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召集令
在辛深巷施苦肉计,与长风道人、牧阳春等苦苦周旋时,在石洞中的武林群豪,却也发生了难分难解的争持。
这时洞口的攻击,越来越急,越来越猛烈。
方歌吟他在洞前御敌,忽见身旁所站之人,是“大肚侠”梅醒非,两人有过数度因缘,都很投缘,梅醒非道:“方少侠,适才见你出手,武功又有进境了。”
方歌吟低声道:“梅兄,有一句话,想私下请教你。”
梅醒非一愕,道:“请讲。”
方歌吟正待要说,忽然洞口猛卷来五十六道狂澜。
天象大师双掌一挫,竟硬生生吃祝
若论掌力内力,当要算天象大师最为深厚,那五、六道掌劲,势无可匹,连在洞缘的雪峰神尼、车占风也不敢出手,天象却独力接了下来。
天龙大师瞧得热血亢张,他也是少林派的人,而且素来爱模仿他的大师兄,当下大喝一声,豪气顿主,双掌一错,与天象并肩而立,叱道:“师兄,我来助一臂……”猛然掌风加强,又卷来三道厉风。
天象白眉陡扬,喝道:“回去!”
这不喝还好,天龙倔强脾气,心忖:平日你是掌门,而今都在死难之中,不听你一次命令,又当如何?好歹不教你小觑了我这身为师弟的!
天龙当下不理一切,将他所学的“大般若禅功”,尽皆推出,天象大师既惊且怒,怕他这个心目中承继衣钵的师弟万一有什么闪失,唯大敌当前,分心不得,当下全力以对。
这师兄弟两人,内力充沛,两人共同御敌,竭尽所能,竟把对手七八道劲力,全挡了回去,天象大师心里也甚震讶,天龙大师喜甚,叫道:“师兄,我内力还可以罢……”谁知他一张口说话,对方又多了三道劲力,打横切入,天龙大师顿感压力捷增,又正在开口说话,猛觉直气涌入喉头,胸中一热,只觉全身要爆裂开来一般。
眼看天龙大师就要被掌劲生生震死之际,方歌吟大喝冲近?挡住了天龙大师身前的空缺,他因吃“百日十龙丸”,内力也甚充沛,一时还抵挡得住;“长空神指”桑书云挥指,丝丝的指风切断了追袭的掌劲,旷湘霞俟机扶天龙大师,离开险境。
这时天龙大师,脸色紫青,受伤颇重。天象大师五内如焚,那十余掌劲久取不下,已是强弩之末,便陡地一齐收了回去。方歌吟只感压力一轻,全身抑是一寒,不住发抖,可见掌力之中,其中还挟杂有人专习寒毒阴掌的高手。
天象大师一旦得脱,急扑近俯下,观察师弟伤势。
梅醒非见方歌吟脸色阵红阵白,忙扶住,低声问:“方少侠不碍事吧。”方歌吟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方歌吟为那奇巨的掌力一遍,倒没什么震伤,而是丹田、气海、奇经百脉、尤其曲骨、中极、关元、百门诸穴,齐如万针刺戮,痛不欲生。
方歌吟大汗淋漓而下,情知自己中“百日十龙丸”之毒已深,算算已没几天好活,几天来这种针刺之苦,频频发作,只是不似今天受敌手内力所逼,发作更剧而已。好一会,方歌吟试运功吐纳,才勉强平息了痛苦,强笑道:“没有事。”
梅醒非听方歌吟吐音郁闷,必有不妥,于是问道:“适才少侠会说有事问我,不知……”“哦,哦。”方歌吟这才想起,说:“这谷口的进道,是由谁发现的?”
梅醒非一愕,倒没料到方歌吟会问这种问题,当下笑道:“我们这一行人,都是大风道长带的队。”
方歌吟眼睛亮了亮,又问:“这山洞呢?七寒谷既要围剿我们,不可能留下个退身之所给我们作为抗御之地罢?”
梅醒非道:“这倒全靠了两位小泵娘。”方歌吟顺他所指看去,只见两个女子,在山洞一角,藉隐约的洞光望去,两女神韵都很美,而且小家碧玉的容貌,如是丫环打扮,两人都受了伤,其中一人,右肩鲜血仍流个不止,方歌吟石了不忍,却又觉得好熟,不禁问道:“她们是谁?”
梅醒非道:“我们也问过了,她们怎么都不说。”看到方歌吟眼中之狐疑,当下笑道:“反正她们是友非敌,那阵子大家命在危殆,那清一小尼姑却巧遇她俩;若无她俩引领,我们恐怕支撑不到现在。“无情公子”就是*来这山洞的途中,被唐本本与曲凤不还所*的。”
“哦”方歌吟漫声应,却退身山洞阴黯之处,默未作声,梅醒非末明所以。他也听桑书云说过这人的遭遇,以为他人之将死,心绪定必烦燥不宁,所以也没有介意,迳自走到洞沿去防守。
这时终于有了一阵子空档,敌人没有攻击。
大风道长向桑书云问:““长空帮”用兵神速称着,为何迄今尚未到来……”桑书云叹道:“只怕是小娥出了事。”
大风道长道:“而今寄望都在“长空帮”了……”桑书云道:“武当派的实力,也举足轻重,道长……”他的话还未说完,大风道长忽地长啸一声,桑书云奇道:“道长为何?……”大风道长满脸笑容,截而答道:“我这是招呼人来……”突然脸色全变,变得狞猝可怖,跟原先道骨仙风,温和亲切,判若两人,而又全无徵兆:“叫人来*了你们!”
话一说完,出掌,出剑。
剑刺桑书云!
掌劈天象大师!
天象背向大风道长,正在关心天龙的安危,那掌力竟如血雾一般,比任何掌力都摧人,直压天象!
而他的剑意也有一股淡淡的紫气,而且还有一种凌厉的*气!
这下连桑书云都意想不到,喝了一声:“你!苯R哑廴胫泄搅松J樵频男厍埃?
就在这死生一发间,斜飞来一剑,“当”地一声,架住大风道人的“紫虚剑”。
这人就是方歌吟。
但他架得一剑,要挡那击向天象的一掌,就十分困难了,这时他已撇开一切,运气一掌冲出!
他的一掌,撞在那血气掌劲上,一来他体内本已气血翻腾,一来他掌力不及大风,二来他旨在救人,内力只敢抵御,不敢全力冲击,生怕殃及天象,所以不似大风道人掌劲可全下*势,所以一接之下,他的人打斜飞起,“砰”地撞在坚硬山岩上,连吐两口血,昏厥了过去。天象大师怒叱道:““化血奇功”!你是……你是……”桑书云奇急身退,也惊呼道:““幽冥血奴”!坝内ぱ保 ?
大风道人两下奇袭,皆为方歌吟所阻,心里又气又怒,但他是何许人物,心念急转,只见雪峰神尼、车占风二人,人影交错,已拦在洞口,严苍茫正挟怒喝,向他扑来,他如鬼魅般一闪,竟闪至矿湘霞身前。
旷湘霞心里一凛,如这世外人魔,非己能敌,不禁退了一步,大风道人嘿嘿一笑,就在这刹那间,已探手抓住车莹莹之咽喉!
这时严苍茫狂吼一声,一掌拍落,大风道人阴阴一笑,将车莹莹身子一举,严苍茫见大风道长居然就是“幽冥血奴”萧萧天,心中一时百念交集,省悟自己等人之所以落得这般狼狈,全是大风道人之引领,而且自己丧子之痛,亦是大风道人一手造成,怒急攻心下,不顾一切,一掌挟带呼啸,就要击下。
就在这时,有人拍掌闪来,飘忽之极,架住了他这一掌。严苍茫只觉来人掌似全不力,但又至燥至坚,自己全力一击,竟击不破对方掌劲,猛见原来是车占风,疑虑大起,喝道:“你也是一丘之貉么?”
