手段;但在加密代币的模式中,它包含了特定的软件逻辑,能够严格限定其用途。在Brave的例子中,这个生态系统里的广告只能用BAT代币作为支付手段。

我们再举一些例子,像中心化云存储平台Storj这样的项目,就让急需存储空间的用户通过storj代币作为交换方式,来获取其他人的闲置存储空间;还有Gamecredits代币让人们可以通过售卖虚拟商品赚钱,这类商品一般是在网络游戏社区里的虚拟宠物或武器,只要销售方在这个项目底层软件的区块链记录中证明这些虚拟商品的存在即可。Gamecredits称在150亿美元市值的虚拟游戏商品市场中,虚假的销售行为现已成为主要问题之一[8]。

在这种模式下,货币不再只是一种在道德上中立的交易手段,现在它能够顾及所有愿意使用这种货币的人的共同价值和利益。在BAT代币的例子中,通过浏览器获取的注意力指标,可以决定各人应得的代币的数量;与传统的货币所能反映出来的指标相比,BAT代币能够为注意力提供一个更有意义的市场价值。这个想法是,如果Brave成功了,BAT代币的价格会随之上涨,从而促使更多的用户加入这个社区,并让它们继续遵守这种鼓励良好行为的规则。它追求的是一种在网络内容市场中更具一致性的激励及回报机制的网络效应,并促进良性的循环。

这样的网络效应对数字经济里的很多公司而言,是获取市场份额的关键来源。亚马逊、阿里巴巴、优步等数字世界的巨头都依赖于这种网络效应,依赖于一种想法在正反馈循环中被采用和得以强化的广泛程度。如果越多的人使用优步服务,就会有越多的司机被吸引到这个系统里,那么乘客也就更容易找到车,从而吸引更多的人使用这个服务,这个循环会不断地得到强化。

代币的发行者称,他们能够促进这样的网络效应及正反馈循环。但就目前而言,这种联系还没得到证实。这些代币的成功程度,很可能取决于每一种代币的流动性及其被用于交易的频率。在Brave的例子中,风险可能在于其发行的10亿代币会被视为长期投资品,被投资者囤积起来,退出流通领域。在那种情况下,BAT的价值就不会准确地反映用户注意力市场的实际情况。这种代币需要的是突破使用量的临界点,而非囤积的行为。

Brave的模式包含了一种用于应对此挑战的代币发行策略。它用3亿代币设立了一个“用户增长池”,以吸引新用户。举例来说,它的计划是在人们首次下载Brave浏览器时,就向其内置的Brave钱包赠送少量的BAT代币。这样,这种代币就会被作为一种推动使用率的工具,以增强网络效应。

“在早期,我们将此作为一种通过提供起步的奖励,来让用户在系统中拥有权益的方法。”Brave首席执行官布兰登·艾克说道[9]。这个策略是他在硅谷度过的数十年间被塑造出来的。在硅谷,这个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在20世纪90年代创造了被广泛使用的网页编程语言JavaScript,后来成为浏览器开发机构Mozilla的联合创始人。后来,他意识到风投资本家并不愿意支付获取用户所需的市场营销费用,而增发股权或举债的话,又会稀释创始人及早期投资者的利益。“但将代币分发给用户的话,就可以避免这些后果,”他补充道,“与一美元价值的股权或债务不同的是,BAT是个社会信用货币,它没有这种通胀的特性。”

让我们来解释一下上述的这个评论。不管怎样,向新用户分发代币的成本是由现有的代币用户承担的,他们会发现自己在供应量中的份额比例被稀释了。不过,就如Brave所希望的那样,这样的分发能够成功地刺激由使用度扩大所带来的网络效应,或许代币价值的上涨足以抵消稀释所带来的影响。要点在于,这样的影响是由BAT用户所组成的社区(而非外部投资者)来承担的。这就是布兰登·艾克所说的“社会信用”。

不过,有不少人也对Brave这场“瞬间结束”的代币销售活动表示了担忧。其中的一个问题是:大户投资者通过向以太坊网络的矿工付出较高的交易费用,从而在该场代币销售活动中占据了绝对优势。受限于1MB的区块大小限制,比特币的矿工会优先处理费用较高的交易;与此相似的是,在以太坊网络中,当Brave的智能合约开始处理订单时,那些付了较高手续费的大户的订单,就会被优先处理。

当10亿个代币在前24秒内就卖完后,人们发现只有130个账户拥有这些代币,而持币量排行前20的账户,其持币量占据了总量的2/3。这样的扭曲现象让很多投资者感到愤怒。

一些人觉得预设的3500万美元的筹款上限是问题的根源[10],毕竟它限制了人们可获得的代币数量,让那些能够通过钻系统空子而获利的匿名买家采取了激进的策略。不过,另一些人称,Brave限制筹款额的行为相比Tezos项目的众筹方式,对投资者来说更为公平[11]。Tezos是一个新的区块链项目,它在众筹活动中筹得了2·32亿美元的资金,让其开发者获得的资金超出了实际需要,也让投资者的份额被稀释了。布兰登·艾克向CoinDesk抱怨[12],称他很难招募到“以太坊人才”,部分原因在于9位数(数亿美元)的筹款额,让Tezos这样的初创企业在开发人才紧缺的市场中能够比Brave等企业开出更高的薪资。

对这些不同的代币销售策略而言,最重要的考验在于它会辅助还是阻碍该代币向其目标迈进的过程,即作为一个功能型代币,而非融资工具。也就是说,它是否能够为网络的开发提供帮助,并确保这个特定的去中心化应用能够实现其设计目标。为了避免与证券相关法律产生冲突及确保平台持续向前发展,代币的发行者必须证明其代币并不仅仅是投机工具,还要证明这些代币可以真正地被描述成“产品”(就如一个带有特定功能的软件)。这个问题引起了律师和监管者的关注,他们正在考虑这些新型的、模糊不清的价值交换方式是否真的与证券有所不同,以及是否应该从证券领域繁重的法律和限制中得以豁免。事情的走向如何发展,会决定投资者和用户盈亏与否,以及决定他们所面临的法律责任。

[1] 罗布·赖瑟恩,“运营商从手机广告赚取的收入比广告商还多”,Medium网站,2015年10月4日,https://medium.com/@robleathern/carriersare-making-more-from-mobile-ads-than-publishers-are-d5d3c0827b39.

[2] 玛格丽特·博兰,“网络罪犯每年从广告产业窃取数十亿美元”,《商业内幕》2016年5月28日,http://www.businessinsider.com/the-ad-fraud-report-bot-traffic-2016-3.

[3] 摘自BATS白皮书关于阻挡广告的内容,《基本注意力代币:基于区块链的数字广告》,2017年5月29日,第9页,https://basicattentiontoken.org/BasicAttentionTokenWhitePaper-4.pdf.

[4] 同上。

[5] 加瑞特·哈丁,《公地悲剧》,《科学》,1968年12月13日,162(3859):第1243—1248页。

[6] 《世界上最宝贵的资源不再是石油,而是数据》,2017年5月6日《经济学人》,https://www.economist.com/news/leaders/21721656-data-economy-demands-new-approach-antitrust-rules-worlds-most-valuable-resource.

[7] 史蒂文·D·莱维特和斯蒂芬·J·达布娜,《魔鬼经济学:揭示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真实世界》(William Morrow,2005)。

[8] 根据这家公司的网站首页,https://gamecredits.com/,访问于2017年9月8日。

[9] 迈克尔·凯西在2017年6月29日对其进行的采访。

[10] 批评者包括以太坊创始人维塔利克·布特因,可参见其推特文章,https://twitter.com/VitalikButerin/status/869972830191984641.

