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十月,慈山市的蓝花楹悄然绽放。
与庆阳中学呼应的街道,游人纷纷拿出手机拍摄,镜头里蓝紫色的花朵娇艳欲滴,美得游人挪不开步。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每年的这个时候,庆阳中学就会趁着周末开放两天观花日,引来络绎不绝的游客。
但这些游客不知道,慈山市最美的蓝花楹不在庆阳中学,而是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别墅区。
沿着一条幽谧又美丽的花楹路一直走,顾家别墅就在最深处。
今天是顾家女主人周绒五十岁的生日,在别墅办晚宴,慈山市的各界名流纷纷拿着请柬赴约。
阮夏看着手里的请柬笑出一抹嘲讽。
“阮夏,快过来呀,我帮你拍照,我记得你就是庆阳中学毕业的吧?”
丁晴不停按着手里的单反,腾出时间招呼她。
闻声,阮夏敛了笑,走过去,接过拍照的任务,丁雪和叶宏这对情侣欢快地在树下摆出各种造型。
“你五年没回来过,还记得哪儿东西好吃么?”
丁雪翻着相机里的照片问道。
阮夏注视着校门,“我定好位置了,一会儿你们两去吃,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上回酒店见。”
丁雪和叶宏大惊:“什么情况?你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之前怎么没说?工作上的事情?”
阮夏摇摇头,“不是,私事。”
丁雪和叶宏对视一眼。
丁雪嘟囔,“没听你说过还有私事啊。”
叶宏揽着丁雪的肩膀揉了揉,“好了,这里是阮夏长大的地方,肯定有些朋友、同学要聚聚。”
丁雪撇撇嘴,“那我们自己去了。”
阮夏揉了一把丁雪的头,笑得有些宠溺,“好,我把位置发到你手机上了。”
从第一眼见到丁雪,阮夏就很喜欢她,总是不自觉的靠近她。
在某一些方面,丁雪身上有那个男人的影子,所以阮夏常常会很宠丁雪。
在她安抚丁雪的时候,有一辆黑色的跑车在车道停留。
“二少爷,太太还等着您回去。”司机阿忠在前头提醒。
面容白得有些病态的俊美男人,流畅坚毅的下颌绷的极紧,神色阴郁。
阿忠从后视镜里偷看一眼,自动噤声。
顺着二少爷的目光偷望去,悚然一惊,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再去偷看一眼二少爷。
好在二少爷又恢复了往日神情。
那个女人回来了。
阿忠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正在阿忠担心着一会儿该如何阻止二少爷,二少爷轻笑了一声,阿忠顿觉毛骨悚然。
“走吧。”二少爷淡漠地说。
得到命令的阿忠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偏头去看了一眼,那个女人为什么笑得如此没心没肺。
-
送走丁雪和叶宏,阮夏接到花店电话,她预定的花到了,询问她需不需要送货。
阮夏只道自己去取。
花店离庆阳中学二十几分钟路程,她打了辆车,车子偏离庆阳中学的时候,有两个年轻的中学生你追我赶地从学校里跑出来,一脸的青春洋溢,花楹路顿时充满了生机。
阮夏无声地笑了笑,无论过去多少年,她依旧向往这样的人和事。
从店员手里接过包装精美的花,阮夏注意到店员欲言又止的表情,笑了笑。
店员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黑色曼陀罗和弟切草的花语是绝望的爱以及复仇,一般很少买来送人。”
说完店员又偷看了一眼阮夏平静的面容,想打个哈哈,“对方一定是绝世渣男吧。”
阮夏不置可否,抱着花离开,她让司机等了一会儿,依旧是刚刚那辆车。
司机听完她报的目的地,不由得主动和她攀谈起来,
“那里住的都是非富即贵,咱们市老牌的有钱人都住那儿,新贵砸钱都买不到那儿的房子。”
阮夏心不在焉地“噢”了一声。
司机见她搭话,继续自顾自地说,
“广播里说咱们市首富一家住里头,首富夫人这个月生日,捐了一个亿搞慈善,专门用于治疗心脏病患者,要说人家生意做得大呢,心肠是真好……可惜了,就是孩子不孝顺啊,前两年几个少爷小姐争权闹得满城风雨…”
听到这里,阮夏没有情绪的笑了一声,“您的内幕消息还挺多。”
司机憨厚地笑着,“嗨,咱普通人不就对富豪生活好奇吗,这些八卦咱们慈山市或多或少都知道。”
阮夏“嗯”了一声,便不再回答。
车子驶入别墅区大门被保安拦下来,司机正要和保安理论两句,阮夏从包里递出请柬,保安看完立马放行。
这一举动,让司机对阮夏另眼相看,“小姑娘,你住这儿?”
阮夏摇摇头。
司机不放弃追问,“那你?”
