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曾经很“文明”

成人千字文九九：用军最精

此四字是赞誉战国时代的将领们能征善战、精于用兵，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然而，赞美战争中的将领们，不就是赞美战争吗？那肯定就有问题了！当今世界，也是战端四起，本期我们就来聊聊关于战争的纠结之处。解字之后接着聊。

用（yònɡ）——《说文》“用，施行也”，结合甲骨文字形，大约原指宫禁中可抵达各处的道路系统，与甬道的“甬”字同源。此字构词能力极强，但不管用作名词还是动词，总不出“引入某种因素用以达成某些目标”的意涵，如功用作用、有用无用，用品用具、任用滥用等等。

军（jūn）—繁写作“軍”，《说文》“军，环围也”，本义是军队驻扎或排兵布阵，如“沛公军霸上”。后来就代指军队，是指一国全部的军事力量。春秋时代的战争，兵车是衡量一个国家的实力硬指标，因而以“车”作为“军”的核心构件。“千乘之国”就是打仗可以动员一千辆战车的国家。“师”字最早也是军事词汇，繁写作“師”，左边是可以分合的兵符；“旅”是更小一级的单位，大约500人，是可以打出自己“旗”号的一支小部队。《周礼》“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其中的“两”是“辆”的本字，即大约25个步兵配合一辆战车。按这个编制，一个军大约1.25万人、250辆战车。所以千乘之国，就是有实力作“三军”的国家。而“兵”，则是双手持“戈”的最小武装个体。

最（zuì）——作为一个至今也还常用的副词，其来源已很难辨析。《说文》“最，犯而取也”，即进犯并取得，结合甲骨文象形中用手摘下帽子的样子，大约可理解掀掉覆盖物使某人某物露出真面目，也就是使其呈现“最本真”的状态。今天最常用的义项，也就是最极致、最本真，如最优最佳、最初最终等等。

精（jīnɡ）——金文中，有米粒、禾、臼等构件，本义指经过加工筛选的最好的米粒。“粗”，指比较将就；“糙”，指略微加工。从这个本义出发，指最优最好的，就是精华、酒精、精兵等；指抽象的最优最好的，如精通、精准、精细；还有更抽象的，就是精气神、精灵、精怪等。

回到标题。战争是从来就有的，当下的世界也正在发生，甚至还有扩大的风险。战争作为不同人群之间解决分歧的最后手段，似乎永远无法消弭，因为，有人就会有分歧，发达的组织能力更会扩大这种分歧。而且，纵观历史，客观上讲，各类大大小小的战争，却也实实在在推动了技术进步，推动了人类整体向前的发展。倘若战争无法消弭，那能否“两害相权取其轻”，让这些可能毁灭文明本身的战争变得更“文明”些呢？

就中国人自己的传统来看，相比现代技术支撑下的残酷，战争曾一度很“文明”，这就是春秋时代的战争。春秋车战时代，当兵作战属于贵族阶层的事情，战争方式受到很多规矩的约束，比如“致师”，就是派出勇士到对方阵前“秀肌肉”，最好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比如“不重伤”“不擒二毛”，就是不“补刀”以*死对方士兵为手段，不能俘虏年纪大的士兵；有时还得等对方渡过河摆好阵势才开打，就是后世看来非常迂腐的，而且还死于此战战伤的宋襄公。这是因为，既是贵族，那都是有家底儿的，胜了就是多点土地人口，败了也就割让些利益。他们的战争，并非一旦被打败，就会被灭族的生死存亡之战。

进入战国时代，随着生产技术的进步，贵族车战模式进入全民战争的步兵作战模式。战争的目标，也从单纯的分出胜负解决纠纷发展到消灭对方，以取得对方的土地和人口，而且还要“斩草除根”防止对方反扑。有此前提，不要说熟读《孙子兵法》、玩转“三十六计”，“用军最精”成为追求，就是利用对方的善良来赢得战争，自然也变得无可厚非。战争也因此更加残酷，比如秦将白起可以坑*四十万赵国降卒……

春秋的贵族战争之所以比战国的全民战争更“文明”，是有前提条件的。首先是周天子治下的诸侯们好歹还共享一套价值系统，而这套价值系统多少对他们还存在一定的约束力。其次，就是前面提到的，他们的战争，不是赌徒的“收哈”，输了就一无所有，而是有一定的底线的。就是说，现代战争如果要变得更“文明”，得要点贵族精神，不能抱有赶尽*绝的心态，要给对方留有相应的生存空间，甚至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实际上就是留给别人回旋的空间，投降或许不是选项，打不过就跑难道还不成？毕竟“大平洋足够大”。否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全民皆兵、游击战争，乃至“人肉炸弹”就都来了……

不管怎么说，战争不是目的，只是解决分歧的手段。基于此，战争变得更文明，乃至以消灭敌人肉体、掠夺别人家土地为手段的战争最终退出历史舞台，还是有可能的。事实上，人类也一直在往这个方向努力。比如红十字会救助伤兵，比如不得打击民用设施、不能殃及平民……吾国早就形成了“武斗不如文斗”的传统，西洋也曾经有类于贵族的骑士精神……现今都已经踩在“AI时代”的门槛上了，如果说还有人鼓吹战争，说什么某某国之间“必有一战”之类，那一定是别有用心了。

作者简介：尹建华，字畏三，四川乐山人。立身商业地产营销服务行业近二十年，曾为湖南省不动产商会副会长单位。现致力于优秀传统文化发掘和弘扬，为湖南省孔子学会礼乐委员会副主任。余生关注三大事：一是继续探寻依托传统儒家文化、融摄现代文明的“中国式现代化”之路；二是推动各地文庙传统礼乐教化功能之复兴，寻求民间书院可持续运营之道；三是发掘传统农作基因保护与城市中产日常生活结合方式之商业机会。欢迎同好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