车占风摇首,桑书云间中拦住,道:“严兄莫要燥急,车侄女现下正落入敌人手中。”
严苍茫仔细一看,见大风道长右手正扣住车莹莹,得意狂妄地望自己,而车莹莹大眼之中,流露出哀怜之色,晓是严苍茫如此残暴的人,若了也不禁心肠一软,狠不下手。
大风道长一脸猥崽,怪笑道:“妙极!妙极!你要打我,先得与车占风斗上一场,你说妙不妙!”
众人见这平日严肃庄穆的大风道人,居然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长相虽仍一样,但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各人暗自心懊不已。
这时方歌吟迷迷昏昏中醒来,只觉体内真气游走,情知自己时日已无多,真足“黄泉路,路不远”了,一阵冷又一阵热燥,这些日子来,毒力一直末真正发作,却未料到真个发作时,是如此凄厉,他迷迷糊糊中,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小娥!小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辛深巷一放出箭令,便听得谷中有人叫道:“少主死了!少主死了!”又有七八人惊呼连声,有人说:“这可怎么得了!”
“师祖怪罪下来,我们死定了!”更有人叫:“你看,刚刚有人在这里发出讯号,咱们上去看看。”最后一人声音很熟,便是那“天罗坛”的任理大。
辛深巷低声向桑小娥道:“快,快走!”桑小娥哭道:“你呢……”辛深巷疾道:“扶我走不快!”桑小娥满脸泪痕,毅然道:“不管了,我还是要背大叔走……”正想背起,却碰触及辛深巷伤口,辛深巷吃痛,闷哼一声,桑小娥知道辛深巷正在忍受强大的苦楚,不禁“呀”地叫一声。辛深巷喝道:“快走!”
这时“嗖、嗖”连声,七八人已掠了上来,同时也发现了两人,包抄了起来。
这七八人都是目露凶光,其中两人,便是任理大和那适才受长风道人责斥的“七寒谷”门人,只听任理大向谷下尖声道:“班平,你不用上来,带大伙兄埋伏便是,这里只有一个雌儿,一个老残废的,很快收拾。”下面有人应了一声,即闻步伐沓杂,敢情是分布人马,严守谷口。
任理大嘿嘿笑道:“姑娘莫怕。从了咱们,就不教你……”任理大本来就对桑小娥没安好心眼,只是一上来就曾放在方歌吟手下,又有铁骨道人从中作梗,现在铁骨道人死了,心更得意洋洋,桑小娥玉洁冰清,怎受得了这种秽言污耳,轻叱一声,五指弹出。
任理大只剩一臂,见指风凌厉,慌忙跳开,额角给拂印了一道血痕。一名“金衣会”门徒,闪躲不及,仰身倒地而亡。
任理大大喝一声,抽出单刀,与五六人对桑小娥展开攻击,这下不敢再存经敌之心,桑小娥抽出缎带,飞卷抽送,与这些不逞之徒周旋,若论武艺,自是桑小娥高妙,毕竟是“三正四奇”之一“长空神指”桑书云亲授,只惜对敌经验末足,两条绢帛,对付一些普通人尚可,对付这些穷凶极恶之辈可太斯文了,她的绢带卷飞摔一人,爬不起来,又抽飞两人兵刃,再勒晕了一人,这以后便心惊胆战,娇喘不已,对方趁个虚便,一刀砍去,便在桑小娥肩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这时崖下的凶徒,见任理大久攻不下,又扑上五六人阻战。那“七寒谷”的头目拨点穴锄扑近桑小娥,却给辛深巷自地上一戟戕死。
这一来,众人又围攻辛深巷,辛深巷本来武功不高,加上负伤奇重,那里抵挡得住,桑小娥本身已手忙脚乱,加上照拂辛深巷,更左支右绌。辛深巷怕连累小姐,长叹一声,回迥戟便图自绝。
就在这时,一人陡地大喝:“何方狂徒!胆敢欺凌妇孺残弱!”
这一声威烈十足,只见一人,抢步走来,年纪很大,但一脸栗悍之色,又令人感觉到说不出的正气,辛深巷暗自寻思:这人既不是“长空帮”人,也不是六大门派任何人物,抑是未曾见过,乍见他穿土黄色袍服,心里一动,大声道:“在下“长空帮”辛深巷,这位是我家小姐,恳请大侠拔刀相助……”那人不耐烦地打断道:“见义而为,理所当然。”
任理大又惊又怒,叱道:“见义勇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说翻刀劈去,那人剧然急进,猛冲入刀圈之中,任理大变作手腕敲中那人肩膀,乃身却落到那人背后去,那人伸手一挽,已刁住任理大的手,任理大只有一只手,这时可真是“任你打”了。那人一剑把他刺了个透明窟窿。
任理大长呼而殁。那“金衣会”的统领班平,也撼挫刀,带领七八人攻将上来,那人挥剑御敌,左冲右突,势道犀利,连斩数人,桑小娥守在辛深巷身边,见黄袍客*得一会,不禁动容道:“这……这是“天羽剑法”!”
原来这黄袍人,使的居然是“天羽奇剑”。只不过招式不如方歌吟繁复、精炼,但剑势却十分熟巧,而且势度狠辣,初时一二十人,围攻这人,尚奈不了他何,但谷中凶徒,涌现越多,那人*得七八人后,便有难以支撑的现象。
桑小娥急向辛深巷问道:“辛大叔,救兵要几时才来……”话末说完,即受到两人的攻击,桑小娥好不容易才卷飞一人兵刃,另一人斜里欺至,幸被辛深巷拌了一交,才给桑小娥一指打得重伤。
这时谷中跳出两人,都是“天罗坛”的头目,那两人一现,众人即住手,那两人一人躬背缩头,则有几分像乌龟王八,一人尖嘴勾爪,形状倒有像山鹤,要不是在如此险境,柔小娥见了,真个要“嗤嗤”一声,笑将出来。
只听那形如山鹤的人扬起一支钢抓、一支铁扒,傲然说:“我是“天罗坛”中“天鹤院”香主邬而屡。”另一状若乌龟的人拿了一面藤牌,一手薄刀,冷然道:“我是“天罗坛”里“天龟院”香主金马仑。”
那黄衣剑客悠悠道:“香主么?我看臭得很呀……你们向我报名,是要我打分数吗?”
那两人一齐脸色大变,桑小娥再也忍不住,“嘻”地一声笑将出来。
“长空帮”建帮三十一年。创帮以来,向未动用过“总召集令”,这是因为“长空帮”一直一帆风顺,无往不利,最主要的是,帮主桑书云偕总堂主辛深巷,都是极有能力的人,不论大小事儿,都能压得下来,罩得住!
这一次遇到“七寒谷”的突击,加上“天罗坛”、“金衣会”的埋伏,还有“武当派”的陷阱,辛深巷与桑书云的心思一样:都是毫不犹疑地发动了“长空帮”总召集令。
那花旗火箭,直冲云霄之后,江湖上便似一锅煮沸的汤,冒出烟来、喷出水来,甚至沸腾了整个武林。
这里捡几个例子来说。靠近“七寒谷”的贺兰山附近,有一合农家,平时日出而入,日入而息,勤于耕作,一家三口。附近几户人家,小小村落,无不知晓这家人俭扑勤劳,沉质直,是正当住家。
这家人姓成。成老爹已年近花甲,老迈体弱,一双脚早年因耕作太频,常年浸在水此之中,所以老来风湿骨痛,双脚尤然,又肿又烂,成老爹每日还是弯腰、驼背,柱锄头,一步一步的,捱上他那辛苦了半生,一次又一次收成,终于扩展成无尽良田的耕地去。每次他在辛苦的汗弥下咳、咳,如夕阳的残红,但每当看到那绿葱葱的、一亩一亩的水田,他苍老皱密的脸上,就有了一息欣慰。好像咳出血来,也比夕日更惧灿。土地,哦,他的根。
成老爹抱了命这样涯,隔壁替人接生的吕大妈,就看不过眼,常嘴唆道:“唉呀,我说成老爹,您老一大把年纪了,也该歇点儿,再这么劳累下去,人有几条命啊?”“我说你们的爹,也真是的,又不是活不过去,有你们两口子儿在,他老人家还要去锄锄割割的作甚?……你们也要劝他点儿呀!”