阮夏望着窗外的蓝花楹露出一个怀念的表情,喃喃道,“我来给首富夫人过生日。”
司机吃惊愣住,讶异地从后视镜望女孩。
女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头发及肩,面容白皙,五官精致,如果用现在的欣赏类型来说,就是妥妥的纯欲风长相。
就是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抱着一束黑色的花,显得她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女孩抬头看他一眼,司机讪讪缩回目光。
这里的蓝花楹都是几十年的树龄,道路两旁的树在空中接壤缠绕,形成一道蓝紫色的拱门。
风一吹,花香阵阵,花瓣纷飞,沐浴在花瓣雨里,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
童话世界里的雕花大门缓缓打开,前方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行驶进去。
大门要再度关上的时候,司机加了速,但门还是关上了,司机想通行,这次吃了闭门羹。
“就到这儿吧。”阮夏扫码付款后,抱着一束花下了车。
阮夏站在原地凝视着这栋豪华的别墅,微微一笑。
“五年了,我回来了。”
阮夏径直走到大门,按下了门铃。
很快透过可视电话传来一道有些年纪的男声,“您是哪位?”
阮夏将请柬放在镜头前,温和道,“我受邀来参加夫人的生日晚宴。”
“您稍等。”
男声说完,大门再度缓缓开启。
阮夏看了一眼旁边紧闭的小门,转身从大门走进去。
此刻,别墅内部。
觥筹交错间,靠二楼栏杆站着的年轻男人吸引了全场目光。
男人很年轻,至少一米九的身高,肩宽腿长,扁平的身材显得他又带上了两分独属于少年的骄矜肆意。
只是他的面容白得有些病态,眉目精致,锋利的丹凤眼因为眼尾上翘,晕染出一丝薄薄的性感。
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宾客的目光。
“那就是二少爷顾南星?这两年夺权声势浩大呀,就是手段过于狠辣,完全不留一点儿情面,顾家往上两代家主没有这样的。”
“嘴上说着二少爷狠辣,但论联姻,到时候都会选择二少爷。”
“那是一定的,谁让二少爷是顾家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
“几年前怎么没见二少爷呼声这么高?那时候不都向着大少爷吗?”
“哼,大少爷,不够看,这位二少爷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早年身体不好,蛰伏太久,两年前初露锋芒,就干净地收拾了大少爷,等着吧,顾家早晚是他的。”
谈论的宾客朝着顾南星望去,只见管家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后,他嘴角噙起一抹嘲讽的笑。
尽管顾南星根本没看他们一眼,他们还是讪讪闭上了嘴。
顾南星吩咐了管家两句,目光在宴会厅里瞬间找到了今天的主角——他的妈妈,慈山市首富夫人周绒女士。
身穿大牌定制款的周绒在正厅款款走动,周旋于宾客之间,虽然她已经五十岁了,但脸上看不出什么岁月痕迹,保养相当好,看起来最多三十来岁。
就在这时,正厅大门打开了。
原本宾客并未多注意,直到顾家人都露出愕然的表情,视线集中在刚刚走入正厅的女孩身上。
宾客这才注意到她。
“你来做什么?”一向沉稳的顾家大少爷顾南希面色不虞,率先发难。
女孩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大少爷,抱着一束黑色的花,微笑着走向女主人。
女孩环顾四周,轻笑着,“有人邀请我就来了,今天好热闹呀,阿姨,生日快乐。”
周绒女士微微一愣,有些抗拒,但面对那么多的宾客,不动声色地稳住了表情,当作没看见那束颜色诡异的花,笑容大方得体,“夏夏,你愿意来,我很高兴。”
正当女孩抬起手里的花,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女孩毫不吃惊,水润的眼睛清澈透明,用一种通透又天真的眼神看着手的主人。
“阮夏,好久不见,这花是送我的吗?”
顾南星病态白皙的脸勾起一抹笑,笑容仿佛千年寒冰化了水,一腔温情,然而底下是暗流涌动的对峙。
阮夏偏了偏头,“二少爷喜欢,那就给你。”
这一声“二少爷”让顾南星神色一黯,又迅速恢复了,“几年不见,咱们换个地方叙叙旧吧,今天主角是我妈。”
阮夏不置可否。
顾南星却俯下身体,慢条斯理地从她怀里抽走那束花。
温热的气息洒在阮夏白皙的脖颈,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果不是语气里危险的意味过于明显,倒是有几分像情人的呢喃,
“今天是你抛弃我的五周年纪念日,女朋友。”
阮夏笑眯眯地回敬,“是五年零一天,前男友。”
直到阮夏顺从的被顾南星拉着手腕离开,顾家人脸上表情都不太好,宾客们议论纷纷。
“这是谁?”
