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训练
作者：原铁二师/杨建国
到了驻地后，就有带兵班长来管理了，第二天起床先教大家叠被子，整理内务，要求将被子叠的四方四正，要整理出棱角，成为豆腐块，床单要铺平，不能有一点皱褶，被子要摆成一条线，水壶、挎包要整齐的挂在墙上，平时不能躺在铺上，晚上睡觉头冲里，脚朝外，鞋要放在自己的铺位前，鞋尖朝外。晚上睡觉要穿衬衣衬裤，将棉衣盖在被子的上部，裤子盖在被子的下部，以便起床时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第二天吃早饭后，到老百姓的一块地里修操场，平整土地，拔掉杂草，修建厕所等等的基本建设，利用出操将操场踏平。
当年的兵分别在山西、福建征集，山西兵到的较早，十一月底就到了，到了后稷山、万荣的兵打乱整编，我还在二连，编为一排三班，排长齐坤刚，湖南华容人，六六年的兵；班长潘家秀，湖北长阳人，六九年的兵。福建兵到了十二月中旬才到，到后也打乱整编，福建征得是寿宁、福鼎的兵，有六百余人，我们班也分配了五个福建兵。有李成全、杜凤仪、赵时新、苏成铭、林一中、林辉松、金向林、蔡万寿、谢印堂及我等，福建兵说普通话可以听懂，有些不会讲普通话就完全听不懂，要翻译一下。福建兵分到连队，有两个十分漂亮的兵，我很奇怪，福建哪里有这么漂亮的人，一问一个叫陈明，寿宁县城关人；一个叫史寿生，山西南下干部子女，在寿宁县入伍。
连队的厕所是地下挖个坑，上面搭上木板，周边围得细竹子。福建兵来了没几天，周边围的竹子就被撕开了，经过修补后没几天又成了那样，开始我没注意到，有一天学习前，魏副教导员笑眯眯的说，大家已经是军人了，农村的不良习惯须改正了，比如擦屁股：山西兵用土坷拉擦屁股，福建兵用竹子棍刮屁股，这都是不文明习惯，大家要用纸擦屁股，用旧报纸、废纸都可以，也可以买卫生纸。他这么一说还管用，以后就没有出现以前的那种情况了。
编好班后就开始训练，枪支也发下来了，装备的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每个班有那么两三个人没有枪，一般的是最后几个不背枪，开始没有背到枪的还闹情绪，还偷偷的哭过，后来训练时换着背，到最后就没有人愿意背枪了。我这时被指定为副班长，是站在最后的，一般是不背枪。
连队的作息时间规定很严。早上六点起床号一吹就马上半起床，每班留两个人整理内务，其余的披挂整齐等着出操，出操号一响由各排整队带到操场，向值星排长报告人数，各排都到齐后，由值星排长整队喊立正口令后，跑步向连长敬礼报告人数，由连长带队出场，也有时连长命令值星排长带操。先是喊着口令齐步走七八分钟，再跑步十五分钟，在齐步走七八分钟，齐步与跑步都要喊一二三四的口号，还要唱歌，常唱的歌有《解放军进行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铁道兵之歌》等。收操号一响，若果连长带操，整好队后直接命令各排带回，如果由值星排长带操，还要向连长报告后，才命令各排带回。
各排带回后立即解散，洗漱十分钟。开饭号一响，各排整队带向操场，由值星排长指挥唱一支歌就解散吃饭，每个班去一个人打一盆菜，回来后分给个人，饭是放在操场里，随便打，有时是馒头。也都是随便吃，山西兵刚来时。只怕吃不饱，吃完饭还再带两个馒头，回去放在挎包里，后来每天都能吃饱，连队也教育过，就没有这种现象了。吃饭时，每个班围一个圈，不能讲话，有时被连长发现了，全班放下饭碗在操场跑步转五圈。
吃完饭就马上披挂好，听到上课号后，又是带到操场整队、报告，由连长下命令后开始操练，课间休息十五分钟，不能坐下休息，可以抽烟，可以来回走动。中午饭后休息一个小时，下午继续操课，晚饭后休息一个小时，七点钟以班为单位开始学习，念念报纸，讨论今天上课的讨论题，检讨今天的军事训练情况。九点钟洗漱，九点半熄灯，熄灯后也不许说话，一经发现，全班要被罚到操场跑步的。
