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永久自行车

父亲的永久自行车

首页休闲益智自行车爸爸和儿子更新时间:2024-07-10

上世纪七十年代,“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录音机)是很多中国家庭渴望拥有的四大件,作为“四大件”之一的自行车更是很多家庭主要的出行工具。那年头大家都不富裕,添置大件东西不容易,所以看得很金贵。很多人家甚至给自行车拴上彩带,打扮得花花绿绿。

我父亲从部队复员后,被分配到当地的乡政府上班,离家将近五公里。为了方便往返,他省吃俭用,买了一辆“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这也是我家的第一辆自行车。

那时候,自行车品牌很多,我记得有“红旗”“飞鸽”“凤凰”“飞鹰”等,产地多在上海或天津。

父亲说,他选“永久”,是因为这名字好,“永久”俩字就透着经久耐用。的确,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辆车漆着蓝色的车身,车架稳固结实,一看就经久耐用。“永久”也以它过硬的质量在老百姓中赢得了良好口碑。

走亲戚赶集时,我妈坐后面,我和姐姐坐在卡在大杠的木板凳上,父亲大手把着车头,稳稳的向前骑,遇到人多的地方,一路摁响清脆的车铃。一辆车,承载着一家人。那时候父亲刚到了新岗位,风华正茂,眼神清亮,身板笔直,车上坐着他最爱的三个人,他要成为家里的“定海神针”。

从此,父亲骑着他心爱的“永久”走村串户,顶风冒雨,督导工作,访贫问苦,排解纠纷。父亲谦逊温和,宽厚善良,清正廉洁,没有架子,田间地头和村民一起席地而坐谈心唠嗑,渴了捧起搪瓷缸里的白开水一饮而尽,在所承包的村子落下了很好的口碑。退休后,很多村民提起父亲依然由衷夸赞:老张,那是一个好人。

那年头一般一家只有一辆自行车,邻居间互相借自行车是常有的事,对上门借自行车的人父亲总是来者不拒。他说,人家张一次嘴不容易。我记得邻居大叔就是借我家的“永久”去相亲,后来娶了如花似玉的婶子。

逢年过节,我坐着父亲的自行车走亲戚。田间小路蜿蜒颠簸,父亲把稳龙头,骑得小心翼翼。过年去县城置办年货,来回近二十公里。父亲和母亲各骑一辆车带着我和姐姐,一大早就出发,全靠两条腿不停的蹬。碰到顶风,很吃力,骑得汗湿衣背,头上直冒热气。坐在车上的我看花、看树、看车、看人,新奇劲一过去,开始昏昏欲睡,头开始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几乎碰到前面坚硬的车龙头。父亲用胳膊护着我,把我拢在怀里。

上小学时为了鼓励我好好学习,父亲想出了激励措施:谁考的好,就带谁去他上班的地方看彩色版《西游记》。在全村黑白电视机都没几台的年代,彩色电视机对一个孩子具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诱惑力,于是,去看彩色版《西游记》成了我最大的学习动力。终于取得了好成绩,父亲兑现承诺,带着我一路穿过苍翠的田野和炊烟袅袅的村庄去乡政府大院看彩色版《西游记》,那是我童年记忆里最幸福的事。

七八岁时,村里的孩子都开始学骑自行车,父亲的“永久”就成了我和姐姐的练车工具。刚开始,父亲不放心,当教练在旁边指导督阵,后来放手让我自己练。当时,我个头小小的,人没车子高,先学推,然后学掏腿骑,再然后上大杠,最后骑座子,循序渐进。

我胆小,又有点笨,摔倒无数次,掉进过排水沟,扎过麦秸垛,可怜的“永久”和我都摔得伤痕累累,终于学会了骑车。父亲对我说学啥技能都一个道理,熟能生巧,功到自然成。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学了本事都是自己的,谁也夺不走。不光包括学骑车,也包括学习。

对这个立下汗马功劳的代步工具,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父亲格外爱惜。下班一回家就打上一盆水,拿抹布擦洗车身上的泥土灰尘,擦得光亮如新。还拧紧松动的螺丝,给生锈的链条上些机油,偶尔有点小毛病他自己都能修理。父亲说什么东西都得使个爱惜,光知道骑,不知道保养修理,这车和人一样会劳累,会大大减损它的使用寿命。

那个年代物质匮乏生活清贫,但穷家富爱,父亲倾其所有的爱着我和姐姐。他挂在车把上的那个破旧的黑色人造革提包是我和姐姐的美食宝库。只要父亲下班回家把车支好停在院里,我和姐姐就赶紧摘下提包翻找,他打趣我俩是“馋嘴姑娘”。父亲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有时是一包花生瓜子,有时是一把水果糖,有时是两个烧饼几根油条——我是被“富养”的女孩子。

我上小学时,他骑车去县城办事,顺便给我买来高级的文具。带磁铁的文具盒,散发着香味的橡皮,让同学们羡慕不已。我上学的小学翻修扩建,建成后,老师动员大家捐献花草、苗木。父亲慷慨的骑车从县城买来几盆菊花栽在办公室前的花坛里。当年就开了花,姹紫嫣红,清香宜人。每当我坐在小花坛水泥台上读书,看着怒放的菊花,就很骄傲:这是我爸爸捐的。送人玫瑰,指有余香,父亲身体力行诠释着这个道理。

那时候农村娱乐生活单调贫乏,但父亲内心浪漫文艺。他写得一手好字,喜欢读书学习。冬天的夜晚,寒风呼啸,滴水成冰,他让我和姐姐躺在软暖的被窝里,给我们读《聊斋志异》。伴随着那些花妖狐怪的故事,我和姐姐沉沉睡去。这是我接受的最初文学熏陶和启蒙,就此点燃了我对写作的兴趣。春节乡亲们让他给写对联,家里人来人往,出出进进,他不慌不忙,没有丝毫厌烦,打发每个人都满意。

父亲个子不高,但在我心里,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小时候,只要有父亲在家,我就睡得格外香甜,心里特别笃定踏实。他给了我和姐姐最好的童年时光,以至于想起“家”这个字,我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幅画面:简陋狭小烟熏火燎的厨房里,灶台上的煤油灯散发着暖黄微弱的光。母亲坐在灶膛前不紧不慢拉着风箱,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锅盖上蒸汽缭绕,锅里的食物香气四溢。我和姐姐一左一右依偎在父亲怀里,猫儿般温顺。他和母亲携手撑起一个家,共同走过坎坷风雨,从不吵架,也没说过甜言蜜语,但他们用行动告诉我:爱若细水长流,岁月自有深意。

车轮滚滚,时光悠悠,岁月的列车从不为谁停留。后来,日子越过越好。家里换了电动车、买了小汽车,那辆完成使命的破旧老“永久”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们姐弟三人先后成家立业,像小鸟扑棱棱飞离巢穴,家里只剩他和母亲。每次回家看他,他总是千叮咛万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到家来个电话。他开始变得唠叨了,这是衰老的标志啊。

我却不愿意承认他已经变老,我多希望时光倒流,他还是那么年轻,头发黑亮,脊背挺拔,意气风发。我坐在后座,看着他宽阔的后背为我遮风挡雨,无忧无惧。

一辆“永久”承载了我们家的“人世间”故事。所以,每次听歌曲《父亲写的散文诗》“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张旧报纸,这上面的故事就是一辈子”都会内心柔软,泪湿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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