“我几年前好像在庆阳中学见过,当年她好像一直跟在顾南星身边。”
“顾家那个为了救女主人去世司机的养女吧?这事当年闹得挺大……”
他给了我一颗蓝莓味的水果硬糖,我喜欢了很多年。
顾南星观察日记
十一年前,顾家别墅。
七月盛夏,别墅外面骄阳似火烘烤着大地。
小轿车里,空调开得很低,阮夏觉得冷,一路上无数次把“请问能不能将温度调高一点”的话咽了回去。
阮夏的妈妈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她从小跟着父亲阮清绪长大,两个月前阮清绪为了救一个小孩发生了车祸,新闻报道她的父亲是英雄,可是英雄却重伤不愈去世了。
去世前,一个叫周绒的女人找了过来。
阮清绪把阮夏托付给了她。
葬礼结束后,周绒就带着阮夏离开了她生活了十五年的虎阳镇。
小轿车从虎阳镇一路开往慈山市。
周绒柔声道,“夏夏,到家了。”
思绪繁扰的阮夏,这才注意到外面碧绿拱廊后面的大别墅。
比她在电视里见过的最奢华的别墅都漂亮。
院子里有喷水池,水从雕塑的壶里倾倒出来,各色说不出来名字的花,在院子里绽放。
阮夏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花园,这里处处昭显出富贵。
一下车,就有个叔叔去拿她们的行李,周绒揽着阮夏的肩膀走过长长的碧绿拱廊。
阮夏犹如置身梦境,她看着眼前的别墅大门,有些不敢踏进去,隐秘地检查了自己身上有没有哪里脏。
她穿着一身干净却陈旧的土气碎花衬衣,下面穿着一条黑色长裤,黑色的同款布鞋,这是爸爸给她做的鞋子。
周绒拉着阮夏的手,“夏夏,这里就是你的新家。”
别墅里比想象中更加金碧辉煌,阮夏连脚都不知道落在哪里。
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表情淡漠地翻阅着报纸。
周绒拍了拍女孩的后背,温和地笑着,
“这就是阮夏,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一员了,夏夏,这是你的顾阳叔叔。”
顾阳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反应过于冷淡,让周绒有些下不来台,她尴尬地小声提醒,“之前说好的。”
阮夏的听力极好,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怕周绒尴尬,抬起头,眼里含着怯懦,却坚定地喊了声,“顾叔叔好。”
喊完,阮夏就垂下了头,盯着自己的鞋以及比鞋还干净柔软的地毯。
垂落的双手交握,指尖互相捏着,显得局促。
她忐忑地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直到漫长的一分钟后。
顾阳才高傲地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这声叔叔。
周绒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四下搜寻,“南星呢?”
顾阳将报纸放到一边,语气极淡地质问,
“你当妈的都不知道儿子去哪儿了?”
阮夏偷偷去看周绒,见她脸色不太好,鼓起勇气扯了扯她的衣袖。
从她爸爸去世,葬礼,打官司要赔偿,一切都是周绒操持的,这两个月几乎都陪伴在她身边。
因此阮夏对周绒有着一丝天然的依赖。
但是从踏进顾家开始,她也明白了未来在顾家的尴尬处境。
顾阳不欢迎她,她不在意。
能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就已经足够了。
周绒并不亏欠她父母,更不欠她阮夏什么,现在还是她在顾家唯一的倚靠。
“你先坐着休息,秦妈,照顾一下阮夏。”
周绒拍了拍阮夏的肩膀,顾阳已经站起身,二人往楼上走去。
阮夏谨慎又小心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地方,没注意到旁边有人送来牛奶,有些局促地接着,连连道谢,“谢谢阿姨。”
“顾家的人都喊我秦妈。”亲妈年纪看起来比周绒大很多。
阮夏眨了下眼睛,迟疑地喊了一声,“秦妈。”
秦妈看了一眼她的鞋,“你着鞋底针脚看起来不错,是买的吗?”
