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刘备先生第一次担任地方官员,他甚至都没有从基层干起的经历。那么在县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上,刘备先生表现如何呢?《三国演义》称“与民秋毫无犯”,颇有我人民子弟兵的风范,而在《三国志·蜀书·先主传》中,根本没有关于这段任职经历的记载。
为什么史料没有记载?以树立刘备光辉形象为己任的《三国演义》也仅仅用秋毫无犯四个字评价,刘备在安喜尉任上干吗了?
他什么也没干。因为他在这个职位上呆的时间太短了。
关于刘备担任安喜尉的时间,《三国志·蜀书·先主传》并没有记录,但记录了刘备辞去安喜尉一职之后,曾经跟快参与到何进征兵的工作中。据史料记载,何进是在公元188年农历八月建议中央政府成立新军,如果刘备参与的是这只新军的组建工作,那么他在安喜尉的任上所停留的时间,应该是极短的。
《三国演义》称“署县事一月,与民秋毫无犯,民皆感化”。如果在当下,新官上任第一个月,是用来交接工作、熟悉环境、人情世故的,工作的事儿基本还没上手,更不会有什么工作业绩。想必刘备先生在县公安局长位置的第一个月,也就这样过去了。
在这里,我不禁要感叹一下当时的社会环境。“秋毫无犯”简直就是考察官员的最低标准,甚至可以理解为某种程度的“不作为”,但即使是再这样的治理下,当地百姓仍能“皆感化”,真不知道是前任刮地皮刮得太狠,还是当时的民众都有超乎想象的自制力。
之后的一段时间,刘备和两个兄弟总算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三兄弟关系极好,演义说他们“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一张桌子上吃饭,一张床上睡觉。而且两个当弟弟的都很懂事,如果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关、张二人就像俩保镖一样,站在刘备身后。
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刘备刚当了四个月公安局长,就听说朝廷要搞一次针对平叛有功人员的业绩考核,如果考核不通过,就得被淘汰,(演义语:凡有军功为长吏者当沙汰)。这让刘备先生有些犯愁——从这里也能看出,刘备在地方上的业绩真不怎么样——正巧,督邮来安喜县了。
督邮是个什么东西呢?督邮并非人名,而是官职,是一个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等地方政绩的官儿。这样的官儿,可能类似现代政府中的地方巡视员吧。
督邮来了,刘备先生自然要迎接了。演义中说:“玄德出郭迎接,见督邮施礼。督邮坐于马上,惟微以鞭指回答。”刘备先生大老远就去迎接了,还在路边“咔咔”敬礼,可督邮连车都没下,只是按了下喇叭,算是跟刘备先生打个招呼。
到了县立大宾馆里,督邮大模大样地往沙发上一坐,就问刘备:“刘局长,是什么出身啊?”刘备回答:“我啊,是皇室宗亲,我老祖宗是中山郡王。我呢,是靠着打仗上来的。”还把自己的军功好好讲了一遍,真是绘声绘色,唾液横飞。
可督邮才不管这一套,厉声喝道:“扯淡,皇帝老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亲戚!你竟然敢冒充皇亲国戚?你这样的官儿,就应该考核不及格,回家抱孩子去!”
刘备被惊出一身的冷汗,灰溜溜地离开了宾馆。局里的一个小科长很精明,拽拽刘备,悄悄跟他说:“这还不明白吗,跟你要钱呢,你给上个炮,他肯定让你这次考核得优秀!”刘备一咧嘴:“兄弟啊,你不是不知道,我才来几天啊,刮地皮的时间都没有,我上哪给他弄钱去啊。”
结果第二天,那个小科长就被督邮请到县立大宾馆喝茶了,据说是要进行民主测评,要小科长检举刘备的贪污腐败、昏庸无能。刘备几次想去看看情况,都被把门的警卫给轰出来了。刘备还发动了一些县里的老头老太太,要向给督邮送点锦旗、表扬信之类的,警卫更不客气,一顿大棍子,把老人们打出来了。
正乱着呢,张飞张翼德先生喝多了酒,打宾馆门前过,看门口乱做一团,马上来了兴致,他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干嘛呢干嘛呢,有什么热闹也让我来凑凑!”
“三爷,督邮大人把X科长抓了,非得让他检举刘局长啊,我们来反映情况,还被警卫给打了,三爷给我们做主啊!”
一听是自己大哥的事儿,张飞先生顿时怒了。“滚鞍下马,径入馆驿。”他打开车门,蹦下来,连车门都没关,直闯进宾馆中去,门口的几个警卫刚一阻拦,就被张先生上面一顿勾拳、摆拳、刺拳、直拳、王八拳,下面正蹬、侧踹、连环脚、扫堂腿、撩阴腿,揍了个鼻青脸肿,直喊“三爷饶命”。
“督邮那王八蛋在哪屋呢?”