“你们”是跟成老爹的儿子成福根和他的媳妇成焦氏说的。成福根这一对其实对成老爹也第十分孝顺,服侍周至,但成老爹就不肯歇下来。成福根夫妇每天在农场里工作,瞥见烈日下成老爹躲得远远的田边拓荒,成福根心里难过,总是心里咕噜:“真是劳碌命……”每日入幕成焦氏在灶肴下烧饭,捧木桶匀儿的香米饭出来,猛见到成老爹在暮色间老态龙锺的搬运柴木,有时吓了一跳,心里碰碰几乎跳出了口腔,忍不住也嘀咕道:“公公怎么总不顺人家意……”不管遂意不遂意,成老爹总吸烟干,大口吸吹几口,又把那黄旧的竹子置在木窗上,微微颤颤地去捡柴木,一根一根的捡,他是一次一次的呛咳,媳妇儿子,除了摇头叹息外,真没法可施。
这天成阿根和媳妇儿去耕田,成焦氏已经*了,不过还是辛勤劳作若,就在这时,“咄”地一声,一枚火箭花旗,爆在半空,过得半响,又“啸”地一声,爆出了第二道火箭,冲入向了好一阵子,方才在暮空里隐去。
成福根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甩下农具,拍拍老牛,说:“阿黄,你在这儿好好陪爹和云玉了。”云玉就是焦氏。他足上沾泥,跑过去跟他怔怔发呆、痴望天空的妻子讲:“阿玉,我不能再陪你了。”
他本就拙于言词,一时间不知何从说明这件事,他急的说:“我,我,我加入了一个帮会。你知道吗?以前仲霸天要来掳抢我们的地方,就是一个胖公子来打跑掉的,那为我们出头的胖公子,姓梅,你明白吗!他是大侠客、大好人,我为了报答他,就加了那帮会。你看,刚才天空那好多颜色的鞭炮,就是表示那个帮会遭到了事故。以前我遇到了危难,不去求他们,大家便来帮忙;现在人家有事,放旗花求救,我不能不去帮忙。……你了解吗?你不清楚,那也没法了,总之我是一定要去的,这个恩是一定要报答的。……阿玉,阿玉,我不能照顾你了……”成福很搔后脑,给结巴巴,期期艾艾,终于把话说完,然后成福根鼓极大的勇气,拉住他媳妇儿的手说:“阿玉,我这就走了,你要照顾爹……”这时后出又冲起一道火箭,直冲天庭,再爆为一朵红花,焦氏脸蛋儿有一种健康的红色,忽然说话,其镇定沉令成福根愕然不已。
“满座衣冠似雪。”成福根一呆,焦氏沉声再说:“满座衣冠俱雪。”
成福根登时呆了半晌,好一会才不信而艰涩地说:“踏破贺兰山缺。”他的一双如牛般的大眼乃瞪住他的老婆,喉咭上下滚动,涩哑又说了一声:“踏破贺兰山缺。”
焦氏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一时多少豪杰。”这次成福根带恍然而惊佩的眼睛,答得很快:“梦断故国山川。”
焦氏也笑了:“今古几人曾会。”成福根眼睛更亮了:“细看涛生云灭。”焦氏看了看天下落下来的红炮花,低声疾道:“庚中系虎山行一脉。”成福根半跪膝,“扑”地溅起土地上的泥泞:“辛亥系八阵图一脉。拜见长恭香主。”
焦氏道:“事不宜迟,我们一道儿赶过去。”成福根忍不住一跃而起,道:“阿玉,真没想到,你……”焦氏摇首,示意他不要说下去,成福根笑道:“得了,得了,我知道了,帮规如山,我只说完这一番话,便当你是我头领……”焦氏却戚然一叹。
成福根搔首急问:“什……什么事?”焦氏幽然长叹:“只是……只是公公由谁来照顾?”成视根眼睛一点,说:“你来,你是妇道人家,我来*敌便了。”焦氏却道:“不行,还是由你留守,我辈份高,武功也比你好,更何况为帮出力,那分男女?”成福根一听傻了。
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们都去。”两人一齐转身,只见是老爹爹个伛偻的腰身,提若烟子咳嗽走来,“爹您……”成老爹猛“噗”地一,烟火“呼”地化作数百十度金星,猛炸了开来,在夜色中飞旋乱舞,成老爹呼声道:“高山!”
焦氏一震,垂首道:“流水!”成福根双手垂而直立:“知音。”成老爹点点头道:“很好,你们一个是梅堂主一系,一个是辛总堂一脉的。”
成福根不敢说话,焦氏问:“敢问爹爹是那一系的?”成老爹哈哈一笑:“我早知你们也是帮中的,但帮里规矩,纵是兄弟父子,也不能互露身份,除非在帮里共同工作时……我是桑帮主当年一手栽培的。”
他返身面对黄昏映照下的良田水洼,道:“就百数十良田,开始一、二亩,还是桑帮主赐给我的……于是我就在这儿生了根。”
原来“长空帮”组织庞大,帮规森严,成老爹一家三口,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但妻不知夫,子不知父,一门三杰,都是帮中好手,而且若论辈份,却是看来老迈残弱的成老爹为最高。
成老爹说:“召集令来了,我们就得去……”忽听一人喝道:“对!丝毫不得延迟!”
成老爹大喝一声:“照打!”人未回身,手中已发出一十二点金芒。
只见残霞中飞鸟惊林,蓬地齐掠,一人飞闪而过,双手连接,已收了一十二点金芒,叫道:“好!不愧为二十年前黑白二道响当当的“寒鸦点点”成问山!”
三人都吃了一惊。成氏夫妇惊的是他父亲居然就是名闻武林的“寒鸦点点”,是唐门之外,九大暗器能手之一,成老爹惊心的是,他自从在二十年前得罪唐门后,天下虽大,但无处可遮,幸得桑书云庇护,方有一线生机,一条退路,这人都是如何得知?
成老爹冷笑道:“能接得下成某人的“十二飞星”,只怕尊驾就是“袖里干坤”徐三婶了!”那人笑道:“你看我是不是徐三婶!”众人定睛看去,又是一惊,成福根和焦氏呼道:“吕大妈!”
那吕大妈笑道:“对,吕大妈就是徐三婶。”成老爹沉声道:“你隐身武林一十五年,今日来管这一趟子事,却是作甚?”
徐三婶忽然沉声道:“直行终有路。”
成老爹一栗,肃然应道:“没路回头走。”然后反问:“坦荡神州?”
徐三婶答:“能哭千里。”成老爹目中释然,问:“敢问尊靠字号?”
徐三婶竖起中指,屈起其余四只手指,成老爹的手势也是一样,两人大笑:“没料到咱们村子,倒真是卧虎藏龙呀!”“是呀,有成问山这等高手,我徐三婶可看走了十几年的眼啦。”
两人脸色一整,成老爹向成福根与焦氏喝道:“庚申系焦云玉焦香主、辛亥系成福根统领听令,敝帮发“长空万里”神令,即往赶赴,全力施为,若有任何违令,罪当斩无赦!”
“是!”焦云玉、成福根两人齐声应道。
像这样的情形,还不知发生在多少个城市、多少个村庄、多少个农家里。
有一个小镇,一夜间忽然走得干净溜溜的,只剩下四五个莫名其妙的残弱老校有一处军营,只走剩下军头一人,怕朝廷怪罪下来,自己要被*头,吓得连他自己也溜了。
“长空帮”,为天下第一大帮,究竟有多大,实力有多厚?