阮夏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有人会夸爸爸给她做的鞋,不由得有些小骄傲,但还是垂着头小声说,“是我爸爸给我做的。”
正当她说完,却看见秦妈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她虽然不是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但及其聪明,立马明白了秦妈话里真实的意思。
初来乍到,她不想也不敢惹事,更不敢让周绒为难,在这个家里她应该藏起一切尖锐的东西。
她低着头,紧咬下唇,小声道,“爸爸做的鞋子穿着很舒服。”
秦妈一愣。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声嗤笑,秦妈立刻堆起笑容,“三小姐。”
阮夏抬头望去,往进了一双与周绒相似的漂亮眼睛里。
女孩比阮夏矮一些,头发烫成了微卷,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脸精致得像洋娃娃,但由于面色有些病态的白,洋娃娃不觉带上了脆弱感。
这就是顾南月吧,周绒跟她说过的女儿。
顾南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淡漠移开,“秦妈,跟他们说晚餐我在房里吃。”
吩咐完,与阮夏擦身而过,肩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蹭了阮夏一下。
虽然不疼,但阮夏感受到了和顾阳一样的不欢迎她。
周绒说过,她有个女儿,有个儿子,现在只有那个儿子没见过了。
阮夏有些丧气,又会多一个不欢迎自己的人。
她没有被安排房间,秦妈去了厨房,顾南月也上了楼。
偌大的客厅里,阮夏端坐在沙发一角,她不敢全部坐上去,害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漂亮干净的沙发。
花楹路。
顾南星牵着一条金毛犬慢悠悠地散步。
金毛犬靠树旁拉了粑粑,旁边一个比他略高少许的青年无奈叹了口气,捂着鼻子蹲下身,熟练至极地用夹子夹起粑粑,往手里的塑料袋里一扔,嫌弃溢于言表。
“你真的一点儿不担心?不怕*给你领回来个弟弟妹妹,给顾淮西那个野种一样。”
顾南星淡漠地瞥了一眼青年,拖长了音调,“大哥,顾淮西也能让你产生危机感么?”
顾南希一怔,咬牙切齿地一拳捶在树干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但还强撑着撂狠话,“我能把他放在眼里,就一私生子,我是担心我那满世界风流的种马老爸,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要认祖归宗的顾淮西等着我。”
说着,顾南希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看着顾南星,“弟弟,你可是我这边的,任凭外面那些顾淮西怎么狂,咱们可是顾家嫡出,联手弄死那些家伙。”
顾南星嗤笑一声,“大哥,现在不是封建社会,还讲究嫡长庶出,私生子也有继承权,只要老爷子高兴。”
与顾南星的一派悠闲不同,顾南希愁得眉头都打结了,看了看手机,“管家说*回来了,咱们回去会会看吧。”
顾南星不置可否,他向来有些懒,维持原来的步调,慢腾腾地牵着金毛犬走着。
顾南希看得着急,又催不得,顾南星从小身体不太好,常年脸色带着病态的白,但一点儿不妨碍他继承了周绒和顾阳的所有优点。
他们顾家这上下几代人,长相最为出色的就是顾家兄妹,尤其是顾南星,从小就跟个精雕玉琢的瓷娃娃似的,小的时候,一笑起来就自带悲天悯人的气质。
顾南希小时候揍遍顾家所有子弟,唯独对这个弟弟就是下不了手,还特没出息的任凭差遣。
所有人都觉得顾南星乖顺听话好拿捏,只有顾南希知道,他这个弟弟心眼儿多着呢,轻而易举就能将人玩弄于鼓掌中。
但是他懒,又有些阴郁,懒得与人为伍,便给所有人造成了无害的假象。
这两年长大了些的顾南星,笑起来更是带上了几分难以捉摸。
尤其是经历过之前高年级斗殴,看着弱不经风的顾南星不费吹灰之力群殴了这群挑事的高年级,这群人全都背上了处分。
而顾南星毫发无伤地把自己从事件里摘了出来。
还是那个年级第一,优秀帅气的学霸。
顾南希开始有点怵这样的顾南星。
阮夏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因为无法放松,昏昏欲睡但却带着几分警醒。
别墅大门打开,一条金毛犬先钻了进来。
后面响起两个年轻的男声。
“陈叔,带阿毛下去洗洗脚。”
“阿毛先别进屋。”
一个和秦妈年纪相仿的男人不知从哪儿小跑过去牵金毛。
阮夏看得有些吃惊,这栋房子里,其他人都在哪里?
