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害羞的不只她一人(完)

原来害羞的不只她一人(完)

首页休闲益智闲散的拳击手生活更新时间:2024-07-30

一朝穿书,成了个活不久的病秧子。

江书瑶本以为这已经够倒霉了,

没想到还有个比她更倒霉的——

喂!表哥,你前世作为男配已经够惨了,这世咱们还是别掺合了吧?

远离男女主,和我一起长命百岁。

图片来自网络,侵图删

1

  迎春楼,二楼的包厢内。

  两壶茶下肚,要等的人还没有出现,江书瑶握着茶盅的手指松了又紧,抬眼向远处眺望了一瞬,又收了回来,脑子里正飞速运转着,若是见到人,接下来该做什么打算。

  李明娇见自家小表妹面上一片风淡云轻,可那双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城门方向,她不由眯了眯眼,目光带着审视,问道:

  “一大早将我拉过来,就为了等我二哥,也没听说过你和我二哥相熟,竟比我这个亲妹妹还要焦急?”

  江书瑶放下茶杯,眨了眨卷长的羽睫,一双乌亮亮的眼眸,清澈如水,她扬唇道:

  “我虽没见过二表哥,但我听过他诸多神勇事迹,他是咱们大乾的战神,我自是崇拜,今日大军归朝,我自然不能错过这番盛况了。”

  真正的缘由自然不能告知表姐,她得知那人归京,早就做好了要接近他的打算。

  李明娇点头,与有荣焉地道:“那倒是,我虽然也没见过二哥几面,但是也是听着他的事迹长大的,据说,这一回,他带人突袭了敌营,一举拿下狄人的两名猛将,这场战争才得以不战而胜。”

  “只可惜,二哥和我们侯府并不亲近,只身在边关多年,他此次回京,想必也不会住在侯府。”李明娇说着,语气低落了下来。

  江书瑶心下暗叹,一切皆有因果。宣平侯府上下对他冷漠至极,而她那位身为宣平侯夫人的姑姑,自来没有容人之量,怎么会善待一个庶子呢。他们怎么会料想到,那个瘦弱好欺的男儿,会有一日,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来了,来了。”站在窗边的丫鬟红莲激动地道。

  江书瑶走到窗前,抬眼望了过去,那黑压压的长队,刚过了城门,朝着长街而来。

  街道两边人头攒动,百姓欢呼鼓舞着,用最真挚最喜悦的笑脸,欢迎着得胜归来的将士们。

  欢呼声响彻云霄,江书瑶被气氛所感染,心里也跟着澎湃着。

  “快看,那人定是我二哥。”一旁的李明娇兴奋地蹦跶了几下,手指着前方。

  江书瑶顺势看过去,队首当前一人,身着黑色铠甲,身躯魁梧伟岸,气势凛然,就连胯下的黑马,也异常高大威风。

  直到队伍已经走到眼下,迎着春日的暖阳,江书瑶细细打量着,他戴着头盔,看不清他的面貌,棱角分明的下颌在金色的阳光里,分外的刚毅。

  耳边传来李明娇的声音:“瑶瑶,你说我现在喊声二哥,二哥会不会认得我呢?”她又独自叹道:“自然是不认识的,他走的那年,我才六岁。”

  马背上的男人似乎察觉到这方的视线,他倏然抬头,视线直逼而来。

  江书瑶呼吸猛地一滞,心跳陡然加快。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漆黑的眼眸宛如出鞘的利刃,脸上的肌肤被他凌厉的视线划过,都带着微微的灼热。

  顶着摄人心魄的视线,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心中惊骇道,果然是个极其危险的男人。

  好在,那人很快收回视线,打马继续前行。

  “二哥他,他看起来.....好可怕......”李月娇结结巴巴地道。

  江书瑶深以为然,看着队伍远去,她收回视线,拧着眉思忖着,先前的决定,会不会有些草率了。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如同与虎谋皮。

2

  表姐将她送回府前,便打马潇洒而去,江书瑶下了马车,抬头望了望天,只见厚重的乌云,缓缓压来。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转瞬就阴沉了下来。

  江书瑶心里头有些闷,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府中的小厮急忙迎了上来:“郡主,您出门后,长公主殿下就去了太子府,好似太子妃娘娘昨夜就已经发动了。”

  江书瑶眼皮一跳,太子妃嫂嫂要生了?

  不对,时间怎么早了半个月?

  她转身又上了马车,催促马夫,朝着宫里飞驰而去。

  ******

  ‘轰隆’天边一道惊雷劈下,与此同时,产房内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响彻太子府。

  “不好了,太子妃娘娘.....难产了!”

  太子府内,顿时跪地一片,人人面露惊恐。

  正厅内一道明黄色身影,猛然僵住,他脚步踉跄,作势要冲向不远处的产房,绝望地喊道:“研儿,研儿!”

  两个小太监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哭喊着:“太子殿下,您不能进去啊,不合规矩啊。”

  “都给孤滚开!滚开!”

  江书瑶匆匆赶来,入眼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她环顾了四周,皇后娘娘正闭着眼,端坐在正厅上首,凤袍下转着佛珠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自家阿娘陪在皇后娘娘身边,正焦急地抹着眼泪,又双手合十做祈祷。

  产房外,候着几位太医,互相摇着头,各自抹着额头的汗珠。

  只有一人安静地坐在殿内,面上合时宜地带着焦急,只是那双眼,平静如水,她便是——

  靖王妃,苏锦。

  江书瑶抬眼看过去,四目相对,她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内,藏着对一切的了若指掌,仿佛事情本该如此:

  今日,太子妃将会难产,一尸两命。

  只有在看向她时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探究和深意,苏锦一直都很好奇吧,为何她这个长乐郡主竟活到现在。

  此刻容不得她多想,攥紧的掌心被指尖刺痛,江书瑶冷静了下来。

  “瑶儿,你怎地来了?”

  江书瑶看着朝她走来的大长公主,她一把抓过大长公主的手臂,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阿娘!我现在要进去陪着太子妃嫂嫂,你拦住太子表哥。”

  说罢,便冲向太子妃所在的产房内。

  徒留大长公主在原地跺脚:“诶!你这孩子,捣什么乱!”

  产房内,

  宫女婆子哭声一片,有在哭太子妃娘娘,有的则是哭自己的身家性命。

  “脚,脚先出来,没法子了!”两名产婆两两相望,面色惨然。

  江书瑶上前,一把将人拨开,她扯出痛哭流涕的青雀,对她喝道:

  “将人都给我赶出去,让门口的太医去熬药,要想你家娘娘活下来,就听我的。”

  青雀满脸是泪,身子被扯得一坠,险些跌倒,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那个病弱的长乐郡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青雀愣了住,江书瑶气急,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

  对上一双坚毅明亮的双眸,青雀终于清醒了过来。

  见青雀去赶人,江书瑶上前去查看了太子妃的情况,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

  她拍了拍太子妃的脸颊,在她耳边道:“嫂嫂,我是书瑶,你要坚持住,我一会就将小殿下抱到你怀里,他在等着你呢,在等你喊你阿娘呢。”

  听到孩子,已经昏迷中的太子妃终于有了反应,一行清泪随着眼角流了下来,嘴里呢喃道:“孩儿......”

  江书瑶不再犹豫,借着架子上的一盆清水,洗净了双手和小臂。

  她走向太子妃,掀开被褥,咬紧牙根,伸了进去。

3

  果然,很快就摸到了胎儿的脚。

  栓紧了门的青雀转身回来,看着面前的画面,面上大骇,瞪圆了一双眼睛,恨不得要昏死过去,哆嗦道:“郡主.....”

  这一刻,江书瑶什么也听不见,只专注自己的手上,她手上探着,终于,摸到了圆圆的小脑袋。

  此时,太子妃娘娘忍不住发出痛呼,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弓了起来。

  江书瑶额上沁出豆大汗珠,她头也没抬地道:“青雀,扶住太子妃。”

  一边又道:“嫂嫂,你坚持住,小殿下马上就出来了。”

  最后的关头,江书瑶双手使力,终于——

  “出来了!”

  江书瑶双手捧着婴儿,是个小皇孙。

  还未等她松口气,瞳孔骤然紧缩,手中的婴儿浑身青紫,一动不动。

  没有哭声!

  糟糕!孩子在母体内憋得太久。

  “孩儿,我的孩儿。”

  母子连心,太子妃也察觉到异常,她抻起虚弱的身子,满脸绝望,她死死地盯着江书瑶,将她当做最后的救赎,嘴里哀道:“书瑶,求求你,你救救他。”

  此刻,她也忘了,江书瑶也不过是个姑娘家。

  江书瑶看着手中小小的婴儿,心脏像被人紧紧捏了住。

  他明明这么轻,这一刻,却有着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回忆起自己所了解的知识。

  她迅速将孩子的两只脚提了起来,‘啪啪啪’地拍打着孩子的臀部。

  又将他平放下来,听了听他的心脏,接着,开始用手指按压他的胸口。

  “加油,小家伙,给我争气点。”

  汗水打湿了额间的碎发,江书瑶双眼发红,她咬紧牙关,手上不停。

  “小家伙,再不哭,姑姑我又要打你小屁屁了!”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静止在这一刻。

  “哇~”嘹亮的啼哭,穿破耳膜。

  随着这声啼哭,江书瑶的心也落了回来,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江书瑶喘息着,身上骤然一轻,她虚脱地软瘫在地。

  青雀喜极而泣,赶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郡主今日大恩,青雀来日再报。”

  江书瑶连连摆手,让她起身,又看着青雀,正言厉色道:“记着,今日上天庇佑,小皇孙自带祥瑞,太子妃得以顺利产子。”

  青雀郑重地点头,她不敢问,长乐郡主怎么会如此大胆,又怎么会这种闻所未闻的法子。

  今日太子妃和小殿下命悬一线,稳婆和太医都束手无策,若不是郡主及时赶到,那娘娘和小殿下......

  她不敢再想下去,总之,多亏了长乐郡主,太子和小殿下才化险为夷,长乐郡主便是她的救命恩人,今日看见的一切,她都会烂在肚子里。

  “青雀,快将人喊进来,替太子妃清理。”

  江书瑶又出言叮嘱道,接着,她将孩子包好,放在已陷入沉睡的太子妃身旁。

4

  江书瑶刚出门,就撞上冲进来的太子殿下,幸好及时扶住了门框,才没有摔倒。

  她回头,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画面,让她的眼眶微热。

  她抬头,此时,天边一道金光劈开云层,乌云散开,金光铺满天空。

  天晴了!