在武林中,它的力量又是如何?根扎得深不深?枝叶开得盛不盛?
这又是一个例子!
第八章:天下第一大帮
昆仑派当今掌门人玄黄子修练“九疑神功”,是以在洞中坐关,已然三月有余。“长空帮”之“长空万里”令,一关传一关,一地传一地,传到昆仑,已是次日仿晚时分。
玄黄子有三个师弟,汶稽子为代理掌教,另外都灵子与全真子都是派中高手。全真子在入幕时分,睇得山间升起箭号,心里明白,便自襟里掏出旗花箭,照样放了一道,心中寻思:帮中有难,自己见到了,而且已发出昆仑一带的召集讯号,只是自己身为昆仑派长门高手,究竟去好,还是不去好?
他想想惜年桑书云得他之恩德,暗一咬牙,往后出坐关处奔去。原来他年幼的时候,双亲皆被西域魔驼所*,幸得“长空帮”来援,迫退西域魔驼,而桑书云将自己带给当时昆仑老掌门呈悲子,呈悲子便是他们师兄弟四人的师父。
如果没有桑书云,他那有今天?而今桑书云有难,他怎能置身事外?
呈悲子待他虽好,但已过逝,掌门人玄黄子正在坐关,待他也恩威并重。他决定在关前三跪九叩,然后下山全力以赴“长空帮”之难。
待他奔至后出,只见关门依然封闭,想掌门大师兄平日待自己何等恩泽,而今自己却趁他坐关时离去,心里大是不忍,不禁暗暗叹了一声。
就在他叹了一声之后,又有人低低一叹,全真子是何许人物,心里一栗,急进一丈,半空拧身,剑已抽在手中,心想对方居然能毫无声息,欺至自己身后,武功定必非同泛泛,却见一名道人,三络长须,身着黄袍,脸容略有忧戚。
全真子吃了一惊,伏地丢剑,拜礼道:“二师兄。”来人正是代理掌教汶稽子,只听他道:“四师弟,你留守这儿,长空帮的事儿,由我去吧。”全真子吃惊地道:“二师兄……你……你都知道了。”
汶稽子脸色向晚,缓缓道:“我也是“长空帮”的人。”
全真子兀自惊讶地道:“二师兄……你……你……”因委实太过讶异,所以说不下去,汶稽子道:“这次连“长空帮”都有急难,事必非同小可,大师兄正在坐关,大局要人主持,三师弟原是武当真人,来此不过三年,对昆仑之心,自莫如你,有你办事,我较放心。”全真子嗫嚅道:“二师兄德高望重,在这里主掌大局,我去较妥。”
忽听一个声音冷哼道:“你们都争去,都是昆仑叛徒。”全真子和汶稽子同时吃惊地叫:“三师兄(弟)!”只见林中走出一个脸色阴霾的道人,两手放在衣袖中,冷冷地瞧他们。
汶稽子长叹一声,道:“三师弟……”只听都灵子一声断喝:“住口!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有脸目叫我师弟!”汶稽子全身一震,脸色萎然道:“帮助“长空帮”,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全真子顿声叫:“二师兄……”都灵子厉声道:“他那还配当代理掌教!”忽然手自袖中抽出,“嗤、嗤”二声,两支红针,俱射入汶稽子咽喉之上,汶稽子全身一抖,怒日嘶声:“你……你……你这是“化血神针”……你……”说上下喉核一阵滚动,十指焚胀,一代真人,使胡里胡涂的去了命。
都灵子阴笑道:“不错……便是“化血神针”。”全真子跳起来怒道:“你!就算二师兄触犯门禁,你也无权*他,必须要开刑堂、备法典……”都灵子例开斑牙,怪笑道:“俞使“化血神针”的人,还用顾得昆仑派的规矩么?”
全真子“刷”地拔出长剑,喝问道:“你究竟是谁?”都灵子冷笑道:“你那里是我对手。”原来昆仑一派,并非以入门先后按照排行,而是依照武功高低来划分,汶稽子的武功就远胜都灵子,若不是自身负荆,以为触犯门规,便不致给都灵子轻易狙*而死。
都灵子目中凶光大盛,全真子心下栗栗,只听他道:“我等这一刻,也等了三年了,好不容易才毒*呈悲子,再待得玄黄子坐关,而且汶稽子束手待毙,现下只剩了你……”全真子听得心里发毛,原来师父呈悲子三年前不明不白之死,确有人怀疑是中毒身亡,抑未料到是都灵子下的手,他颤声叱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理由么?”都灵子淡淡一笑,慢慢拿下长剑,道:“你们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武当派转进来的弟子,原名金风道长,……”全真子冻然大惊道:“你……你是金风!”武当派共有“三风”,少林派亦有“三天”!
金风道人点点头道:“我使是金风。大师兄见昆仑仿佛为“长空帮”所用,所以泄我来料理掉你们……”全真子大叫道:“不可能,不河能的!大风道长德高望重,岂是这样的人!”
金风道人冷笑道:“今天“长空帮”之所以发出求救讯号,也是无用,因为我们掌门师兄出的手,桑书云只有枉死一途。”
全真子“啸、啸、啸”地划出三剑,左手捏住剑诀,忿极而叱:“你是卧底来的!”
金风道人裂齿笑道:“那是看得起你们昆仑派。”说洒然拔出长剑,全真子怒极,一出手就是一招“负子渡河”,金风道人横剑挡过,出剑飘忽,开始时互有往来,但五十招一过,金风道人每攻十招,全真子始能险象还生地反击一招,金风道人笑道:“你学的我都学过,我的得意招数你却一招都不懂,你怎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躺下罢。”
全真子在昆仑中武功本就不如金风,何况金风道人私藏的武当武功,合起来不但犹胜汶稽子,而且不在昆仑派现今掌教玄黄子之下,全真子焉是对手,发起狠来,“重节守义”、“曲径通幽”、“上天下地”一连三招,连环攻出,已是搏命。
全真子的拼命招式,也是非同小可,金风道人一一小心化解,忽出一招武当剑法,“六阳融雪”刺出,一剑变成六剑,全真子那里抵挡得住?“叮叮”架开两剑,却“嗤嗤嗤嗤”伤了四道口子。
金风道人咛笑道:“你还是快降了罢,武当派就快要称雄天下,我跟掌门师兄说明去,使你做昆仑掌教,只要肯听我的话,……”他的话还未说完,全真子已和剑扑将过来,招招都是狠命打法。
金风道人双眉一皱,脸上煞气顿现,右手剑一紧,左手突现血光,陡地一掌斜里劈出,全真子也是一代高手,挥掌一格,但觉对方掌力消沉,无可守御,化去他的来招,且击中他的臂膀,只听“格察”一声,已把他的左手肘给卸了下来。
全真子痛入心肺,金风道人阴惨地笑道:“你再挪强,就要你死得碎万段!”说连起四剑,剑身竟透紫气,全真子惧而叫道:“你……你跟“幽冥血奴”有什么……”金风道人嘿嘿一笑,剑又划中全真子右肋。
全真子忽然猛冲一步,腰往下一弯,只听“嗤”地一声,金风道人的剑,已横嵌入全真子胁肌里去,鲜血泽洛而流;金风道人本待以猫捉老鼠玩弄而后食之来整治全真子,抑未料到全真子刚性乃尔,宁折不曲,只求速死,故以身剑。
金风道人剑一时抽不回来,另一只手却是防御全真子的拼命攻击,就在这时,背心忽然“扑”的一声,跟来便是胸口“嗤”地一声,一截剑尖,亮晃晃地突露了出来。
金风道人大喝一声,弃剑、飞纵,跃过全真子的头顶,“突”地一声,他的身子已脱离了剑。剑停在半空,剑上有血,剑尖缓缓倒转,剑慢慢收了回去。
金风道人梧心胸,好久才回头。
只见山洞前端然站一个容色枯稿的白袍人,全真子喜而叫道:“大师兄!”
