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战时的混乱为违法者提供了大量机会。
1942年7月,一位名叫本杰明·马歇尔的爆破工人来到伦敦南部一座被炸毁的教堂地下室。
他开始用铲子清理地板上的碎片,这时他发现一块板子松动了。
掀开一看,他竟然发现了一具尸体,但在当时的形势下,在教堂里发现一具尸体并不令人感到吃惊——1940年10月,在德国空军对伦敦发动被称为“闪电战”的袭击高峰期,这座建筑被炸毁,100多人在火灾中丧生。
随后,马歇尔和他的同事们找来了当地警方。

伦敦准备迎接德国入侵,威斯敏斯特宫钟楼周围布满了铁丝网
起初,警方也以为这是一个闪电战的受害者:头骨的一部分不见了,小臂和小腿也不见了,明显是在爆炸中被炸断的。
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请专家进行了检查。
很快,专家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头部似乎是被故意从躯干上切除的,肘部和膝盖以下的四肢也是如此;截肢处非常干净,不像是爆炸造成的,骨头上还能看到锯子留下的痕迹。
仔细观察骸骨上残留的血肉,他断定这是一具被勒死的女尸。

此结论一出,警方随之也知道了她的身份:蕾切尔·多布金——前一年,一个名叫波莉·杜宾斯基的女人报告说,她的姐姐失踪了,她指控分居的姐夫哈里·多布金与此案有关。
她说,这对夫妻关系不好,哈里对妻子提出的经济支持要求非常反感。
虽然在当时,警方无法找到蕾切尔,也无法将任何犯罪嫌疑指向哈里,但现在他们注意到,哈里以前曾在尸体出现的小教堂旁边的一间办公室当过守夜人,并以此为由逮捕了他。

原来,由于缺钱,又受够了妻子的要求,多布金认为纳粹的闪电战为其提供了一个犯罪机会。
毕竟1940年9月至1941年5月间,有40,000人死亡,其中一半在伦敦,有谁会在意多一具尸体呢——他*死了自己的妻子,取走了他认为可能辨认出她尸体的任何东西,并将她埋葬在他工作场所附近被炸毁的小教堂里。
1943年1月,他在监狱被处以绞刑。

虽然多布金的故事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但他远不是唯一一个在战争期间冒险犯罪的英国人。
1939年至1945年间,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报案数量增长了近60%,但由于许多案件没有报案也没有被发现,这一数字很可能被大大低估了。
虽然英国政府的宣传努力给人一种保持冷静和继续生活的印象,大谈“闪电战精神”和“一切照旧”,以及勇敢的伦敦人面对轰炸在废墟中继续生活的图片。
但战时生活还有更阴暗的一面——犯罪率激增的一个原因是,可以犯下的罪行越来越多。

首先,随着英国开始参与全面战争,法律几乎开始侵入生活的每一个领域——以前说说心里话、开个灯、多买几盎司黄油等无伤大雅的事情,现在都可能让人变成罪犯。
在1940年的“入侵恐慌”期间,德国人似乎即将穿越英吉利海峡,人们因散布“警报和绝望”而被起诉;一名妇女在酒店房间里对男友说:“只要我们能像这样玩乐,谁会在乎希特勒是否会来呢?”她因此被被判入狱一个月。

而也就是这种类似的起诉引发了强烈反对。
当时,有一些人认为,这些起诉“让人隐约看到了我们所反对的东西”,而公民之间的相互监视“正是纳粹政府的意思,是我们所不能容忍的”——英国人认为自己是热爱自由的人,不会窥探邻居,尽管警方接到的举报数量表明有很多人在窥探邻居。
对此,时任英国首相的温斯顿·丘吉尔也表示,他希望停止此类起诉。

其次,停电法是对日常生活影响最快的变革。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虽然轰炸对英国的影响有限,但现在随着更大、航程更远的飞机的发展,轰炸有可能将城市夷为平地。
由于担心地面上的灯光会指引德国飞行员找到他们的目标,政府下令关闭路灯,大面积遮住汽车前灯,并规定任何建筑物都不得发出一点光亮;警察和空袭管理员在街上巡逻,警告英国人“把灯关掉!”