  江书瑶勾起唇角,缓缓吐了一口气,肩颈松懈下来。

  她收回视线,看向大殿中欢喜的众人,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冷清的双眸。

  正是苏锦。

  见她看来,苏锦微歪了歪头,浅浅一笑,她嘴角含笑,眼神却冷冰冰,像极了黑夜里冰冷的湖泊,泛着幽幽的光。

  江书瑶在这幽光中,打了个激灵,一丝寒意从脚底,直窜脖颈处。

  就在此时,屋内又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像是一股暖流,冲散这阵寒意。

  她扯了扯唇角,对她回以一笑,接着,她转动了僵住的脖颈,朝着在欢喜抹泪的皇后娘娘和自家阿娘走去。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即便对上女主苏锦,她也不惧。

  没错,江书瑶穿书了,穿成书中寥寥几字就带过的边缘人物。

  不仅如此,还是个走路都喘气的病秧子。

  这是一本名为《重生之嫡女风华无双》的重生小说,苏锦是重生归来的女主。

  上一世,她被妹妹和未婚夫双双背叛,婚后一年就惨死。

  原书中,她重生到一年前未出阁时,开始了她的复仇之路。

  在一年前,江书瑶刚穿书时,正逢苏锦重生,如同书中剧情一样,苏府的消息陆陆续续传了出来——

  比如,苏相府的那位继室夫人得了恶疾,死了。

  再比如,苏家的二小姐突发疯疾,残了,还被关到庵里。

  接着,苏锦和未婚夫张家大公子退婚,很快,其父张尚书被查出贪墨军饷,张家被抄家,满门男子都被砍/了头,女子和幼子被流放蛮地。

  再接着,便是靖王求娶苏相府大小姐苏锦,请了圣上赐婚。

  江书瑶有幸亲眼见证,这场盛大的婚礼,男女主终于双向奔赴,修成正果。

  作为这书中的边缘人物,江书瑶乐得做一个吃瓜群众,看着大女主苏锦复仇,谈恋爱,搞事业。

  只是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她就乐不出来了。

  穿过来这一年,江书瑶一心想做个咸鱼躺平,也想过,要像个过客一样,冷眼旁观这个世界,唯恐破坏了原本的剧情和结局。

  她穿的这个身子虽娇弱,但出身高贵,身为大乾国大长公主的独女,是父母的掌心宠。

  那龙椅上坐着的,是她的皇舅舅。因身子病弱,宫内宫外,人人都宠着她,生怕她什么时候就一病呜呼了。

  江书瑶穿书前是个孤儿,这一年来,享受了他们给予的一切关爱,早已将他们当成至亲。

  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至亲们,如原书中那般,落个身亡命殒的下场。

  今日太子妃早产,警醒了她,剧情已经偏离轨道。

  她庆幸,太子妃和小皇孙安然无恙,太子表哥也不会再因此一蹶不振,靖王也就不会那么快把持朝政,而皇室的人,也不会再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全部沦为靖王和苏锦登上高位的牺牲品。

  原书中,长乐郡主这个人物,早在永和十一年时,就已经病亡,现在正因为自己穿了过来,长乐郡主活得好好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正因为她的存在,导致了这一切的变数。

  而上一世,苏锦死于永和十二年,重生在永和十一年,她所能知道的,也只这两年间所发生的事情。

  反而自己能纵观全局,又有何惧。

  身为半个皇家人,她本身就处在漩涡的中心,既然无法逃脱开,那就破而后立。

  如此思量,江书瑶一双清亮的眼眸愈发坚定。

  她定要让亲人们,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苏锦能重生,就该让所有的人为她让路,他们又何其无辜!

5

  太子府不复先前的愁云惨淡,小宫女面上都挂着喜色。

  江书瑶刚刚耗费了心神,此时正浑身乏力,这个身子到底是太过娇弱了。

  她漫步在太子府后院内,轻车熟路地迈入假山上一坐凉亭,因四下无人,她不顾仪态地侧卧在长凳上,枕着胳臂假寐着,渐渐地陷入了浅眠。

  忽地,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说话声音随即响起:

  “王妃,太子妃今日险些就要一尸两命,长乐郡主一进去,太子妃就顺利产子了,难不成,这病秧子长乐郡主,会医术?”

  江书瑶在这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她屏住呼吸,任凭手臂麻了也未敢动作。

  接着,一道低如呢喃的声音传来:“早该死了的人,竟活到现在,可真是奇了。”

  “王妃?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回王府吧。”

  脚步渐渐远去,最后一句话,随着风落到耳边:

  “对了,李敬庭今日得胜归朝,你派人盯着他的动向,找到时机,递上我的信物,就道,永和二年的故人,邀他迎春楼一见。”

  听到熟悉的名字,江书瑶眼神微闪,随即,她扬唇一笑,晶亮的眼底荡开潋滟的波光。

  她揉了揉手腕,从凉亭走了下来,正撞上前来寻她的宫女。 

  天色渐暗,漫天霞光。

  阿娘不放心,要继续留在太子府照看着,江书瑶看过太子妃和小皇孙后,便率先回府。

  出了太子府,马车已经在等候,她提着裙角,刚踏上脚凳,便听到后方传来军靴踩在地上铿锵的声音。

  她侧脸看去,身着盔甲的男子阔步走在官道上,他单手抱着头盔,身后跟着一名内侍。

  竟是他!

  自己等了一早上的男人,李敬庭。

  没想到在此处碰上他,想必他进宫述完职。

  不同于晨时的远远一望,此时,一张面容随着他走近,清晰地映入眼帘——

  古铜色的肌肤,鼻挺唇薄,五官深邃俊美,长眉如刀裁,额边垂下一簇碎发,随风轻轻摇曳。

  江书瑶提着裙角的手指轻颤,没想到他长得......如此俊美,原书中对他的描写,只有阴冷狠毒,*人如麻,以及对苏锦的痴情、忠诚。

  没错,他便是原书中,对女主苏锦死心塌地的男配。

  身为宣平侯府的庶子,李敬庭十五岁只身投军,叱咤疆场八年,如今是大乾国手握重权的大将军,更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乾战神。

  因生母身份卑贱,他自小在宣平侯府受尽冷落,导致性情孤僻偏执。多年前,苏锦曾给予的一次援手,让他铭记一生。

  自此后,苏锦便成了他心中的白月光。

  可惜苏锦早有良人,他对苏锦爱而不得,只能痴守在她身后。

  原书中,靖王最后能登上皇位,靠的就是李敬庭率领大军俯首称臣。

  而登基为帝的新皇,又如何能容忍另一个男人守护在他的皇后身边。

  最后两人因政见不同,李敬庭被新皇设计,被逼之下黑化谋反,战败后被挑断全/身经脉,砍/断了双腿,囚禁于暗牢,最后在他的部下营救他时,被万箭穿心。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李敬庭的下场可谓是全书最惨烈的人。

  而新皇和皇后苏锦,男女主光环在身,一生一世一双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作者可真是亲妈,替苏锦配了个顶级的工具人,用完就牺牲。

  江书瑶先前琢磨如何挽救至亲的命运,最先想到的李敬庭这个关键人物,她毫不犹豫地下定决定,要拉拢李敬庭。

  如今,李敬庭刚一回京,苏锦已经开始利用旧恩接近李敬庭,不用说,李敬庭对于心底的白月光,定是同书中那般,有求必应。

  而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切断他们之间的接触。

  少了李敬庭的助力,苏锦夫妻想要登上高位,可就难了。

  江书瑶心中思忖着,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良久,看在别人的眼中,便是长乐郡主对着李大将军犯花痴。

  直到一道阴冷压迫的目光落在脸上,江书瑶才倏然惊醒,心尖都跟着一颤。

  这个男人,

  真的......好可怕。

  他身后的内侍对他低语了几句,想必是在告知他,她的身份。

  江书瑶提着裙角的手指紧了又紧,好不容易能当面见到人,怎么能放过这次机会呢。

  她深吸一口气,顶着那摄人的目光,硬着头皮,提步朝着他走去。

6

  男人身形高大,身姿笔挺阔步走来,气势凌人。

  江书瑶朝他走去,又唤了声:“二表哥。”

  他停下脚步,目光沉沉看过来,视线相撞。

  江书瑶看进那双浓墨般的黑眸,极冷,毫无温度,犹如寒冬飘下的第一片雪花,趁人不注意时,落入脖颈内,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此刻,她像极了自投罗网的小兔子,不怕死地蹦跶进猛兽视线范围内。

  她极力忽略自己胸膛蹦跶的心跳声,走到他面前,略仰头看向他,扬唇一笑,道:

  “二表哥,你没有马车吧?不若,我让府上的马车先送你一程。”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剑眉微不可察地轻蹙一瞬,薄唇轻启:

  “不必。”

  相比于他整个人的森冷疏离,他的嗓音意外的低沉悦耳。

  “二表哥,无需这么见外,二表哥边关归来,鞍马劳顿,该早些回去歇着。”江书瑶攥着手指,面上带着钦敬之色,言辞诚恳。

  李敬庭面无表情,无人知道他脑中有一刻的怔楞,冷硬的胸臆内也随之荡起了波澜。

  平生第一次有人出言关心,竟出自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

  身为千娇万宠的长乐郡主,身份如此尊贵,居然看得起他这般,泥沼里爬出来苟活之人,还自来熟的称呼他一声二表哥。

  二表哥?

  他心下轻嘲,她的表哥,不应该只有他那位,身为宣平侯世子的兄长么。

  转而再想到,他那位佛口蛇心的嫡母,若她得知她这位尊贵无双的侄女,竟称呼她口中的贱/种一声表哥,她脸上的表情定会精彩万分。

  视线再次扫向面前的小姑娘,只见她面容苍白无色,一双眼灵动清澈,只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复杂交织,有那么几瞬,李敬庭竟然从她眼底看出了几丝怜悯。

  可笑之极!

  他李敬庭手上沾了多少鲜血,踩碎了多少敌人的头骨,才走到如今的地位。

  如今,谁人见了他不畏惧。

  何需一个毛都没长齐,还病弱得姑娘怜来悯他!