那人点点头,正是玄黄子。
金风道人脸色变了,不住呛咳,惨笑道:“……没想到我竟栽在你手上。”
玄黄子沉吟半晌,道:“因为你想不到,我也是“长空帮”的人。”
金风道人阴笑一下,全真子却惊叫道:“大师兄……你也是……”玄黄子又点了点头:“不但我是,连过逝的恩师,也是“长空帮”的人,要不然……”玄黄子淡淡一笑。
“又怎会让我们留在昆仑;”他顿了一顿又道:““长空帮”对“昆仑派”的大恩大德,我们倾全力也报答不荆”金风道人抚胸道:“我若知晓你也是“长空帮”中人,就会想到这次闭关,完全是假造的了……”玄黄子道:“是。我这次闭关,为的就是探出谁是叛徒,……这直至你猝*二师弟时,我才知道,可惜……”玄黄子黯然叹道:“那时已来不及出手挽救。”
金风道人惨笑道;“所以你只好等我最浮嚣轻忽时才出手。”
玄黄子道:“对付你这样的人,若非一击必*,我也不敢冒然下手。”
金风道人忽然向天长笑三声,道:“好,好!好!”每笑一声,血自胸膛涌出如泉,渗透了指缝。“而今我还未死,你要做什么?”
玄黄子说:“你本是武当派人。而今“长空帮”遇难,你又说与武当有关,只要你说出详情,我就不补你一剑,随你自生自灭去……”全真子急道:“可是他*了二师兄……”玄黄子低声叱道:“以大局为重!”金风道人却哈哈大笑,道:“你们不必为难,要我说么……”忽尔没了声息。
玄黄子、全真子大奇,凑近一看,只见金风道人已用手指捏碎了自己喉核,当场身亡,但体兀自未倒。
玄黄子看遍身浴血的全真子,叹道:“这只是敌人其中一名,已是如此威势……咱们此去跟“长空帮”同生死,共进退,要助人,而不是寻死,要惕惧一些才是。”
全真子应道:“是。”只见玄黄子自怀里掏出一枚花旗火箭,又往空中发射出去;这时夜色已临,万点星空中,忽有花旗火伞般一点,点点罩落,如万花欢放。
潮州揭阳武经大夫伯金童,世称伯二将军,与潮阳召定侯召小秀,是一对莫逆之交。
“长空帮”长空万里令在揭阳岭炸起时,伯二将军与召定侯都翻身而起。他们二人,一在将军府,一在彩虹园,两人所处不同,但抑同一心思,同时想起:“啊,长空帮召集我去了,这事儿跟官府无关,我只当带身边的人去。我是朝廷命官,今番事情,旁的人都不能露半句,只带心腹子弟前往,但不能不告诉伯二将军(召定侯)听。”两人均不知对方也是“长空帮”人,俱是如此寻思。
伯二将军与召定侯结为莫逆,是为不打不相识,召定侯的家仆撞翻了伯二将军的轿子,伯金童是潮州大将,出生入死、十汤十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敌如草芥,下轿来跟召定侯的仆人扁铁铮来理论。
扁铁铮毫不退让,骂道:“是你撞翻了我的箱匣,却说我来撞倒你的骄子!”伯二将军大眼一瞪,在沙场上敌人被他这一瞪,莫不胆丧心寒,扁铁铮却用他的怪眼瞪了回来道:“怎么,想打架是不是?”
伯二将军心想:“这金镙钿铁匣都是参茸,定是富贵人家的奴仆,难怪那末大的威势。”当下向扁铁铮道:“你家主人是谁?”扁铁铮将嘴一撇,道:“我何必要告诉你。”
伯二将军道:“你金钿匣都是名贵东西,干嘛行色匆匆,莫非是来路不正?”扁铁铮怒迫:“你才来路不明!我家公子要把这些金银来镇济前几天地震遭殃的灾民。你却来撞我!”伯二将军心想也是,对方是接济灾民,行色自然匆匆,不管谁撞翻了谁,都是自己不好,当下向扁铁铮道歉道:“这位小扮,是我不好,你先行过去……”伯金童还把自己怀里的银票拿出来,给扁铁铮一并带过去予灾民,扁铁铮摇首道:“不行,现刻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你这银票给他们,到钱庄子去,反而被人骗了,或抢取豪夺也说不定,反而害了他们,不如干脆送些银两,或煮粥烧饭,来救济他们,更加实惠。”
伯二将军点头称是,收起了银票,心里觉得天下大乱,荒遍野,自己坐轿子也是一称豪奢,当下安步当车,走到半路,心忖:有如此奴仆的人,定必非同小可,当下命人打探,才知道是召定侯府的人,伯二将军本就艳羡召小秀闻名,所以急急赶了过去。
谁知扁铁铮事后,见这将军志也讲理,打听之下,才知道是伯金童将军,当下搔首搔脚,要知道伯二将军战功彰着,名闻天下,扁铁铮要是知晓对方是伯金童,至少不敢如此放肆,因恐得罪了伯二将军,牵连了主子,当下先不分发银两,赶回去秉报了召定侯。
召定侯虽是文官,但志气高昂,常微服出巡,布衣结交,很得人心,更能服众。他听了扁铁铮的话,心中寻思:一个堂堂大将军,被奴仆撞翻了轿子,居然不动手打人,反而好好说理,在街上当众认错,定必是一条仁厚好汉,当下一拍大腿,道:“好汉子,我找他去!”
这一来心存结交,心想伯二将军这等英才,不应以官服拜谒,所以着便衣出门,却阴差阳错,伯二将军也是出门找他去了。两人俱不遇,恨然而还,行至“鳄河桥”,两人遇到,伯二将军心想:“这人志气轩昂,只怕是潦倒的奇侠异士。”
召小秀也乍见一天神般猛汉,威仪凛凛,召定侯心里叹了一声:好一条活生生的大汉!
两人朝照了一个面,心中暗自羡慕。两人走得十几步,回头又看,伯二将军一不小心,碰了一个人,那人一动身,退了七八尺,身形一阵晃遥伯金童自知天生神力,普通人给他一撞,恐怕要受内伤,这人武功却好,一下子便卸去了他的撞力,使他好生歉疚,长揖道:“对不住,在下不是有意,兄台可有受伤……”那黑衣青年神色阴狠,冷笑一声,道:“你撞我,你别想活了。”
伯二将军一怔,随即向天打了个哈哈道:“开玩笑。光天化日,动辄*咫,兄台也不怕王法么!撞兄台,是兄弟的不是,兄弟向兄台道歉便了……”那黑衣青年冷冷地拙嘴一撇,道:“天下偌大,你撞了我,你死定了。”
伯金童为之气结,道:“那你想怎样?”
黑衣青年张嘴一笑,却是脱了两枚牙齿,但嘴角处有两只又尖又利的大齿:“我要吸你的血。”
伯二将军只觉光天化日下,也有一股寒气逼人。他征战沙场,岂曾怕过什么来,当下大笑道:“你偏不讲理,不抓你送衙,也枉为宋民了。”
那黑衣青年一忽溜烟冲入伯金童门户,张口就咬,伯金童的武功,属于沙场阵战,跟一般武林中招法相媲,却大见拙扑。
伯金童见对方来势如此快异,招架已来不及,但他胆魄过人,臂力奇巨,双掌一推,把黑衣背年推得直往后飞出去!
这青年“砰,砰”背后撞倒了围观的民众,愤极站起,出拳起脚,只听碎澎蓬碰,打得几个老百姓倒地咯血,伯金童见他出手*伤无辜,这下才告怒极,正待赶过去出手,只听一人喝道:“何方鼠辈,目无法纪,还不束手就擒!”