陈叔牵走了金毛,大门彻底打开。
高挑的青年先进门,略矮一些的清瘦少年跟在后面进门。
阮夏彻底愣住。
她知道周绒是个极其漂亮的美人,顾阳虽然刚刚就匆匆看了两秒脸,但也是标准的帅哥。
而眼前的清瘦少年,与顾阳的标准不同,他的五官可以称得上标志,每一处都没有丝毫偏差地长在最恰当的位置。
丹凤眼狭长,眼尾微翘,如墨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脸型流畅,下颌线条干净利落,骨相极优。
略显病态的白皙,为他增添了几分与俊美相匹配的书卷气。
如果不是他的眼神比顾阳还显冷漠,阮夏只看他的脸,以为他是欢迎自己的。
“哟,那就是你的新妹妹吧,南星。”青年五官英挺,与顾南星全然不同的气质。
“二少爷,大少爷也来了呀。”秦妈给二人递上毛巾。
顾南星接过擦了擦手,换了鞋径直走进来。
阮夏这才注意到他们都换了干净的拖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还穿着黑色的布鞋。
随着顾南星离阮夏越来越近,阮夏越来越觉得紧张,从沙发上规矩地站起来。
她记得周绒说过顾南星比她大一岁,所以二人进门的时候,她首先排除了那个青年模样的人是顾南星。
可是顾南星年纪小,气场太强大,有着难以言喻的压迫力。
“这是家里来新人了呀。”青年笑得别有深意。
阮夏有些窘迫,紧紧捏着裤缝的手心都出汗了,怯怯地抬头偷看眼前的俊美少年,头又快速低下去。
顾南星的好看是属于阮夏过去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那种人,现实中如果见到这样的人,她根本不敢靠近,只会躲得远远的,偷偷地看上几眼。
她知道那是一种云泥之感,那样的人都是高高在云端,而她是在地上的。
属于云端的顾南星走到了她的旁边,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麻烦让一下,你坐到阿毛的毯子了。”
闻言,阮夏大惊,快速侧头去看,原来她刚刚坐的一角,那上面垫着一张浅黄色的小毛毯。
然而刚刚她全然在紧张的情绪里,以至于完全没有发觉。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阮夏着急地抬起头来道歉,却因为顾南星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可笑的模样,而瞬间羞红了脸。
她的头又垂了下去,有些紧张地拿起小毯子递还给他。
然而顾南星却没有接,眼前的女孩看起来是真的紧张,红得像月季花的脸垂着,他只能看见她的发旋,乌黑的头发,以及红彤彤的耳朵尖。
这个女孩就像一只纯白的小兔子,温顺又胆小。
而他们顾家人都是豺狼虎豹,这样的小兔子到底是妈妈的私生女,还是爸爸的私生女。
无论是哪一个,答案都是不会让人愉快。
顾南星笑了笑,笑容和煦地像是四月春风,温暖的蔓延出善意。
这一抹笑意恰好在阮夏偷偷抬头那瞬间被捕获了,她好似被蛊惑了一般,呆呆地望着他,忘记了低头,只有环绕在耳边的心跳以及他的笑容,昭示她还活着。
“秦妈,收拾一下。”
阮夏愣愣地注视着顾南星张合的唇,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挪不开眼睛。
然而顾南星温和地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仿佛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阮夏久久没回过神。
秦妈已经走过来,递给阮夏一个埋怨的眼神,拿走了小毯子。
“扔了吧。”
脚步已经踏上楼梯的顾南星,轻飘飘地留下这句话。
秦妈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阮夏,毫不犹豫地将小毯子扔进了垃圾桶。
阮夏如坠冰窖,脸上的红迅速褪去,只有彻头彻尾的冷意遍布全身。
虽然她明白,未来在这个家里的生活并不会容易,顾阳和顾南月明显的不喜欢自己,目前看来最多也就是不搭理她。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递给她善意眼神的顾南星,却是将不喜欢表现得最为直接。
阮夏满腹的委屈与怒气,她即便是个泥人,在这样的羞辱下,也很难不生气。
她的双手微微发抖,尽管还在害怕,可她紧咬着下唇,颤声问,
“因为我坐过了,所以就要扔掉么?”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对这件事发出不满,秦妈在一旁讪讪地打圆场,“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看你是坐车太久累了是不是?”
然而顾南星发出一声轻笑,那声笑听起来有些愉快,语调柔和至极。
如果不是他刚刚发出的“扔掉”命令,现在就好像是真的在跟阮夏解释一般,
“阿毛有洁癖。”
这句话让阮夏产生了一丝误会顾南星的尴尬,但却让她更真实的感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
嘴唇被她咬得泛白,她还是尽力平息,深吸一口气,好歹顾南星解释了原因,就这样吧。
哪知她刚麻木的辩解完,顾南星轻飘飘说出三个字,
“我也有。”
这三个字终于让她心里的委屈像肆意疯长的藤蔓,缠得她喘不过气,低着头,眼泪不争气地氤氲在眼眶,最终因为承受不住地心引力,大颗大颗的往下流。
然而她的声音却平静至极,“我以后会注意。”
答案是想要的答案,然后对方的态度却不是想要的态度,但那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他可不是顾南希,撒泼打诨阻止不了私生子进门。
他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一眼也看出了这样的女孩,根本不值得他出手,顾南月都能对付了。
但让她舒服?