  他收回视线,抿紧了薄唇。

  江书瑶若是知道男人对她的腹诽,定要挺起胸膛,给他一个好看!

  此时,她只觉得自己的话音刚落,男人的面色愈发阴沉,她心下一个咯噔,乌黑眼珠转了转,她好似没什么不妥的话啊。

  倏地,后方传来踏踏的马蹄声,一名侍卫牵马而来。

  江书瑶只觉眼前一闪,方才还在眼前的男人,转瞬之间就跨上马背,他的长腿一蹬,就这样飞驰而去。

  “咳咳咳......”

  江书瑶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一嘴的灰。

  见她咳得眼角沁出泪花,一旁的内侍不由担忧道:“郡主,您无事吧?”

  江书瑶摆摆手,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暗叹道,果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她抬眸看去,夕阳的余晖下,那道身着黑色铠甲的背影,英挺又冷漠,又有几分苍凉和孤寂。

  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江书瑶收回视线,莫名地,心中有些闷闷。

  此时,那名牵马而来的侍卫对她抱拳一礼,正要离去,江书瑶出声喊住他:“你是我二表哥的侍卫?”

  “属下正是将军的亲卫。”

  “那我表哥这是去宣平侯府?”

  那名侍卫摇头道:“将军住自己的宅子。”

  “在哪儿?”

  侍卫略一迟疑,复而开口道:“位于城西的燕尾胡同。”

  这么远?那里离皇城马车也得要一个多时辰。

  江书瑶心念微动,又转身走向太子府。

7

  翌日,

  丫鬟红梅替江书瑶着梳妆,她笑着道:“郡主,您如今的气色好多了。”

  江书瑶眨了眨眼,铜镜内,一张潋滟俏丽的小脸做着同样的动作。

  她这几个月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素日里毫无血色的小脸,终于透了一丝红晕,有了一丝人气。

  要她说,这个身子较弱就是太缺少运动了,一想到之前喝的那些苦到发呕的药,江书瑶决定,明日围着自己的小院,多跑上两圈。

  此时红莲进来道:“郡主,宫里送了很多赏赐,正厅都堆满了,东宫也跟了个小太监来了,说要给您请安。”

  江书瑶颔首,去了前厅。

  东宫来的小太监恭谨地对她磕了头,道太子妃和小皇孙一切都好,还道,太子妃让她得空就去东宫。

  江书瑶示意小太监起身,自是应了约。

  陪着爹娘用罢早膳,江书瑶绕着公主府走上几圈消食。

  忽地,一墙之隔,隐隐有声音传来。

  红莲疑惑道:“咦,隔壁的宅子不是空着么,怎么有人走动?”

  “难不成有人住进来了?会是谁呢?”红梅面露好奇。

  江书瑶听罢,勾唇笑了笑:“走,我去准备点贺礼,本郡主要去见见这位新邻居。”

  然后,江书瑶带着准备了半日的贺礼,并没有见到人,只见到一名仆役打扮的的中年男子,自称周伯。

  “郡主,将军还在城郊外的军营,还未归来。”

  江书瑶拧眉,她特意挑了这个时辰来,没想到还是没见到人。

  天色渐暗,春风的夜晚,一阵风吹过,到底是有几分凉意,江书瑶缩了缩脖颈。

  周伯自是识得这位长乐郡主,皇上赐主子这座宅子,隔壁便是大长公主府的府邸。

  没想到这搬来的第一日,这位尊贵的小主子就上门来了。

  这位也是宣平侯府那位女主子的亲侄女,周伯想到自家主子自小受的苦,就从心里不待见与那位有关的人。

  见她面色苍白,也知道这位身子弱,到底是个小姑娘,又心软了几分,便道:“郡主若是有要事等将军,不如先进来吧,这里风大。”

  江书瑶暗自好笑地,看着这位圆脸的周伯,先前他见自己的眼神明显有几丝抵触,又见自己冷得缩了缩脖子,语气又软了几分,倒是个面冷心慈的人。

  江书瑶笑着谢过周伯,随着他走进了宅子,便让他先去忙了。

  这座空置的典雅别致的宅子,原先是一座王府。

  昨日,她特意去求了太子表哥,让他向皇上提议,将这座空置的宅子赐给李敬庭。

  太子表哥面含深意地看着她,明显是误会她的用意,她并未辩解。

  近水楼台先得月。

  没有什么比人在眼皮子底下更好地注意了,她要看紧李敬庭,不给苏锦一丝能接触他的机会。

  江书瑶坐在花厅内慢慢等候,从夕阳西下等到繁星点点,还未等到人影。

  “罢了,我们先回吧。”江书瑶出言道,再不走,阿娘便要来寻了,顿了顿,又吩咐红莲道:

  “将东西摆在桌上吧。”

8

  江书瑶带着红莲回了府,她并不知道,她前脚刚进门,就有一道马蹄声朝着长巷而来。

  李敬庭入了府,周伯迎了上来。

  心里头正想着军营的军务安排,一遍漫不经心地,听着周伯说着府中的事物,直到听到一个名字,李敬庭拧眉问:“你刚刚说谁?”

  “长乐郡主。”

  她?李敬庭剑眉轻佻,脑中浮现一张白玉的小脸。

  走进花厅,目光定在桌上摆着的几道点心上,看到其中一道时,冷冽的瞳孔倏然紧缩。

  翠玉豆糕,多少年没有见过这道点心了。

  他的生母是宁州的一名歌伎,与宣平侯偶遇后,被其带回京城,成了宣平侯府的姨娘,说是姨娘,不过是嫡母身边的一名卑/贱的丫鬟。

  不论宣平侯平日里有宠爱她,也不妨碍在宣平侯看不见的地方,被嫡母蹂躏,后宅妇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来自小地方,家道中落沦为歌伎,生性却单纯的姨娘,如何能见过这些手段。

  都以为他年纪小,定不知事,没人知道他的早慧,即便是两岁的记忆,到如今,都历历在目。

  五岁那年,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长期身心受尽折磨,在亲手做完了一道,他爱吃的翠玉豆糕,带着对他无限的眷念,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他守在她身边,一声声唤着阿娘,这个她从不让他喊,可每次他悄悄唤她时,她灰败的眼眸总会迸出一丝晶亮。

  可她再也听不见了。

  “这些都是郡主带来的,郡主在府上等您多时,方离去。”

  周伯的话让他瞬间回了神,一双黑沉沉的眼眸微眯,她做的,全是宁州那边的点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心下冷哼,他倒要看看,这个长乐郡主打什么注意。

  “全部扔了。”

  丢下一句话后,李敬庭转身而去。

  周伯一楞,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突然就冷了脸 ,看着满桌子的点心,不由地叹道:“扔掉可就浪费啰,听郡主身边那丫鬟说,这些,可都是郡主花了半日功夫,亲手所做。”

  闻言,男人迈过门槛的脚步一顿,鬼使神差般道:“罢了,一会送到我屋内里。”

  等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黑得更为彻底,抿紧了唇瓣,大步流星而去。

  徒留周伯憨笑一声,自家主子向来说一不二,倒是第一次见他变卦得如此快,这样好啊,有人味了,主子就是太冷,到了如今二十三岁的高龄,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周伯轻叹一声,看着面前这桌点心,又想到送来点心的那位主子,心下摇头,这个不行,身份虽配得上他们主子,可身子太过娇弱,主子定不会喜欢这种柔软得不能自理的姑娘。

9

  接连几天,江书瑶又去了隔壁府上,依旧没碰上人,不禁有些泄气。

  这日一早,她卯时起床,已经围绕后院跑了几圈,正气喘吁吁地休息了一会,接过红莲递过来的帕子。

  倏地,她抬头看向隔壁府的方向,乌黑的眼眸乍然亮起,唇角扬起一抹笑,对着红莲耳语了几声。

  红莲听罢,转头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几名小厮,架着长长的木梯而来。

  “郡主.....”红莲不敢忤逆自家郡主,可看郡主爬上了长梯,还是白了一张脸。

  江书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地爬上墙头,顺势坐了下来,抬眸看去。

  男人墨发黑衣,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剑,舞得疾若闪电,稳健潇洒。

  江书瑶直楞楞地看着,一时忘了呼吸,天地之间好似只有那一抹黑影。

  清晨的一缕阳光,洒在他身上,散去了他身上的生冷气息,连带着他周身都泛着耀眼的光芒。

  他好似不知疲倦,精壮强悍的体魄,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就在江书瑶怔楞时,倏地一声,一阵疾风卷来,她来不及反应,只见眼前一闪,一物擦过她耳边的碎发而过,她转头一看,竟是一片树叶飘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又落在地上。

  她呆呆地转了头,只见男人已经站在不远处,正阴沉沉地看过来,江书瑶的心跳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她掐紧手心,轻咬唇瓣,喉咙有干哑:

  “二,二表哥。”

  李敬庭看着小姑娘原本红润的小脸上,肉眼可见地血色尽失,也知吓坏了她,心下自嘲,何必同一个小姑娘计较。

  她爱看,就随她意。

  遂,他转身提步而去。

  江书瑶因好不容易见到他人,正想着要和他拉进关系,怎么甘心这人就这么走了,心下不由一急,原本蹲着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大喊道:“二表哥,你等等。”

  因速度太过,猝不及防之下,一个不稳,整个身子都失去控制,头朝下地向下落去。

  江书瑶狠狠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空白,意识却清明——天要亡我!

  墙这头的红莲,眼见着自家郡主向墙内摔了过去,心神俱裂的尖叫出声。

  李敬庭虽背对着,早在小姑娘出言时,心神不知觉地被牵引着,果不其然听见尖叫声。

  脑中来得及思考,身子已经快一步疾速飞去,顷刻之间,馨香温软入怀。

  陌生的气息充斥鼻腔,他下意识想扔了怀中的‘异物’,却被人抓紧了衣襟,他呼吸瞬间滞了住,冷峻的面上冷漠至极,他薄唇抿至发白,沉声道:“还不下来?”