伯金童侧头一望,只见一条人影,疾快地冲入人群中,已与那黑衣青年动起手来。这人正是自己适才所注意的文士。
这文士与黑衣青年*手数招,黑衣青年猛地右手拔出判官笔,点、戮、捺、刺,十分狠辣,文土抵挡不住,摘下佩剑,又将局势拉平了过来。
黑衣青年本是武林中人,断未料到在这种地方竟然遇上如此扎手的点子,当下忽然一笔,戮向一路摊老叟,文士大惊,回剑一格,却已顾不了自身,黑衣青年又摸出一笔,“啼”地刺在文土左臂之中。
伯二将军见文土缠斗黑衣青年,见他似乎无缚鸡之力。但斗将起来,十分英勇,心里更是敬佩,而今见黑衣青年使诈,大喝一声,海碗大的拳头直挥了过去,陡喝一声:“看拳!”
要是他不吆喝一声,黑衣青年便铁定要捱拳头,但伯金童为人光明正大,不悯如此,给黑衣青年避了过去。黑衣青年见势头不对,大呼道:“我是费四*的徒弟!谁敢动我!”
伯金童怒骂道:“谁管你*不*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军民同罪!”双拳虎虎生风,若论武功技俩,黑衣青年远胜伯金童,但论气魄声势,黑衣青年却吃尽了蹩。他又重施故技,忽将手中左笔,直向围观中的一老妪挪去!伯金童怕伤了无辜,忙迈开大步,向笔追去,一手捞住,却没防另外一笔,已往他背心扣来!
可惜他扎到一半,背后已被人抱住,正是那负伤的文土,一面抵力褛住,一面叫道:“你背后伤人,我也暗算你!”
黑衣青年喝道:“你再不放手,我便要*你!”回手一笔刺下!文士丝毫不惧,厉声道:“我若放手,你便要*伤别人……”眼看黑衣青年的判官笔要戮点到他“天灵盖”上,却给一人扣住,黑衣青年心里一凛,见便是那猛汉。只听那猛汉抓住判官笔,用力一扭,黑衣青年怎敌那勇汉神力,“格勒”一声,腕骨当时脱较,那大汉却“哇哈”一笑,问:“你这小兄弟是谁,如此扶弱锄恶,难得难得!”
那文士一笑,道:“尊驾是谁,神勇如斯,真是人间英豪!”
猛汉大笑道:“我是怕金童,兄台尊姓大名……”那文士“哈哈”一声,放开双手,抱拳拱揖,道:“我是召小秀……”伯金童登时忘了一切,放开手揽抱住召小秀,喜极道:“你就是召定侯,你就是召定侯……”这时黑衣青年见敌不过两人,又听二人是朝廷命官,吓得悄悄地溜了,而伯金童伯二将军和召小秀召定侯,亦因此结为莫逆之交、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这晚两人接得“长空帮”召集令,心头怔忡,都想跟对方坦言,又恐生离别之情,当下一跺脚:一槌胸,各留下一书函,嘱心腹手下,送至对方府里去,收拾行囊,带自己麾下“长空帮”的子弟就走。到莲花峰上去集合。
却见“莲花峰”之“第一峰”巨石上,人头涌集,不知来了多少人,有些是自己至熟的友人,两人在奚下相遇,都跳了起来,一个道:“你也是……”另一个说:“你怎不早说!”抑见主领旗主站在“第一峰”顶上,分队遣人,却正是召小秀的家奴,伯金童昔日被他撞翻了轿的人:扁铁铮。
第九章:天下第一大恶
如此可见,“长空帮”的无孔不入,无坚不钻。这几十年来,“长空帮”一直是武林第一大帮,但人数却甚是秘密,当今天下,除桑书云得悉外,只有辛深巷可以把握,而今这股兵力召集起来,中原一带,甚至远在边疆,都发生了很大的*动,上至皇城、戍卫、官宦,下至贩夫、走卒、市井、豪侠,都有人猝然死亡,或藩然离去,因为除了“长空帮”聚之外,还有武林中早已布伏牵制“长空帮”的力量。
所以,“长空帮”的人要赶赴这一场约,真可谓千秋万载,如生如死。其中当然也有委缩不前的,但大都义之所至,赴汤蹈火。多少王公、侯爵,或者当绸买马的流浪英雄,都揭竿而起,这种极庞大、且花费桑书云、辛深巷、梅醒非半生心血,所结集的各阶层帮派的巨流,已排除万难,历尽艰辛,以最迅捷的速度、最浩壮的声势、最激汤的威风,涌向贺兰山来。
这一战对方出动的是“七寒谷”、“金衣会”、“天罗坛”,加上了武当派的策划和人力,事实上,抑是金人伏下的因果,其中还包含了许多乔装汉人的细作混在其中;这一战实如同两国交兵。
然孰胜孰败?
桑小娥、辛深巷这里,却命在危殆。
这时“天罗坛”中“天鸡院”的邬宙屡和“天龟院”的金马仑,已联手合战那挽髻勇悍的黄袍中年汉子,三人打得十分酣烈,而其他的“天罗坛”、“金衣会”、“七寒谷”的人,又纷纷向桑小娥与辛深巷欺来。
那黄袍汉子的武功,很是不弱,“天羽剑法”势度凌憾处尽都发挥出来了,邬雷屡和金马仑招架不住,又加了七八人合击,终于一名“金衣会”的人,一刀划中他背门,一道尺来长伤口,血泉涌而出。
黄袍汉子吃痛之余,反手一剑,“斩蛇开路”,宰了那背后伤他的人,但包圈的人,攻系愈甚,突然一张红网,自邬雷屡手中撤出,罩住了黄袍汉子。
黄袍汉子却自网中出剑,一招“长虹贯日”,自网中直刺出去,邬雷屡得意忘形,闪躲不及,当场毙命。
那金马仑却将藤牌地一滚,滚了过来,一刀砍了下来,黄衣汉子人在网中,挣扎一档,因被网茧缠住了手,转动不灵,右臂又吃了一刀。
就在这紧急关头,忽听呼哨四起,二十余名黄衣青年,冲了过来,一面救护先前的黄袍汉子,一面与敌人力战,只听那几名黄衣青年关切地问:“师父……你……你怎样了?”
黄袍大汉待徒弟们解开网索,一跃而起,道:“我不碍事。”又问,“找到云儿没有?”目光大是关切。那些黄衣青年都说没有。
众人正在混战中,黄袍大汉目光闪动,猛见桑小娥与辛深巷已岌岌可危,奋起神威,又*将过去。
这时人数增多,反占了上风,辛深巷暗吸一口气,高呼:“可是“天羽派”来助?”黄袍汉子一面劈*,一面道:“尊驾可是“全足孙膑”?”辛深巷见黄袍汉子英勇如此,血流未止,已*了七八人,苦笑道:“以前是的。”那黄袍汉子一呆,道:“哦?”
辛深巷道:“现在“全足”二字,是万万愧不敢当了。”黄袍汉子一面死战,一面道:“辛先生为武林尽力,狗贼们伤了先生,实在可恶。”辛深巷笑道:“久闻“天羽派”第三高手“追风一剑”萧河侠胆琴心,气豪骄横,今得一见,名不虚传。”
两人俱是负伤累,且大敌当前,均谈笑自若。埋伏在谷口的敌人,又不知上来凡几。两人见对方都无惧色,心下暗暗佩服,竟相惜起来。辛深巷叹道:“天下武林,千宗万派,但来援第一起人,还是“天羽”一门。”
萧河被一叉刺中大腿,脚下一阵跄踉,抑一招“天河倒泻”*了那人,大笑道:“掌门师兄若在,则教这些狗徒远遁二千里!”
辛深巷大喝道:“好!”一腿支地,站了起来,以右手持抢,缠上一名“七寒谷”的好手,拚斗起来!