这一点,顾南星办不到。
顾南星目不斜视地走上楼,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偏头去看了一眼楼下那个女孩。
女孩一身土不啦叽的穿着,垂着头站在原地,脊背微微弯曲,两侧的双手似乎用力地揪着裤子。
这种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尘埃一般的人。
就像蝼蚁一样。
可笑,可悲,又可怜。
顾南星笑着摇摇头,只要不来招惹他,以后也懒得理。
刚抬头。
却见顾南月抱着一本书坐在沙发上。
二人视线相触。
顾南月展开一抹温柔的笑,“哥哥。”
顾南星神情倦怠地“嗯”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阿星,等我。”顾南希不知道一天哪儿来那么多开心的事,此刻笑得像个傻子,快速钻进了顾南星的房间,全然忽略了顾南月喊的那声“大哥”。
被忽略的顾南月毫不在意,捧着书却不看,一双漂亮的眼睛透过栏杆缝隙注视着楼下的女孩,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阮夏用右手轻轻拍打右腿,小声地安慰自己,
“没事的,阮夏,没事的,你已经十五岁了,还有三年,再坚持三年,等成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许是安慰起了作用,在周绒下楼的时候,阮夏除了眼睛微微发红,整张脸看不出一点哭过的痕迹。
“行李怎么还没放回房间?”周绒皱眉拍了一下拉杆箱。
阮夏不好解释因为没人安排自己。
但周绒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回事,质问道,“秦妈,我不是让你安排阮夏么?”
秦妈慌了,“太太,刚刚两位少爷回来,吩咐我做事去了。”
周绒笑了一声,“这家里这么多佣人,竟然连安排一个人都安排不出结果?”
秦妈着急道,“太太,对不起,我马上就去。”
周绒淡淡道,“阮夏以后也是家里的小姐,跟顾南星,顾南月一样的。”
秦妈连连称是,“不知道小夏小姐,我先把你的行李放回房间。”
说着殷勤地拉着阮夏的行李箱,就要带着她去房间。
周绒环抱双臂淡漠地看着秦妈,转头面对呆呆的阮夏的时候,又温和地笑了起来,“走吧,我的小姑娘,我陪你去看看房间。”
顾阳走下楼,“你跟秦妈发什么脾气。”
又是如此不给周绒面子的话,阮夏在这一刻开始也决定讨厌这个不喜欢她的顾阳叔叔。
只听周绒冷哼一声,“顾阳,你什么时候对家里的佣人管理这么上心?”
顾阳不悦地皱眉,周绒却高傲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带着阮夏离开。
阮夏不知道刚刚周绒和顾阳离开的那段时间是不是去谈她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谈妥了没有。
她不敢多问,只能由着周绒带着往前。
别墅有三层楼,她的房间在一楼。
推开门,房间里粉嫩的气息扑面而来,阮夏有些措手不及。
她对颜色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什么颜色对她来说都可以。
然而房间里粉蓝色的窗帘、沙发,粉红色的床单被套,以及圆弧状浅紫色条纹椅子,桃木色书桌。
明明是如此混乱的颜色,却因为被精心设计过,处处彰显出精致的细节。
这是阮夏踏入这个家里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周绒对她的用心。
至少还有周绒是真的在欢迎她,对她好,那就足够了。
阮夏其实是个情绪外露的小孩,眼眶里又有湿意,她竭力克制住,她要表达出她对周绒的感谢,转身就想去拥抱周绒。
然而却见周绒拉起粉色的床单,一脸新奇模样,“秦妈,这房间是谁布置的,咱们家就是缺少个这样的女孩子卧室,要我说顾南月的房间也该这样布置。”
是呀,这一阵子周绒都跟她在一起,怎么可能是周绒呢。
阮夏的拥抱停在了半道,她讪讪地扣着手指。
秦妈还没来得及回答,周绒就招呼阮夏,“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进来看看喜欢不喜欢,有没有什么要添置,或者要改变的,都跟秦妈说,明天就换。”
阮夏听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已经很好了,特别好,真的,谢谢阿姨。”
周绒拍了拍阮夏的头,“你这孩子,客气什么,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我答应了你爸要好好照顾你,你就给我踏踏实实的住着,我平时工作忙,经常出差,生活上的事情你找秦妈,别的事情你可以找顾南星,顾南月都可以。”
“你们三个顾南星比你大,是哥哥,他喜欢给人当哥哥,你喊他哥哥他应该会很开心。”
“顾南月比你小一岁,是妹妹,但她很机灵,不喜欢给人当妹妹,你喊她南月就行,别喊她妹妹。”
阮夏认真地点点头,“好的。”
周绒见她那么乖,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家就一家四口,但是隔壁还住着顾阳叔叔的大哥一家人,那家也有两个哥哥会经常过来玩,等明天带你去老宅,再见见爷爷奶奶。”
来之前她没想到顾家这么大,来之后她是没想到顾家这么多人,好在她记性一直超乎常人,听一遍记住就不会忘记了。
她轻轻点着头。
秦妈收拾好了阮夏的行李,这才找到契机回答周绒的话,“太太,这房间是南星少爷做主布置的。”
顾南星?!
