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嘉·索雷斯号——第10层甲板,散步区
埃莉的贵宾晚餐前4小时
我在电梯与杰米森道别,来到位于散步区的出舱行走登记处,在自动信息亭那里翻看船上提供的各种活动项目。我没有看见哪个列表上写有贵宾与轮机长共进晚餐,也许是一个私人团队。
我离开信息亭,来到一个真正的登记区,一个小小的铺面,四周围着屏幕墙,里面一张孤零零的办公桌。墙上显示着海底礁石的景象,里面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水生生物。办公桌前有两把老板椅,我走到桌前,坐到其中一把上。桌子后面的那个船员停下自己在电脑上的工作,转过头来向我致意。起初我没认出他来,认出来时已然太晚了。
“需要我做什么呢,先生?”沃德说,“哦,你好,先生。”他脸上的微笑仅仅迟疑了一瞬间。我得承认,这孩子真是专业范儿。“很高兴,又见到您。上次观光轮机室,您玩儿得开心吗?”
“非常开心,”我说,“办理登记的要多久回来?”
“我就是办理登记的,先生。”
“我以为你——算了。”我向前倾,“我有一个有点儿奇怪的请求。”
“我将竭诚为您服务,先生。”他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我在寻求精神病方面的治疗似的。
“我刚才正在酒吧里跟人聊天,”我说,“然后他说今晚餐厅里有个贵宾餐桌什么的?就类似船长餐桌,只不过是跟几个工程人员一块儿吃饭?”
“我们提供好几种有主持人的餐会,”沃德说,“您想让我查一查吗?”
“有劳了。”
他转过头对着电脑,敲击键盘。“啊,没错。我们的轮机长会在今晚五点到正式晚宴上用餐。”
“没错,”我说,“那张桌上还有没有空座?”
“我很抱歉,先生,”沃德一边说,一边收起脸上的微笑,“可是这张餐桌是一个私人团队预订的。”
“哦,我知道。”我一路过来,早就把瞎话编好了,“我酒吧里那个朋友?他就是其中之一。是他邀请我加入他们的。”
“我明白了,”沃德点点头,“您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见鬼,我就知道我会忘记点啥,”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刚才没问他名字。听我说,今晚的晚餐,你能不能直接把我调到那张桌上?你知道,我平常是去船长餐桌的。他那些太空故事我早都听遍了。跟别的团队凑一块儿也挺不错。”
沃德没有马上回答,他似乎正在品味这一瞬间的权力快感。要是我喝醉了,我一定会考虑冲他那张得意扬扬的脸上来一拳。
“我很抱歉,先生,”他说,“只有提出预订的客人才可以修改预订内容。也许你可以请你的朋友来提出修改要求。”
“是的,当然。”我站起身来,“谢谢你。我这就去看看他还在不在酒吧。”
“当然,先生。祝您玩得愉快!”沃德微笑着说,我离开时他还挥了挥手。
我绕过拐角,沿着散步区走到一半,然后跳了一小段沮丧之舞——对着空气挥拳,蹦来蹦去。
袋鼠啊,你在第一世界的情报机构里接受过多年训练。你真的就这么让一个旅行社的销售代理将军了?
不,不,我没有。我还有办法。办法总是有的。
我不能用拳头解决这个问题,感觉太糟糕了。人们总是说暴力从来都不是答案,可是在我小时候,学会打倒块头有我两倍大的小孩确实让我受益良多。
那都是在我遇见保罗之前。后来他让我见识到,只要有适当的资源,不用身体接触也能操控别人。只要你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
好吧,我口袋里有一些东西。那么沃德想要什么呢?
沃德靠提成挣钱。
我找到离我最近的厕所,躲进一个没人的隔间,打开口袋,从我的预备应急装备中抽出一小捆钞票来。然后我走回登记出舱行走的桌子前。
“你好,先生,”沃德说,“还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起我朋友的名字了,”我一边说,一边坐下来,“他叫杰米特·梅特兰。”
我把一张脆生生的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向前推过去,这张钞票表面上,已故总统梅特兰的全息半身像泛着微光。
值得称赞的是,面对我的贿赂,沃德不为所动。他的目光越过我,望向散步区,两眼扫视左右,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觉得他还有个双胞胎兄弟。”他说,“不是吗?”
我对此早有准备,从另一只手中的那一卷钱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把它推到桌子对面。
“其实,”沃德说,“我很确信,他们是三兄弟。”
我皱起眉头,“真的?”
他点点头,“...
刚才第二张票子拿出来太早了。这就是你事前不做演练的下场。不过,嗐,反正又不是我的钱。我把第三位梅特兰放到桌上。沃德伸手去够那几张票子,我却没有撒手。
“这么说,你真能帮我办成这件事?”我问。
他点点头,收回手,转身摆弄电脑。他敲了一会儿键盘,说:“我不能安排你跟贵宾们坐到一起,不过我可以把你安排在紧挨着他们的那一桌。你会看得很清楚。满意吗?”
我本来打算在晚餐过程中跟埃莉谈谈,不过这样我至少可以赶在她返回船员舱段之前拦住她。总比贸然闯进去,惹杰米森发火要强。“也可以。”
我抬起手,沃德动作娴熟地把钱划拉走。“您准备好正装了吗,先生?”