[11] 例如达斯汀·拜因顿所写的“我们为何需要为每一个ICO设置上限,来看看Tezos”,Medium网站,2017年5月7日,https://medium.com/@dustinbyington/why-we-need-a-cap-on-every-ico-looking-at-you-tezos-90d412f34b88.

[12] 迈克尔·德尔·卡斯蒂略,“为何Brave的3500万美元ICO对高科技招聘热潮来说或许是不够的?”,CoinDesk网站,2017年7月12日,https://www.coindesk.com/braves-35-million-ico-may-not-enough-high-tech-hiring-spree/.

淘金热

突然出现的代币发行狂热现象与以太坊的成功有着内在的联系。2016年和2017年,以太坊成为基于智能合约的去中心化应用(Dapps)及其代币发行的首选平台,这样的应用有数百个之多。这样的狂热发展,创造了一个强大的正反馈循环,使以太坊的价值在2017年的前8个月创出了新高。

2017年7月30日,以太坊社区在曼哈顿的一个屋顶酒吧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活动,庆祝以太坊的第二个生日。2014年,19岁的极客维塔利克·布特因就大胆想象,认为他有可能创造一个无人掌控的世界计算机。现在四年过去了,他提出的这个系统已有了长足的进步。而在当时,很多人认为他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即便在一些世界级的开发者,如英国籍的加文·伍德加入以太坊团队后,以太坊仍面临了一系列打击。在某个阶段,因为比特币的价格出现了大幅下跌,以太坊团队从众筹中获取的比特币的价值也遭受损失,使其开发资金差点就耗尽了[1]。但在2017年,情况发生了改变,以太坊成为财富500强企业的董事会及政府办公室里的话题。维塔利克·布特因瘦削的面容和憨笑的表情,成为很多杂志的封面照。即便在了解不多的情况下,人们还是会不停地讨论以太坊的可能性及局限性,以及它对世界可能产生的影响。

与比特币的案例很相似,以太坊之所以取得成功,在很多方面得益于其背后的社区。这些社区的成员,向这个为全球经济打造的去中心化愿景投以信仰和热情,推动其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与以太坊相关的聚会也是其社区里一个很重要的现象。上面提到过的那场盛会,就是由以太坊的纽约聚会小组在那个特别的晚上主办的。这个聚会小组售出了300张活动门票,后来因需求强烈,又售出了40张门票。在事前,主办方告知酒吧该活动人数最多约50人,但到场的人数明显超出了预期,使酒吧应接不暇。是什么原因能将这么多人吸引过来呢?这可能是由于以太坊网络原生货币(以太币)的价格在2017年前半年猛涨,从8美元涨到了7月中旬的400美元。虽然后来它的价格又跌到了200美元,但还是让那些在7个月前购买了以太币的人收益颇丰,也使其他人希望从中分一杯羹。

那是美好的一天,气温稍高,但又不会令人感到闷热,天空万里无云,呈现出一片湛蓝的景象。从一些人贴出的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的周围是纽约的地平线,而东面是纽约人寿大楼的镀金穹顶,南面是大都会人寿保险大楼,北面则隐约可见宏伟的帝国大厦。这场活动吸引了一群精力充沛的人,其中包含经验丰富的密码学专家约瑟夫·卢宾及不少的新人。约瑟夫·卢宾当年曾帮助维塔利克·布特因共同发起以太坊项目,现在正运营ConsenSys这个颇具影响力的以太坊开发实验室。就像大多数的技术性场景那样,这里的男性数量还是多于女性的,不过其中出席的女性数量也有不少。还有失落的一代(Gen Xers,即20世纪60年代末至70年代中期出生的人)及婴儿潮一代(出生于1946—1964年的人)也参加了这场活动,这些人的穿着都很休闲。他们讨论的话题包括了以太坊和比特币相关的各种事件及其面临的挑战,以及与价格及处于风口浪尖的代币发行现象有关的话题。人们到处分发自己的名片,进行社交,并在现场构想出某种他们认为能凭此发财的产品。

我们会见了一位年轻的女士,她几个月前辞掉了工作,以开设自己的公司;我们还会见了一个60多岁的男士,他过去27年一直担任着财富管理人的角色,现在正在转让其顾问业务,去设立自己的基于区块链的服务;另外,还有一个千禧一代(出生于1980—2000年的人)的年轻人,他是摩根士丹利的一名职员,他耐心地等了很久,希望与约瑟夫·卢宾交谈,他希望加入以太坊这个生态圈中,创建自己的去中心化应用,从而实现自己的财富。我们问他,有没有其他人对这个想法感兴趣,如朋友或同事。他回答道:“他们对此都很感兴趣。”

作为财经新闻工作者,我们见证并报道了这个时代里出现的一些投资狂热现象。我们曾目睹比特币在2013年首次得到大规模的关注。但我们的年岁也让我们报道过20世纪90年代规模更大的互联网泡沫及其破灭的现象,以及那场新造富运动的终结。这场在2017年7月的某个星期天举办的纽约聚会,让我们想起了那些年代。我们很容易感受到这群人的能量,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希望迅速致富。就如大多数技术突破那样,这场技术变革中混杂了乌托邦主义和资本主义。一些人希望改变世界,另一些人希望致富,还有很多人希望能两者兼得。在一定程度上,加密货币价格的暴涨是这场狂热的起源。比特币的价格在2017年翻了3倍;以太币的价格上涨了5000%。不过,这些上涨并不是故事的全部。2017年,“ICO”这三个字母反映了产业里的一些新变化。

就如前文提到过的那样,ICO是对加密货币或基于区块链的代币所展开的预售活动。比特币分发代币的模式及时间表,是由一个无人掌控的软件系统设定的规则决定的,从第一天开始,矿工就需要投入计算机的运算能力,去解决一些工作量证明的要求,并赚取相应的代币。但ICO分发代币的方式,与比特币的方式有着天壤之别。在ICO的模式下,由某个平台的创始人举办的代币售卖活动会直接负责生成代币;而与比特币的广泛用途有所不同的是,这些代币只能在其相关的去中心化应用的需求中使用。

换句话说,ICO所获得的资金会直接进入由该去中心化应用的创始人设立及控制的实体里,从表面上看是为了支付研发费用,但实际上也是为了给他们自己及其背后的支持者予以奖励,以回报其在项目发展过程中所承担的创业风险。

这个想法其实已经存在一段时间了。以太坊基金会当年获得的1840万美元的资金,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筹集的;其他的早期区块链项目也尝试过这样的做法。不过,恰恰是2016年下半年开发出来的智能合约代币机制“ERC20”才使ICO活动得以迅猛发展。这个工具是由柏林的费比安·沃赫尔斯特勒(Fabian Vogelsteller)所带领的一群以太坊开发者创造出来的,它的易用性简化了人们在以太坊上发行代币的难度。

这种在以太坊上的标准化的智能合约指令集,意味着这类代币能够为ICO及其之后的代币交易提供一个通用的、一致的规格。这些代币不需要依赖于自己的区块链或矿工社区,与此相反,ERC20类代币能够直接在以太坊平台上进行交易。它们是由一个经以太坊验证的智能合约创造出来的,其发行记录及持有者的交易记录都会由这个智能合约进行跟踪。正如比特币和其他加密货币那样,这些ERC20类代币还是需要区块链这个“事实机器”所提供的不可篡改的账本,来维护其作为一种可证的、不可复制的数字资产的特性。不过,ERC20解决方案让这些代币无须再开发自己的区块链,也无须维持自己独立的运算能力。相反,以太坊现有的计算机网络会为它们执行这些验证过程。