“三爷饶命啊,督邮大人……不对……督邮那个王八蛋在808,总统套房。”
张飞也不用电梯了,蹭蹭蹭窜上8楼,气都没长出一口,当的一脚,吧808总统套房的房门踹了一窟窿,接着连环几脚,终于把整扇房门从门口上踹下来了。
满屋的人都愣了。
张飞踹门的时候,督邮正领着几个心腹收拾那小科长呢,连铐子都给上上了。突然房门上连串的当当当,把督邮吓了一跳,以为又地震了呢,接着一个黑大汉就站到他面前了。
“王八蛋,你丫认识大爷嘛!”张飞张口就问候了一下督邮的祖宗八辈。
“敢问……”
“去*的吧!”又是一句国骂。
也不容督邮再说话,张飞劈手抓住督邮衣服大襟,往地上一摔,又薅住了督邮的头发——那时候无论男女,都留着长头发,一辈子也不剪一回,薅着比衣襟还方便——拖出了县立大宾馆,直接绑在宾馆门前的停车场上。演义原文成“直到县前马桩上缚住”。
张飞打了几拳,又嫌打得手痛,便从宾馆旁边一棵柳树上,折下几根柳枝来,往督邮两条腿上打去,打断了一根柳枝,就再折下一根来继续打,打断了十多根柳枝,眼看着一棵好好的柳树就要被张飞折成秃子了。
督邮被打得嗷嗷叫,跟*猪一样。
坐在办公室里郁闷的刘备先生也听到了乱哄哄的动静,他真以为是有人*猪呢,就把秘书叫进来了:“去看看,谁在这*猪呢,申请屠宰证了吗?”不大一会儿,秘书回来了:“报告局长,不是有人*猪,是张三爷把一个胖子绑在停车场上,正往死里揍呢!”“哦?老三玩什么呢?看看热闹去。”
到了停车场,刘备傻眼了——自家兄弟正在猛揍自己的上级。怎么办?正想溜的时候,已经被督邮看到了。督邮大喊:“刘局长,刘大哥,求你救救我啊。”
“哎呀,三弟,这可是朝廷命官,怎么能打呢?”
“不打待怎地?这样欺负我们兄弟,想敲我们竹杠的东西,不打死还留着啊?”
督邮继续哀求,叔叔、爷爷都叫出来了,叫得连刘备都不落忍了:“算了,兄弟,饶了他吧!”张飞说:“那怎么行,揍他。”旁边一群看热闹的跟着起哄:“揍他,揍他”、“弄死他”,“看哪,都尿裤子了”,现场乱成一团。
正纠缠不清的时候,关羽到了。他一看眼前情景,对刘备说:“兄长建许多大功,仅得县尉,今反被督邮侮辱。吾思枳棘丛中,非栖鸾凤之所;不如*督邮,弃官归乡,别图远大之计。”意思是:“大哥你有那么多的功劳,却只当了个县公安局局长,还被上级欺负,这种地方怎么能是大哥你待的,不如宰了督邮这小子,我们不当这个官儿了,另想点别的法子出人头地。”
演义中说,刘备“终是仁慈的人”,到底没下得了*死上级的狠心,最后只是把自己的印信——就是政府的公章,挂在被打得不成人形的督邮脖子上,骂道:“你小子四处害人,本来应该活活打死,今天姑且饶了你的性命。大爷把这个公章还给你,这官儿我也不当了,白白了您那。”说完,兄弟三人收拾家什,弃官而去。
这段“张飞怒鞭督邮”的好戏,无疑是《三国演义》中对三兄弟性格刻画最鲜明的一场,但在历史上,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在《三国志·蜀书·先主传》中明确记载,“督邮以公事到县,先主求谒,不通,直入缚督邮,杖二百,解绶系其颈着马柳,弃官亡命。”意思是督邮到县里来办公,刘备先生求见,督邮没有接见他,他就把督邮绑了,打了二百军棍,然后用绑官印的带子,把督邮绑在栓马的柳树上,自己弃官逃命了。从时间看,当时正是“凡有军功为长吏者当沙汰”的时候,督邮来安喜县公干,很有可能是来考察刘备的工作业绩。而刘备这个时候要见督邮,是为了什么,自然也不用多说、
原来几百年来,张飞先生一直替他大哥顶着鞭督邮的罪过呢。
其实在整个《三国演义》当中,这种张冠李戴、让人奇怪“到底是谁”的事情时有发生。例如演义故事中关羽“温酒斩华雄”,而历史上斩华雄的其实是孙坚;诸葛亮草船借箭,其实是发生在孙权身上;火烧博望坡的其实是刘备,而非诸葛亮;唱空城计的不是诸葛亮,而是曹操,等等。
能够充分利用故事情节突出人物形象,这样的文学作品才算及格。《三国演义》之所以能够获得很高的评价,正是因为其描写的人物形象个个鲜明,各有特点。打乱一些历史事件,安放到作者想突出其形象的人物身上,只是文学作品的一种写法罢了。所以没必要指责罗贯中瞎写。想想现代作者常搞的“穿越”、“细说”,那个不必罗贯中夸张,罗先生写的又不是正史,自然也不应该当做正史来读,看着热闹就行了呗。
当然,人人都应该知道,真正的历史是什么样的。只是这个社会并没有给我们足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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