  江书瑶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寒冷彻骨的黑眸,心跳却在这铜墙铁壁的怀中渐渐归了位。

  劫后余生也不过如此了,面前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好歹还是出手救了她。

  这么想着,他也没那么可怕,她扯了扯唇角,颤着嗓子道:“多,多谢二表哥,救了我。”

  “下去。”

  男人的声音不容置疑,江书瑶才发现,她已经将他胸前的衣襟揪得皱巴巴。

  她眨了眨眼,无辜道:“抱歉啊,二表哥,我不是故意的。”

  说罢,她瞄了瞄男人的面色,嘟囔道:“我,我赔给二表哥一件衣服便是。”

  这样说着,松了手,也就顺势从男人身上下了来。

  脚刚着地,就因为腿软差点软在地,好在及时抓住了男人的衣摆,可男人已经提步而去,江书瑶就这样抓着他的衣摆,一个借力,整个人就这样扑到他背上。

  从前方看过来,却是长乐郡主从后面抱住了李大将军。

  而慌忙赶过来的几人,几双眼睛,同一时间瞪得圆圆的。

  红莲:郡主也太大胆了......

  周伯:郡主果真是看上他家将军了,而将军竟然没有拒绝,难不成,将军真喜欢郡主这样的柔弱的美人?

  江书瑶站直了身子,摸了摸撞痛的鼻子,小声抱怨道:“怎么这么硬。”

  李敬庭的身子猛然僵了住,他握紧了拳手,一言不发,头也没回地大步而去。

10

  “郡主,您不会是真看上李大将军了吧?”

  江书瑶用完晚膳,又带着红莲朝隔壁宅子走去,就听红莲在身后小声地问道。

  她想到上次同太子表哥提议,将这座宅子赏给李敬庭时,太子表哥那意味深长的神情。

  红莲从昨日到今日问了不下数十次了。

  也是,一个女子莫名对一个男人过度的关注,除了生了爱慕之心,还会是什么。

  她摇摇头,开口道:“我不......”

  话还未说完,远远地看见那朱门半开,周伯正同一名丫鬟模样的人说着话,下一刻,那丫鬟将手中的一物递给周伯,便转身走。

  江书瑶眯了眯眼,正在思索着,这个丫鬟会不会是苏锦的人。

  果然听红莲开口道:“郡主,那是靖王妃身边的丫鬟。”

  “你确定?”

  “奴婢认得她,她就是靖王妃身边的丫鬟之一。”

  江书瑶加快了脚步,追上周伯。

  “郡主来了。”周伯笑着招呼了她。

  江书瑶看见周伯喜笑颜开的脸,便知他同红莲一般,都以为自己对李敬庭有意。

  “周伯手上这是?”

  “哦,这个,方才有个丫鬟递了拜帖,说是将军的故人,明日戌时在迎春楼设宴,邀将军前去一聚。”

  “周伯认得那位丫鬟吗?”

  “不认识。”周伯摇了摇头。

  江书瑶眼珠子一转,面上适当地露出一丝异色,说道:“我方才走来时,也见那丫鬟眼熟,看背影,我好像在宣平侯府见过。”

  周伯闻言,脸色瞬间一沉,就知道宣平侯府不会死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将军重权在握,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就想重修关系了,真是痴人说梦。

  哼!

  江书瑶见周伯手中的帖子已经被捏变了形,唇角若有似无地牵起,想来这份帖子,是不会到李敬庭手中的。

  她笑着对周伯道:“周伯,我又带了两份点心,等晚间二表哥回来了,刚好填填肚子。”

  “郡主有心了。”

11

  翌日,戌时,迎春楼。

  江书瑶示意红莲,红莲上前敲了敲门。

  一阵脚步声传来,门从里面被打开。

  “你.....郡主?”

  江书瑶直接越过开门的丫鬟,径直走了进去。

  只见桌前端坐一人,不同于她寻常的精致妆容,雍容华贵,此刻她一身湘妃色袄裙,面容素净,整个人看起来淡雅如秋菊。

  身为女主,苏锦的姿容自然是绝色无双。

  如此装扮,倒别有一番风情,连身为女子的她,都不禁赞叹一句,更遑论男子了。

  苏锦见了她,眼底闪过诧异。

  江书瑶扬唇一笑,率先开口:“小皇婶。”

  先靖王有从龙之功,被先帝封为异姓王,如今的靖王乃先靖王独子,继承王位后,看是闲散王爷,实则野心不小,他比太子表哥也大不了几岁,而身为靖王妃苏锦,虽比她也只大上两岁,她见了自是要称之一声小皇婶了。

  苏锦挑眉,不置可否。

  她视线淡淡的扫来,红唇微启:“原来是书瑶,书瑶身子好了?”

  她的声音娇软,让人听之犹如清风拂过的轻柔。

  “多谢皇婶关心,我的身子是老毛病了,我父亲替我寻了神医,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江书瑶笑着道。

  复而她歪了歪头,好奇地问:“怎么不见我小皇叔,小皇婶一人喝茶?”

  苏锦抿唇一笑道:“我今日来,不过是见个故人罢了。”

  江书瑶了然一笑,她点头道:“想必小皇婶要见的,是我二表哥吧?”

  二表哥?

  苏锦一怔,不过须臾,便反应过来,笑着道:“正是李大将军,书瑶怎么会知道?”

  “自然是我二表哥告诉我的,二表哥刚归京,军务繁忙,又听闻小皇婶邀约,便让我替他来了。”

  江书瑶说着,示意了后方的红莲,红莲走上前来,将手中捧着的木匣子放在桌上。

  “我二表哥重情重义,一直对于曾施出援手之人,心存感激,所以,也一直记挂着要酬谢小皇婶。”她一边说着,伸出嫩白的长指,打开了木匣子子。

  满匣子巧夺天工的精美饰品露了出来。

  江书瑶继续道:“我二表哥身为男子,也不懂女子的喜好,便托我准备了一些谢礼,希望小皇婶喜欢,若是小皇婶不满意,书瑶还可以重新备礼。”

  苏锦黑瞳一沉,端庄的表情有一瞬差点绷不住。

  永和二年,她将被人戏弄的李敬庭,从满是淤泥的水塘中拉了出来,这件事情,除了她和李敬庭,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如今,江书瑶捧着礼而来,只会是从李敬庭口中得知,苏锦垂下眼,盖住眼底的阴霾,看样子,拉拢李敬庭这么好的筹码,就这么没了作用。

  她再次抬眸看过来,唇角含笑,眼里带着些许试探:“书瑶同李大将军......”

  江书瑶心念微动,她从善如流道:“正是如小皇婶想的那般。”

  说罢,她低下头,做了个小女儿家羞涩模样。

  有什么能比一个女子因爱慕男子,而缠上了他,因而不让他和其他女子接触,更有说服力呢。

  既然大家都这样误会,那她就做实了这个误会又何妨。

  只要李敬庭同苏锦和靖王夫妻之间,彻底断了线,日后,靖王要夺位,就难如登天。

  更别说,她已经将所知之事,都告知了太子表哥,太子表哥定会提前防范,如此这般,靖王夫妻想要登上高位,便是天方夜谭。

  那么她的至亲们,都不会如书中的悲惨结局了。

12

  在江书瑶的坚持下,苏锦只好收了那匣子精贵的首饰。

  两人从迎春楼出来,长街两边已灯火通明。

  “可要我的人送你?”苏锦看了看江书瑶身后只跟着一个丫鬟,和一个车夫,笑着问。

  “多谢小皇婶,不用了,也不远......”

  正在此时,踏踏的马蹄声从前方响起,江书瑶一眼就看见了黑马上的男人,心下突突直跳,怎么就这么巧?

  难道苏锦的女主光环就这么强,最后还是会与李敬庭牵扯在一起?

  她的努力,终究是白费吗?如此想着,她面色惨白一片。

  苏锦也看见了马上的人,眼底闪过异色。

  江书瑶竭力稳住思绪,她对苏锦道:“小皇婶先回去吧,我二表哥来接我了。”

  说罢,她朝着男人走去,没人知道,她这一步,一步,走得有艰难。

  若是李敬庭见了苏锦,便如原书中那般,因遇见了心底的白月光,此后一发不可收拾,执意要守护在苏锦身后,对她有求必应,那要怎么办?

  如此想着,已经到了男人面前,她仰头对着高马上的男人道:“二表哥,你忙完啦。”

  男人翻身下马,长腿迈了过来,就在男人从她身边错身而去的一瞬间,江书瑶心都要跳了出来,他真的要去找苏锦?

  这一刻,江书瑶生出一腔孤勇,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李敬庭垂下眼眸,那只细嫩的手指,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摆。

  她怎么这么喜欢拽他的衣服。

  略一抬眼,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李敬庭竟从她眼底看见一片哀伤。

  他面色微沉,她为何露出如此表情,她的面色也着实很差,像随时要晕厥。

  她到底做了什么?

  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眸扫看向不远处的苏锦。

  他自是认识这个女人,苏相府的嫡女,如今的靖王妃。

  年少时,曾得她援手之恩,那是他年少漫而苦长的时光内,唯一对他施出援手之人,他一度从心底感激她。

  既然碰上了,自然是要招呼一声,可不知为何,他方一见她,就浑身不自在。

  随着他走近,四肢都在作痛,就连胸腔内都犹如被利剑穿透剧痛。

  这一瞬,他想起曾做过的一次噩梦,梦中他被人关在地牢,全身经脉经脉尽失,最后被人万箭穿心而亡。

  梦醒来后,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他这样的人,手上沾染的鲜血无数,即便最后落个万箭穿心的下场,也只会是在战场上,也不该在地牢中。

  只是,梦中被箭穿透的痛,好似真实经历过一般。

  他面色无异,心中疑虑丛生,为何,面对曾对他有助之人,身心都起了如此大的抵触。

  既然想不明白,他也不再纠结,日后,奉上谢礼,少些往来便是。

  他收敛了神色,低头看向面前的小姑娘,难不成,她和苏锦起了争执?