这样低成本的防双重支付解决方案,让代币发行者找到了一个接触全球投资社区的简便方法,使ICO活动变得如火如荼。他们不再需要就股权稀释问题及董事会控制权的问题与风投资本家进行沉重的谈判,不再需要为获取客户而设宴款待华尔街的投资银行家,也不再需要等待美国证交会的许可。他们只需直接找到普罗大众并对他们说:“这是我的代币,很酷的,买点吧。”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低成本的方式,降低了某些聪明的创新家尝试新想法并将其实现的门槛,而这些新想法有可能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但不幸的是,它对不少诈骗者也产生了吸引力。

我们在前面的章节中提到过The DAO项目,它曾为人们展示出ERC20机制的各种可能性,但它在2016年遭遇了一场大规模的代币盗窃案后,就变得声名狼藉了。Slock·it是创建The DAO项目的初创团队,它的创始人斯蒂芬·图阿尔[2](Stephan Tual)计划通过ERC20标准的DAO代币进行一场ICO并筹集2000万美元的资金。他觉得这可能会带来足够的资金,让他可以开展这种新型的另类投资模式的实验。最终,The DAO筹集了1·5亿美元资金,这可能是它失败的原因之一,因为在那场攻击发生后,这个数额意味着涉及的资金规模之大远远超出了“实验”这个性质,这使人们主张对其采取惩罚。不过,这个事件也让其他希望发起ICO的人看到,这个市场对那些有着非传统思维的去中心化应用的投资需求是如此之大。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在The DAO攻击发生后,恰恰是人们模仿此项目进行众筹的现象,使以太坊从该攻击所产生的后果中恢复过来了。2016年6月中旬,当该场攻击开始时,以太币的交易价格约为20美元,而在攻击发生后的争议及随之出现的以太坊硬分叉后,以太币的价格最低跌到8美元。不过,因为ERC20代币是专门在以太坊平台上设立的,意味着控制这些代币的智能合约需要使用以太币作为支付方式。正因为如此,The DAO攻击事件告一段落后,人们对这类ERC20代币的需求,才让以太币的价格得以恢复。ERC20代币标准让以太币在市场上大受欢迎。在此之前,若人们要举办一场代币销售活动,一般都是用比特币作为支付方式,其中的例子就是以太坊在2014年举办的众售活动;还有像去中心化存储提供商Maidsafe这样的ICO先驱者,当年也是用比特币作为支付方式的。现在,以太币成为人们发起ICO时的首选支付货币。人们必须购买以太币才能投资到一系列新型的代币中,这使以太币价格呈螺旋式上涨,从而让以太坊生态系统里的开发者受益。这些开发者各自的ERC20代币的价格在持续上涨,与此同时,他们也拥有不少以太币,这些以太币要么是通过以太坊网络挖矿获得的,要么是为投资而购买的,要么是作为在以太坊上运行智能合约的“燃料”,而以太币的价格也在飞速上涨。这种正反馈循环,反过来启发了其他以太坊开发者提出各自的基于代币的去中心化应用,并在市场上发起ICO筹款,最终又使以太币需求大增,加速了价格上涨的步伐。

2016年11月,一个叫Golem的网站发起了一个用于交易闲置运算能力的平台[3],它自称是“为计算机而设的爱彼迎平台”,在半小时内就筹集了860万美元的资金。自此,人们能感受到,某种非凡的东西已经被释放出来了。在那之后,似乎任何拥有一本白皮书和代币的人,都能筹集到资金。

最初的高潮[4]是在2017年4月,Gnosis项目在12分钟内,通过出售该公司5%的代币筹集到了1250万美元的资金。这个平台让用户可以就任何议题发起预测市场并进行押注。由于95%的代币是由其创始人掌控的,这样的融资额意味着整个公司的估值超过3亿美元,而Gnosis代币的价格在二级市场上翻了四倍后,其估值已超过10亿美元了。以硅谷的标准来说,我们看到了首个ICO“独角兽”。不过,与其他盈利能力很强的10亿美元“独角兽”(如优步和爱彼迎)相比,Gnosis还没卖出过什么服务。

与此同时,ICO的想法层出不穷,其中有一些是很绝妙的,有一些是突破常规的,有一些是极度可疑的,而有很多像是机会主义者的产物。pets·com是当年网络股泡沫的标志性股票;而随着各种ICO新闻稿涌进了保罗·维格纳(Paul Vigna)在《华尔街日报》的信箱,我们看到了越来越多与该股票类似的项目。REAL是一个基于加密货币的房地产投资机构;Prospectors是一个以淘金热为背景的多人在线游戏,该游戏的代币名是“黄金”;Paquiarium希望筹集数千万美元用于建造其声称的世界最大的水族馆,而投资者可以得到该网站的投票权,分享其创造的利润,并得到一张终身入场券;在拉斯维加斯,有一个“绅士俱乐部”;一个被称为“kencoin”的项目主张为成人服务产业提供匿名性;Ahoolee旨在为在线购物创建一个搜索引擎。这些项目都提出了自己的主张,虽然这些主张有时显得很薄弱。这些主张认为该代币会为社区用户提供奖励,随着社区的成长,会刺激正反馈循环及网络效应。

每一天都有人来信,称自己想“发起一场ICO”。有人希望为一支新的英式橄榄球联赛找到资金,有人希望为一个便携的个人空气清新机找到资金,还有人尝试组建一个新的廉价航空公司。有一天,保罗·维格纳还接到了一个商人的电话,是关于其在《华尔街日报》发表的一则故事,该故事提到了一名在Cooley律师事务所担任合伙人的律师马可·桑托利(Marco Santori)。商人希望了解更多与发起ICO及法律意见相关的信息,并称他想联系该律师,但电话一直打不通。后来,马可·桑托利律师告诉我们[5],由于有太多人希望咨询与ICO相关的问题,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对此一一回复。

为何这么多人都想跳进这个潮流当中?媒体机构CoinDesk的新服务Cointracker[6]所进行的调查,为我们提供了答案。在2017年前的7个半月里,ICO活动共募集了超过15亿美元的资金,远远超出区块链公司通过传统的风投资本融资策略所能获得的数字。我们还能看到,Bancor、Tezos、EOS及Filecoin这四个众筹活动,在2017年8月12日前的三个月里共筹集了8·3亿美元资金,这似乎表明代币发行和融资的数额都在增加。随着以太币和比特币的价格在2017年8月再次猛涨,市场的热度也有增无减,以至于美国证交会于8月发出警告,声称这些代币发行可被视为证券并需要接受监管。但是,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阻挡市场参与者的热情。

这个趋势会在什么时候停止?我们认为,答案就是当市场出现反转之际。当投资者意识到他们所购买的很多代币与空气没有差别时,可能就会发现一个巨型泡沫的存在了。

“这些项目中的大部分都会失败的。”[7]风投资本公司Polychain Capital的首席执行官欧乐夫·卡尔森-韦(Olaf Carlson-Wee)如是说。他指的是那些存在糟糕的构想和缺乏代码开发的项目。“这些项目中的大部分,从一开始就是个馊主意。”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创立这个风投资本公司的目的就是要投资这些项目。实际上,他们都意识到这些项目成功的可能性很低,所以希望押中其中一个胜出的项目并获得巨大的回报。这看上去类似于传统的风投资本的投资策略。