利用中午、晚饭后还要进行三五步，三五枪活动，从起床到熄灯安排的满满的，几乎是没有休息时间。
连队白天的岗哨是各班轮流站岗，一般都积极要求去站，这样可以不去操课。到了晚上全连战士轮流站岗，二人一组，每班岗一个小时，到点叫下一班人员起床站岗。尤其是后半夜，被叫醒时的滋味实在是难受，往往有人被叫醒时一转身又睡着了，这样就会出现掉岗。干部是查岗的，每人一班，两小时查一次。
新兵团每周放一次电影，都由各连队带到团部去看，各连队要跑步进场，向值星参谋报告，然后由值星参谋向首长报告后坐下看电影，结束后值星参谋向首长报告后再命令各单位带回。
训练是从基础开始的。从立正、稍息、转向、齐步走、正步走、跑步、集合解散等队列动作开始。接着训练操枪动作，持枪、背枪、肩枪、枪放下、持枪起坐。刺*动作有预备用枪、突刺、防左、右刺、防后刺、枪托击打、弹夹击打等很实用的的动作。日后有特殊情况，手里只要有一根棍子足可以应付两个人。每次换科目，都是由带兵干部先做示范动作，再由各班带开训练。每天在操场训练四小时，刚开始不习惯站立四个小时腿都僵硬了，后来习惯就好了。训练要求很严格，各个班排不停地举行比赛。
山西兵文化程度较高，一般动作很快就学会了，福建兵就不行了，个别普通话听不懂，开始喊一、二、一听不懂，后改为喊左、右、左也听不懂，慢慢的就可以了。开始练正步时，左手左脚同出的人很多，一听到喊：正步——走，他们高度紧张，左手左脚啪啪的跟着走，后来都慢慢的克服了。
星期天一般是休息，两餐饭，中午有稀饭。除了利用星期天进行三五枪、三五步之外，就可以洗衣服理发等。征来的兵大都是农村的，不大洗衣服，来的时候身上还有虱子，连队烧一大锅开水，每个人将自己的衣服用一根木头棍子挑起来，放到锅里烫几分钟再洗净晒干。星期日还要搞助民劳动，帮助生产队修梯田（也称大寨田）。每个班星期天还要抽人帮厨，以便炊事员轮休，我切土豆丝的本领就是那时候学会的。刚到驻地没事在山上转悠的时候，有桐子树，山西兵没有见过桐子。桐油在山西是油漆家具的，做的棉鞋漆上桐油可以防水，土布漆上桐油可以当塑料布用，但没见过桐子树，更没有见过桐籽。有几个山西兵一看不知道是什么，一尝有点像核桃的味道，挺香的，就吃了一些，晚上拉肚子，送到了卫生队。
晚上紧急集合是新兵必须训练的科目之一，而且就贯穿在始终，一般都选择在刚睡着或凌晨三四点钟。听到紧急集合号后马上起床，先穿衣服，可以不穿袜子，叠好被子，打好背包，背包后面别一双鞋，下床后先穿鞋，将水壶、挎包背好，系好武装带，扎好子弹带，背好背包，背好枪，就到院子等集合，以排为单位带到操场，一般全连集合需要五分钟。第一次紧急集合可是各种洋相都有，我们班的杜凤仪是六七届在稷山插队的北京知识青年，他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穿好时，全排就等着他一个了，他挎个枪抱着被子出来跟着到操场集合，在大家帮助下将背包打好背在身上。回去后反复练习快速打背包的方法，后来就习惯了，可以跟上队了。最糟糕的是，刚搞完紧急集合，大家都睡觉了，以为今晚不会有事了，刚睡着紧急集合号又响了，大家又手忙脚乱的忙乎一阵子。
新兵训练有野营拉练这个科目，铁道兵不像*军要长途拉练。每个人将个人的行装都背起来 将枪横在背包上，以每小时四、五公里的速度行军，途中有急行军，速度达六公里左右，跑步前进可达十公里左右，每场拉练都要出一身大汗。途中还要进行防空演戏，就山、就沟隐蔽，还叮嘱一番，不能躲进碉堡里，在越南遇到空袭，有几个战士躲进碉堡，炸弹直接落在上面被震死了。
每日起床后，出操前，抓紧时间将房间、房前屋后扫一遍，扫不完的由值日整理内务人员扫完，也有划分的责任区，由排里组织打扫。又一次大家将操场扫完，将扫把没有收拾好，被别的排收走了，排长齐坤刚将全排集合起来先问："大家苦不苦？"大家按教范要求回答："不苦！""大家累不累？""不累""大家是不是败家子？""是！"大家一想不对又齐声喊"不是！"这时齐坤刚才将大家狠狠地批了一顿。
