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名趣谈

乳名趣谈

首页战争策略鸿图之下满月庆典更新时间:2024-04-29

李占岐

在老家农村,大凡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出生的人,家里老人给孩子起名时,似乎有一种及其普遍而又不成文的现象,就是孩子一落地,立马起个乳名先叫着。等到该上学时,再由老师或家族里有文化有威望的老人给取个学名儿。乳名就是人们常说的“小名儿”,学名就是比而较之地称之为“大名儿”。

其实名字,无论是小名也好,还是大名也罢,说白了,就是某个人来到世间的特定代号而已。就好比如今注册的商标那样,谁先注册,谁就有了优先使用权。有意思的是,在给孩子起学名的过程中,除了要体现本姓本家特有的族群辈分外,还要充分体现出为其起名的老师、家长以及族人对孩子的希冀与期盼。由此而来,“国梁”、“鸿图”、“守身”、“三立”、“世珍”、“耀宗”、“永辉”、“永安”等高端大气、深赋内涵的名字也就应运而生。至于此后那段胡打六千儿时期的“卫东”、“卫红”、“学青”、“学军”一务等呛带有特定历史时期政治色彩的名字,也就随着社会的气候冷暖阴晴自然而然的浮沉飘摇地变换着。

而乳名的起法则截然不同。其特点是不大受人世飘摇的摆布。表面上看来,似乎很有点漫不经心,也好像顺口答音儿的随便一叫。但是,只要是静下心来,认真揣摩,这个起乳名儿与起学名儿有着截然不同的章法。其深邃与广泛的程度、其文雅与粗犷的视野、其直白与含蓄的表达,似乎都有着特别值得我们探索与研究的民俗空间。

笔者年近八十,正好赶上了那个学名儿与乳名儿“双轨制”年代。闲暇之余,自找其乐,且将那个特定年代的乳名儿趣事记述开来,并就其大体规律进行一番粗枝大麻线地探讨,以作为对童趣的一种回味。

一、近乎诚心祷告的祈盼

我小时候的社会,积贫积弱,民不聊生。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国民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 男丁女眷中年弃世者不在少数。那时候,婴儿的出生率和死亡率都是很高的。别看人们大多十七八岁就结婚生育,一辈子下来不停的孕不断的生,到头来,真正能存活下来的却不太多。对不少家庭而言 ,那赖以继承香火的男孩,就更成了稀缺之物。有的家庭,屡生屡死,屡死屡生,甚至于结婚几年十几年也未能立下子嗣。于是,出于急切祈盼立嗣存继的愿望,他们往往就给家里的男孩起上个“金锁”、“铁锁”、“锁柱”、“留柱”、“铁球”、“铁栓”等等这些结结实实的小名儿,以求神灵暗中护佑眷顾,把他家的宝贝儿子留下来。

二、希冀吉祥喜庆的降临

老年头的人,特别看重吉祥如意、喜气洋洋的字眼。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心底希冀着“借您吉言”。所以,在给孩子起乳名时,自然而然的就会频繁出现“双喜”、“大庆”、“三元”、“五魁”、“六顺”、“连祥”等称谓。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婴儿的死亡率依然很高,有的妇女一辈子生了十头八个孩子,到头来存活下来的也没几个。尤其是男丁稀缺的农户,想要留条根似乎挺难。因此就有了几代单传的说法。在农村,赶巧了一家哥仨哥俩,就只有一个男孩子,就更有点“千顷地里一颗苗”之说。

那个年月,死个婴儿就用几根谷草两道秫秸一捆,而后就埋到村里一个相对固定的地方。人们习惯于把那个地方叫“荒街子”、“乱葬岗子”。每到春夏之交,经常有野狗扒出死婴撕咬。于是,就有的小孩儿叫“狗剩头”、“狗落(音辣)子”。似乎是说,这个小孩儿已经死过一回了,是从狗嘴里剩下的。

挺有趣的是,我有位近支叔叔,他上边有三个姐姐,待到生他的时候,他母亲也就是我的同族奶奶随口就给他起了个“狗四头”的乳名,我们都管他叫“四叔”。他下边儿的两个弟弟顺着就是“二叔”“三叔”。我小时候怎么也搞不明白,为啥当哥哥的是“四叔”,而弟弟却是“二叔”、“三叔”呢?