不过,有人认为ICO实际上是一个民主化的现象。只要开发者事前将其中的风险坦诚相告,而投资者也明白自己在下一个具有高度投机性的赌注,ICO可以被视为一种提供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机会的快速方式,并将这种机会提供给更广泛的人群,而不是让风投资本家优先入场。为什么风投资本应该独占参与早期投资的机会?就如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的密码学及加密货币专家埃明·居恩·西雷尔所说的那样[8],“风投资本将此看成是潜在的威胁,这从他们的身体语言就能看出来”。在传统的股权投资领域,风投资本基金、私募股权基金、对冲基金等机构一直占有比小型投资者更多的优势,这是因为那些旨在保护小型投资者的监管条例对这些机构进行了豁免。股票的上市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其中涉及招股说明书及其他需要公开的事项。风投资本的规模较大,因此被美国证交会视为“合格投资者”,这就让他们拥有了投资未上市股票的机会。在过去的20年,这样的特权让这些风投资本家有机会在一开始就投资那些走向成功的公司,这些公司包括脸书、谷歌和优步等。

埃明·居恩·西雷尔称,现在普罗大众也希望在这个领域分一杯羹,而代币的热潮为其提供了一种参与方式。为何他们希望这样做呢?“因为普罗大众目前并没有较好的投资标的。他们需要投资回报,而银行最多只能给他们1%~2%的回报率。他们意识到风投资本在这些新型的商业模式中获得了更多的回报,因此也渴望自己能够承担类似的风险。”在这个领域中,一些人可能会出现亏损,但埃明·居恩·西雷尔对此并没有觉得不妥,因为投资本来就有风险。“有时他们可能会很后悔自己所做出的决定,不过这个社区里的人看似非常独立,并对其行为所带来的后果非常明白。你不会看到有人组织各种抗议活动或嚷着要监管部门来施加压力。就其本身而言,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现象。”

这些硅谷的风投资本是一个封闭的圈子,它是一个由男性主导的产业,而且总是被性别歧视和性侵等问题所困扰。现在,这个产业也感受到了压力,这真是耐人寻味的现象。此前,西海岸的资本家一直向东海岸的商人和政府官员推销“颠覆,不然就被颠覆”的信条,让后者十分紧张;而现在,这些西海岸的资本家突然发现自己处于被颠覆的瞄准范围内了。以前,北加州在早期投资领域一直占有主导地位,而随着一系列专注于代币投资的基金在洛杉矶设立,人们似乎闻到了南加州将要在这个领域发起挑战的味道。这些代币投资基金包括由埃里克·米勒(Erick Miller)在洛杉矶设立的CoinCircle基金及Crypto Company基金。后者是由扑克牌世界冠军雷夫·弗斯特(Rafe Furst)设立的。他之前的Crowdfunder项目将终端投资者的钱投入不同的初创企业,以让这些投资者参与到风投资本的项目中。而他现在设立的Crypto Company基金,也采取了与先前的做法相似的模型,并据此制定了一种代币投资方法。当然,代币投资的产业还是处于早期阶段。不过,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硅滩”(Silicon Beach)能够分走硅谷的生意,那该多有趣。

很多风投资本开始尝试“如果你无法打败他们,就加入他们吧”这个经过反复考验的策略,这并不让人感到惊讶。Andreessen Horowitz、Sequoia Capital、Union Square Ventures和Bessemer Venture Partners这些大名鼎鼎的风投资本宣布[9],它们会通过一个名为Metastable Capital的对冲基金进行代币投资,这个基金是在2014年由天使汇(AngelList)的首席执行官纳瓦尔·位维康特(Naval Ravikant)等人创立的。此外,一些专注于区块链产业投资的基金,如丹·莫海德(Dan Morehead)的Pantera Capital,以及由巴特·斯蒂芬(Bart Stephen)和布拉德·斯蒂芬(Brad Stephen)两兄弟共同出资的Blockchain Capital,也设立了专注于代币投资的基金。与此同时,像Cooley、Perkins Coie、BakerHostetler、Debevoise Plimpton、MME及Sullivan Worcester这样的大型律师事务所也参与到了这个行业中,为其ICO代币发行客户提供与合规相关的法律意见。可见,金融领域的专业人士,也开始在加密资产的产业中开疆辟土了。尽管代币市场存在各种狂热的现象,但这些专业人士的参与,让人们感觉这个产业真的具有重要性及某种程度(至少表面上)的合法性。

需要注意的是,尽管我们在前面一直将风投资本与新兴的投资力量做比较,但当大型的风投资本将钱投入到某个领域后,确实会让这个领域的发展出现质的飞跃,而德雷珀家族的风投资本发展史最能反映这个道理了。实质上,创业投资机构德丰杰(Draper Fisher Jurvetson)资本的传奇投资者蒂姆·德雷珀(Tim Draper)、其祖父威廉·德雷珀(William H·Draper)及其父亲比尔·德雷珀(Bill Draper)共同创立了硅谷的风投资产产业;而蒂姆·德雷珀的儿子亚当·德雷珀(Adam Draper)是最早投资比特币及区块链初创企业的风投资本投资者之一。Bancor项目是一个让其他区块链项目可以在其上发行和管理代币发行的平台,当人们得知亚当·德雷珀在2017年6月投资这个项目后[10],该项目就迅速成为当时最大规模的ICO发行活动,其融资额高达1·53亿美元。不过,这个纪录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当投资者听说亚当·德雷珀还支持了亚瑟·布雷特曼(Arthur Breitman)和凯瑟琳·布雷特曼(Kathleen Breitman)这对夫妻组合所发起的Tezos项目后,就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向这个新的区块链项目投入了惊人的2·32亿美元。凯瑟琳·布雷特曼在回忆此事时说道:“2016年12月,我做了一个梦[11],觉得自己能筹集到3000万美元,而那时候我想,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现在,凯瑟琳·布雷特曼或许真的希望实际的融资额与她梦中的数字相近。因为这个2·32亿美元的巨大融资额,让夫妻俩都进入公众的聚光灯下。

由约翰·赫韦尔斯(Johann Gevers)掌管的Tezos基金会在表面上是一个独立机构,负责分配筹集到的资金,在他与布雷特曼夫妇发生内部争议后,加剧了Tezos的软件开发过程中出现的延期问题,使公众对这些问题进行了深度关注[12]。这场争议引来了很多媒体报道及流言蜚语[13],其中有人称美国证交会已经对这个项目发起了调查,以至于布雷特曼夫妇为了平息流言而发表公开声明,称美国证交会从来没有联系过他们。

布雷特曼夫妇及Tezos的其他项目创始人实质上是在运营一个处于早期的初创企业,而初创企业一般会从天使投资人和亲戚朋友中寻求种子轮融资。但是,Tezos项目已经从更广泛的人群中筹集到巨额资金,这在传统的创业领域并不常见,除非这样的初创企业能够持续经营多年,证明自己的商业模式是可行的,并有渐增的收入和稳定的增长。传统的初创企业往往需要进入各种孵化器,并在帕洛阿尔托和山景城(Palo Alto and Mountain View)寻找愿意注资的企业,仅仅是为了在早期获得50万美元的资金。另外,很多已经产出业绩的企业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与各种律师和华尔街的机构进行合作,才能通过传统的首次公开募股(IPO)实现“退出”策略。与上述两个例子相比,Tezos项目这么轻松就筹集到如此多的资金,似乎真的很不公平。

