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1952年12月21日,当上海博物馆“呱呱落地”之际,或许很少人想到这个貌不惊人、藏品寥寥的博物馆“新生儿”,竟以短短66年的时间就跻身于国内一流博物馆的行列,成为全球收藏中国古代文物最多的博物馆之一。
判断一个博物馆是否达到一流,收藏品的数量和质量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指标。上海博物馆成立之初,藏品仅几千件,目前则已拥有文物100余万件,其中被定级的珍品就有14万余件,这之中,又尤以青铜器、陶瓷器、历代书画最具特色。
这些珍品不仅有着巨大的文物艺术价值,能够流传至今也经历了诸多坎坷,耗费了许多人的心血!它们的沉浮始终与国运的兴衰紧密相连,见证了中国历史和文化的进程,每一件作品背后都有一段曲折动人的故事。
孙位《高逸图》:唐代人物画“以形写神”的高度
《高逸图》是唐代晚期著名画家孙位唯一存世的作品,也是上海博物馆珍藏的历代名家画作中年代最为久远的一幅。它不仅代表了唐代人物画“以形写神”的高度,同时为探究中国绘画从唐向五代、北宋发展的脉络提供了可靠的资料。
画面上,四位神态不同、打扮各异的高人逸士席地而坐,各有一童侍立于后,用树木、竹石和芭蕉相间隔。画家不仅对各个人物的表情刻画得十分细腻,色彩富有质感,而且线条匀称,透明度把握得很好,继承了东晋画家顾恺之的画风。画中所画树木,先是用有变化的线条勾出轮廓,然后用笔按结构皴染,古雅简练,呈现出山石的质感,也使人物环境充满了冷僻静穆的气氛。
不过,很长一段时间,关于图上画的高人逸士究竟是谁始终是个谜。直到1965年,竹林七贤砖刻人物塑像在南京西善桥被发掘出土,上海博物馆派人前往考查,根据图形判断,才知道高逸图上画的是魏晋年间竹林七贤中的山涛、刘伶、王戎、阮籍四人。谜底终于解开,《高逸图》实际所描绘的是魏晋时期脍炙人口的竹林七贤的故事,现在看到的是残卷,尚缺嵇康、向秀、阮咸三人。
牺尊:为数不多的一件集盛酒、温酒为一体的春秋时期青铜器
中国青铜器的艺术成就,有两个高峰。第一个高峰出现在商代,第二个出现在春秋战国。上海博物馆所藏的牺尊,是一个牛形酒容器,属于中国青铜器第二个高峰期的杰作。这是目前仅知的四件春秋时代牛形青铜酒容器之一,也是该时期为数不多的一件集盛酒、温酒为一体的青铜器。
它高33.7厘米,长58.7厘米,张口、鼻穿环、两耳直立、两角成弧形向前。牛腹中空,牛颈和背脊上有三个孔,中间一孔套有一个锅形器,可以取出。牛背上的三个空穴原来应该有盖,但已经缺失,牛尾也没有了,只留下一个不规则的窟窿。从其特殊的结构分析:牛背上的锅形器可以盛酒,空穴注水装于牛腹用来温酒。此器形态稳重,虽然四足矮短,但牛兽充满张力的双角、圆瞪的双目保持了真实感。
此尊纹饰华丽繁缛,构图新颖,牛首、颈、身、腿等部位装饰有以盘绕回旋的龙蛇纹组成的兽面纹,仔细观察为兽面衔两蟠龙,蟠龙的上半身从兽面的头顶伸出,后半身被兽面的双角钩住并向两边延伸。在牛颈及锅形器上饰有虎、犀牛等动物的浮雕,形态生动,铸造精美。
这件牺尊的牛鼻上还穿有一环,说明了至少在春秋时期,人们已经开始使用穿鼻的方法来驯服牛了。它的价值如何?从2004年中法文化交流年活动中,或许亦可见一斑。当时,上海博物馆和巴黎吉美博物馆互换青铜重宝展览。吉美博物馆送出的是象尊,也是我国流失的文物,代表的是中国长江流域的青铜文明。而上海博物馆送出的,就是牺尊,代表着黄河流域的青铜文明。
