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又失眠了。
整个小区静悄悄的,偶尔响起几声梦呓和扑腾翅膀的声音,也许是谁正做着噩梦吧。电力系统低沉的嗡嗡声像背景音乐,夜深人静的时候,小莫常常在它的伴随之中胡思乱想。
想多了是自寻烦恼,这是大胖常说的话。他就在小莫隔壁的单元,个头大,胃口好,声音洪亮,自有一种乐天的爽朗。对小莫好奇外面的世界,厌倦日复一日的吃喝拉撒颇不以为然。至于从哪里来,会到哪里去这种问题,基本上一提他就犯困。他更关心每天的食物什么时候来,以及恒温系统是不是足够舒服。
小莫不行。他还依稀记得刚出生的时候看到的世界,小区外面的世界,大得多,充满了他不知道的新鲜东西。小区里的宿舍楼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是空的,但是以前呢?以前谁在这里住,他们又去了哪里?我们以后又会去哪里?
宿舍很舒服,有恒温系统,有自动的食物和饮水,有预防疾病的各种药物。大家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但小莫似乎难以对此产生满足感。他不喜欢在这个狭小的单元里无所事事地待着。但是既然出不去,那么也就只能胡思乱想打发时间。
有时小莫也会想到另一栋宿舍楼里的小欣。男女宿舍隔得挺远,但他总是能第一眼就看到小欣。他觉得有时候小欣也看到了他,但是毕竟,不是很确定。
灯亮了,又一轮进食的时间要到了。忽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几个“主”推着一辆平板车进来,上面有大概一栋宿舍楼的乘客。“新移民……” 大胖打了个哈欠。“主”是大家公认的叫法,因为似乎他们无所不能。在传统的信仰里,为“主”奉献自己的全部是一种高尚的行为。这种信仰的起源已经不可考。
新来的移民似乎都已经是成年,其中有一个好像是头领,见多识广,气场强大而镇定。在大家匆匆进食的间歇,与新移民之间的交流也在进行。
据头领说,他们只是暂住一晚,一会就会离开。他们已经快到自己的“奉献日”了。到那一天,他们将为“主”奉献自己的全部。小莫觉得说这话的时候,头领并不激动,眼里反而有着深邃的漠然和悲哀。
当又一轮睡眠时间开始的时候,小莫悄悄地跟头领攀谈,问起自己一直困惑的哲学问题。头领从开始的惊奇到了后来的赞赏:“难得看到还愿意思考的年轻人,呵呵。”
小莫终于提到了重点:“‘奉献日’到底是什么?”
头领沉默了一会,声音压低了:“我们生来就是主的食物,我们被主所饲养,其中最健康的成年后就会…… 完成自己的宿命。”
沉重。但小莫似乎并不觉得很突然,这一点让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你们都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吗?”
头领看着他,眼中有一丝讥讽,“这不是我们决定的……孩子,趁着年轻,多享受你的食物和水吧……”
“有机会改变什么吗?”
头领想了很久,“也许,在你们‘青春礼’的时候会有机会,那是你们第一次到外面去领略什么是奔跑和自由的时候。”
第二天,移民都被运走了,小莫从此再没有见过他们。
日子照旧一天一天地过去。小莫开始喜欢上唱歌,他的声音很好听。他发现小欣在他唱歌的时候会侧着耳朵,这让他很开心。小莫还喜欢锻炼,尤其是腿部力量,虽然大胖总说这是折腾,但是不由得也有点羡慕小莫的活力。
一场可怕的疫病袭来的时候,很多同伴都倒下了,随即被主送走,小莫用伤感的眼神看着他们离去。小欣的状况也不是很好。小莫在夜里给她唱歌,鼓励她坚持下去,教她怎么锻炼。
当小欣幸运地恢复以后,她给小莫跳了一支舞。小莫觉得那一天很幸福。
“青春礼”在某一天到来。所有的同伴都被运到了一个山头。无边无际的天空和大地,绿色的树林和草丛,不知名的野花和香气。小欣陶醉在其中,而小莫还保持着清醒。
“咱们得找机会逃走。”
小欣的惊讶在小莫的解释后变成了恐惧。
“我不想还没生过孩子就去奉献日……”
他们俩开始朝没人的地方跑,想躲开主的视线。但是小欣缺乏长期的锻炼,越跑越慢,终于精疲力尽。小莫停下来,默默地抚摸她的羽毛。
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但又不完全是原来的样子。小莫不那么孤单了。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每个夜里都有小欣陪他一起胡思乱想。
很快的,“奉献日”来了。
有的漠然,有的激动,有的恐惧…… 大家被装上一辆车,在颠簸中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我还没爱过,这点太亏了…… ”大胖哀叹。
小莫看着小欣,她也看着他,也许,他们已经是幸运的了。
车祸在一瞬间发生,以至于一开始没有人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小莫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小欣都被甩到了路边的小坡后面。
很疼,但是还能动。
小欣挣扎着站起来,靠到小莫的身边。两人看着眼前宽广的世界……
“你怕吗?我怕不知道该怎么在这里生存”
“我们可以学…… 然后下很多很多的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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