我们来看看线上餐具制造商蓝色围裙公司(Blue Apron)[14]在2017年6月开展IPO融资并筹得3亿美元资金的经历。在一开始,该公司希望以15~17美元售卖其股份,但没有任何买家。于是,它多次降低了价格。最终上市时,价格是10美元。蓝色围裙公司在此之前已经有八年的经营史,在上市前一年取得了8亿美元的收入,它有自己的产品和自己的历史。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一个在一年之前还不存在的初创企业block·one在其ICO活动中筹集到了1·85亿美元的资金,而其产品是一个还未发布的EOS区块链,旨在让企业搭建自己的去中心化解决方案。block·one公司有一些值得注意的想法和主张,并称自己的区块链产品将可以在一秒内运行数百万笔交易。不过,没有人担保这些想法真的能落到实处。

当然,直接将这种去中心化平台与蓝色围裙公司这类传统公司相比并不是很妥帖。

传统公司的结构明确地描绘了经营者和*,后者依据其持有的股份投票,而且这种公司会有可以确定的收入来源。就代币而言,从理论上说,代币的持有者会随着平台服务的扩张、网络效应及价值的增长而受益。而在block·one的例子中,如果硬要找一个“收入”来源的话,这将会是其代币价值的上涨,这样的收益会被EOS的矿工、开发者及用户赚取并用于交易,让这些群体都能分享到该收入。在这种互联网企业里,公司、持有人、投资者、管理者、雇员和顾客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因此,你可以认为,将传统的股权融资与代币融资相比较的做法是不恰当的。实际上,这些难以比较的定义,成为一场令人忧虑且充满争议的法律辩论的焦点。

[1] 皮特·里佐,“以太坊:比特币价格的下跌致使筹得资金价值下跌了900万美元”,CoinDesk网站,2015年9月28日,https://www.coindesk.com/ethereum-bitcoin-decline-9-million-funding-shortfall/.

[2] 保罗·维格纳,“无人管理的公司融得过亿美元”,《华尔街日报》,2016年5月16日,https://www.wsj.com/articles/chiefless-company-rakes-in-more-than-100-million-1463399393.

[3] 罗杰·艾特肯,“金融科技项目Golem的云计算版‘爱彼迎’在数分钟内筹得860万美元资金”,2016年12月12日,福布斯,https://www.forbes.com/sites/rogeraitken/2016/11/12/fintech-golems-airbnb-for-computing-crowdsale-scores-8-6m-in-minutes/#324579c73583.

[4] 阿里萨·赫蒂格,“ICO疯狂?Gnosis的3亿美元估值激起市场反应”,CoinDesk网站,2017年4月25日,https://www.coindesk.com/ethereum-ico-irrationality-300-million-gnosis-valuation-sparks-market-concerns/.

[5] 保罗·维格纳在2017年6月29日对其进行的采访。

[6] https://www.coindesk.com/ico-tracker/.

[7] 保罗·维格纳,“比特币的克隆品如何帮助一家公司在12分钟内筹得1200万美元”,《华尔街日报》,2017年5月17日,https://www.wsj.com/articles/how-a-bitcoin-clone-helped-a-company-raise-12-million-in-12-minutes-1495018802?tesla=y&mod=e2tw.

[8] 迈克尔·凯西在2017年6月22日对其进行的电话采访。

[9] “加密货币爆发:15个新对冲基金希望获得84000%回报率”,福布斯,2017年7月12日,https://www.forbes.com/sites/laurashin/2017/07/12/crypto-boom-15-new-hedge-funds-want-in-on-84000-returns/#40c3d1aa416a.

[10] 斯坦·希金斯,亚历克斯·深纳伯勒格和皮特·里佐,“1.5亿美元:蒂姆·德雷珀支持的Bancor项目完成史上最大的ICO”,2017年6月12日,https://www.coindesk.com/150-million-tim-draper-backed-bancor-completes-largest-ever-ico/.

[11] 保罗·维格纳,“忘掉IPO吧,ICO是初创企业致富的新途径”,《华尔街日报》,2017年7月7日,https://www.wsj.com/articles/forget-an-ipo-coin-offerings-are-new-road-to-startup-riches-1499425200.

[12] 凯瑟琳·布雷特曼,“前面的道路:亚瑟与凯瑟琳·布雷特曼给Tezos社区的信”,Medium网站,2017年10月18日,https://medium.com/@arthurb/the-path-forward-eb2e6f63be67.

[13] 安娜·伊雷拉,史蒂夫·斯蒂克洛和布伦纳·休斯·内韦,“特别报道:暗斗危及这个2.3亿美元的加密货币项目”,路透社,2017年10月18日,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bitcoin-funding-tezos-specialreport/special-report-backroom-battle-imperils-230-million-cryptocurrency-venture-idUSKBN1CN35K;保罗·维格纳,“Tezos在一场火热的代币发行活动中筹得2.32亿美元,然后出现了斗争”,《华尔街日报》,2017年10月19日,https://www.wsj.com/articles/tezos-raised-232-million-in-a-hot-coin-offering-then-a-fight-broke-out-1508354704;杰夫·约翰·罗伯茨,“Tezos拒绝回答有关美国证交会对其2.32亿美元ICO进行调查的传言”,《财富》,2017年10月28日,http://fortune.com/2017/10/28/tezos-sec/;克洛伊·康沃尔,“这个2.32亿美元ICO引发的争议将让监管压力变得更紧”,《金融时报》,2017年10月26日,https://www.ft.com/content/fcb16026-b45a-11e7-aa26-bb002965bce8.

[14] 同上。

美国证交会给的是警告还是绿灯

在ICO代币发行领域,人们最大的担忧是,监管者可能会因为代币发行者将一些本应注册为证券的东西卖给了公众,而对其展开法律行动。若这种情况发生的话,将可能是刺破泡沫的导火索。2017年9月,市场亲身体验到了这种情况发生的后果[1]。当时,中国监管者采取猛烈措施,完全禁止ICO代币融资活动,很多代币的价格(包括比特币和以太币)都出现了大幅下跌。这样的监管行为使中国境内很多著名的加密货币交易所下架了数十种代币。

美国证交会就The DAO的ICO行为做出了“不采取行动”[2]的意见,但这个意见也同时明确表示,涉及投资承诺的代币可以被视为证券,因此应满足一系列的披露、注册等要求。而从目前来看,很少ICO项目能够满足这些要求。有哪些代币与The DAO项目的状态类似呢?这是一个大问题。美国证交会并没有说所有的ICO代币都将被视为“未注册的证券”,只是说“其性质依据各种事实和情况来判断”。

目前,有一些律师在代表这类发行代币的初创企业,他们乐观地观察到,美国证交会的表态含蓄地表达了“并非所有的代币都会自动被视为证券”的意见,同时,该机构也明确表示了对资本市场创新的支持。尽管这样,美国证交会的意见对该产业还是带来了一定的冲击。位于中国香港的数字货币交易所Bitfinex决定禁止美国投资者进行特定资产的交易,其中包括EOS代币。这样的决定,是回应美国证交会相关警告的谨慎之策,因为如果该代币交易平台允许“未经注册的证券”在其上交易的话,就可能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存在这种法律上的模糊地带,是因为这些代币难以被清晰地定义。像以太币这类代币,如果被描述成“产品”的话,也颇有说服力,因为若开发者希望在该代币相关联的去中心化平台上搭建新的应用,就需要使用该代币。但从另一方面看,大部分ICO活动背后都有明确的筹集资金意向,而大多数加密货币交易网站中交易者谈话的方式表明,很多终端的投资者将这些代币看成是单纯的投机品,并希望通过投资获利,他们对这种代币的工具特性不感兴趣。这类人的普遍想法,是否会让美国证交会认为这些代币满足“豪威测试”(Howey Test)的标准,因而可视为证券发行吗?这还是未知之数。“豪威测试”是1946年在美国发生的一个标志性案件里设立的标准,它规定:若一个销售行为符合投资到一个共同的企业、完全依赖于第三方的努力并预期据此产生利润的话,则可视为是证券发行行为。