  “二表哥,我方才和小皇婶喝完茶,你现在回府吗,能顺道送我回去吗?”她又糯糯地开口道,语气又带着哀求,乌黑的眼眸已经泛起了水光。

  李敬庭胸腔内的疼痛已经缓解,见她的此刻的模样,又生出一股子憋闷。

  他沉着脸,微微点头。

  又朝着苏锦方向一颔首,算是招呼了一声。

  “走吧。”

  话音刚落,只见方才面色还惨白的姑娘,一瞬间就笑靥如花,眼底漾开浅淡潋滟的光泽,面容天然灵动,见之可喜。

  他默默移开眼,心道,她还是笑起来,顺眼些。

  “二表哥,你真好。”江书瑶说罢,提着裙角,欢快地上了马车,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面上有一瞬的呆愣和无措。

12

  马车停在长公主府前。

  江书瑶下了马车,回头看去,眼见着李敬庭正要进了将军府,她连忙提裙跑向他。

  “二表哥。”

  男人停下脚步,侧目而来。

  江书瑶仰头,看向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她咬了咬唇瓣,神色像是很不安地道:

  “今日,我同小皇婶叙旧,无意中听她谈起,她曾在多年前帮过二表哥,我听了,只觉得我小皇婶真是个好人,我就、我就送了她一些首饰,算是、算是感谢她对二表哥的援手之恩。”

  “多事!”

  清冽如山泉般悦耳的声音,可他说话的语气,却同他人一般冷硬疏离,江书瑶心下一沉,他这是怨她多事了。

  李敬庭转过身来,狭长的眼帘微眯,目光沉沉地看向面前的姑娘。

  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自己的裙摆,像是做错事情,听训的孩童一般。

  “你到底所求为何?”

  说罢,他心底自嘲,她身为贵为郡主,怎么会对他这样的人有所求,他扯着唇角道,厉声道:

  “为何要送那些点心,为何三番两次地接近我,为何要替我酬谢靖王妃?”

  他一句句的质问,落在耳畔,江书瑶倏然抬起眼眸,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样貌,生得实在是好,可眉宇间过于凉薄,又透着一丝邪气,让人畏惧。

  她站在门外,他在门内。

  俩人之间只隔了一道门槛,明明近在迟尺,可他身上自带如猛兽般的警觉,不容任何陌生气息,侵犯属于他的领地。

  他自小受过诸多磨难,并没有成为一个大恶之人。

  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若存心为难给予他屈.辱的宣平侯府,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而他,也不过与宣平侯府形同陌路,并未做过任何报.复行径。

  想到他在书中的凄惨的结局,江书瑶的心尖泛上酸楚和惆怅,他是个和活生生的人,不同于她看原书中那般,是个冷冰冰的纸片人,在看到他的结局时,只得了她一句唏嘘。

  她看着面前冷着脸的男人,她该如何开口,不要对苏锦动心,她会害了你。

  李敬庭一双冷厉的眼眸,锁住面前的姑娘,不放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

  只见她眼中又露出一副对他怜悯的目光,他捏紧了拳手,胸腔内涌上一股怒意。

  她这是何意,又对他露出这般目光!

  他正要出言呵斥,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语。

  周伯就在不远处瞧着,他满面愁苦,心中叹道:我的主子啊,您可真是凭真本事单身啊。

  人家郡主天骄之女,都为了你洗手作羹,还能是为了什么。

  江书瑶见周伯来了,心下松口气,她实在是顶不住男人那摄人的目光。

  眼见着周伯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她和他之间转来转去。

  她低着头,垂下的眼睫盖住了眼底的光芒,做出一个娇羞的表情,娇嗔道:“二表哥,你怎么这么凶!”

  说罢,她提着裙角,如蝴蝶一般飞了去。

13

  “哎!”

  李敬庭边进了自己的院子,边松了松衣襟,耳边是周伯第三十次叹息。

  “周叔?”李敬庭无奈出声。

  “将军,你不该对郡主如此冷淡,人家毕竟是姑娘,就该哄着她,宠着她。”

  “原先老奴也以为郡主定是个娇纵的......可这段时日接触下来,老奴就没见过像郡主这般心地好的姑娘了,一点郡主的架子也没有,对老奴,对着咱们府上的小厮,都客客气气。”

  “您看看您,都这个年岁,早该寻个人成个亲,您自己不上心,现在好不容易有姑娘对您上了心,您还对她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哎,郡主定是被您吓跑了......”

  李敬庭脱下外衣的手一顿,他漆黑的眼珠转向周伯,他听见自己开口问:“你是说,她......”

  周伯一张圆脸上,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郡主一定是很心悦将军啊.......”

  周伯的话音刚落,男人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心底瞬间泛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心悦他?

  之后,这句话像是带了魔咒一般,充斥在他的脑海中,激荡在胸臆间,陌生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让他分外无措。

******

  翌日,红莲将周伯迎进了府。

  “周伯?”江书瑶诧异地看向突然来访的周伯。

  “郡主。”周伯圆脸上带着笑意,递上了捧着的匣子,说道:“郡主,这些您收下吧,将军吩咐要交给您的。”

  红莲接过匣子。

  江书瑶上前打了开,满满一匣子的金银首饰,连她都看花了眼。

  “这?”她疑惑地看向周伯。

  “这些都是将军亲自挑给郡主的。”

  江书瑶挑眉,这是因她送了礼给苏锦,所以补偿给她?

  既然他愿意送,她也没必要推辞,有来有往,这样才能拉进彼此的关系,她得好好想想,以后该送什么回礼。

  她看着面前笑的和煦的周伯,眨了眨眼,甜甜地唤了声:

  “周伯,我表哥日常喜欢吃什么?”

  ......

14

  自那日爬上墙头以后,江书瑶每日卯时起床,围着自己的小院跑上几圈后,接着,她就爬上墙头,看着那人练剑。

  而那练剑的主人,身上的气质愈发冷淡,从不给她一个眼神。

  不过,也不妨碍她看得津津有味。

  在那方小小天地间,一抹黑色的身影,飞舞之间,犹如一副色彩单一的画作,却比任何斑斓的色彩更加让人震撼。

  江书瑶坐在墙头托着腮,心里无比地惊叹着,若是能有她那个时代的摄影工具就好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练剑的男人,已经无数次舞错了剑法。

  转眼,就进了初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这一日,江书瑶进了将军府,周伯满脸是笑地迎了上来。

  “郡主,您可来了,您好久不曾来了。”

  江书瑶抿唇笑了笑,道:“二表哥又不待见我,我来了也招他烦。”

  “郡主,您说的哪儿的话,将军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虽然看起来冷冰冰,可这心是热的。

  郡主,您可别恼了他,他虽不说,可是您送的点心,他都吃完了。”

  这下轮到江书瑶惊讶了,他竟吃了她送得点心?

  送点心,也不过为了接近他打的幌子,若说诚心,的确没有多少诚心,毕竟,自己也不过是指挥着下人做得罢了。

  听周伯这样说这,她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江书瑶问:“周伯,灶房在哪儿?”

15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李敬庭踏着月色归来。

  “将军,你怎么这么晚才归来,快去你的院子里吧。”周伯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了人。

  李敬庭在军营忙碌了一整日,灰尘仆仆,听了这话,以为周伯像往日那般,准备好了洗澡水。

  当下也没注意到,周伯那张圆脸上,带着比平常更深的笑意,他一边走进自己的屋子,一边解着衣襟。

  院内灯火通明,寂静无声。

  他向来随性惯了,府里也就周伯和几个小厮,连个婢女也无,他随手脱了外衣,只剩下一件湿透了的里衣,此刻胸口大敞着,忽地,正要褪下里衣的手指一顿,他蓦地抬眸看去。

  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震惊。

  江书瑶费力地眨了眨眼,目光缓缓下移。

  那片春色就这么地印入眼底,古铜色的肌肤,矫健修长的上半身,再往下,那凸起来的胸肌,肉眼可见蓬勃的力量。

  她吞了吞口水,着实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你怎么在我屋里。”

  李敬庭面色一沉,手忙脚乱地合起衣襟。

  她竟然面不改地,盯着他的胸膛看,还一副欣赏的样子,她究竟是不是女子!

  见男人一副慌乱的模样,没了往日的冷漠疏离,江书瑶竟觉得莫名有些好笑,她甚至看见他耳尖都泛着红。

  “我有事情要同二表哥说......”

  江书瑶见男人逃一般走了出去,无声地笑了笑,她伸手摸了摸桌上的碗碟,好在,还没有冷掉。

  再出现时,男人换了一身暗青色长襟锦衣,江书瑶扫了一眼他的衣领,嘴里犯了嘀咕:“这么热的天,衣领拉这么高,不热么。”

  李敬庭感受她的目光,剑眉不自在地拧起来,他冷冷道:“夜深了,郡主还留在这里有何事?”

  “二表哥,你先坐下吧。”江书瑶示意他道,将桌上盖着的碗打开。

  “今日是你的生辰,二表哥,书瑶祝你生辰快乐,吃了这碗长寿面,定能健康长寿。”

  江书瑶面上笑意吟吟,心里却道:二表哥,离苏锦远远的,你定能长命百岁的,一定不会有那样凄惨的结局。

  男人目光凝在这碗长寿面上,一动不动,像失了魂魄一般。

  “二表哥?”

  江书瑶见他突然没了反应一般,心里也有些紧张,他定又怪她多管闲事吧。

  “我尝过了,不难吃的。”江书瑶说着,语气带着小心翼翼。

  男人一言不发,他坐了下来,长指拿过竹筷,开始吃了起来。一开始他吃得很慢,可渐渐地,他越吃越快,大口大口吃着,几口就将满满一大碗长寿面,吃的精光。

  江书瑶看着,渐渐瞪大了眼睛,她做的面有这么好吃吗?

  他放下竹筷,倏地站了起来,转身离去的那瞬间,江书瑶下意识拉住他的衣摆。

  “二表哥......”