“你们对着装要求也没有那么严格,对吧?”
我真是不喜欢沃德那一脸微笑。
登上这艘赏心悦目的太空船之前,我并没有读过火星公主游船公司的全部介绍文件,当时太匆忙了。所以我也没有准备参加正式晚宴的体面服装,局里也不认为一套男士礼服的重要性足以使之成为一件口袋里必备的应急装备。
好消息是,散步区里有一家裁缝店,沃德高兴得都忘记告诉我了。反正这次度假又用不着我花钱。
裁缝给我量过尺寸,叫我一个小时后再回来。我到隔壁的理发店坐了一阵子,又决定这会儿还是别折腾头发了,于是我返回房间,冲了个澡,又刮了胡子。
厕所里的镜子肯定有某种高科技的除雾技术,因为我洗完澡出来,镜子上一点水汽都没有。朝洗脸池走过去时,我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中等身材和平淡无奇的脸。
保罗真是走运,能发现一个拥有超能力,还肯听他话的棕色小孩儿。当初让我出外勤之前,局里除了给我植入了功能强大的左眼之外,还给我整过容,好让我的相貌尽可能地没有特征。脸颊扁,鼻子平,不算太帅,也不太丑。我差不多可以混进任何一群人里,而且只要我不开口说话,人们都会很容易把我误认成当地人。
局里给了我新的身份、新的生活,而我所要放弃的仅仅是我的脸。我对此很满意。我不想再当一个整日担惊受怕的小孩了。我想要把一切都抛到身后。我想成为另一个人。
那么你今晚要成为谁呢,袋鼠?
这面自清洁镜子如此干净,简直让人有些不安了。
我在卫生间里完事之后,胡乱套上几件衣服,返回散步区去试穿我的礼服。我傻乎乎地坚持要系一条真正的领结,结果花了好几分钟才让它既贴紧我的脖子又不会把我勒死。我又飞快地返回自己房间,放下我的街头服装—— 一路上都有其他游客赞赏地向我点头致意——然后直奔主餐厅。
我到那里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十分,人们已经开始用餐了。每隔几米就有一位餐厅工作人员,他们问过我在几号餐桌,然后指点我来到餐厅后部巨大的楼梯位置。埃莉的餐桌就在楼梯正前方,正在享用开胃菜。
所谓的大人物是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和两个成年女人。我走近些,发现她们全都佩戴着一样的蓝金两色徽章。我不认识那个图案。我用眼睛拍了张照片,然后启动通信天线,进行图像搜索。
我落座时,我这张桌子——就像沃德说的那样,紧挨着埃莉的餐桌——坐了一半的人。他们之间的闲谈并不像我第一天晚上在船长餐桌上听到的那样精彩纷呈。我跟两对夫妻坐在一起,他们都在度假。其中一对夫妻经常搭乘游船旅行,正在劝另一对夫妇试着走得更远一点,去别的行星。我由着他们掌控聊天内容,自己用不着过分参与其中,好让我有更多时间来观察埃莉。
就算她早就注意到我坐在这里了,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己那一桌的小姑娘身上,她们似乎一直在问个不停。餐厅里非常吵闹,没办法偷听。我可以打开我的远程麦克风,不过这样做感觉像在作弊。
就在这时,那个胸针的图像搜索结果出来了:美国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联邦教育项目。我本来还觉得那胸针看着眼熟呢。也许我待会儿可以用它来起个话头,等我在走廊里故意碰巧遇见埃莉的时候。
我挥手打发走服务员提供的所有酒水。今晚我要保持脑子清醒。
我这边还没吃完,贵宾餐桌就结束用餐了。见埃莉走出餐厅正门,我撇下同桌用餐的其他人追了过去。
“你好呀,轮机长。”我挥挥手说。
她原本正盯着腕带,听见我的声音,于是抬起头来。“哦,你好,伊万。”她原本惊恐的表情放松下来,微微一笑,“这身打扮真帅。用餐愉快吗?”
“是的,谢谢。”我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讲述自己最后时刻的裁缝店之旅,不过最终决定今晚不要扮演那个家伙。“你要回去工作吗?”
埃莉又在腕带上敲击一下,放下胳膊。“要到午夜才回去。我有的是时间。”她一耸肩,“我本来打算去看看清洁组的,不过他们似乎快干完了。用不着我全副武装再去帮忙。”
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由头跟她聊下去了,“那边干得怎么样?我是说清洁组?”
她左右看看从我们身旁经过的游客,“我们大概不该在这儿讨论这些吧。你究竟想问什么?”
“哦,你知道的,好奇,我的职业病。我是个星际贸易调查员。”
“是啊,你说过了。”她好像不太信。
“对于外太空商务来说,辐射是一个大问题。我想多了解一下德嘉·索雷斯号上处置辐射危害的流程。在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里,等你有空的时候。”她正咧着嘴冲我笑,“我说什么蠢话了吗?”
“伊万,如果你想约我,你应该直接告诉我你想约会。”
“没有,”我说,“我不是。”我的脑子好像突然发生了气阻故障。
“撒谎。”埃莉挽起我的胳膊,我敢发誓一阵酥麻滚过我的后脊梁,“我们走走吧。你知道去植物园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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