无论监管者怎么做,这个产业正呼吁一种更完善的投资框架。由天使汇的纳瓦尔·维康特创立的Coinlist项目,正为代币销售设立一个标准化的方法,以期为投资者提供清晰度、法律确定性及某种程度上的品牌背书。像Coinfund这样的顾问机构正帮助投资者和代币发行者理解代币的工作原理。“代币新闻网”(The Token Report)在这个领域率先提供了某种类似投资者新闻信的资料,以供投资者参考。而ICORatings·com进行了被其称为是“ICO独立审计”的服务,并给出“正面”、“稳定”、“有风险”、“负面”、“违约”或“诈骗”等评级。

在法律领域,一些机构也提出了与ICO相关的创新成果。Cooley律师事务所提出了一种被称为“未来代币简单协议”(Simple Agreement for Future Tokens,SAFT)的新型法律工具,它提供了更高的法律确定性,并确保初创企业有动力使用筹集到的资金去妥善地开发其服务。这种协议参照了专业投资者与那些仍未发行股权的公司所签署的“未来股权简单协议”(Simple Agreement for Future Equity,SAFE)。“未来代币简单协议”只会面向合格投资者销售,即投资者必须拥有最少价值100万美元的流动资产或20万美元的年收入,以确保这个过程从一开始就符合法律要求。Cooley律师事务所的马可·桑托利说道:“然后,代币发行者就会使用筹集到的资金去开发平台的网络。只有在网络开始运作并发挥作用后[3],代币才具有产品的使用价值,这样才能向公众出售。”

目前,不少ICO项目发行的代币,还不能归属于某个能够正常运作的去中心化平台,那么美国证交会可能就会将这些ICO视为证券。很多投资者投资到这些ICO里面,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追求利润,也确实需要依赖开发团队搭建平台的努力才能获取这些利润,“未来代币简单协议”的设计者称这两个要素符合“豪威测试”的条款,并可视为证券。因此,通过避免将未实现功能的代币出售给大众的做法,“未来代币简单协议”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让ICO项目绕过了被视为证券的风险。问题是,它将投资的机会局限在合格投资者的圈子里,这样就使它离康奈尔大学教授埃明·居恩·西雷尔在庆祝ICO现象时所提到的“金融民主化”进程又远了一步。

似乎将筹款渠道限制在合格投资者的圈子里的做法,并没有对聪明的开发者的融资需求带来很大的影响。“未来代币简单协议”的首次应用[4],为Filecoin在2017年8月初举行的众筹活动筹得了2·52亿美元的资金,打破了Tezos项目在一个月前的纪录。Filecoin作为一种激励机制,让人们可以贡献各自计算机的硬盘空间以运营所谓的星际文件系统(Interplanetary File System,IPFS),这是一个分布式的存储系统,有望将现有的万维网实现去中心化。

若要分发代币、建造网络及为平台的开发提供资金,而且需要避免吸引美国证交会的关注,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加密货币世界里最古老的模式,即通过持续的挖矿过程来将代币分发到生态系统中。在很多加密货币提倡者眼中,这样的做法可以维持项目主导人的正直性。在这种模式下,没有用于奖励创始人和为其运作提供资金的预售机制。开发者必须与其他矿工展开竞争,从而周期性地获取代币。这就是中本聪在比特币网络上线的第一天就开始做的事情。

在这种模式下,开发者总是会成为最早期的采用者,因此通常会在积聚代币这个事情上具有先发优势。不过,这里依然存在公平分发的问题,特别是考虑到工作量证明算法的存在。这是因为获取最多代币的人就是拥有最强大的计算机运算能力的人。现在,大型的比特币挖矿设施使用的都是所谓的特定用途集成电路,在比特币的网络中,只有依靠大型的产业级计算机设施才能有效地参与挖矿的竞争。不过,并非所有使用挖矿模式的加密货币都会走比特币的老路。有一些新型的加密货币使用了“抵抗ASIC芯片”的设计,这意味着该协议内置的共识算法(矿工为获取代币而必须解决的难题)迫使这些矿工的计算机执行一些特定的指令,而在比特币矿工所使用的ASIC芯片(特定用途集成电路)上执行这些指令并不容易。这样的想法,是让那些拥有昂贵的、单一用途的运算设备的人,在代币的挖矿过程中不再占有优势。这意味着人们只要用相对低成本的显卡单元(GPU),就可以有效地开展挖矿的竞争,从而使代币能够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分配。

最终,芯片的设计者总是能够想出让ASIC芯片绕过这种限制的方法。像在莱特币上,就已经出现了对应的ASIC芯片挖矿设备,它能够专门处理莱特币的scrypt算法。不过,Vertcoin的开发者表示有可能创造出一种能够永久抵抗ASIC芯片的算法,这是通过引入现实世界中社会组织的一种元素来实现的。这种元素就是“公约”。比如该平台的治理原则包含了一个来自所有用户的预设承诺,规定在新型的ASIC芯片诞生后,平台就可以通过改变代码进行分叉,从而引入可以抵抗这种新ASIC芯片的升级机制,让其社区可以保护由显卡单元主导的挖矿网络及其分布式和民主化的架构。

不管你将这个产业里的融资现象称为ICO还是代币销售活动,它都可以(并将会)在我们的资本市场改革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因此,投资社区开始围绕这个激动人心的概念并建立更高的标准,而这样的现象是令人鼓舞的。越来越多的专业投资者开始进入这个市场,并声称会使用长期的“买入并持有”策略。这些专业人士将有望促进相应信用标准的形成,使代币发行者能够被客观评价,让其履行信息披露义务,并对其筹集到的资金进行托管控制。

如果上文的这些设想都能实现,就会逐步改变这个产业在人们心中形成的“狂野西部”的印象。在这个过程中,一开始人们可能还是会遭遇一些痛苦的损失,但这会像泻药一样,起到疏通的作用。不要忘记,网络泡沫的破灭及pets·com等网站的消失,让人们对互联网上真正的创新性突*生了关注。历史上的这些失败教训,为谷歌、脸书及亚马逊等公司的发展铺平了道路。

[1] 斯坦·希金斯,“中国的加密货币交易所在ICO禁令发布后下架代币”,CoinDesk网站,2017年9月6日,https://www.coindesk.com/chinas-exchanges-yank-token-listings-ico-crackdown/.

[2] “美国证交会发布报告,称数字资产DAO代币是证券”,美国证交会,2017年7月25日,https://www.sec.gov/news/press-release/2017-131.

[3] 迈克尔·凯西于2017年6月26日对其进行的电话采访。

[4] 斯坦·希金斯,“60分钟筹得2亿美元:虽然存在技术问题,Filecoin ICO融资也创下纪录”,CoinDesk网站,2017年8月10日,https://www.coindesk.com/200-million-60-minutes-filecoin-ico-rockets-record-amid-tech-issues/.