不过,这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英国各地的住户每天黄昏时都会用厚厚的布遮住窗户,或者干脆用油漆或壁纸遮住窗户,这也造成了人员伤亡:由于司机和行人无法看到对方,在战争初期的几个月里,交通死亡人数增加了一倍,而此时德国轰炸机几乎还没有靠近英国。
所以,这也让许多以前遵纪守法的公民走上了法庭——1940年,300,000人被控违反停电规定(通常的处罚是严厉的罚款,但在1943年,一名屡犯者被判处两个月的苦役)。

当然,黑暗的停电也为其他罪行提供了掩护。
1942年2月,41岁的药剂师伊芙琳·汉密尔顿的尸体在伦敦市中心的一个防空洞中被发现——她显然是在晚饭后回家的路上被勒死的。
第二天,34岁的妓女伊芙琳·奥特利在一英里外的公寓里被发现——这一次,受害者被肢解了。
当时,虽然英国侦探们还没有使用“连环*手”这个词,但他们已经怀疑这些谋*是同一个人所为,他们担心他会再次作案,而警方也加强了对该地区的巡逻,并询问妓女是否看到过异常的人。

伊芙琳·奥特利是一名妓女,是第二名死者;这个防毒面具帮助确认了凶手的身份;右图为《伦敦黑夜谋*案》
不久,与19世纪臭名昭著的杰克遥相呼应,凶手被称为“停电开膛手,因为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他又*了两次人,每次都肢解了受害者的尸体。
而在第一次袭击发生后的第五个晚上,警方终于交上了好运——一名18岁的送货男孩在搬运一箱酒瓶到伦敦市中心的一家酒吧时,听到门口有混战的声音,他走上前去,发现一名身着军装的男子逃离现场,留下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
随后,幸存女子告诉警方,一名空军士兵在酒馆里接近了她的同伴,并和她一起走到外面,在那里,他试图摸她,并在她反抗时勒死了她。
此外,警方发现,男子逃跑时,还丢掉了防毒面具——这是一种标准装备,建议每个人都随身携带,以防纳粹使用化学武器,而这个防毒面具上则标有皇家空军的身份号码。

很快,警方便于第二天早上逮捕了戈登·弗雷德里克·卡明斯,他是一名27岁的飞行学员。
尽管他抗议自己是无辜的,但警方还是在他的随身物品中发现了从受害者那里偷来的贵重物品,而他在酒吧搭讪的女子也认出了他。
1942年6月,他被处以绞刑,他也因此成为了唯一一个在空袭中被处决的人。
但即使是这样骇人听闻的故事也无法阻止当时的卖淫之风盛行——死亡的临近导致对她们工作的需求激增,而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供应量的激增。

戈登·弗雷德里克·卡明斯利用伦敦的战时政策,让自己获得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停电开膛手”外号
性病犯罪在当时的英国法律中,虽然有着“不检点的屋子”之称的妓院是非法的,但卖淫本身却并不违法,因此警方对大量流落伦敦街头的妇女几乎束手无策。
而这些妇女也被称为“皮卡迪利突击队”或“皮卡迪利战士”,因为她们的交易集中在伦敦西区著名的大道和公共场所。
不过,军事当局虽然对道德问题并不关心,但对健康影响却深感忧虑。
要知道,截至1942年底,驻扎在本土的美军性病发病率为39‰,而驻扎在英国的美军性病发病率则达到了惊人的58‰。

在闪电战期间,德国空军从空中对这座城市进行了猛烈轰炸
诚然,许多美军远离家乡数千英里,身处一个疯狂的世界,放纵自己的激情不足为奇,但对其中一个人来说,他的激情却远不止于此。
卡尔·胡尔顿是第101空降师第501伞兵团的一名二等兵,驻扎在伦敦西部的雷丁——1944年7月,22岁的他擅离职守,与其他逃兵一起利用大城市的匿名性躲避宪兵。
在那个需要配给本才能买到食物的年代,这些人没有正确的证件,为了生存不得不触犯法律——据警方估计,伦敦十分之一的犯罪案件都是驻英盟军逃兵所为。

虽然胡尔顿在被捕后回到了部队,但他竟然偷了一辆美军卡车再次逃亡,这次他给自己买了一套少尉军服作为伪装。
几个月来,他过着伪装的生活,偷偷溜进电影院,在廉价咖啡馆吃饭,睡在卡车后座上,想方设法蒙混过关。
后来,他遇到了来自威尔士的18岁问题少女伊丽莎白·琼斯——她已经结婚了,丈夫是一年前在战场上失踪的士兵。

为了寻找刺激,伊丽莎白·琼斯搬到了伦敦,找到了一份脱衣舞女的工作。
而当她坐在电影院里观看黑帮电影、梦想着在芝加哥过上幸福生活时,与胡尔顿这位年轻美国人的邂逅让她“梦想成真”。
1944年10月见面时,两人都用的是假名,他告诉她自己为黑帮工作,并向她展示了随身携带的自动手枪。
在接下来的六天里,他们互相怂恿,疯狂犯罪,最终枪*了一名出租车司机。

