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群归来》单挑强敌·分身术（1）

名师领读

在弱肉强食的丛林，一只离了群的孤豺想要生存下去，需要做很多努力，既要和凶狠的豹子争食，还要时刻提防天上的猛禽对它的偷袭，落单的红豺能在这艰险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吗?大贵掠走了它的猎物，天性凶残而又急于复仇的红豺盯上了牛群，刚出生的小牛成了它的口中餐，人和豺结下的怨仇该如何化解?

单挑强敌·分身术

1

好几次追猎被陡然飘来的豹子气味打断，捕猎不顺的枫叶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饥饿。空虚得难受的肠胃迫使它彻夜搜索猎踪。月上中天之际，好运终于光临:冷风送来了黄麂的气味。

它精神为之一振，打起精神跟随而去。嗅迹越来越浓，确信那堆鲜肉就在前面不远，它快活得哆嗦起来。为了万无一失，它决定尽可能贴近再采取突袭。于是它压低了身姿，小心地迈出每一步，不让脚下发出丁点儿声响。

路坎儿下有一道陡峭的光秃山坡，是伐木者向下方山道溜放木头的“梭树坑”。梭树坑顶端不远处，一丛大树下有灌木在摇晃。

不用说，它跟踪的食草兽就在那儿取食树叶。好机会!只要看准了确凿位置，就可以发起攻击了。

枫叶从草缝中探出头去。

最先闯进眼帘的却是点点花斑，接着，它依次看清了几只对空中蹬踢的长腿、紧扣在麂脖子上的獠牙

抢先夺去猎物的仍然是那个老对头!不过，专注于猎物的豹子此刻无暇他顾，它可以安全地退出。

可是，它怎能甘心让强敌在豺群夺回的领地里一再横行!耻辱又开始啮噬着它的心。脑瓜里骤然闪过豺群狩猎、驱逐豹子的场面，它禁不住浑身发烫，涌动的热血将心脏撞击得怦怦乱跳。忍无可忍，它竟然可着嗓门儿向那边宣战了:嗬-!

老豹松开口，用前爪踩住停止了挣扎的猎物，抬头四顾。

嗬，嗷--嗬!枫叶继续发出挑衅的叫嚣，却不急于露头，而是迅速藏进另一丛茅草。嗷呜!它换了个调门，假装回应伙伴的呼叫，接着它用力绊动草棵发出稀里哗啦的喧哗，却又陡然立定，再闪电般从另一侧冲出。

几乎同一时间从不同方向发出的恐吓，让豹子感觉陷入了豺群的包围。明知豺惯会虚张声势、调虎离山，豹子仍然不敢大意。它吃过大亏的!红豺的“佯攻”与实战随时可以互换，不及时对应，佯攻的一方随时可以变成主力，骤然发起攻击，争夺猎物….

不再犹豫，老豹叼起黄麂，纵身向旁边大树上逃窜。枫叶赶趁此时冲出去，一口咬住猎物下垂的后腿。

超强的咬合力加上猎物自身的体重，它竟将猎物从豹子口中硬生生地扯了下来。接下来的行动，更令那登高临险的猛兽目瞪口呆:红豺团身抱住黄麂，纠缠成一个肉球，直接从树底一侧的梭树坑弹跳着翻滚而下。

四下张望并未看到其他的红豺，老豹方知上了大当。它纵身下树追到梭树坑的顶端。

陡峭的坑底，小路上空无一物，只能望见月轮投射在路旁溪流中的闪烁光影，以及山风中起伏的草浪，那个斗胆行劫的小贼连同它辛辛苦苦捕获的猎物全都不知去向……

虽然如此，下回与那头孤豺遭遇，豹子依然不敢不把“它”当作“它们”来提防。对那种诡计多端的小兽，豹族从来不敢大意。

于是它的捕猎一再受到干扰。

红豺仿佛一直在盯梢。老豹好不容易侦察到的猎物，总是在它发起进攻前被突如其来的怪叫吓跑。红豺并未能劫走猎物，却一再在它狩猎时捣蛋，显然是为了报复它。

要命的是，豹子到底没弄清跟它捣蛋的红豺究竟有多大一群。不甘心糊里糊涂就放弃这片失而复得的猎场，曾经是那样横行无忌的独行大侠，便也过上了与饥饿相伴的日子。

2

偶尔发现印在湿泥地上的巨大“猫爪”，顾爹紧张了好几天。不光是为自己，他更担心豹子对牛群发起偷袭，担心看守牛群的年轻人被吓着。

“衣兜里带了爆竹吗?”大贵过来吃早饭时老人问。

“带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随便燃放的!”小伙子急忙声明。

“好。”顾爹说，“不管咋说，防范还是必要的。”

“当然。这个‘大爆竹’我也从不离身。”大贵取下挎在肩头的火铳。习惯了满山转悠的放牧，他也增添了几分自信:“怎么啦，你看到豺群回来了?”