东晋王献之“一笔书”《鸭头丸帖》
在中国书法史上,东晋王献之与父亲王羲之并称为“二王”。他幼年学书于父,后又习张芝草书,别创新法,自成一家。其书法兼精楷、行、草、隶各体,尤以行草擅名。只可惜,天妒其才,王献之42岁便病逝,留存下来的墨迹很少。
上海博物馆所藏《鸭头丸帖》有宋徽宗“宣和”、“政和”印,是流传有序的王献之作品,也是他最著名的行草作品之一。此帖共二行十五字,系王献之写给亲友的便札。帖文:“鸭头丸,故不佳。明当必集,当与君相见。”鸭头丸是一种药,医书上说主治“水肿,面赤烦渴,面目肢体悉肿,腹胀喘急,小便涩少。”据史料记载,王献之多病,其帖中常常提到药。从这一帖的语气来看,应当是有人已服用过鸭头丸,但感到效果不好,因此告诉过王献之这个情况,王献之服后,觉得果然如来信所说,所以回信约这位朋友明天聚会并将求教。
现在人说到古人书法,第一想到的就是碑帖。“碑”和“帖”,原是两个概念。歌功颂德、立传、纪事的文字,镌刻后立于某纪念处的称“碑”。关于“帖”,欧阳修做过定义:“其事率皆吊哀、候病、叙暌离、通讯问,施于家人朋友之间,不过数行而已。”
晋人法帖是油盐柴米之间留下的一些片段,有平淡生活中流露出来的气息。寄给友人的短信,随手写下的便条,不必正襟危坐地写,写的时候也没有装裱悬挂的念头,所以笔墨间有真性情的流露,唯其不经意,愈见真性情。
值得一说的是,《鸭头丸帖》起落分明、笔丝上下相连,被称为“一笔书”。这里所说的“一笔书”,并非指一笔完成,而是指该书气势连贯,笔断意不断,可谓一气呵成。这也正是王献之书法的特色之一:“运笔如火箸画灰,连属无端末。”
宋徽宗《柳鸦芦雁图》:“风流天子”的另类创作
宋徽宗赵佶在位二十五年,政治腐败,惟好书画,工花鸟,有工笔、写意花鸟及人物画传世,作为一个画家获得了巨大的声誉。直到今天,他的作品还是艺术收藏界苦心寻觅的珍品。
宋徽宗赵佶的艺术宗旨以写生为追求,笔致精细温婉,形象俊俏生动,于华丽富贵的画面中流露出文人特有的含蓄,但也有比较雄健的作品。像这幅藏于上海博物馆的《柳鸦芦雁图》,就是这种格调。几只形象拙朴的鸦雀或栖或翔于柳树怪石之间,禽鸟拙重的双勾描绘,整体动态的精美刻画,无疑是受到宋代花鸟写生名家崔白的影响。和他那些富贵华丽的代表作相比,这幅作品更像一个文人的清赏之作。
关于这幅作品的收藏,有一个插曲,新中国成立初期,《柳鸦芦雁图》曾经出现在北京书画市场上,但没有引起北京收藏机构和私人收藏家的注意。因为大家对宋代的作品本来就看得不多,赵佶的作品也多是工整华丽画风的那一种。只有当时北京的专家张珩认为这件作品后面的题跋中,邓易从、范逾二跋是伪造的,但画却是宋徽宗非常难得一见的优秀真迹。张珩还打听到上海有关方面将出资准备收购这件作品。那么,究竟是谁要收购这件作品呢?此人便是上海博物馆的鉴定专家谢稚柳先生!他看过作品之后,就决定代表上海博物馆以重价从北京的画商手中购买此画,但是由于对方要价过高,又无还价的余地,当时差一点就没买成。而上海北京两地的文物界也因此议论纷纷。可怜,谁让“风流天子”这类粗笔的风格实在是不多见,如果万一买了赝品,或者把“御题画”当成了“亲笔画”,谢先生自己面子事小,有负上海博物馆所托事大!谢先生经过反复研究最后认定这确是“风流天子”不可多见的亲笔真迹,甘冒风险将此图买下,于是,这张《柳鸦芦雁图》便成了上海博物馆的镇馆国宝之一。
西周大克鼎:为避日军掠夺曾深藏地下近20年
