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人
路，长路，不见尽头的长路。
说它是一条路，却到处是比人高的杂草树木。碎石，黄泥尘，流水过后的沟壑，看起来是那么的荒芜，如果不是满地群狼走过的痕迹，这条路像是一百年都没有人走过了。没有人走的路还能是路吗？
可是，突然一匹马飞过去，尘土飞扬。
马，好马，宝马，汗血色。隐约而又响彻山间的一句“驾”......速度极快，看起来不管是谁，都应该是要被骏马飞奔得颠簸下来，可是马背上的人连上下的起伏都没有.....瞬间，身影消失在路边的山弯处。
夕阳西下。
荒郊野岭的路边好像有一个草亭。
居然真的是草亭。
用茅草铺就的亭子。四根有点歪歪斜斜的木棍顶着上面的草帽。这样简陋的亭子，仿佛一个弱女子轻轻叹口气就有可能会倒塌。草帽下面摆着的一张四方木桌，桌面已经裂开一条缝隙，有锡质茶壶，茶壶已经发黑。茶壶边上三三两两摆放着黝黑发黄而且缺口的瓷茶碗。在这样的地方，出现这些事物，不管是谁，绝对不会认为这些茶碗会脏。
亭子里有一个煮茶水的老人。长胡子，花白，瘦脸，刀刻似的皱纹，身上破衣裳已经满是补丁，脚上的布鞋有洞，漏出的大脚趾却是雪白，一点泥尘都没有，干净。一眼看上去老弱样子，眼睛却炯炯有神。
老人正在给一个年轻人倒茶。
年轻人看起来很普通。
你在路上和他遇见一万次，还是想不起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略微消瘦的脸，刚毅，沉稳，浓眉，不算大的眼睛，厚鼻，宽嘴，整齐白牙，瓜子下颚。青色布衣，发皱，一头长发，简单布条扎起。
年轻人喝得很快。老人倒茶倒得也很快。一会儿功夫，年轻人至少喝了不下十碗的茶。
如果你喝了十大碗茶，肚子还能装得下吗？
这个年轻人似乎一点异样也没有。
“好马。" 老人说。
“嗯”年轻人只说了一个字。
“功夫也俊。”老人没有抬头继续说。手里还是拿着发黑的锡制茶壶，随时要倒茶的姿势。
“嗯”年轻人又说了一个字。
“你在等他吗？”老人又开口了。
“嗯”年轻人又说了一个字。
“还要水吗?”老人不再问那个刚飞马过去的人了。
“他很快就会回来了。”年轻人反而说起那个人来。
话音刚落，马蹄声到，人影更是先到。
一身白衣，蚕丝手工，高档布料，衣袖衣仄龙纹互绕，栩栩如生，如果不是京城那家天下一字号“徐家锦衣”布行，其他地方是万万定制不到的。如果这身打扮在其他人身上一定会让人感觉特别的高贵。可惜，偏偏现在这个人，脖子粗，胳膊粗，腰子粗，大腿粗，小腿也粗，声音更是粗。这身行头穿在他的身上，总感觉像是一千锭白银包裹一坨牛粪。就这样一个粗犷的大块头，左手却握着一把细长的剑，似乎比所有江湖剑客的剑都要细长。
“你这个家伙，大老远跑这个鬼地方喝茶，脑袋给马踢了？老人家，有酒吗？”
声音洪亮，骂骂咧咧，却看着老人家.....似乎没有瞧见那个等他的年轻人。看来他对茶是不会感兴趣的，甚至对那个已经等了自己一天的年轻人也是不感兴趣的。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大概只有一个大写的酒字。
“他似乎对你很不礼貌。”老人家对年轻人说道。
“他有礼貌就会很奇怪了”年轻人轻轻叹道。
“看起来他是你的朋友。”
“是”
“只有朋友才敢对你那么大声。”
“他算第二个敢对我大声的人”
“第一个敢对你大声的人，应该是你母亲。”
“嗯。”
“令母大人最近怎么样了？”
“还躺在床上。”
“还没有找到她丢失的东西吗？”
“没。”
“有谁那么大胆子敢到孙玉娘家偷东西？”
“不清楚。”
“江湖盛传，你们家丢失的就是一个盒子。听说盒子里的秘密足以让整个江湖翻江倒海？”
“传闻。”
“好像除了龙帝山庄，实在想不出其他人有这个能耐从孙夫人手上偷走东西了。”
“好像是这样。”
“龙帝山庄沈庄主的功夫天下难有对手。如果是沈庄主拿了你家的东西，好像也没有太多办法拿回来。”
“总要去试一下的。”
“所以，你叫了你朋友，宋凯飞。”
年轻人不再开口。
老人终于对着粗汉子开口道：“这个茶很好喝”。
“我问你有酒没有？”宋凯似乎除了酒实在想不出什么其他实物了。
“如果想喝酒，阁下可以和孙公子一同移步到茅舍。我叫人备好酒菜。”老人家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碗。
正要倒茶进去。
突然，闪着白光的剑尖已经抵住了茶壶的耳朵。
剑，当然是宋凯飞手里的剑。
细。
长。
比所有江湖剑客的剑都要细长。
只是谁也没有看见他什么时候拔剑的，谁也没有看见他拔剑的手法。
宋凯飞对着年轻人大声说道：“孙浩！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不觉得茶里有毒？”
如果有毒，孙浩不可能还好好地坐在那边悠闲地喝着茶。应该早就是个凉透了的死人。因为他喝得实在太多。
孙浩好像没有听见宋凯说话一般，拿起碗，又喝上了。
老人嘴角微微一笑，对着孙浩说道：“孙公子，还要再来一碗吗?”
孙浩抬头看了一眼老人道：“不了，我还是带宋凯飞去找酒楼喝酒，不然他可能真的会对你动手。”
说话间，他已经起身。
“等等！”老人有点急了。“你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吗？”
“你是说你在茶里下的西域红花毒？”
“你？”老人甚至有点脸红了。
“这位是中原第一用毒高手，柳净手，柳老前辈，隐退江湖多年。”孙浩转头对着宋凯飞说道。
“红花毒那么厉害，对你好像没有什么用。”宋凯飞微笑着说。
“可能我喝得不够多。又或许柳老前辈根本就不想毒死我呢。”孙浩对着老人家说。
“现在我们可以去喝酒了吗？”宋凯飞说道。
“走。”孙浩
话音刚落，他们就走了。走得很快。
甚至没有回头再看老人家一眼。
中原第一用毒高手柳净手也是想不到，他们就这么干脆的走了，没有追问为什么要下毒他们？孙浩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难道西域红花毒对他没有作用吗？我回去了该怎么向沈庄主交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