  李敬庭垂下眼眸,看向抓住自己衣摆的细嫩的手指,缄默片刻,他依旧没有出声,提步离开。

  见他走的毫不犹豫,明明那样挺拔的身影,周身却漫着浓浓的凄凉。

  江书瑶此刻的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

  她为了挽救至亲,破坏他和苏锦之间的联系,是真。

  可她想要他长命百岁,也是真。

  她垂下眼,看向桌上的锦盒,那是她为他准备的生辰贺礼,这是她挑选了好几天,才选了这个玉扳指,希望不会被他扔了。

  她并不知道,男人跨出门槛时,那双冷冰的眼底,早已猩红一片。

  更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这一夜,倚在她往日坐过的墙头上,看着她的院落,直到天明。

16

  几日后,太子表哥的暗卫,递来一道消息,她看完后,眼底泛起冷意。

  苏锦和靖王夫妻果然没那么快死心。

  先靖王与先帝情谊深厚,更有着从龙之功,先帝能得天下,有先靖王一半功劳,而身为先靖王独子的萧峰,幼时便颇得先皇宠爱,与一众皇子待遇一般,皇室一众的小辈,都要尊称萧峰一声小皇叔,先靖王故去后,萧峰承了王爵。

  先帝子嗣稀薄,当今圣上性情仁厚,也算是看着萧峰长大,更是将他当成半子看待,即位后,宠爱萧峰更甚先帝,恐怕,他到死也不相信靖王会夺位逼宫。

  加上靖王平常一副闲散王爷模样,朝廷之事不肯沾手,这也是她皇舅舅信任他的原因吧。

  她早就让太子表哥派人盯着她夫妻,太子表哥已经在着手,将靖王安插在朝廷的势力一一拔出,想必苏锦和靖王已经按捺不住了。

  “红莲,备车,我们去京郊。”

  江书瑶换了身衣物,去掉碍事的钗环,乘上马车,催促车夫加快马速。

  “郡主,到了。”

  江书瑶被人扶下马车,差点腿软,马车颠簸一路,她差点吐了出来,她攥紧手心,缓了缓后,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小皇婶?这么巧,在这里等我表哥?”江书瑶面带微笑看向苏锦,单刀直入地道。

  苏锦见到长公主府那辆马车出现时,眼底就一片阴翳。

  此刻,见江书瑶雄赳赳地前来,一出口就如此直白,她带着笑意的面上,也僵了住。

  江书瑶却不给她粉饰太平的机会,她笑了笑,继续道:

  “小皇婶这是对我上次送的礼,不满了。若是这样的话,就该让人给我递个话,我重新给你备上一些。我二表哥这人不识情趣,只懂打打**,也不懂女人心里的弯弯绕绕,你找他可就找错了。”

  苏锦收敛了神色,她扬眉看过来,意味深长道:

  “书瑶还是吃好喝好,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道,毕竟,生命也来之不易,至于大人的事情,书瑶还是少管些比较好。”

  江书瑶心下嗤笑,她以为自己同她一样,是重生而来的吧。

  她语气当下也冷了起来:“小皇婶这话,书瑶不明白了,大人的事情?不知道小皇婶一再地找我二表哥,我小皇叔可知?若是知道了,不知他介不介意?毕竟小皇婶已成他妇,而我二表哥还未婚配,如此这般,只会给我二表哥带来麻烦的。”

  原书中,可不就是因为靖王妒忌心作怪,设计李敬庭谋反,将他关押在暗牢,断了他全身经脉,最后被万箭穿心而亡。

  她心下冷哼,面上露出一副娇纵郡主的架势,抬高下巴,语气带着霸道:

  “还有,我这人善妒,我二表哥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我自然是不放心,要时时将他看住眼皮子底下,任何女人接触他,我都不乐意。”

  她玉白的小脸上,不见笑意,倒是有几分郡主的气势:“所以,小皇婶以后离我二表哥远一些。”

  苏锦轻笑出声,看向江书瑶的目光,像是在看着天真不知事的小女儿,她笑着道:

  “书瑶这还没嫁给李大将军,就如此眼界,他日,若是李大将军纳了几房美妾,待那时,书瑶又欲何为?”

  纳妾?李敬庭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若是有意纳妾,也不至于让周伯愁白了头,时常叹道,他们将军府,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她看向苏锦,心下暗嗤道,果真是女主光环,她同靖王就该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别人,只会同大多数女人一般,与人共/享夫君。

  “这就不用小皇婶操心了。”

  一番话下来,苏锦的面色不变,眼底暗光闪过,这个江书瑶,太过难缠!

  与此同时,一身道玄色身影,骑马而来。

  正是李敬庭。

  不远处便是军营,这条路,是他回府的必经之路,他自然早就瞧见了这边人。

  也瞧见那粉色身影的姑娘,面上带着倨傲,红唇一张一合。

  他握着缰绳的大掌,攥地紧紧地,耳尖泛着红,胸臆内热胀袭来,这种感觉,早已不陌生,这段时日,一想到这个姑娘,总能体会到。

  而此时,见那张红唇一张一合,他的唇角微微牵起,眸底的冷意化开了缱绻愉悦的笑意。

  江书瑶自然也看到了李敬庭,她抬眸看过去,正对上那双漆黑幽暗的眼眸,心跳慢了一拍。

  心中不由庆幸着,好在隔得远,她方才对苏锦所说的一番话,他定然听不见。

  而很久以后,江书瑶才知道,这男人,居然懂唇语。

17

  “李大将军。”

  苏锦上前一步,对着阔步而来的男人柔柔道。

  李敬庭面不改色,神情冷淡,没人知道,他此刻正极力忍耐着,因见了这个女人,身心上泛上来的不适。

  他略一颔首:“靖王妃。”

  苏锦柔美的小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道:“李大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敬庭还未动,一只小手就抓住了他的衣摆。

  他垂眸,对上一双乌亮的黑眸,见她白玉的小脸上气鼓鼓,黑眸笑意一闪,他头也没抬地道:

  “抱歉,靖王妃,表妹心眼小,不喜我与女子接触,靖王妃若是有要事,鄙人可以前去拜见靖王。”

  苏锦一怔,没想到李敬庭竟丝毫不顾旧情,她夫君明面上,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如果与李敬庭这样的重臣有来往,岂不是将把柄送到宫里,如此,便是坏了夫君的大事。

  “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苏锦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江书瑶拽住衣摆的手,施施然而去。

  而江书瑶正瞪着双眼,不敢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难不成他竟听见了她说的话不成?

  这么远,她同苏锦说话时都是压着嗓音,他不可能听见。

  “走吧。”

  还未等她深想,她的小臂就被他抓住,她还未反应之时,身子已经腾空而起,就这样被他抱上马背上。

  身下的骏马,好似感知到主人愉悦的心情,撒了欢地飞驰而去。

  江书瑶半靠在男人怀中,要死死咬住唇瓣才不会惊叫出声。

  耳边低低的一声笑声传来:

  “吓到了?”

  “你不是胆子很大么?”

  进了城,他将她抱了下来。

  江书瑶双腿有些软,她下意识地就拉上他的衣摆,猝不及防之下,却被他扶住了手臂。

  “以后,要抓,就抓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一只大掌牵了住。

  江书瑶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可手心内摩挲的粗糙感,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他......他竟然牵着她的手。

  心脏突地狂跳起来,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她的目光认真地盯着那只手,直至脸颊上布满绯色。

  虽始料未及,可心底,竟不可抑制地泛上一丝甜意,她嘴角不由弯了起来。

  她抬眸去看他,他牵着她的手,头也没有回地拉着她往前走,只有耳廓,红的滴血。

  原来害羞的不止她一人。

17

  连着几日,下了几场细雨,这日终于放了晴。

  长公主府,海棠苑内。

  “郡主,您这几日,脸上的笑比那枝头的芍药花还要好看,哪里需要上妆。”红梅放下手中的胭脂红,笑着道。

  江书瑶摸了摸脸颊,有这么明显么,她往铜镜里一瞧。

  只见铜镜内的人儿,面若桃花,眸如星辰,唇角轻扬。

  她险些不认识了,这真的是她?

  “女为悦己者容,咱们郡主啊,自从有了心上人之后,果真是长大了,也知道花心思装扮自己了,这一会儿,将军见了定要移不开眼了。”另一边的丫环红莲也咧着嘴打趣道。

  两个丫环比她大上两岁,又一直呵护着她长大的,如今见她身体也好了,不似以往的病态之色,性子也愈发沉稳,心中自是欢喜不已。

  被她俩人这样打趣着,饶是江书瑶自持稳重,也难免羞涩。

  被她俩人这样打趣着,饶是江书瑶自持稳重,也难免羞涩得耳根都泛着红。

  她想到那日,那人牵着她,一路将她带到迎春楼。

  进了包厢,唤来店活计,又点了她爱吃的饭菜。

  就连用膳时,还不肯放开她的手,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替她布菜。

  她如何也不敢相信,那个冷冰冰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体贴的举动。

  如此想着,她心尖像是洒上一层蜜,甜丝丝。

  忽地,门外有小丫环出声道:

  “郡主,宣平侯夫人来了,在花厅同殿下说着话,公主殿下面色有些不好。”

  江书瑶收敛了笑意,还未出声,就听红莲就拧着眉道:“这位姑奶奶可是稀客,怎得来我们府上了。”

  想当初,长公主殿下相中了宣平侯世子,想着世子是驸马爷的亲外甥,性子好,模样也好,她们郡主自小娇弱,若是能嫁到宣平侯府,婆母是亲姑母,定不会受委屈。

  可惜,这位宣平侯夫人太过精明,她先一步看出了长公主的打算,在长公主开口前,就直言道,她看中了苏相府的嫡女苏锦。

  可惜人家苏大小姐看不上侯府世子,攀了靖王这根高枝。

  她不上她们郡主就罢了,还道郡主病弱,将来子嗣定会不顺,以后只能嫁给寻常人家的次子,身上不用肩负宗妇的担子。

  一句话下来,一向性情温婉的长公主,第一次动了怒。

  她们家郡主,如此尊贵的人儿,连宫内主子,谁人不喜欢,人人都宠着她。

  只要她想,只有她挑别人的份儿,不过是个无实权的宣平侯府,还敢挑剔她们郡主。

  “去看看吧。”

  江书瑶打量了下自己的妆容,觉得没什么不妥,便起身带着红莲去往前厅。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手拉手,成何体统。”

  “那不过是个贱婢之子,他生母在世的时候,给我洗脚都不配。”

  “如今,不过是打了几场战,封了个将军,他那样的人,连给我明庭提鞋都不配,现在竟肖想书瑶。”

  “公主,你要管管书瑶,她年纪小,不懂事,不能被人三言两语就哄得找不着方向了。”

18

  江书瑶刚走到花厅外,屋内一道尖细的说话声,一句接一句地传来。

  “本宫相信瑶儿的眼光,这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她阿娘柔柔地道,她娘性子娇软,连说话也不曾大声,如今对着她这个姑母,语气十分冷淡。

  “我阿娘说得没错,姑母还是少操这份心比较好。”江书瑶面带着浅笑,提着裙角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发现来的不止她姑母一人,还有一白衣男子,正坐在下首,俊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无奈。

  “大表哥也来了?”江书瑶对着李明庭微微颔首。

  屋内的宣平侯夫人和李明庭,同时抬眼看了过来。

  只见眼前的姑娘,一身浅绯色的纱裙,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随云髻,只斜插着一根紫月簪,面容红润狡黠,艳丽无双。

  两人的眼底,不约而同地闪过惊艳,心头都惊道:

  短短时日不见,这个江书瑶竟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完全不见了往日那副病容。

  宣平侯夫人回了神,又因她们母女的话喉间一噎,她扯着僵硬的脸,不赞同地道:

  “书瑶,不是姑母多话,你前些日子同我那庶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共骑,又是牵手,行为举止如此轻浮,这不是将你爹娘的面子都丢光了么。”

  “娘!”