转眼就到了春节，七三年的二月三日是大年初一，这天安排是两餐饭，中午是稀饭，吃完稀饭到团部会操，会完操会餐。每一个连队抽一个排参加会操表演，我们二连是三排，排长高明银，六九年的兵，河北遵化人。中午吃的是大米稀饭，还加了糖，大家抢着吃，尤其是山西兵，在家几乎没有吃过加糖的白米稀饭，十分好吃，我抢着吃了两大碗，吃完饭披挂整齐就出发了。我们二连到了团部操场的时候，老百姓已经将操场围满了。过年了，大家都穿新衣服，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穿的更是漂亮，当地老百姓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部队会操的场面，周边的村庄的人都来了，煞是热闹！
部队集结后围成凹型队形，由值班参谋黄华喜（湖南常德人，五九年的兵）整理队伍，喊了一声全体立正的口令，转身跑步向团长报告后，命令全团枪靠肩坐下，地下原来是稻田很潮湿，团首长站在队形的正中间，一共六个连队，每个连队一个排，从队列动作到刺*动作逐一展示，要用四十分钟。从新兵一连开始。各个参加会操表演的战士都是精神抖擞，士气很高。当第二个连队会完操时，就有点憋尿的感觉。到了第四个连队时，已经憋得很厉害了，有的人已经是来回扭动身子，受不了了。我们连的魏副教导员当时有近四十岁了，我看他也憋不住了，他起来后走到团长跟前低声说话，似乎是请示能不能休息一下，团长在摇头，他又回到自己的队列位置。
轮到新兵五连会操时，带队的是排长吴世荣，他是河北遵化人，六九年兵操练，他憋着尿带部队上场，坐在地上时还可以控制自己，一活动开以后就不好控制了。当队列动作表演到跑步走的时候，吴世荣憋不住就尿在裤子里了，由于他分散了精力，下错了口令，部队一下就乱了。这个场面站在全团队列中央的团首长看到了，就安排这个连队表演完后部队休息一下。五连的部队带下来后，黄参谋喊了一声：全团起立！休息十分钟！这时候奇观出现了：全团一千四百士兵，马上转身揭开裤子，不管不顾就开始拉尿，周边看热闹的老百姓没有见过这个场面，就像炸弹爆炸一样，一下四散逃开了！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跑的更快！估计这个场面涧池人民以前没有见过，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部队解散休息时，有的已经尿在裤子上了，都穿的是棉裤，屁股上有泥巴的都是尿在裤子上的。部队会完操，各连队带回的时候，每个连队都有十多个屁股有泥巴的。现在想来就怪那个糖稀饭，那顿糖稀饭太可恶了！
新兵训练时，对实弹射击极为重要，记得是由二排长彭万义教射击，他首先讲了半自动步枪、五六式冲锋枪的设计原理，再讲瞄准、击发的动作要领，用图解示范，讲的十分详细。瞄准训练时将连队拉到山上，按第一练习标准，设置一百米距离的标准靶场。先学据枪、卧倒出枪动作，瞄准的标准姿势。开始时觉得趴在地上就比操场训练轻松多了，时间长了觉得比操场训练还累，一个姿势不能侧仰，一会脖子就酸了。班长不时地拿着瞄准检查镜检查每个人的瞄准击发情况，练了几天，掌握了要领。我在打靶时九发子弹打了八十四环的好成绩，评为优良。我的眼睛是近视，一直不敢说，看靶心就是一个模糊的白点，由于击发要领掌握的好，取得优秀成绩。这时第一练习，一百米有依托，以后在第二练习二百米卧、跪、立射击，第三练习一百米活动靶射击，第四练习夜间射击都取得了好成绩，夜间射击连续打破两个灯泡。