但是桑小娥这边,已连连遇险;萧河喝问:“这姑娘是谁?”稍为分心,已中了一拐,辛深巷急道:“桑帮主掌上明珠……”萧河唾地吐了一口血,喷得那使拐的人一脸都是,然后一剑*之,心忖:“桑帮主,昔日与掌门师兄相交甚笃,我决不能教他的女儿有分毫损伤。”当下挥剑*将过去,救助桑小娥。
原来“追风一剑”萧河,心下极为钦佩宋自雪,宋自雪自少惊才羡艳,绝代天娇,但因肆无忌惮,不守俗礼,故被责为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潇河心中,即对宋自雪翩若惊鸿,娇若游龙,惊涛骇浪的一生,甚是心仪。宋自雪英年失踪,“江山一剑”祝幽壮年病困(萧河并不知道祝幽是宋自雪所伤,而祝幽更不会说出来,他亦不知晓宋自雪已饮恨死于石洞中。),只有他带“天羽门”往昔的一股精锐,到处追寻掌门师兄的下落。
萧河的剑法快而迅厉,一剑即*了一名“金衣会”的高手。这时七八名敌人,又*将过来,萧河*伤了两人,被班平砍中了小肮一刀,他的剑法甚为迅捷,在班平未逸去之前,已刺了他一剑。
这时萧河已浑身浴血,谷口涌来的敌人却越来越多,桑小娥急得哭了起来,一个“金衣会”的高手,“嗖”地射了一箭,射向辛深巷,辛深巷能活动的只有一手一足,那里避得开去,萧河猛一闪身,左手一抓,箭是捏住了,但箭势甚猛,“嗤”地箭镞嵌入他掌心里,萧河又大喝了一声:“好腕力!”
倒拔箭,回手一甩,箭中那人咽喉,穿头而过,辛深巷叫道:“萧三侠,你这是何苦!”萧何却笑道:“我姓萧的前有萧秋水,同代同派有宋自雪,你怎能叫我做个贪生怕死的人!”说晃然欲倒。
十四、五名大汉,又随金马仑的指挥,拥了上来,“天羽门”人十分危殆,这时呼哨四起,有人大叫道:“辛总堂主,我们来了!”
只见四五十人,冲*了过来,辛深巷喜道:“是我帮来的人!”两道人马,*在一起,谷口又跃出数十大汉,战得激烈,这时又哨声此起彼落,辛深巷长而叫道:“华山派来了。”“无量剑派来了!”“宁波天童寺慈悲刀门也来了!”“江南晋家也到了!”这一来,“长空帮”这边的声势大震,谷中涌上来的高手虽多,但陆陆续续又来了“长白九熊”、“太行十七雄”、“瘦西湖晏家”、“太白派”、“子美帮”等高手蜂涌来助,七寒谷便渐渐守不住了,辛深巷指挥攻势,前仆后涌,十分剧烈。
忽然谷口出现一名黑脸老道,剑势犀利,连斩*这方面高手十六、七名,一时无人敢拙共锋,辛深巷失声道:“是武当长风道人!”忽听一人“叭”地跌下,问道:“长风是谁?”
原来那人便是“追风一剑”萧河。他兀自负伤苦战不休,终被金马仑一脚勾倒,他也一剑伤了对方,正听到辛深巷的自言自语。辛深巷答:“长风道人是大风道长之师弟。”
萧河奇问:“大风道长不是“三正”之一么?”辛深巷叹道:“可惜也就是今日野心并吞武林的策划人。”萧河侧目眇去,只见那黑脸道士剑身发出血般的光泽,当者披靡,镇守在谷□,便无人敢入雷池一步。
他不知大风道长已全学得“幽冥血奴”萧萧天的武功,当下心忖:长风道人是“三正”中大风道人之师弟,而自己却是“四奇”中宋自雪的师弟,对方既然出阵,自己怎能示弱?
“追风一剑”萧河,年少时本已任侠好义,少不中意,即大动干戈,可惜武功才气,断不如其师兄宋自雪,然秉性义烈,到得了中年,门徒甚众,烈性不但不改,甚且更炽,觉得男儿一生,若不能像他大师兄的快意恩仇,则枉自为人了。当下长吸一口气,勉强扶起,挺剑行去,辛深巷惊呼道:“萧兄,萧兄,你去那里?”但苦在不便于行,虽了然于胸,却是追赶不得。
萧河向长风道人掩*过来;长风道长却不为意。他是大风道长师弟,武功之高,实已在天龙之上,甚至不在天象之下,怎会看得起一个混身浴血的“追风一剑”?这时四面八方来援的武林的手委实太多,*伐委实惊心动魄,长风道人未免有些胆战心寒,加上萧河如疯虎般的攻击,长风一不小心,被人一脚扫中,跌了个仰八叉。
长风道人倒地上,出手可不含糊,剑势一挺,武当*“孔雀开屏”,一时剑光霍霍,别人只见地上一团剑光,不见人影如何,一时无法出击。
待剑光一敛,长风道人霍然而立。众人心中一惊,长风心里也一凛,只见周围不知何时已多了十八个人。
十八个僧人。
铁一般肤色、铁一般眼光、铁一般神情、铁一般衣饰、铁一般步法、铁一般架势、铁一般强硬的僧人。
长风道人目光收缩,他知道这些铁一般的人,也有铁一般的身手。
他不是方歌吟。如果是方歌吟,一见这十八名僧人,一定会惊呼出来:“少林十八铜人阵!”
辛深巷喜而呼道:“少林派来了!”
那十八个僧人,身形都旋动起来,陀螺一般飞舞,但又扎根深厚,方位不移地向长风道人步步迫来。
铁花、铁树、铁心、铁衣、铁吾、铁屑、铁渡、铁军、铁石、铁意、铁气、铁汝、铁舟、铁桥、铁若、铁灯、铁余、铁我,十八名少林长代弟子,展动阵势,围攻长风道人。
少林与武当这一战,孰胜孰败,殊为难说。长风道人是把守“七寒谷”的重将,如果不先剪除他,根本没法子进入“七寒谷”救人。
但这一役对少林来说,很是不利。长风道人武功只怕还在方歌吟之上,而当日方歌吟便独力破过少林十八铜人阵。长风道人才气斗志也许不及方歌吟,但阴险毒辣,与大风道人简直一脉相承,“十八铜人”实在是败多胜少的。
但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一人冲入阵势,当胸就给长风道人一剑!
这人就是“追风一剑”萧河。长风道人蓄剑待发,所有剑中*招,都在这一刻发了出去,萧河在同时间至少被刺中了四十九剑。但是萧河奋力抱住了他的剑,长风道人抽不出剑来。
长风道人脸色一变,十八铜人阵衣袂腊腊,立时全力发动了!
长风道人背上、胸前,首先各吃一掌,他大喝一声,“化血奇功”运于右掌,“施天无上罡气”运于左掌,一掌一个,把铁若与铁汝二人劈死。
他正想奋力再战,膝下再被人一拌,原来他刚才摔倒,并非自己失足,而是被地上一人扫倒。只见这人蓬头垢脸,肤色黑得一团糟,腮帮子涨卜卜的,也不知多大年纪,无声无息地出腿勾跌自己,长风道人跄踉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十六铜人攻势又到,他奋振神威,扬掌又劈死铁桥与铁灯,但身上也中了六、七掌。
长风道人功力充沛,还挺得住,但他为人,极是固执,既然掌门师兄有令,坚守谷口,他便绝不退走,吃了这等重击,居然还镇守谷前,魏然独存,不退半步。
剩下的十四铜人兀自惊心。这时萧河却微微颤颤,终于一交倒地,辛深巷这时与桑小娥已然赶到,挟起了他,只见“追风一剑”萧河道:“我……我没辱了天羽门……”辛深巷挥泪道:“萧兄是大英雄、大豪杰,纵令师兄也不过如此!”
