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无双城近来接连有怪事发生,先是剑坊有铸剑师铸出了会给人带来厄运的妖剑,后是城主下令融毁妖剑前夕妖剑突然被盗。
重阳将至,本应热热闹闹的街市因这接连怪事而格外冷清。坊间传言此乃妖怪作祟、怪力乱神,故此许多人登山入观,求取平安。
无双城外有座清风观,清风观里就时辰和师傅两人,平日里师徒俩靠给人画符为生。
连日来突增的求符香客令师徒俩熬出了两个黑眼圈,这日时辰睡到晌午,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的中年男人。
男人虽年龄稍长,但气质却相当儒雅,看起来像个为人传道授业的夫子。
“叨扰小道长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小道长和尊师下山,去我府上做场法事,趋吉避凶?”
做法事?可她和师傅只会画符啊。
时辰正要开口拒绝,师傅却慢悠悠地荡了出来。
“大师如此诚心,我和小徒自当前往。”
邀请时辰和师傅下山的儒雅男人是剑坊大匠,亦是那位坊间传言铸出了妖剑的铸剑师。
师傅和时辰收拾好东西抵达剑坊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从外面看偌大的剑坊灯火微暗,仅有些许余光从屋内透出。
出来接两人的是铸剑师本人,路过伙房那会时辰顺道往里看了看。
伙房里师傅已备好了饭菜,看份量应当只够七、八个人吃。
无双城以铸造之术闻名天下,这剑阁更是个中翘楚,怎么如此大的剑阁竟只备这么少的饭菜?
时辰正觉得疑惑,走在前头的铸剑师突然回过了头。
“无双城近来发生的两件怪事皆与妖剑有关,坊中弟子惧怕邪祟纷纷归家避难,现下仍留在坊中的皆是无家可归之人。”
难怪这剑坊大将特意上山请她和师傅回来做法,弟子都走光了,这剑坊怕是要开不下去了。
铸剑师将时辰和师傅带到一处小别院,交代一句有需要可以寻他帮忙便离开了。
师傅将做法时辰定在亥时,做法前师傅让时辰去寻雄黄酒、糯米、干艾草、湿艾草等辟邪之物。
时辰对剑坊不熟,师傅交代的东西她寻不倒,只能去找铸剑师帮忙布置。
时辰找的是铸剑师,但却误打误撞闯入了坊中弟子居住的院落。
烛光透窗而出,时辰误闯那会坊中弟子正讨论着妖剑一事。
“那妖剑不会真成精了吧?城主前脚刚说要将它融毁,它后脚就自己跑掉了?”
“要我说,那剑丢了算是好事一桩,既不会被恶霸抢了去,也不会被城主融毁。”
“妖剑失窃后师傅还特意将那装过剑的盒子带了回来,就连装过剑的空盒师傅都舍不得扔,你们说师傅到底是多宝贝他那柄剑。”
“那可是师傅历时五载,花费数千个日夜才锻造出的剑,说是呕心沥血都不为过,如此珍稀的东西师傅自是宝贝。”
有恶霸要抢妖剑?
感觉偷听有些不好的时辰正要转身离开,就跟迎面而来的铸剑师撞了个正着。
二、
“小道长这是?”铸剑师询问,俊朗的眉微微蹙起。
“师傅让我来寻驱邪之物。”时辰将师傅交代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请道长稍等片刻,我晚些亲自将东西送过去。”
铸剑师笑得温雅,看着那笑时辰就似在看雾中花似的,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告别铸剑师后,时辰回到歇脚处问起自家师傅妖剑失窃一事。
“师傅你知道妖剑是怎么丢的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你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就是好奇。”
“妖剑是在剑坊送往城主府邸的路上丢失的,妖剑装鞘封盒的过程乃城主贴身护卫亲眼所见,封盒后由护卫和铸剑师亲自送往城主府邸,两人路上并未发生任何意外,但那剑在送抵城主府邸后却不翼而飞了。”
“装鞘封盒的是铸剑师,那开盒的是谁?”
“城主大人。”
入鞘封盒的东西突然消失不见,这还真是怪事一桩。
师傅要的东西铸剑师很快就送了过来。
雄黄酒、糯米、湿艾草……
时辰清点了一番铸剑师带来的东西,发现少了一件。
见时辰要开口,铸剑师主动拉开了装湿艾草的盒子。
“湿艾草同干艾草装在一起,这是盒中盒,为了方便存放各式药材。”
时辰错愕了一下抬头去看铸剑师。
此时铸剑师脸上仍是那副温吞的和善笑容,见时辰抬头看他,铸剑师扣下了盒子一侧的开关。
“小道长,你要的干艾草。”
铸剑师放下东西离开后时辰马上将隔壁屋正睡懒觉的师傅摇了起来。
“师傅,那柄妖剑失窃多久了?”
