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x0.8 公里的巨型雕塑，你见过吗？
2022年8月，在美国内华达州，一座由内华达沙漠深处的土墩、地理标志和混凝土金字塔组成的巨型雕塑，耗时 50 多年最终落成。
让我们一起来参观一下这座不同凡响的雕塑。
一个巨大的土堆，两边是四边形的混凝土挡土墙。
"Complex One," City.
石堆、沙堆和其他洼地增加了场地的地形。
在整个场地中，一条长长的混凝土蛇穿过沙漠地面，填充着不同颗粒的沙子，形成了地质图案——只有从上空俯视，可以看出在自然景观中雕刻出的大型主题——象形文字。
完工之前，在这里经常能见到一个怪人，他头戴一顶牧场的毛毡工帽，穿一件饱受风霜的法兰绒衬衫，坐在遍布着砂砾和尘土的地面上，与雇佣工人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只要遇上喜欢的事物，就立马精神焕发起来，那种状态判若两人——他就是被艺术史学家James Crump戏谑地称为“Troublemaker（捣乱者）”的大地艺术家 Michael Heizer 。
Michael Heizer
Heizer 擅长大型和特定场地的雕塑。作为20世纪陆地艺术或土方工程运动的先驱，因使用土方设备制作的雕塑和环境结构而广受认可。数十年的时间里，他在对尺寸、质量和过程的探索中重新定义了雕塑的概念。他的推土建筑、绘画和素描探索了积极和消极空间的动态。 |
这片土地，就是他历经50年终于完成的作品——“城市”（City）。
叛逆和天赋是艺术家的必备特性，1965年，Heizer 离家出走，只身来到了纽约。当时的艺术界，试图将艺术从画廊和博物馆中解放出来的思想开始萌芽。
从小就跟随着作为野外考古学家的父亲在加州、内华达州和墨西哥展开挖掘工作的Heizer 对土地有着极度的敏感和热情，于是他便头也不回地开着一辆大轮敞篷卡车穿越内华达州，在荒芜萧索的沙漠中开始了他的艺术实践和创作。
此后50多年时间里，他一直居住在荒漠之中，被原始荒野包围，靠近几座海拔近3600多米海拔的山脉和在后更新世时期很活跃白河狭窄地带。
1960 年代，Heizer（左）与地质学家 Howel Williams 在秘鲁
Heizer 住在距离最近的县城3h车程的花园谷的山脉边缘
原始、荒芜、孤独、野性，能够催生出在城市喧嚣中无法诞生的灵魂，比如Georgia Totto O'Keeffe，比如Heizer。
1969年，Heizer 找到了大地艺术的主要赞助人Virginia Dwan，用她资助的2.2万美金在距拉斯维加斯大概两小时车程的荒漠中完成了他的首个大型大地艺术作品《双重否定》——他用炸药爆破了台地上覆盖的流纹岩，共有超过24万吨的石块被清理出去，最终留下了两条约457米长、9米宽、15米深的裂缝。
Heizer 试图去模糊雕塑与自然物体之间的界限，探讨艺术边界问题，并试图将自然的原始力量还原在作品中，令其成为艺术的本身。
“那里什么也没有，但它仍然是一个雕塑。”
Michael Heizer，双重否定（Double Negative），1969-1970，24万吨流纹岩和砂岩位移
他一直在探索空虚和位移的美学可能性，贯穿了他的整个绘画和雕塑创作生涯。
比如，2012年，一块重达340吨的花岗岩被永久安置在洛杉矶郡立艺术博物馆(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
这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可以在下面行走的雕塑之一——《悬浮巨石》，这种体验让大多数游客感到压抑、痛苦。
Michael Heizer, Levitated Mass, 2012
“城市”是一件具有纪念意义的建筑雕塑作品，其规模堪比华盛顿特区的国家广场，其布局借鉴了前哥伦布时代的仪式城市，如特奥蒂瓦坎。同样突破了人们通常所认为的雕塑规格和样式。
《城市》施工现场
Heizer 在1972年正式开始了这个项目，彼时他28岁，已经成为土方工程运动的发起者——这是一群艺术家发起的，包括 Robert Smithson 和 Walter De Maria等，他们经常在美国西部雄伟的荒地上制作图腾式的户外雕塑。
