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某博主”Summer家“分享了其在建筑老四校、阿尔托大学毕业后，如今辗转在芬兰画图修厕所的故事——
我大概是老四校本科毕业同一届里混得最差的毕业生。高考分数还行，学建筑十年，到现在在芬兰修厕所。
读本科的时候，建筑学还是一个蛮高大上的专业，不仅录取分数线高，课题很多是博物馆剧院，放假出门看大师作品，拿着游学奖去各个国家游学。研究生我去了阿尔托大学。芬兰这边建筑本科和研究生项目都没有国内扎实，但是现在看来扎实也没什么用。芬兰人一般本科低年级就开始去建筑公司实习，半工半读，然后不停延毕，直到很多年后拖拖拉拉的毕业。
两年半研究生期间我实习了一年半。研二去了荷兰某个大事务所。当时拿着800欧的实习工资，做着欧洲和国内的国际竞赛。那个时候还处在毕业就去大师事务所的幻想中。确实没有想过毕业之后几年，做的稳定工作是老破小的上下水改造，说白了，就是修厕所。
新冠后期，很多做中国项目的欧洲明星事务所，已经开始转变对中国市场的态度。一方面是对中国政策的不确定性的忧虑，另一方面也是国内新的经济状况让中国市场的利润越来越少。在欧洲的前辈中国建筑师们，应该感受到了这一波转变。我在这个关口毕业，也就从来没做过中国项目。是个遗憾，但是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毕业之后，我才开始接触现实，趁着新冠后欧洲房价的小上升周期，参加了一些小住宅筛机。项目主要在赫尔辛基市区或者靠近市区的富人区，当时我没有任何概念，带游泳池，桑拿，家政房，车库船库，有自己码头的房子，建造起来以及建好之后有多高的持有成本。直到后来我自己准备买房子的时候，发现这类房子根本在我的检索范围之内。作为一个打工人，即使天降横财买得起，税后收入也承担不起这种房子的日常成本。几年之后那些我曾经画的图，就模模糊糊地留在我的印象里，建筑师杂志里，以及谷歌地图赫尔辛基最美的海岸线边上。
好景不长，22年欧洲开始局部战争，利率和建造成本飞涨，很多有钱的客户，买了地拿到了建筑许可，建筑商给的新报价让他们也建不起。有的人咬牙开工，有的人宁愿让自己的地空下去。我前公司稍微撑了下，就顺应经济规律，踩着法律的底线，合法合理的裁员了。
芬兰这边建筑市场不好是不会降薪的，老板不会画饼，会直接裁员。也不会年终奖缩水，因为除了合伙人根本就没有年终奖，普通员工都是拿固定工资。裁员后补偿很少，按入职时间，法律规定的通知期内正常给工资。离职后直接移交社保部门拿失业金，失业金大概是失业期前工资的60%。
这边工作也是真的不用加班，每天七个半小时。如果加班半小时或者一小时，之后会自己少干半小时给平衡掉。不做竞赛的事务所是主流，只做委托项目，按小时给甲方报价，过一个设计节点结算一次设计费。
幸运的是，22年我刚被裁的时候，是这波下降周期的开始。投了一波简历，略微感受到了市场的寒意，两个月之后我再次上岸了。现在侥幸裁得早，当时待业的建筑师还不太多。面试完最关心的问题是问老板，你们项目量饱和吗，你对自己来年的项目量有信心吗？老板比较有信心，说他们很多住房管道改造项目，管道改造无论如何没办法推迟。
事实证明管道改造确实比较稳定。芬兰这边永久产权的房子每50年会来一次管道改造，成本大概是1000欧每平。对市区7000欧每平的公寓一般都能顶过去，贷贷款，涨涨物业费，老房子再次获得50年的寿命，修完之后房价还能涨一下。偏远城市房价2000欧一瓶，管道改造的物质成本也是1000欧一平，这种情况很多房产公司就会挺不过去，直接*。
赫尔辛基首都核心区的房子很多是1920s年代建的，现在正在经历第二轮管道改造，市中心的老房子一茬茬的做过去项目量还是很稳定的。次中心1960年代建的房子，也有大量需要做改造，而且房价也经得起第一轮改造的。
管道改造项目其实大多是hvac工程师主导的， 建筑师在设计里面的话语权几乎没有，主要承担在建筑许可证里面的建筑规范相关的责任，以及被项目承包商和hvac工程师推到业主委员会面前沟通，也就是背锅。
此外我偶尔也做立面改造，老房子地下室改造，老建筑顶层加建（用以支付立面改造和管道改造的费用），老房子地块改容积率的可行性研究。总之围绕着改造，最近几年开工的新项目真的很少。
画了两年厕所后我终于意识到，普通建筑师能够得着的房子大概就是这种老百姓住的公寓了。虽然项目做完，一般也上不了建筑师杂志，但是我自己住的也就是这种房子，调研时候遇到的住户也就是我这种经济水平的打工人。
本科毕业5年也不知道同学情况怎么样，反正我是踏踏实实地在很差的混着。相比国内，北欧的建筑设计生态已经很健康了，但建筑师确实依然是一个性价比比较低的职业，真的只适合热爱的人。希望大家都能撑到情况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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