开放协议的黄金时代

现在,人们的关注度还集中在涌进ICO领域的资金上,但这种新生的代币经济最具有说服力的地方是,其实现一种新经济范式的潜力以及其为公共设施的维护提供了全新的价值定义方式。风投机构Union Square Ventures的合伙人弗雷德·威尔逊(Fred Wilson)在他的一篇博客中[1]很有说服力地解释了其中的一个方面。在这篇博客上,他认为代币会带来一个“开放协议的黄金时代”。之前开发者无法从打造互联网基础的开放协议中获得经济利益,这些开放协议的核心部分包括TCP/IP协议、网站的HTTP协议、电子邮件的SMTP协议。而现在,为这些新型的去中心化应用程序搭建基础协议的人,就有机会赚钱了,哪怕他们的产品还是会开放给所有人使用。弗雷德·威尔逊说,“这样的方式可以在数字经济的基础设施里发挥激励作用,从而推动一系列强大的创新成果的出现”。

弗雷德·威尔逊写道,开放平台的建造者不再需要将自己局限在大学、政府机构等无须向*负责的非营利性实体内。在以前,这些非营利性的实体,很难在开发人才招募这方面与专注于互联网商业应用的营利性企业展开竞争;现在,像以太坊这样的平台,已经可以吸引人才中的精英了。它们可以迅速地接触到全球开源开发者社区里的群体创意。这意味着,通过为公共设施的维护提供激励机制,这些代币可能会帮助人类解决“公地悲剧”的问题,这是一个数百年来形成的经济现实问题。

虽然相对于传统的资本市场来说,代币这个领域的规模还是极小的,而如果其中的泡沫破灭的话,可能就会出现很不一样的境况。但是,这种代币经济和开放平台的现象,正开始为我们展示一个全新的、去中心化的未来经济。初创企业正主张计算机存储平台、拼车应用、太阳能发电以及在线广告合约等在内的产业都会被去中心化并以代币的方式进行管理。实际上,这些数字资产甚至可能会成为人类创造及交易价值的主要方式。

[1] 弗雷德·威尔逊,“开放协议的黄金时代”,AVC网站,2016年7月21日,http://avc.com/2016/07/the-golden-age-of-open-protocols/.

数字化的物物交换

一个无人掌控的、在数字化账本上存储的记录,居然可以发挥某种货币的角色,这对人们来说,需要认知上的飞跃。从基于区块链的数字代币中,我们能够学习到的一课是,这些代币将会帮助我们进一步重新定义货币。虽然“比特币神教”的思维认为,只要比特币网络能够可靠地实现可扩展性,任何支付方式和价值表达方式最终都会被吸引到比特币上,而代币经济的愿景最终会让我们的价值衡量尺度碎片化。实际上,如果我们从逻辑的结论考虑,由软件驱动的系统可以让不同的数字代币间进行流动和交换,这样,我们不一定需要持有一种通用的货币就能展开交易。

为了实现这点,我们需要一个强大的计算机程序,它应该能够实时创建出各种市场,并在任何两个事物之间提供互相参考的价值标准。例如,我们需要这个程序告诉我们,多少个“基本注意力代币”可以买下美国画家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的某幅油画的1/3所有权。这将会是一个由数字化的物物交换行为组成的世界,我们在过去所了解的货币概念,在这个世界中将不复存在。

虽然这个想法听上去很遥远,但有一些人已经开始跃跃欲试,试图建设这样的另类世界。在他们的愿景中,我们的所有实物资产(包括汽车、船、房屋等)及无形资产(如品牌等),都可以在一个不可篡改的区块链上以安全的数字资产的方式存放,它们之间可以互相进行交易,而其价格将会由数十亿的买家和卖家制定出来。这个想法对位于苏黎世的金融科技发明家理查德·奥尔森(Richard Olsen)来说,一直有着很强的吸引力,而我们也在《加密货币时代》一书的最后几页中引用了他的想法。在该书印刷期间,理查德·奥尔森打算让其愿望成真。他筹集了500万美元(其中一部分是通过代币筹集的)[1],并成立了一个名为Lykke的初创企业,其愿景是“构造一个匹配引擎,能在任何数字代币之间提供公平的市场价格,而不管这些代币是何种性质”。他认为区块链的可扩展性问题迟早会被解决,并相信开放数据和移除中间人的区块链资产市场会朝着一个趋势前进,即证券化数字资产互相交易的成本会逐渐变为零。他计划加入这样的高效市场里,创造一个高速的、电子化的交易机器网络。就像华尔街的债权交易员那样,这样的网络将会有“做市”机制(这里买一种,那里卖一种),为每一对代币带来金融流动性,这意味着如果有人想用100个BAT代币换取美国画家杰克逊·波洛克的某幅油画的1/3所有权,这个网络会确保他们得到一个合理的市场价格。

作为财经记者,我们经常看到华尔街的银行用不清晰的价格去榨取投资者的利益,因此我们难以理解上述这种复杂的设计的可行性。不过,理查德·奥尔森反驳道,他的做市机器人无须遵从华尔街那种剥削性的资本主义做法,也能产生利润。因为区块链提供了一个高效、低成本的交易环境,使他的机器人可以通过市场中固有的短期波动来进行买入或卖出的交易,从而以透明度较高的方式赚取利润。理查德·奥尔森说道,在这个透明的、非剥削性的复杂系统的愿景中,“流动性是免费的。好比在大自然中,蜜蜂无须为花蜜支付费用,它只需要飞到一朵花那里并为其授粉。一个好的商业模式就是带有一条食物链的模式”。

这是乌托邦式的想法吗?当然了。但这可能实现吗?无人知道。不过,这些对市场和技术有着深入见解的人正在筹集资金去建造这样的系统,并致力于用它取代货币的作用,这是一个至少值得注意的现象。还有一些人提出了类似的愿景,即一种无须传统的货币就能进行跨资产交易的系统,它是基于一些区块链专家正在研发的跨账本互操作性机制来实现的。不过这种想法相比于Lykke项目的愿景还是显得更碎片化。瑞波实验室(Ripple Labs)的Interledger项目[2]创造了基于智能合约的托管协议,可以在两个不同的账本(无论是公有链或私有链)之间自动地锁定并执行相应的承诺,这样资产就可以无缝地在这些平台间进行交易了。与此同时,区块链解决方案公司Tendermint发布了一个称为“Cosmos”[3]的互操作协议,它被描述为“区块链的互联网”。而Web 3基金会也提出了类似的想法,即Polkadot项目的“平行链”(parachains)。还有一些类似的互操作性概念,可以从Blockstream公司的侧链(sidechains)项目或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的撒迪厄斯·迪瑞亚的工作成果中找到,后者让闪电网络的交易可以在不同的账本上进行。结合上述的种种方案来看,比特币(或美元)在未来不一定能成为唯一的货币霸主。

[1] 迈克尔·凯西于2017年3月23日对其进行的采访。

[2] https://interledger.org/.

[3] 可参见权泽(Jae Kwon)和伊桑·布赫曼的白皮书,《Cosmos:分布式账本网络》”,https://github.com/cosmos/cosmos/blob/master/WHITEPAPER.md.