  此时,出言的是大表哥李明庭,他沉着脸道:“今日也拜会舅母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表妹的事情,舅舅和舅母自有计较。”

  江书瑶心下暗自点头,这个大表哥虽说性子软弱了些,好在不是废材。

  宣平侯夫人见儿子黑了脸,不甘心地再想开口。

  与此同时,花厅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外院的小厮禀告道:

  “郡主,李大将军来了。”

  他来了?江书瑶双眼一亮,顾不上屋内的人,提着裙角就迎了上去。

  不远处正走来一人,身着月白锦袍,身姿挺拔,步履悠闲,行动之间,俊朗如皎月。

  江书瑶停住了脚,微微睁大眼睛,呼吸倏地一顿,他.....竟换了身白色的衣服。

  看惯了他往日里那身玄色,乍换了一种风格,原本身上的阴沉凶煞的气质淡了几分,俊美如神邸。

  从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内,江书瑶竟看出了几分赧意。

  想必,他这一身是周伯逼着他换的。

  她笑着走了几步,停在他面前,仰着头道:“二表哥,你今日真好看。”

  小姑娘双眸明亮潋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面上的欣赏和惊艳,一览无遗。

  只一瞬间,李敬庭身上所有的不自在都不见了,换上这身衣服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面前的姑娘,那双漆黑的眼眸,也泛起了淡淡的亮光,他神色自若地对她伸出手。

  江书瑶看着他突然伸过来的手,不由愣了住,她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他。

  他脸上的神情,分明在说,不是喜欢牵手吗?

  江书瑶脸颊热了热,耳根都泛着红,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与他相握。

  男人第一次来公主府,江书瑶打算先带他逛逛。

  两人转身时,身后传来一道厉声。

  “站住!”

19

  “李敬庭,你明知道我这个嫡母就在这里,还不前来拜见,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嫡母?”

  宣平侯夫人怒气冲冲地跟着出来,涂着厚厚的胭脂都掩盖不住的老态面容,怒目扭曲,眼底闪过怨毒。

  那个贱/人的儿子,凭什么比她儿子还要有出息,她可不像李家那些宗亲,还想要巴结着他,他就是权势再高,也得要跪在她面前,唤她一声嫡母。

  李敬庭神情不变,下一瞬,掌心的细嫩,轻轻地挠了挠他,好似在安抚他。

  身上隐隐散发的冷意,顷刻之间消散。

  宣平侯府的人,早已不能伤他半分,他压根没有放在眼里。

  没有人比江书瑶清楚,这个男人自小的遭遇,以往她没出现就罢了,如今,见这位宣平侯夫人都欺负到她面前了,她怎么忍得住。

  她上前一步,将男人护在身后,冷着小脸道:“这里是长公主府,姑母要耍威风,还请出去耍。”

  言罢,她侧头看看身边的男人,眼底盛满明媚坚定的光芒,继续说道:“他现在是我的人,谁敢为难他,就是与我为难,与长公主府为难。”

  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护犊子一样的举动,给男人带来怎样的震骇,他僵着身子,垂下眼帘,盖住了眼底涌动的潮涌。生平第一次,有人将他护在身后,还是个瘦弱的小姑娘,是他的小姑娘。

  僵住的人还有宣平侯夫人,做了二十多年的侯夫人,向来都是被人捧着,乍然被一个小辈下了面子,她如何能了,她面色涨成猪肝色,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你身为女儿家,毫无廉耻,竟说出如此不知羞的话……..”

  “放肆!”

  长公主走了出来,素来温婉地面上,也带着怒气:“敬庭是我看准的女婿,瑶儿与他情投意合,这是我皇兄都乐见的事情,侯夫人是连圣意都要质疑吗?”

  长公主早就厌烦了这位姑姐,早些年见她还有些脑子,如今,她的言行举止愈发无状。

  早先听闻宣平侯府后院整日鸡飞狗跳,她看在驸马的面子上,对她还有几分怜惜,如今竟连她的宝贝女儿都敢出言训斥,更加不快起来,说罢,一挥手道:

  “来人,送客。”

  “你!”

  晚一步出来的李明廷见此,心下一个咯噔,他连忙扯住又要出声的母亲,又对着母亲投去一个冰冷的眼神。

  他连忙对着长公主一施礼,示意附上的丫环拉上母亲,匆匆离去,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今日本想寻个机会同二弟重修关系,如今怕是适得其反了。而母亲更是惹了长公主不快,回去后,父亲定要发作一番了。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

  长公主看着面前的一对佳人,眼睛热了热,自家女儿能康健,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她笑着道:“快去吧。”

  李敬庭郑重地对长公主行了一礼。

  江书瑶对自家阿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意,就拉着男人出了府。

  身旁的男人一言不发,任由自己拉着他。

  “二表哥,我们去哪里?”

  “你会后悔吗?”

  猝不及防,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江书瑶愣了住,她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男人,对上他那双隐忍深沉的眼睛。

  又听他低声道:“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什么样的人?”江书瑶及时打断他,拧着眉,神色认真地盯着他,抿唇道:

  “我只知道,我认识的李敬庭,是战场上拼死拼活,保家卫国的英雄,是重情重义的男人。”

  “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我很庆幸,能遇上你。”

  或许,一开始是因为心底对他有着几分心疼和怜悯,也带着蓄意的接触他,可是,没由来的,就被他吸引,她的心,早就动摇了。

  江书瑶不是扭捏的人,从意识到一见这个男人,她就心生欢喜,她知道,她是喜欢上他了。

  “我江书瑶从不做后悔的事情,倒是你。”江书瑶眼珠子转了转,露出娇纵的神情,道:“你既然牵了我的手,就只能牵我一个人,不许有别人,不许看别人,不许跟任何女人有牵扯。”

  “尤其是苏锦。”

  男人漆黑的眼眸,浓得像墨,猩红正慢慢布满眼底,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姑娘,以及她说不后悔的话,以至于她最后一句提到别的女人的名字,他压根没入耳。

  江书瑶只觉得包裹着她手心的大掌,带着微微的颤意。

  她知道他的性子内敛隐忍,偏执又固执,更不善言辞,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来,只想着,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既然和她在一起了,就永远不能再有别人。

  她的心眼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他必须同她一般。

  “如果有一日,你想要牵别人的手了,我一定会放开你的手,真诚地祝福你,绝不缠着你。”

  她话音刚落,他的大掌将她的细嫩的小手,越攥越紧。

  “不可能,不会有这一天。”

  “是你先招惹我的,这一生,你只能和我李敬庭绑在一起。”

  男人的话语低沉,带着狠戾的占有欲。

  江书瑶却丝毫不惧,玉白的小脸上,满是喜悦的笑意。

  她主动依偎在男人怀中,感受到他胸腔传来强烈的心跳声,目光落在俩人相握的手上,她动了动手指,十指紧扣。

  心中一片欣喜,这个男人,是她的了。

  初夏的阳光洒在长巷内,两旁的槐树绿叶葱郁,枝头跳着叽叽喳喳欢唱的雀鸟,仿佛在祝贺着,树下那一对缠绵的佳人。

20

  转眼,已至秋。

  江书瑶近些日子有些心绪不宁,恰逢宫里传来消息,皇舅舅病重,如今太子表哥亲政。

  消息虽被捂得严实,可怎么会瞒得住那些头顶都长了眼睛的朝臣。

  太子表哥虽仁厚,可才智平庸,并无治国大才。

  而身为闲散王爷的靖王恰恰相反,他自小聪慧过人,宛如神童降世,处处胜过太子殿下。

  不久后就是重阳节,原书中,便是这前后,靖王逼宫夺位。

  如今没有李敬庭的帮助,可朝廷暗地里也有不少靖王党羽,虽然太子表哥虽已拔除靖王势力。

  可她总觉得,靖王十几年的部署,怎么会这么容易放弃。

  她只能旁敲侧击,让太子表哥多加防范。

  “在想什么?”

  江书瑶托着腮,沉思被打断,她抬头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

  她扬唇一笑:“二表哥,你练好剑啦。”她站了起来,端起石桌上的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自从两人通了心意之后,这个男人就吩咐人,将两府之间的那堵墙凿了个月亮门。

  还在这里建了个六角凉亭。

  每日清晨她晨跑后,直接通过那道月亮门来到凉亭,看他练剑,而石桌上,早就被周伯摆上了茶水点心。

  李敬庭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他早就察觉到她最近的魂不守舍,他并没有出言安抚,只是目光深沉地看她。

  翌日。

  大雨滂沱,雨水冲刷在屋檐上,汇成水珠倾斜而下。

  江书瑶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花草被雨水打弯了枝,心里忽上忽下,不得安静。

  “郡主…….”耳边传来红莲惊呼声。

  江书瑶侧目,只见一人身穿黑色铠甲,穿过雨幕而来,她按捺住突兀狂跳的心,对着身后的红莲道:“快拿帕子来。”

  江书瑶说着,拎着裙角冲了出去,见他脸上都是雨水,连头发都被打湿,不由嘟嘴埋怨道:“你怎的连把伞都不撑着。”

  江书瑶接过红莲递过来的帕子,赶紧拭了拭男人脸上的雨水。

  一个不妨,他握住她的手,他身上带着凉意,可掌心还是一如既往地温热。

  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瞳孔,她能从那幽深的瞳仁内,看见自己惶恐不安的小脸。

  “瑶瑶,别怕。”他放缓了声音,似在哄着她:“不会有事的,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一瞬间,江书瑶红了眼眶,原来,这段时日,她的惶恐都被他看在眼里。

  “在家,好好呆着,不要出门,等我,很快就会结束。”

  江书瑶深深地凝望着这张俊颜,展了笑颜,“我等你,你答应我,不论什么情况下你的安危,最为重要。”

  男人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尖。

  “等我回来,娶你。”

  江书瑶含着泪点了点头。

21

  闪电如银色狂舞,似乎要划破黑夜,轰隆的雷声阵阵劈下。

  江书瑶整夜没有合眼。

  大雨直至天明,方停歇。

  直到天际边一道黑浓的烟雾传来。

  “那是…….太子府。”红莲捂着嘴,惊恐地道。

  江书瑶猛地站了起来,略一沉吟,她冷静了下来。

  太子表哥早有防备,不会有事,但是想到才不到半岁的小皇孙,她便坐不住了。

  她吩咐府上的护卫,看护好爹娘,便坐上马车,朝着太子府而去。

  她身边有太子表哥留给她的暗卫,还有,她知道李敬庭早就留了几个人围在她的院子旁,见她出门,他们定会跟着上来。

  她招来暗卫,问道:“靖王妃有动静吗?”