“城市”几乎完全由 Heizer 在沙漠现场开采和混合的岩石、沙子和混凝土制成。使用毫无价值的材料是一种策略，是为了避免他认为不可避免的未来社会动荡。
“我的好朋友Richard Serra正在用军用级别的钢材建造‘房屋’。那些东西可能都会被熔化掉。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印加人、奥尔梅克人、阿兹特克人——他们最好的艺术作品都被掠夺、夷为平地、破碎，他们的黄金也被熔化了。当他们来这里破坏我的‘城市’雕塑时，他们会意识到破坏它需要的能量比它的本身价值更多。”
Heizer 为《城市》画的初步草图之一
“城市”所处的位置也很特殊，似乎也在隐喻着“动荡”的存在和随时发生的可能——两侧是一个空军基地和一个炸弹试验场，周围的土地原本还考虑修建一条铁路，将核废料运送到拟议中的尤卡山储存库。
后来在非常欣赏Heizer 和这个项目的参议员 Harry Reid 的促成下， 当时的总统奥巴马宣布“城市”周围七十四万英亩的原始荒野为国家纪念地，这意味着只要美国存在，它就将受到保护，不受开发，包括那条核铁路线也不会出现。
这像是一种胜利，也是一种讽刺。人类原本打算“进军”的自然荒漠，在一座人类修建的大型雕塑的影响下，受到了保护，避免了更多的动荡。
《城市》本身，也反映的是一个人独特的、严厉的、持续的、自我批评的愿景， Heizer 集结了一切可能的资源，把自己逼到死亡的边缘，希望能实现这一目标。
但他自己依旧没避免掉动荡。因为这个在荒无人烟之地的项目，他的妻子离开了他；患有严重的慢性神经和呼吸系统疾病，却时刻要面对风沙尘土；在施工过程中也潜藏着无数的危险，被火烧过两次，甚至肋骨都被炸断过……
《城市》施工现场
不过，对于 Heizer 来说，紧迫感、痛苦、戏剧性和危险性是创作艺术的必要条件。
“我的创作，如果它是好的，它必须是关于风险的。如果不是，那就没有味道了。就像菜里里面没有盐。”
可即便如此艰难，他却依旧会很直接地对自己的作品表示“嫌弃”：“只有非常特定的观众才会喜欢我做的这种愚蠢的原始垃圾作品。”
说实话，看到这句话无艺确实愣了一下，如果这是“愚蠢”，那么不愚蠢该是什么样呢？
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像他一样，像个努力移山建造当代艺术界的陆地亚特兰蒂斯的“愚公”，也像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那样主宰着自己的命运，最终超越命运。
所有这些只为了让世人在踏入此地之时，能重新思考和反思人类＆社会＆自然，或是更多其他？
“Complex One” and “Complex Two,” City
45°, 90°, 180°, City.
所以，有机会，一定要去一次 Heizer 的这座“城市”，
去感受一下荒芜之地的寂寞孤独，
去见证光影照射之下的雄伟和渺小，
去体会一把没有目的地，没有指定瞭望点，没有地图，没有开始，没有结束的徒步探索……
过程中，你注定要忍受它的超长距离，它的凹陷和凸起，砾石的嘎吱声，风中的泥土颗粒——让自己沉浸在广袤的宁静之中，适应米色、灰色和暗红色的不饱和调色中的微妙变化，并注意细长的混凝土路缘石在空间中画出蜿蜒出数个足球场长度的线条的精湛技艺。
City, 1970 – 2022
不过，为了不让“城市”变成网红打卡地，也为了不让人群冲淡体验感，Heizer 目前的计划是每天只有 6 张票（票价$150）——大约是 SpaceX 飞船上的座位数——而且仅限于一年中某些时段的某些日子，2022年的名额已经预定满了，这意味着需要等待时间很长。
也能理解，50年，2.86亿（RMB），让一个不为人知的不毛之地，摇身一变成了神话传奇，他是这座城的“造物主”，必然希望它能以最原本的方式长久伫立。
而Heizer本人，既不渴望也不需要别人的评价与肯定，他早就给自己留下了墓志铭，
“我死之后，希望我的墓碑上可以刻着，
Totally Negative（完全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