阮夏完全愣住了。
“是呀,之前太太您吩咐我们给小夏小姐准备房间,南星少爷知道了,就说他来操办,这房间里的窗帘,被罩,书桌,台灯,甚至是书桌上的文具都是南星少爷采办的。”
秦妈竭力夸赞着顾南星。
其实她夸大其词了。
顾南星确实参与了布置这间房间,但是他从始至终没有进过这间房,也只是在设计师拿着几款设计稿上门请顾家人挑选颜色时,漫不经心地说了”粉色吧“三个字。
至于经过设计师之手现在变成什么样模样,他完全不知情,也并不感兴趣。
但是在秦妈的眼里,这就已经是对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阮夏巨大的优待和照顾了。
周绒显然也有些吃惊,她常年因为工作满世界飞来飞去,正觉得跟儿子越来越不亲,儿子的心思越来越难琢磨。
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她的儿子不仅在学习上常年保持第一,人也越来越温柔。
对此周绒感到有些欣慰。
阮夏看着满室的精巧布置,对于用了心的顾南星生出感激。
五点半的时候,阮夏被领到餐厅旁的小花园休息,等待开饭。
秦妈和另一个阿姨正在布菜。
五点五十,顾家兄妹从楼上走下来。
顾南星走在前面,脸上尽是漫不经心之色。
而顾南月满脸的不情愿,似乎开口说了什么,顾南星停在原地等了她一步,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嘲讽,也说了什么话。
顾南月高傲地翻了一个白眼,快步超过顾南星往下走。
六点钟开饭,顾阳坐在长桌的首位,周绒坐在右边。
顾南月挨着周绒坐,顾南星本来拉开椅子的手变为将椅子推了回去,绕到另一边坐下。
而现在就尴尬了,阮夏要么坐在顾南月那头,但顾南月看着她的眼神不太友善。
要么就坐在顾南星旁边,可是之前跟顾南星发了一点小不愉快。
何况顾南星其实用模棱两可的方式表达了对她的不欢迎。
阮夏有些局促,但是一想到她的房间那么好看,是顾南星布置的,她又觉得或许顾南星对她的厌恶没那么深,他或许只是真的单纯的有洁癖罢了。
那只要自己不靠近,和他保持距离,说不定就不会被讨厌了。
于是做完心理建设的阮夏鼓起勇气,拉开了顾南星身旁的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这一回她确认过椅子上面再没有任何毛巾之类的物品。
刚坐下就听顾南星轻嗤一声。
阮夏登时觉得浑身一凛,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没关系,没关系。”
顾家人似乎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顾阳喝下一口汤,淡淡开口,
“阮夏转到庆阳中学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顾南星,我听你周阿姨说你的成绩很不错,希望你保持。”
不知是不是阮夏的错觉,顾阳说“周阿姨”三个字的时候,有些嘲讽之意。
她看了周绒一眼,周绒神色平淡,注意到阮夏的目光,冲着她笑了笑。
阮夏这才应了一声,“好的,顾叔叔。”
本来阮夏只吃自己面前的菜,但周绒偏偏要给她夹菜,可是餐桌太大了,夹一两次就可以了,但周绒不放弃,却又真不方便,最后竟然对顾南星说,“南星,你给阮夏夹菜,多照顾着一点妹妹,你知道的,她也是妹妹。”
顾南星尚未回应,顾南月却笑了一声,“哥哥,你有两个妹妹了。”
周绒对自己的一双儿女完全不了解,以为顾南月是在高兴,还特意说,“南月,之前在电话里跟你说过,阮夏比你大,你要喊她姐姐。”
顾南月眨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
长得像芭比娃娃一般美丽的顾南月这么一喊,阮夏竟然满脸绯红,耳朵尖叶火辣辣的,她小声地“哎”了一声,又怕对方没听清她的回应,大了音量,“南月妹妹。”
顾南星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恰好又看见了她发红的耳朵尖,想不通一个人的耳朵尖为什么这么容易红,红得很碍眼,碍眼到他甚至想上手去揉搓一把,看看被他揉搓过得耳朵尖是不是还能那样红。
漆黑的眸子冷眼一瞧。
筷子夹起一片刺身,状似不经意地擦过芥末,将刺身隔了一节指头的距离放入阮夏的碗里。
阮夏愣了愣,下意识偏头去看,顾南星好看的眉眼低垂,羽扇般的睫毛洒下一小片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神。
她不知道一个男生的睫毛可以这么长这么浓。
如果说神明在造人的时候有偏爱,那顾南星就是被神明偏爱过多的那一个吧。
同样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的一举一动无不透出优雅,和良好的修养。
原来看一个人吃饭,竟然会是一种享受,她不由得就看呆了。
直到周绒喊她,“夏夏,怎么了?”
顾南星也偏头看向她。
阮夏连连道,“没…没什么,谢谢你。”
她不知道怎么喊顾南星,虽然周绒告诉她喊“哥哥”,可是她并没有得到顾南星的同意,她喊不出来那两个字。
顾南星只是淡淡点头,“没事。”
阮夏夹着那一块刺身往嘴里送,细细地嚼着,突然一股辛辣的味道从口腔直冲鼻腔,熏到眼睛,刺激得她舌头发麻,眼泪瞬间就盘旋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的。
桌上其他人都注意到这一变故。
周绒关切地问,“夏夏怎么了?”