信誉代币

这种关于多资产数字化价值系统的概念,催生了一种关于未来世界的构想,在其中,不仅去中心化应用和实物资产能够实现代币化,就连无形的概念,如品牌和个人信誉,都可以如法炮制。实际上,这样的实践已经出现一段时间了。

位于迪拜的Loyyal等初创企业,正构建用区块链加以证明的可交易的品牌积分。现在,你在本地药房里购买东西所赚取到的积分,只能在该药房里进行消费;而Loyyal的代币可以与其他代币或现金进行交易。为何一个商家愿意让自己的品牌积分在本店外流通呢?彼得·罗伊舍尔(Peter Reuschel)位于柏林的Leondrino交易所创造了一些品牌代币并提供了交易方式。据他所言[1],代币价格为商家提供了一种强大的、实时的方式,用于了解自家品牌在市场上的表现情况,那么反应灵敏的经理人就会用其作为品牌改善和提升的信号。

既然品牌能代币化,那么我们这些人类能代币化吗?一家名为“代币明星”(Token Stars)的初创企业[2]称其正将名人蕴含的价值代币化,有可能为拥护者提供一个拥有罗杰·费德勒(Roger Federer)的“一部分”的机会。不过,美发师、律师、建筑师是否也能如法炮制?这些代币是否能让各种专业人士将其自身的能力货币化?这类服务提供者将会在实质上将其信誉与市场评估机制关联起来,并创造出对应自己的“股份”。甚至有一天,所有的人类都可能会这么做。

我们也要意识到,这样的未来,也能催生某种反乌托邦的想法。即有一天,我们抚养孩子的能力,会取决于别人对我们人格持有的看法。社会在“多数人的暴政”面前是否更加脆弱?毕竟,一大群拥护者可以在抬高凯蒂·佩里(Katy Perry)和贾斯汀·比伯(Justin Bieber)个人品牌价值的同时贬低其他人。不过,如果能在代币的治理算法中加入合适的激励机制,我们或许能够将这种模式变成某种更有价值的东西,即基于市场机制的行事准则,以增强负责任的程度。在这个时代,各届美国总统都在兜售“另类事实”,而权威人士也公开说我们已经进入了“后信任时代”,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信任机器”为诚实程度定价的想法,似乎很有吸引力。

区块链初创企业Augur已经开始探索这些想法了。这家公司已经在以太坊上建造了一个基于加密货币的去中心化预测市场,玩家可以对某个事件的结果进行猜测并下注,而特定的人群会负责确认这个结果。这些负责确认的人群会用自己持有Augur系统里的REP代币作为筹码,以证明自己在说真话。如果大部分的人都确认他们没有撒谎,那么系统就会返还这些代币并向其支付资金。当然,其中还是存在大部分人联合起来欺骗系统从而对抗那些说真话的人的可能性,不过系统也整合了其他制衡机制,以鼓励各方都说真话。《连线》(Wired)杂志的一篇文章对这个想法的走向进行了探讨[3],凯德·梅斯(Cade Metz)认为他们可以激励那些拥有REP代币的验证者对政治家的言论进行分析,并给出支持或反对的意见,这将会是新闻机构愿意付钱购买的服务。如果这个系统真能建成,它将追逐利润的动机与说真话的动机连成一线的想法将会是非常有用的。

[1] 迈克尔·凯西于2016年6月19日在德国海德堡对其进行的采访。

[2] https://tokenstars.com/.

[3] 凯德·梅斯,“忘掉比特币吧,区块链可以揭示今天和明天的真相”,《连线》,2017年3月22日,https://www.wired.com/2017/03/forget-bitcoin-blockchain-reveal-whats-true-today-tomorrow/.

通往代币经济

我们设想了各种方式,希望通过代币让各种人群和社区诚实行事并维护公共设施。那么,如果我们不考虑一下如何利用代币去解决人类最大的“公地”所面临的严峻威胁,就显得有所欠缺了。

气候变化是这个世界所面临的最大威胁,而埃里克·米勒(Erick Miller)对此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是位于洛杉矶的一位狂热的企业家和风险投资者,曾在好莱坞工作,也曾投资过早期的网络股,在Snapchat那款流行的录影眼镜的开发过程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现在,他希望通过投资基金CoinCircle来“将这个世界代币化”。为了推进这个目标,他和合伙人提出了所谓的“由加密货币影响的经济”概念。

在这个概念的驱使下[1],埃里克·米勒与一组人开始了一场实验,其中包括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教授巴格·乔德里(Bhagwan Chowdhry)及世界经济论坛的海洋保护人士格雷戈里·斯通(Gregory Stone)等人。他们提出了两种具有特殊价值的代币:海洋健康代币和气候代币。这些代币将会发行给在全球气候问题中的主要利益相关者,其中包括公司、政府、消费者、非政府组织和慈善机构等,它们会使用这些代币去支付一系列与管理碳信用额度、实现减排和降低污染等目标相关的用途。这个想法还包括了将一部分的储备代币交由世界经济论坛来控制,以管理这些代币在全球流动中的价值。这个提议包括了一个计划,即在某个国际科学组织确认降低污染及减排等工作有了成效后,就以不可逆的方式销毁储备代币中的一部分。通过密码学的方式销毁代币的做法,将会增加剩余代币的稀缺性,从而提升其价值。这个想法的要点是:由于有了激励机制的存在,代币的持有者会马上为改善地球的环境做出贡献。

没有人知道埃里克·米勒的宏伟构想是否能够落到实处。不过,这个方案的新奇之处在于,它直视了我们一直无法解决气候问题的根本原因,即由互相冲突的经济利益带来的政治分歧。恰恰是这种最原始的权力斗争,让特朗普内阁这类被煤炭产业左右的政府,很难以有利于世界的方式行事。那么,为何我们不能绕过政府,并通过软件驱动的货币治理方式去解决这些政治问题?

在当前的全球资本模式下,货币不仅仅是一种交换工具,它还反映了人们对金钱过度迷恋的状况。我们不断积累这些货币,仅仅是为了展示我们的权力。这样的畸态,对地球所面临的各种危机负有直接责任。显然,我们对后代负有重构该体系以拯救地球生命的义务。实现这个目标的机会,可能在于可编程货币。这种货币自身并不会成为商品交换活动的最终目标,而是会承担它本来就应该扮演的角色,即一种辅助交换及共同协作以产生价值的工具。

当然,除了导致地球环境的恶化外,全球资本主义及其背后的政治模式还存在很多让我们失望的方面。我们的政治家既需要制定有利于其机构捐赠者的法律,又需要对其选民负责,这两种动机显然存在严重的冲突。在社会的广泛宣传下,“退休”成为一个深入人心的概念,人们将退休视为一个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这带来了一个由基金管理人构成的产业。这些基金管理人只会在每个季度追逐短期利润,他们缺乏动力去解决这些资产所面临的威胁,而这样的威胁会在老龄化社会拉低经济生产力时出现。这样的紧张局面正成为恐怖主义、暴力、不安全感的温床。而这样夹杂了保护主义、民族主义及仇外主义的有毒混合体,总有一天会让我们深陷武装冲突之中,这是一个真正的风险。

不过,如果我们对此愤世嫉俗,认为改变的希望不大,那么就只能选择自暴自弃了。因此,为了一个更好的明天,我们鼓励人们思考这些为“后资本主义”社会而设的另类愿景,去将这些技术想象成支撑未来社会的平台,它不会被现有的各种已经被证明失败的政治和经济模式所制约,也不会由垄断性的大机构所掌控。这些想法提供了一条出路,但它会有赖于人们对价值创造的思维方式的转变。在人类社会中,劳动力、资产、创意等要素的交换,定义了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不应将这种交换视为获取某种特定形式的货币的途径,毕竟这些货币只是由象征性的钞票所定义的。我们应该探索新的价值模式,不管它具有代币还是其他特性,最终目标都是为了激励群体协作,实现共同利益。

财富的积累从来就不是一个零和游戏。如果我们能创造出一种机制,形成一个兼具普惠性、效率和创新的自我强化的反馈回路,那么就可能通过“创造”而非“夺取”行为来实现财富的积累。在传统的经济体系下,市场的力量会促使薪资高昂的高管去建造煤电厂这类只能获取眼前利益的设施,而我们在前文提到的这些新型的经济体系,如果配以恰当设计的话,将可能激励市场力量充分利用我们及这个星球的资源,从而让我们走向繁荣。区块链技术如何能为这个经济体系的重构提供新思路?在下一章,我们将会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1] 来源于2017年8月8日分享给迈克尔·凯西的白皮书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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