  “靖王妃并没有出府。”暗卫出声道。

  江书瑶掀开车帘,太子府方向浓烟冲上云霄,刚亮的天际被突来的黑烟笼罩。

  太子府内,整个府邸陷在一片惊慌中。

  尖叫声,嘈杂声,远远地传来。

  江书瑶跑向太子府,很快就在前院找到了太子妃。

  “书瑶,你来了。”太子妃脸色惨白,可见是吓得不轻。

  身后的嬷嬷怀里正抱着睡得熟的小皇孙。

  江书瑶吁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嫂嫂,你们没事吧?”

  太子妃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惊吓,又带着庆幸:“都没事,好在昨夜下了雨,火势并不大,一经发现,就已经扑灭了,可这边火灭了,另一头又烧了起来,这是有人蓄意而为。”

  最近朝廷上的动静,身为太子妃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呢,殿下最近都守在宫里,圣上病重多时,这几日连母后也病倒了。

  府上被侍卫围成铁桶,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江书瑶看着面前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院子,当下也不再停留:“嫂嫂,快走,去我们公主府上。”

  “想走,没这么容易了,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怎么会让你走呢。”

  这个声音让江书瑶浑身一僵,她缓缓转身,果然,苏锦迎着晨日的光走来。

22

  一袭华丽的火红色的长裙,行走间裙摆逶迤,犹如一朵盛放的牡丹,高贵艳丽。

  随着她走了进来,后方的大门轰然关闭。

  江书瑶瞳孔一缩,目光扫视了一圈,不少黑衣装扮的人, 持着长剑,守在苏锦身后。

  “不用看了,这太子府的侍卫,都不会出现了。”她面带笑意,语气平淡得就像是日常的招呼声。

  “是你,是你和靖王?”太子妃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来人。

  苏锦连眼风都不递给她,只定定地看着江书瑶,勾起红唇笑道:“书瑶,你总算出现了。”

  江书瑶扬眉,露出起一抹笑意:“小皇婶,这样大费周折便是要找我?”

  苏锦面色倏地一变,嫌恶一般,出口呵斥道:“住嘴!不许再唤我这个称呼!”

  “萧峰就是个伪君子,他不配!这个靖王妃,我不稀罕!”

  忽地,她又笑了,神情似疯似癫:“你可真是好手段,将李敬庭迷得团团转,我连个边都摸不到。”

  她走了几步,凑在江书瑶的耳边,压低了嗓音道:“李敬庭,他本来就是我的!”

  她凑得很近,像是在她耳边呢喃,江书瑶浑身一颤,汗毛倒竖。

  她这是什么意思?

  原书中,苏锦重生复仇后,就与靖王双宿双飞,对于爱慕者她的李敬庭,她并没有任何回应。

  似乎看出了江书瑶的困惑,她丝毫不在意,面上带着疯狂的笑意,又娇笑着道:

  “早就劝过你,好不容易能活着,为什么不惜命呢,非要搅和这一切。”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我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明日,我就是皇后,而新皇——只会是李敬庭!”

  “而萧峰这个伪君子,他忙到最后,只会为我做了嫁衣,这是他欠我的!”

  江书瑶脑中轰然一炸!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乍现在脑中!

  苏锦竟不止重生一次!她重生了两次!

  果然,她又听她继续道:“他护我多次,最后却被萧峰设计惨死。他是唯一一个,对我付出真心的男人,不求回报,是我太迟钝了。他死后,我如行尸走肉,老天有眼,能再次重来,这次,我自然要牢牢抓住他。”

  “没想到出现了你这个意外。”

  “不过没关系,今日就会结束了,李敬庭,他只会是我的。”

  江书瑶攥紧指尖,手心的痛意传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你为我而来,那就放太子妃和小皇孙出去,我任你处置。”

  一旁的太子妃正抱着小皇孙,正泪流满面地摇头,她听不见苏锦和书瑶在说些什么,她见书瑶的脸色变了几变,她知道,这次凶多吉少了,她和睿儿的命都是书瑶救的,如何能将她一人丢在这里。

  “呵…….有什么比长乐郡主为救太子妃母子而亡,要更让人信服呢。”

  苏锦轻轻笑了起来,眉眼间带着娇媚,红唇轻启:

  “将她们关进去,派人死死守住这里,直到化为灰烬!”

  身边的丫环红莲和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宫女们,直接被打晕拖了走。

  江书瑶护着太子妃往后退着,心里盘算着,如何拖延时间。

  “你在等李敬庭留给你的侍卫通风报信?”仿佛看穿了江书瑶冷静的小脸下所想,苏锦长指撩了撩耳边的碎发,笑着开口。

  果不其然,见江书瑶的面色大变,苏锦不由得意地笑了。

  而江书瑶面上露出惊惧,心下却松了口气,她只提到了李敬庭留在她身边的侍卫,那定是不知道,她身边还有太子表哥留给她的暗卫。

  李敬庭一定会很快来救她,她只要耐心地等着就好。

  苏锦却没了耐心,她对着身后的黑衣人一抬手。

  江书瑶觉得后颈一痛,便没了知觉。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似听见了有人高呼声:

  “靖王谋反,李大将军生擒反贼……”

23

  “瑶瑶…….”

  “瑶瑶......”

  江书瑶在一声声悲恸的呼喊声中,缓缓睁开了眼,对上一双赤红的双眼。

  “二表哥。”她的声音嘶哑着,她动了动手,发现被他握在手中。

  她对他露出安抚一笑:“我没事了。”

  下一瞬,她就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中。

  “没事了,没事了。”他紧紧地搂着她,在她耳边低低地道,好似在对她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咳咳咳。”

  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江书瑶从男人怀中抬起头来,发现一屋子的人,瞬间瞪圆了眼。

  太子表哥和太子嫂嫂,自家阿爹和阿娘,还有丫环婆子。

  另外还有两位白胡子的太医,想来是给她诊脉。

  两位老太医一作揖,笑着道:“郡主已经醒了,就无事了,长公主,驸马爷,我等现行告退。”

  “表妹无事,那我们也走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面上都带着揶揄地笑意,双双离去。

  只有一人黑着脸,正是她阿爹。

  “成何体统!”

  江书瑶的脸早就涨红了,她娇嗔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从他怀中退了出来,她咬着唇瓣,:

  “阿爹,阿娘。”

  “李敬庭!你你你!”驸马爷黑着脸,竟连话都说不利索。

  驸马爷虽知道女儿心仪李家的这个庶子,那也不代表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在未婚前,就被男人搂在怀中。

  “早日来提亲!”在自家公主吃人的眼神中,只得丢下一句话,甩袖而去。

  长公主却满意的笑了,女儿不过是昏迷了半个时辰,这小子的模样,好似要昏死过去了。

  看来这小子对自家女儿用情颇深,那她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她笑着走了出去。

  屋内,一瞬间寂静下来。

  江书瑶红着脸,看着面前的人,见他一脸的憔悴,有些心疼,他一定很久没有休息了。

  她主动依靠在他怀中,男人怜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低哑的嗓子道:“能不能听话些,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府上吗?”

  江书瑶眨了眨眼,可怜巴巴地道:“这次是意外,我知道你身边给我留了人,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我不能接受任何意外……..”男人声音带着痛意和隐忍,又强调一般,重复道:“我不能接受任何意外,我承受不起。”

  江书瑶心下一片酸涩,她握紧了他大的大掌,轻轻回道:“以后不会了。”

  之后,江书瑶也从男人的口中得知,圣上终究还是心软了,没有要了靖王的命,只罢了他的爵位,将他和苏锦双双关在皇陵。

  而她也从暗卫处得来消息,苏锦被关之前,曾深情款款地对李敬庭道,她知道李敬庭心里一直爱慕着她,也知道因她这个长乐郡主缠住了她,她才不能与他续旧情。

  说她那一年对他的援手,就是他们之间缘分的开始。

  还说,她做这一切,只为了他在一起。

  还说,这一日,应该是她荣登为后的日子......

  “她后面的话没出口,李将军及时卸了她的下巴,让人给她灌了哑药。”

  江书瑶听罢有些唏嘘,苏锦得了机缘,两次重生,明明可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如同她对自己说的那句样。可她偏偏以为自己得天独厚,天命所归,想要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凭什么她以为自己能够重来一次,李敬庭就要一定要接受她,他何其无辜,他已经枉死一次,凭什么还要因她的重来,而接受她。她很庆幸,现在这男人是自己的了,往后的日子里,她一定会好好爱惜他。

  ******

  她和李敬庭的婚期很快就定了下来。

  金秋十月,晴空万里,空气里都弥漫着花香,花轿绕着京城走了好几圈。

  江书瑶坐在花轿里,偷偷地掀开盖头,又掀开轿帘的一角。

  轿外,黑色骏马上,男子英俊挺拔,一身红衣,如仙人之姿。

  一如初见。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侧目而来,一双黑漆的眼眸,噙着缱绻温柔的笑意,眉间的冰冷融化如春,整个人都瞬间惊艳魅惑起来。

  江书瑶吞了吞口水,险些移不开眼。

  她好似听到他轻笑一声。

  她慌乱地松了手,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

  她咬着唇,扬起唇角,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玉如意。

  她果真如意了,家人安好。

  他安好,她也安好。

  他们一定会长命百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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