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电影一向擅长「治愈」。
缓慢的节奏,清新的色调。
即使是残酷的现实,也能用温柔的方式娓娓道来。
天气渐冷,很多电影都适合裹在被窝里慢慢看。
比如这部——
《半世界》
Anoher World
在去年的东京电影节上,本片提名了主竞赛单元的最佳影片,斩获了观众奖。
在今年的北影节上,也入围了天坛奖。
导演阪本顺治,国内知道的人不多,大多只有资深影迷才会关注,他的片子大多主题沉重、立足现实。
之前的一部《绑架金大中》还提名了柏林金熊奖。
在治郁的同时治愈,也算是以毒攻毒。
同样的,这次的《半世界》也是一个关于「和解」的故事。
围绕着三个男人的友情展开。
瑛介(长谷川博己饰),是个从海上自卫队退役的军人。
时隔多年回到家乡小镇,已经物是人非。
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都没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身边的人,大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整天奔波忙碌,共同话语少得可怜。
瑛介,就像个与世界脱节的局外人。
过去几年学的,都是如何在真枪实弹的战斗中生存;
而现在突然面对柴米油盐的生活,完全不知所措。
跟人买东西,卖家调侃:「四多不吉利啊,要不换个数字?」
他立马掏钱:「那就五万吧。」
卖家无语:「……我本来想说三万的!」
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人十分担心他能不能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他有两个朋友,也过得很不如意。
少年时的玩伴光彦(涩川清彦饰),毕业后就在父亲的车行里帮忙。
小镇鱼龙混杂,经常有小混混来找麻烦。
买的车开了几天,钱还没给,就嚷嚷着要退,明显只是想过把瘾。
可对方人多势众,光彦也拿他们没办法。
工作不顺,生活也很糟心。
快四十的年纪了,光彦还没成家。
小镇上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单身生活百无聊赖,经常一个人喝得烂醉。
想去找好哥们聊天,结果连门都不让进:
「你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我正打算跟老婆那啥来着。」
被这一句暴击,更堵得慌了:
「这破地方怎么连个风俗店或电影院都没有啊!」
另一个好基友纮(稻垣吾郎饰),继承了父亲的煤炭作坊。
日复一日地砍树、烧炭。
每天面对的,是几近1000度高温的火炉。
生活中唯一的「惊喜」,就是打开便当,发现妻子写了个「笨蛋」。
晚上回家告诉妻子,不要再捉弄自己了。
结果第二天打开一看,变成了「尊敬的笨蛋」。
立马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真拿她没办法。」
看起来,纮是三个人中最幸福的一个,至少生活稳定,家庭美满。
但他也有普通男人的中年危机。
世界日新月异,一切都在更新换代。
认识三十年的买家,有了更便宜的货源,突然就要中止合作。
上中学的儿子小明也不省心。
在学校被霸凌,还因为偷东西进了警察局。
可纮对儿子的内心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
唯一能够表达出的关心,就是「有没有好好穿鞋」。
想法也很单纯,还说:
「乡下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霸凌。」
生活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热情,没有精力再去维系亲情。
父子俩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互相不能理解,关系十分僵硬。
三个人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
但多年未见的朋友重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说起年轻时的糗事,就像回到了以前。
但很多事情,还是改变了。
人生轨迹的不同,让他们的个性也越来越不一样。
经历过战争后,瑛介变得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整天待在家里。
有时候三个人喝酒开着玩笑,他会突然一个人走到海边,把酒倒进海里,祭奠死去的战友。
这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纮为了让他走出来,拉他帮自己一起烧炭。
说是工作,但他拒绝了报酬,只是感叹:「有点事做也挺好的。」
有次在路上碰到小明被欺负,瑛介帮他吓跑了那些学生。
没有亲自出手,而是教小明打架:
「你只要打赢最厉害的那个,就没人欺负你了。」
这是对付小孩的方式,可大人的世界就不一样了。
光彦的车行又被黑社会找麻烦,瑛介赶来帮忙。
原本也没打算出手,只是吓一吓对方,可被激怒后,却跟发了狂似的。
把几个小混混打得半死,还拧断了为首那个的胳膊。
这,就是战争的后遗症,PDST(创伤后应激障碍)。
无法控制自己做出极端的事。
曾经有个部下,正是因此,在退役后选择了跳海自*。
瑛介一直心怀内疚,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发作后,瑛介更是感到无法面对朋友,他决定离开家乡,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生活。
直到有一天,光彦带来了纮的死讯。
超负荷的劳作,早已让纮身体吃不消。
才39岁,连爬楼梯都会喘不过气。
最终有一天,在烧炭场里吃饭时,他突发心梗。
没抢救过来,去世了。
纮的死给所有人带来不小的震撼。
尤其是儿子。
虽然对父亲有恨,但等他真正不在了,想起的反而都是他的好。
瑛介曾经私下里告诉小明:
「你爸年轻的时候比你还叛逆。你爷爷想让他当公务员,他偏偏要继承煤炭作坊,你说倔不倔?」
小明不以为然:「烧炭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却挨了瑛介一巴掌:「你试试就知道了,有多辛苦。」
纮过世之后,瑛介也陷入自责:
「如果我当初留下来继续帮他,他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光彦骂他:「你这么想,他走得也不会安心。」
瑛介痛苦的根源之一,就是总把别人的不幸归咎于自己。
战友如此,朋友也是如此。
说到底,他就是不能跟自己和解。
和《海边的曼彻斯特》里,因为自己的过失,害得孩子葬身火海的主人公一样,一辈子活在悔恨和内疚之中。
前者告诉我们:「无法和解,那就不要和解。」
不一定非得逼自己忘记过去,因为它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而后者告诉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
理解了父亲苦衷的小明,虽然还是怪他不关心自己,但也能对他说一句:
「我原谅你。」
父亲去世后,他又继承了烧炭场,延续父亲的事业。
瑛介曾经一直无法从战争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对关心自己的纮说:「你们只了解凡尘俗世,却不了解这个世界。」
用坚固的壁垒,把自己和朋友孤立开来。
纮无奈地说:「我们这边也是世界,也有很多苦恼啊。」
朋友无法对他的经历感同身受,他也没有体会过朋友的痛苦。
直到纮去世后,瑛介才看到了「凡尘俗世」的残酷。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并不亚于战争。
他想起了纮的话:「这一边也是世界。」
人生很多遗憾,也许永远无法弥补,甚至只会越来越糟糕。
尽管如此,也要努力地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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