英国黑帮女性
1945年3月8日,胡尔顿在本顿维尔监狱被处以绞刑;政府对绞死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感到不安,于是将琼斯的刑期减为有期徒刑,但遭到了许多公众的抗议,他们认为琼斯同样有罪。
出人意料的是,美国当局对此竟然放弃了《访问部队法》,允许胡尔顿在英国法庭受审,这样他的案子就可以和琼斯的案子一起审理——在大多数情况下,美国士兵会在墙上钉着星条旗的临时法庭上接受美国司法的审判。
而这些法庭也会审理各种案件,包括与英国另一个蓬勃发展的犯罪领域有关的案件:黑市。

战后日本黑市
无时不在的战争黑市当时,在美军抵达英国后,大多数被视为日常生活必需品的东西都开始实行了配给制:肉、黄油、油、鸡蛋、牛奶、糖、罐头、汽油、轮胎、衣服、纸张,甚至肥皂。
要在商店里买到这些东西,你需要钱和配给本,配给本上会显示你是否已经得到了配给。
除此之外,还有物资短缺的情况——如果有消息说某家商店到了一批梦寐以求的食品,就会立即排起长队。
因此,在一切都供不应求的情况下,英国人开始偷工减料或寻求额外利润也就不足为奇了。

农民可以合法出售鸡蛋,但如果他们把鸡蛋送到黑市上,就能获得更多的利润;店主如果有多余的存货,就会把它们留给他们知道会为此多付钱的顾客。
而如果有多余的货源——比如说,不是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奶酪配给全拿走了,店主就可以把它们放在柜台下面,偷偷卖给喜欢的顾客。
所以,这种私营企业也成为了一种犯罪,但究竟有多少这样的交易发生,仍然不得而知,毕竟交易双方都很高兴,也没有兴趣举报。
但政府对此却不这么认为,并派出了近900名检查员,确保公民遵守法规。

伦敦东区的购物者排队购买新鲜蔬菜。如果招牌可信的话,这些橘子应该是穿越地中海运来的
不过丘吉尔也深知一些规定会把普通公民变成罪犯的危险。
1942年,报纸报道了一些人把口粮分给邻居的事情,而这竟然是违法的——毕竟无论在哪里,与朋友交换口粮,或为邻居的生日蛋糕捐款,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因此丘吉尔也敦促他的工作人员不要“执行无理的规定”。

在战争初期,有组织的犯罪活动有所减少,警方认为这是由于许多年轻罪犯加入了武装部队。
但战争也创造了别的机会,职业盗贼们开始组织抢劫他们知道存放配给册的地方——在当时,一本配给册一度能卖到5英镑,接近许多人一周的工资,但为了尽量杜绝这一偷盗现象,这一价格后来降到了1英镑。
而在底层人民玩弄制度的同时,英国社会的顶层人物也在为非法生意的繁荣尽自己的一份力,毕竟,他们才是有钱从黑市中获益的人。

因此,当时的黑市可能已被接受为英国战时生活的一个事实,但有一种罪行却被视为无法形容的邪恶:抢劫。
轰炸后返回家园的人们常常发现,他们躲在地下时,贵重物品已被抢走——1940年,也就是闪电战的第一年,伦敦报告了4500多起抢劫案件;其他受袭城市也有类似的情况。
而这也就诞生了一个新职业,空袭看守人——在空袭中派人看守受损的房屋和商店,以保护它们免遭英国同胞的后续“空袭”。
不过,那些负责看守的人有时也会监守自盗——1941年,政府对30多名皇家工兵进行了审判,理由是他们从被派去拆除的房屋屋顶上偷窃了贵重的铅。

一位伦敦送奶工不顾战争的破坏,似乎仍在送货:大多数英国人继续工作并遵守战时规定,但也有许多人没这样做
当然,也会有一些有组织的犯罪分子热衷于利用爆炸带来的混乱——当爆炸声四起,谁会注意到保险箱被炸的声音呢;在停电的黑暗中,谁能分辨出伪装成救护车的逃逸车是否是真的,谁有时间去检查?
同样,职业窃贼也懒得在瓦砾堆里翻找,他们更喜欢在空袭时找出他们知道无人居住的大房子,然后将里面的贵重物品一扫而空。
或者说,既然仓库里堆满了因配给制而身价暴涨的货物,又何必去找房子呢?

遭轰炸的英国伦敦
最后,还有一种仍然不被社会接受的犯罪是试图逃避征兵。
那些想逃避征兵的人可以找一个腐败的医生来提供医疗证明,或者花钱雇一个有病的人冒充他们进行体检——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收费150英镑,另一个患有心脏病的人收费200英镑。
还可以贿赂不法官员,让他们出具证明,证明某人从事“保留职业”,可以免于服役。

英国征兵海报
而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当和平到来时,英国人对此的态度就会变得很复杂——战争结束数十年后,人们仍在讲述一些故事,讲述归国的士兵向逃避服役的人明确表示,他们应该离开这里。
但是,在英国所有关于闪电战精神和团结的故事中,很少有人不会在战争中做出妥协,因为战争的确是最考验人性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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