萧河一口气又急促起来了,“不……不止掌门师兄是我一生典范,我比他不上……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只不过先走一步罢了……”桑小娥哭道:“你不要死……”萧河忽然双眼一翻,说:“有件事要麻烦辛先生和桑姑娘……”辛深巷握紧萧河的手道:“快说。”
萧河喘息得十分辛苦,道:“我有一名侄儿,姓沈,叫做耕云,他好文,虽聪明伶俐,但对武学不感兴趣……我迫他练武,他便走了,你们见他,代说一声,我见不他了,我不该逼他的……”辛深巷道:“萧兄用心良苦,我们一定会倾帮中之力,寻找那孩子的。”萧河痛得全身一阵抽搐,抓住辛深巷的手,不住喘气,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找到耕云,他……他知道“湘江大侠”……方……方常天……身死的秘密,这事关……事关……重大……方歌吟复仇的事,……还有那孩子……”后面几个字,说得极徒微弱,终于身死。
辛深巷和桑小娥都如五里雾中,不明所以。
这时呼啸更盛,“呜”地一声,一道炮火,冲天而起,照得渐暗树林子里都了亮了起来。辛深巷从难过中忽现喜容,呼道:“第一路“长空帮”军力来了!”
“七寒谷”外,打得如火如荼,“七寒谷”内,更拼得天昏地暗。
大风道人本待在洞中一击搏*天象大师和桑书云,先灭了“长空帮”和“少林派”两大实力,剩下的雪峰神尼、车占风、严苍茫,自己可以一战,只要内应外合,洞口便可一攻而被。
可惜却多出了个方歌吟从中作栋,救了天象和桑书云,如此自己以一敌五,加上方歌吟,可以一人之力敌六大高手,纵昔日“血踪万里”卫悲同在,也未必讨得了便宜。
所以他立即制住车占风爱女车莹莹,再谋脱身之法,却听雪峰神尼冷冷地问:“你究竟是大风,还是萧萧天?”
大风道人神色自若,嘻嘻一笑,道:“你看我像大风,还是像萧萧天?或是曹大悲?”
雪峰神尼眉头一皱,眉心煞气一现,隅然走近一步,道:“江湖人说我脸慈心冷,我若一剑*了你的人质,宁与车大侠结一世之仇,但你也活走不出这洞口!”
大风道人知雪峰神尼这人说到做到,倒也不能迫之太甚,当下道:“昔日笔架峰一战,我们三人下山去探“幽冥血奴”死了没有,你所见的首是真的。”
雪峰神尼顿声问道:“那末……萧萧天是真死了?他……他是不是曹大悲!”大风道人言而顾他道:“中了你一剑贯胸,焉有不死之理!”雪峰神尼只觉脑门轰然一声,不自觉地将剑垂下,嘴唇颤动不已,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风道长何等机伶,辨容察色,道:“神尼的那档子事,萧萧天遗骸中有一本小册,详细记下。”
雪峰神尼脸色惨白,道:“你……你……你看了……”大风道人怪笑道:“贫道贪图萧萧天的武艺,却不料发现了神尼的,……”桑书云何等厉害,鉴察之下,立即明白事体之泰半,不想再让大风道人对雪峰神尼说下去,于是切道:““幽冥血奴”的卑鄙武功,你居然也敢觊觎!”
大风道长脸上一红,知道桑书云厉害,不去理他,迳自向雪峰神尼说:“神尼,那册上的事,神尼不迫贫道于绝境,贫道绝不漏一字。”雪峰神尼容色惨淡,竟要把剑支在地下,才能稳得住身子,除了绝顶机伶如桑书云、严苍茫、车占风等了然五、六成外,其他都如丈二金刚,摸不脑袋。
雪峰神尼呆立当堂,一时恨恨之情,纷至沓来,不可收拾,百感交集。原来她自幼投师慎山,师父九劫神尼,武功高绝,却为豪气千云的萧秋水所败,萧秋水闯山时之英雄胆魄,慷慨侠烈,虽是惊鸿一瞥,在雪峰年幼的心中,生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详见“神州奇侠”外传“大侠传奇”)。
九劫神尼九战败,便含恨在心,越发不准男子上山。雪峰对比,并不苟同,以为天下男子,未必个个都坏,像大侠萧秋水,就不像是不逞之徒,当时她年纪孝德望低、师父健在、门规森严,当然不敢乱说;但九劫神尼死后,雪峰当上了掌门,便有意废除素女峰的不成文规例。
其时武林第一大恶人曹大悲,横行江湖,而且贪淫好色,自恃艺高胆大,竟闹上了恒山。时在深夜,大部份恒山子弟,并未惊动,得见曹大悲的,又尽悉被*,剩下雪峰神尼一人,给不敌“幽冥血奴”,而被击晕后蹂躏。这在雪峰神尼心目中,烙刻下不灭的血樱曹大悲饱魇自称便是萧萧天,扬长离去,使得雪峰神尼本来想将恒山对男子的恶规改良,而变得更形乖张。
至于雪峰神尼也在彼时起,下手绝不容情,冷酷好*,事因她本身已蒙垢,夜夜面对菩萨,拜佛念经时,都悲恨难偿,自觉无颜以对。后来她武功渐强,挤身当世七大武林高手之列,又联合“三正”,搏*萧萧天于笔架峰上,斯役中她状若疯狂、下手最狠,旁人都不知所以,她则是为雪耻恨,所以“幽冥血奴”落下山崖之际,她还奋不顾身,追上去,补了一剑,穿胸而过。
但是萧萧天中剑后,究竟死了没有,她却不得而知,只知道她和大风、天象下山来寻,寻了三日,由大风发现一无头首,而胸胁嵌她的“观澜瀑剑”。自怪石嶙峋的笔架山挥落,萧萧天的头颅撞碎,也是可能的事。由如是观,可以猜测萧萧天已死,但方歌吟闯上恒山时,又带来了曾与“幽冥血奴”一战的消息,这使得雪峰神尼心头大震,两百招未能击败方歌吟后,即把“观澜瀑剑”投入瀑底,也为此念。
此后重出江湖,一路上听得“幽冥血奴”复出的消息,都心焦如焚,羞愤交加,现下在这决死之地听得原来萧萧天确实已死,心中大宽,又怅然若失,却听大风道人居然知道数十年前自己的丑事,一时悲愤交集,当年的羞辱,全涌上了心头,只觉日末途穷,连菩萨世相都不谅解,天下无路可走。
大风道人本是疑虑,并不知“幽冥血奴”确会侮辱过雪峰神尼。当年一战,他已觉得雪峰神尼太过激烈,心有疑虑,但他当时一役,只为贪图萧萧天的武功秘岌,所以联手一搏。
“幽冥血奴”落崖后,大风道人建议三人分头搜索,果尔他先找到萧萧天首,取得他怀中秘岌,然后再招呼雪峰、天象二人赶来。从此以后,大风便在武当潜心于学习“幽冥血奴”的武功。
“幽冥血奴”新创怪招,虽未誊录在秘岌之中,但大部份绝技,都一一记录,大风道人的武功本就是“三正”之一,而今武功又涉增两倍,已经不在当年萧萧天之下。但他狼子野心,想勾结金人,雄霸武林,所以暗中一直联络各路枭雄,准备一举而夺天下。
萧萧天秘岌之后,确有将他生平凌辱过的女子姓名列下,总共逾七百人之众,大风道人对这等事远不及他所图谋的关心,所以也没细看。大风道人本不至万恶不赦如此,毕竟是武当宗师,但习“幽冥血奴”功夫后,练气走岔,与武当派正气的基础,又大相违悖,终于造成他性情上变本加厉,穷奢极欲。
而今他一见雪峰神尼脸色,便猜悟一二,当下便想利用这个弱点,要挟雪峰神尼,企图给自己制造个有利的机会,以便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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