“咱们道观香火好起来那日便是妖剑失窃之日,你自己掰手指头算吧。”师傅说罢再次一头栽在了榻上。
道观香火好起来那日……那便是三日前!
难道妖剑失窃一事,竟是!
若真是如此,证据在哪?
时辰眸光一动,有个念头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三、
亥时,万籁俱寂,剑坊内却有摇铃之声一阵叠一阵。
铸剑师房中时辰正摸黑翻找着什么,时辰翻找了好一会,却始终一无所获。
难怪她的想法错了?
时辰正打算离开,脚却被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时辰整个撞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时辰尚来不及呼痛,一个盒子就从她头顶掉了下来。
是个装剑的盒子!
锦盒外壁通体光滑,一眼掠过去,看不出任何异样。
时辰打开锦盒,材质极好的盒子内空空如也,竟什么都没有装。
见这锦盒是个空盒,时辰越发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测。
盒中盒,这锦盒内一定还有另一个需要打开机关才能开启的空间!
时辰借着月光摸索盒子,很快一个藏在锦缎下的凹陷就被她摸了出来。
“咔嚓”一生脆响,时辰打开了锦盒中的暗格。
浅浅暗格内,一柄薄如蝉翼的长软剑静躺在狭小的空间里。
大家都定然以为妖剑为玄铁所制,定然沉重坠手,没想到竟是这样一柄轻薄如叶的软剑。
难怪无人发现盒中盒这个秘密。
房门在这时突然被人推开,驱邪驱到此处的师傅正好跟时辰遇了个正着。
师傅身后铸剑师大步跨了进来。
看到被时辰抱在手里的锦盒,铸剑师顿时面色大变,“小道长,你!”
“我发现了您的秘密。”见已避无可避,时辰干脆大大方方地将那柄妖剑拿了出来。
月光下妖剑散发着摄人心魂的光。
“你是如何发现的?”铸剑师颤着声音询问。
“湿艾草和干艾草,盒中盒。”
“竟是我自己告诉你的吗?”
“还有您的反应。这柄剑对您如此重要但失窃后您并没有着急寻找,反倒上山请我同师傅下山驱邪。大师我明白这柄剑就像您的孩子一样,倾注了您所有心血,您不愿看它被毁,但这既是一柄妖剑……”
时辰话还没说完,就被铸剑师大声打断。
“这不是妖剑!妖剑这个传言是我故意散布出去的。我本是为了保护这柄剑不被恶霸强夺,但我没想到城主会下令融毁此剑!”
“所以你制作了盒中盒,将这柄剑放在锦盒中,随后扣下盒中机关让剑掉入盒内暗格,如此一来送往城主府邸的剑便不翼而飞了。”师傅一掀身上道袍,用那道袍将铸剑师的手臂缚于身后,“随我去见城主吧,城主已在府邸等候你多时。”
“道长,你!是城主的人!”
“不错,贫道正是城主的人,今日你若不上山寻贫道,贫道亦会想法子下山来寻你。”
四、
师傅将铸剑师和那柄妖剑带到了城主面前。
知晓事情原委后城主亲自为铸剑师松绑,“保护心爱之物最好的法子不是永永远远地将它藏起来,而是让它以一种令人不敢觊觎的方式屹立于世。”
城主重罚了当初意欲强夺剑坊宝剑的恶霸,并打算张贴告示为妖剑洗刷污名。
面对善良宽容的城主铸剑师惭愧地低下了头,“多谢城主好意,但我已为这剑寻到了自证清白的法子。”
后来铸剑师将妖剑送给了清风观中的老道士,获赠妖剑后师傅带时辰重出江湖,用妖剑行侠仗义、除奸惩恶。
凡剑锋所过之处必斩有罪之人,自此那柄传闻中会给人带来厄运的剑变成了正义之剑。
作为锻造过正义之剑的地方,许多人慕名而来,拜在铸剑师门下。
数年后,铸剑师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在他弥留之际,门下数千弟子长跪榻前。
有弟子问铸剑师,这一生可还有什么遗憾之事。
铸剑师笑叹一句此生无憾,随后与世长辞。
那一日阳光明媚,万里外的山林内,一位道士将腰间佩剑解下赠予即将出师的时辰。
“愿你凭借此剑诛尽天下之恶,鹏程万里扬名立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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