阮夏拼命地捂住嘴,摇着头,想把那股辛辣的感觉强压下去,但效果不好,一股股的刺激,竟让她的眼泪真的落了下来。
连顾阳都微微一怔,“怎么哭了?”
阮夏想要解释,但根本张不开嘴,顾南月紧盯着她,又看了一眼顾南星。
顾南星神色平静,“是不是吃到芥末了?快多喝一点水。”
明明他是始作俑者,但他好似毫不知情一般,甚至礼貌而又带着两分热拢的关切。
“快喝点水。”周绒站起身就要过来。
阮夏好不容易把那一阵辛辣带来的酸爽压制下去了,抱着杯子拼命喝水。
喝完水,她才大口大口的喘气着,抬头,却见顾南星给她递过来一张纸巾,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泪水打湿了她的睫毛,一双杏子眼就如受惊的小鹿一般。
一顿饭吃下来,阮夏对顾南星存的那一点侥幸荡然无存。
像顾南星这种出身豪门,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骨子里的骄傲与优越是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变注定的,与生俱来。
他待人温和也好,处事轻狂也罢。
只需随他的心情而改变,别人却需要顺着他的心情去小心翼翼的与之结交。
他的不欢迎自始至终都传达的清楚明白。
其实跟周绒来顾家之前,阮夏犹豫了很久。
虽然她的父母去世了,但是她还有一个叔叔,可是这个叔叔嗜赌成性,爸爸不愿意把她的抚养权交给这个叔叔。
她也明白爸爸的顾虑,要是去叔叔那里,他爸爸用命换来的赔偿金一定会被叔叔败光。
爸爸不放心她一个人生活,让她在周绒身边生活,起码等到十八岁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再重新选择。
周绒其实提出过领养阮夏,但是没有得到顾阳的同意,即便是周绒把她带回家了,她也只是一个借住在爸爸朋友家里的客人而已。
只有三年,忍一忍很快就能过去的。
阮夏再次安慰着自己。
吃过饭,阮夏回到暂时属于自己的房间,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她之前只知道自己的处境尴尬,但具体有多尴尬,她没什么概念。
秦妈给她收拾屋子的时候,看似无意,实则有意透露给她。
周绒和顾阳住三楼,还给老太爷老夫人留了一间房。
而二楼四间房,顾南星住一间,顾南月住一间,一间书房,还有一个空置的房间。
虽然周绒说她来到家里跟那对兄妹是一样的,其实不是一样的。
她住的这间房,看似设计得很温馨,用了很多巧思。
但其实隔壁就是秦妈和另一个保姆住的房间。
三个房间的浴室都在一间,不像楼上的房间,每一间房都带独立卫浴。
能有一个栖身之所,阮夏就心满意足了,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何况她只是这个家里的一个过客。
可是秦妈却总是无意的去告诉她这些,扰乱她的心。
好在今晚顾南星的态度,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了。
夜色深沉,阮夏在浴室里洗澡,被热气熏了一阵,浑身舒爽。
抖开新的睡衣准备换上,却被睡衣可爱到了。
粉色的质地柔软的睡衣,滚了一圈娃娃领边,衣领口左右两边都有一只雪白的兔子。
衣兜是兔子的形状,甚至连扣子都是兔子。
阮夏眨了眨眼,默不作声地换上了,摸开镜子上的雾气。
镜子里的女孩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身后,面容白皙,杏子眼又圆又亮,被热气熏得满脸绯红。
配上这一身乖巧无害的粉色睡衣,倒是真有几分像胆小的小兔子。
回到房间,阮夏掀开粉色的床单,躺上去。
柔软的床带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明明是助眠的味道,可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里比医院的环境还让她觉得陌生。
她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夜风徐徐,抚平了她的一些低落的情绪。
趴在窗棱往外看,偌大的花园里静悄悄的。
树木与喷泉的影影绰绰,她意义辨认出来。
抬头去看夜空,寂静的黑夜里,楼上一抹猩红的光亮明明灭灭。
她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在她斜对面的阳台上,一道修长的人影站在那里。
她一下子就辨别出来了,那是顾南星。
一缕清淡的焦味飘荡过来,那股味道不算难闻。
而顾南星的目光也投了过来,他的神情是慵懒的、漫不经心的。
有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张狂。
在这样的夜里,他望着阮夏,阮夏也望着他。
二人目光相对。
顾南星修长指尖夹着的猩红被他挪到嘴边,他淡淡地吸了一口,声音依旧那么温柔,
“小白兔做梦了。”
阮夏终于反应了过来。
顾南星,他在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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