在我国传世的西周青铜器中,大盂鼎、大克鼎、毛公鼎和虢季子白盘被誉为“四大重器”。大克鼎又名克鼎和膳夫克鼎,为西周晚期的饪食器,原器通高93.1厘米,口径75.6厘米,重201.5公斤,内壁有铭文28行290字,是少见的金文书法杰作。
从铭文内容可以看出,大克鼎的最初主人是克,西周孝王(距今两千八百多年)时的膳夫,专管周天子的饮食,属于“天官”。克的祖父师华父是周室重臣,辅弼王室,德厚功高。周天子感念师华父的功绩,就任命克为出传王命、入达下情的宫廷大臣。官职爵禄世袭,单传嫡长子、孙。克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得之祖父的余荫,于是作了这个大鼎,用来祭祀祖父师华父。该铭文是周天子把土地赏给臣民的记录,为西周的土地制度、社会制度的研究,提供了极其珍贵的一手史料。
大克鼎清代光绪年间于陕西省扶风县法门寺任村出土。此器被清廷工部尚书、苏州人潘祖荫重金购得。潘祖荫去世后,身后无子,所遗大批文物,包括大克鼎在内由其弟潘祖年赴京押运回乡,存放在苏州南石子街的旧宅中。据透露,不少清朝官员曾觊觎宝鼎,用尽心机,想方设法欲得宝鼎而未有成功。至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人闻风专程赴苏,欲以六百两黄金或一幢西洋楼诱此宝鼎,也被潘氏后人拒绝。
1937年,苏州沦陷,时局混乱。为了防范日本侵略者的掠夺,潘家将宝鼎装入木箱,深埋于庭院之中,并加以伪装掩饰。潘家曾先后闯进七批日本兵,这些强盗疯狂地搜索,满院子乱刨,可是一无所获。就这样,宝鼎一直保存到了全国解放。新中国成立后,潘家的当家人、潘祖荫的孙媳潘达于女士,将家藏宝物捐献给国家,大克鼎入藏上海博物馆。
北宋汝窑盘:“雨过天晴云破处”的美妙
汝窑位列宋代“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之首,窑址在今河南省宝丰县大营镇的清凉寺。上海博物馆所藏汝窑盘为天青色,釉质清润,气泡疏散明亮。敞口,折底,浅腹,圈足外卷,尤以足内壁为甚,盘心微凸起。满釉支烧,底有五枚细小芝麻状支钉痕,支钉痕紧靠足墙,支钉截断处可见灰白色胎骨,俗称香灰胎。釉面开本色细密冰裂纹片,隐如蟹爪。器形柔和典雅,色泽清逸可人,是传世汝窑的典型器。
汝窑烧造年代短,约在北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至徽宗崇宁五年(1106年)的20年间。因工艺要求极高,需以名贵玛瑙为釉,当时汝窑器已属珍品,被称之为“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片”。汝窑器色泽独特,随光变幻,犹如“雨过天晴云破处”之美妙,温润古朴。器型以盘、碟、碗、洗为多;玉壶春、纸槌瓶及胆式瓶、出戟尊、奁形香炉、盏托及椭圆形四足盆均为其代表性器物。汝窑器均为小件器,器高一般在20厘米左右,没有超过30厘米的;圆器口径一般在10-16厘米之间,超过20厘米以上是极个别的。
据已发表的材料,至今存世的汝窑器仅为70余件。
作者:李婷
编辑:徐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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