到了新兵训练结束时，要进行投掷手榴弹科目，先在一个沟边挖一个掩体，掩体墙有一米高，新兵投弹时，将手榴弹的导火环拉出来套在无名指上，握紧手榴弹柄，甩到掩体外面的沟里马上卧倒，听到响声再起来，比较安全。就是这样的安排，新兵一连在实弹投掷时也出了问题，副连长张邦登在指挥新兵投弹时，万荣县的王志民在将导火环套好后，往后引弹时，由于高度紧张，手榴弹掉在身后，张邦登副连长一下将王志民扑倒，身体压在他身上，手榴弹响后张邦登负了重伤，送到一一五医院不治身亡，太遗憾了!张邦登是湖南华容人，六六年的兵，当时有两个小孩，家属还在湖南农村，生活很苦，实在可怜。后来铁道兵给张邦登荣追记一等功。部队后来也觉得张邦登家属小孩太苦了，有撮合王志民与张邦登家属结合的意思，他们岁数相差不大，而且还可以将王志民提干，但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成此好事。这件事对我教育很深，当时我都产生了想法，有对张邦登后人负责的冲动。
到了三月份，严格的新兵训练要结束了，这三个月的经历，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它将我从一个不懂事的老百姓，一个小孩子过渡到军人，但要做一个合格的军人还须要有更多的努力，这只是入了军人的门，在这三个月，我懂得了吃苦，懂得了承受与担当，懂得了集体团队，懂得了友爱与合作。
连队这时开始做撤离的准备，借老百姓的东西要还，损坏的要修复，每个人都关心自己分配在那个连队，我没有打听，心想在那里都可以，但在登记每个人特长的时候，我登记的是电工，我们班长潘家秀问了几个专业技术问题，我觉得班长懂得一些技术。当时他指定我当副班长，我觉得他在我的去向上会给我说话。分兵要到老部队后才分进行，也不能问。
安排是徒步行军四十公里到恒口，再转乘汽车到陕西紫阳县。当天四点钟起床，先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将老百姓的东西归还了，将公用品交到连部。吃完早饭后集合出发。部队沿西安至安康的公路行进。事先进行了行军教育，不穿短裤，因为部队的短裤宽大，走路时容易缠在裤档里，要穿旧鞋，穿干净袜子，水壶要灌满，连队发的干粮不要急着吃完，万一走不了后面有收容队，脚打泡了要卫生员及时处理。我有文化革命徒步串联的经验，心里有数。
我们一路上一路行军，倒也顺利，到了下午两点钟到了恒口。部队的车一排溜已经在等了，部队按指挥上了车，开始爬恒紫公路，向紫阳开进。
紫阳属于大巴山脉，七十年代有不到二十万人，县内不通公路，物资人员进出都是靠汉江，水大了不能走，水小了不能走，我第一次看见拉纤的，纤夫都很瘦，肤色是古铜色的，背着竹篾皮编的纤绳，在激流处四肢紧扣着地，一步不让，期待艄公用撑杆撑，十分辛苦，县长*下乡时骑一匹马。七0年部队从越南回来，往紫阳开进时，都在在恒口下车，用人工将生活品背进来，到米溪梁下到三台山与大米溪。横紫公路由我们修，一截一截的通车，车通到紫阳县城时万人空巷。先期物资使用船运，从石泉装船，顺汉江而下，沿途卸到各单位。恒紫公路通车后，这才用汽车运输。紫阳人的主食以包谷、红苕为主，春天煮菜叶子吃，吃多了浮肿，七五年还有饿死人的。福建兵在紫阳带的女人多，只要一挎包馒头就可以带走。紫阳人身上穿的衣服五颜六色，什么布都往上补。老年人还留着民国初年刚剪辫子的发型，前面用剃头刀剃光，脑后留的披肩发。紫阳人走路基本都是内八字，这是经常背东西的劳动习惯所致，什么东西都是靠背，小伙子背木板，有二百多斤，手里拿着丁字型的木头，走累了可以将丁子拐垫在屁股下面休息，爬山时可以当拐杖。
恒口到紫阳有四十多公里，车队走了两个小时，到了五点钟，二营的新兵都来到了十连的操场，各个连队的连长指导员都在那里等候。新兵都集合到操场由新兵连长杨振斌点名，宣布所分配的连队，念到谁谁答应，就到所分配的连队报道，一会儿就分配完了，我被分配在十连。各个连队都领着人走了，就剩我们连队的留下来分班，十连连长黄正州宣布名单，我是最后一个被叫到，我分配在十二班，我与樊和平一起跟着熊家峰班长到了十二班。晚上连队炊事班加了菜，吃了红烧肉以示欢迎。晚上开了班务会，互相介绍自己，进行了分工，我是当电工，如愿以偿，我高兴极了。
编辑：铁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