“没,”顾爹掩饰着。一般情况下，豹子比红豺更加敬畏人类，只要不主动去钻林子，与豹子遭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没必要在大贵心头制造紧张，但必须让这孩子提高警惕。

“有备无患呗。”顾爹补充说，“大冷的天，野兽猎食不容易，这一群牛，尤其是几个犊子，对它们终是个诱惑。你不必害怕，可也莫大意!还有，大晴天爆竹也不要随便打，怕引发山火……”

“我晓得的。”大贵去拿碗盛饭，“喏，就连没装铁砂的空铳，我都只敢对着天上‘砰砰’。’

“也不要多放。”老年人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听习惯了，野东西不怕它，关键时刻就起不了作用……好了，吃饭吧。留下那个大红薯带给踏雪，那狗儿眼看着瘦了……"

顾爹希望老豹不过是追着猎物偶尔来这边打个转儿。高山背毕竟是红豺的地盘，虽说目前豺群尚未回归，但有个留守在此的枫叶，豹子总不能无视它的存在吧?

然而就在第二天，他竟然劈面撞见了那个大家伙……

3

顾爹攀缘树枝藤条下到树木密集的山谷，是为了查看公社林业站技术员教他做的“萌条林”高产促生试验。

杉树是南方用途最为广泛的树种。它木质并不特别坚实，但宁折不弯，干透后也不易变形;加之叶如尖刺，又有特殊的芳香味儿，危害松树的松毛虫和白蚁之类都躲着它。因此，传统民居的栋梁、条、桁子和门窗多采用杉木，制作大多数家具和农具，也以它为首选木料。

杉木出售，就成了这一带林区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在土质肥厚的山地，杉树生命力格外强盛:每到深秋，种子从成熟杉果绽开的鳞片中飞出，飘落入土，次年即能萌发，长成带“刺”的幼苗，然后在二三十年间长成有用之材。

更可贵的是杉树还有一大特色:砍伐后只要不伤及它的地下根，一棵大树的残茬上往往能够萌生一大丛再生苗。挑选其中最粗壮的一棵，斩除掉多余的，这留下的“萌条”仍会笔直向上，再度成材。

抚育得当，杉树再生林能够让木材产量翻番。

技术员指导顾爹做的试验，是希望“再生林”获取更为可观的收益:他们将每个杉树桩的再生萌条都保留了两至三根。技术员说，溪谷两侧肥厚的腐殖土，加上温暖潮湿的气候条件，完全可能使更多的再生萌条成材。

果然，为了争取阳光，谷底保留的“萌条”一棵棵都努力向上，长得又高又直……想到这一大片“再生林”将来能为集体增加多少收入，顾爹格外自豪。每次打这儿经过，他都要下来看看，及时剔除过多的新发萌条，好让土壤供给的养分更加集中，促进最有希望成材的那些快速生长。

循着汩汩泉声，沿“之”字形小道越往下走，老人越感觉绿意盎然。遮天蔽日的树冠下，越冬草木和野花的芬芳依然沁人心脾。

然而，就在再生林的边沿，他遭遇了藏在草丛中打伏击的豹子。

阴暗处的豹子跟他对上眼后，老人知道他已无法躲避。与人类比邻而居，正常的食肉猛兽对人总有几分提防，非但不发起攻击，还会主动撤退。

今天的老豹却好像不打算放过他，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一直跟着他转动，接着，大豹子站了起来。顾爹看清了那花斑绚烂的背脊和一段尾巴。而真正触目惊心的，是豹子收束得厉害的腹部。这东西饿到了极点，无怪乎见了他目不转睛!

他只能尽量轻悄地后退，一步一步地退向他放置工具和火柴爆竹的山梁。

豹子的视线依然聚焦在他身上!也许他不该退后。可是，猛兽离他这么近,“僵持”下去的每一秒，都可能激化那家伙的情绪……

忽然，下方传来的吠叫转移了豹子的注意力。随着豹子头的指向望去，顾爹看到了一头红豺-正是他的枫叶。

在林间与熟人意外相逢，红豺似乎也打了个愣怔，但它立即转向正对面的宿敌。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顾爹加快了向上攀缘的速度，他要赶紧拿到火柴和爆竹，为同样陷入危险的枫叶提供声援、吓跑强敌!饥饿的豹子违背天性在光天化日之下外出狩猎，本是为了错开红豺出行的时段。隐约可辨的猎物踪迹把它引人熟悉的溪谷，没料到在这儿遭遇到人，又撞见了红豺。

一见老对手，枫叶立即玩起了它惯用的“分身术”。它以惊人的速度在草木丛穿行，让连续尖叫撞击对面崖壁发出的回声分散老豹的眼神，再从相反的方向现身。被豺群包围的幻觉恐吓，豹子唯有掉头逃窜。这次没猎物累赘，它去得无牵无挂，未给那个伪装大师留下丁点儿好处。攀爬中不时回头的顾爹把这一幕都瞧在眼里。

民间常有红豺从虎豹爪下抢救小娃儿，或护送伤者回村的传说，从小住在山中与野兽打惯了交道，他当然知道那些说法近乎神话。今天枫叶在关键时刻出现仍然只能理解为巧合。令人惊讶的，是它那时隐时现、冒充豺群“四面出击”般的捣鬼。这一招儿非但吓跑了强敌，还实实在在替他解了围。

对着红豺消失的方向，老人站立了好久。

那边只剩下风吹枝叶的喧哗，他的枫叶真像是率领了“一群”红豺，追赶着老豹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