三、借助凶神猛兽的威严

这类名字比较多的是“小虎”、“小豹”、“大龙”之类的,更有甚者还有给孩子起上“小阎王”、“二判官”的。民俗一点的,也有叫“小蝎子”、“小辣子”的,大概就是信奉“神鬼怕恶人”吧。

我的一位同族爷爷幼年丧父,他年轻的寡娘为了守住这颗独苗,竟然抱着襁褓中的他几次放进死了人尚未入殓的棺材里,并给他起了个十分丧气的乳名儿“棺材漏”,似乎就是要让他与阎王爷以死相克了吧。

四、起个贱名儿易存活

我们小时候,绝大多数家长都没有文化,即使是中青年人也有许多文盲。因此,他们就十分信奉要把孩子像拉扯家里的小猪小狗一样,随随便便就能养大成人。那会儿,“小狗子”、“小猪子”、“小牛子”几乎遍地都是。有一个农历牛年,我们这个小村庄竟然出生了十八个属牛的,结果“南牛子”、“北牛子”、“东头牛子”、“西头牛子”按照居家方位叫了个遍。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村里一个刘姓人家,长门媳妇模样不太俊,再加上锄镰不入手,炕上地下的活计是干啥啥不行,在家里活生生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又赶上肚子不争气,头胎就生了个姑娘,就在当爹的请奶奶“赐名”的时候,老太太没好气,赶巧头两天家里的老母狗下了四个小仔儿,于是,这位人高马大的老太太随口一句,就叫狗五吧!您说说,一个姑娘家竟然成了四只小狗的妹妹。尔后,他的四个弟弟也就顺理成章的跟着狗大排行叫了“小六头”、“小七头”、“小八头”、“小九头”。

五、满怀期待盼男孩

在我国,尤其是在广大的农村,人们重男轻女的意识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还是十分顽固的。说句实在话,即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恐怕在相当多的人心底,也很难说就没有。所以,就有许多女孩子的乳名大多跟“招娣”、“唤娣”、“来娣”等紧密相连。而大多数女孩子似乎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起名法则,就是叫个英呀、兰呀、香呀、芝呀的,也有叫“胖头”、“肥头”的,而有的父母更是图个简便省事儿,干脆给闺女起个乳名叫“丫头”,在我的老家,跟我差不多同龄的女孩子就有“黑丫头”、“白丫头”、“磨坊丫头”,至于“大丫头”、“二丫头”就有十来个。还有家里更是简单至极地管自家次第而生的女孩子直接用自然数排列叫了个“大毛”、“二毛”、“三毛”……

在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在漫漫人类繁衍史上,空前绝后的一项活动就是计划生育。

那阵势,真是“麻绳蘸凉水_越来越紧”。由此也就产生出不少的趣闻轶事。

记得在三河西部某村,有一位身怀三胎的临产妇女被乡干部抓了个“现行”,立马儿给拉到三河医院做药物流产。机缘巧合的是,那一天全县来了好大一批需要打胎的,县医院一时招架不住,只能让当天排不上号的住进县招待所等着第二天再打药针。也算老天爷失算,这位妇女听说听道的服从指令住进招待所的当晚,就自然分娩了一个大胖小子。如此一来,对她罚也罚不得,批也批不得,闹得乡、村干部十分尴尬。

这小两口儿,几乎是在绝望里从天上掉下个大儿子,于是就给孩子起个乳名叫“悬儿头”。据说“悬儿头”的满月酒办的十分热闹。

还有小两口,为了让孩子体量父母的养育维艰,索性就以当时被罚的超生罚款数给孩子起乳名,有叫一千六的,也有叫三千二的,我本家一个小侄女直接叫了“超头”。

总而言之,这种乳名儿与学名儿的“双轨制”也可算得上一种社会现象,也可以说是人类社会发展到某一阶段的民俗现象。

在我国,到了上世纪末,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的经济生活、文化素养、精神风貌、生育观念统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我体察,此后的小孩儿,大多没有了乳名,而是一落地就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大号。

壬寅年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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