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7日武汉长江大桥跳桥者
桥梁作为人类文明进程的标志之一,融合了建筑和交通的共有特性,同时,也是轻生者结束生命的首选地之一。
2013年2月27日中午12点左右,一名记者在武汉长江大桥武昌桥头堡一处上拍照时,无意中抓拍到有人跳桥的瞬间。当时大桥被浓浓的雾霾包围着,但还是能够看到桥上的轻生者一跃而下的过程。
那天,记者先听到周围的人在喊江面上有人挣扎,正当他把注意力移到落水者身上时,突然有一个人从不远处的桥上纵身而跃,记者来不及劝阻,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两人彻底消失在江面上。在长江水凶险之下,两名轻生者生存的希望很渺茫。
这张照片公布后,被很多媒体转载,成了一时的热议话题。从照片中可以看出,桥上行人们悠闲地游览和轻生者跳桥的姿态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生与死就是那么的触动人心。
可能很多人会认为这只是偶然事件,然而,在下游500多公里的地方,另一座同名的大桥:南京长江大桥,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一幕。只不过轻生者在试图跳桥时,被好心人救下。
亲眼目睹跳桥轻生者的惨状,决心做一个劝生者挽救更多的生命陈思
这位救人的男子名叫陈思,1968年生人,跟南京长江大桥同龄。他居住在南京,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的平凡人,没有英雄光环环绕着,但经常做出英雄之举的事情来。
他桥上救人的事迹,还得从2003年9月10日说起,这一天是他终身难忘的一天,因为发生了一件悲惨的事。在南京长江大桥南堡公园里有人跳桥,轻生者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尸首分离有一米多远。
看到这惊吓的一幕,陈思心想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选择轻生?如果当时旁边有好心人及时劝他善待自己的生命,或许还能将他从死亡边缘救回来。
南京长江大桥
据陈思介绍,南京长江大桥上的跳桥轻生者多数是外地人,让这些轻生者走上极端的原因可能多种多样,但他们多数是因为受到委屈、被最亲的人抛弃、职场失意、生活不得志等。心中有苦不知道找谁诉说,有冤不知道向谁喊,没有人同情他们,也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感受,甚至没有人管过他们的死活。当所有的怨念都交织在一起时,对人生的绝望感便油然而生。
陈思感受到这些轻生者的那种无助,在他们要跳桥前的那一刻,有人伸出一把手,或者一段暖心的安慰话,也许能将他们救下,悲剧就不会上演。他就是有这种想法,才从此踏上劝生者这条路。
成功劝阻桥上轻生者的极端行为,原来背后竟有如此悲痛的经历陈思用望远镜观察着桥上的情况
2003年9月19日,在南京长江大桥,陈思第一次走在桥上,从这一天起,他的劝生者身份开始了。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恰巧遇到一个即将要跳桥的年迈轻生者。
当时,陈思看到对方把自行车放好,随后,先是将身体倚靠在桥的栏杆上,然后就坐上去,嘴里不停地抽着烟,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预感情况不妙的陈思,立即大步上前,将对方连人带车一同拉下栏杆。
陈思拉人的那一刻,他心里显得格外的紧张,手抖个不停,因为这次他平生第一次救人,没有任何的经验,完全是壮着胆去救人。
在陈思一再的劝说下,这位老人才说出了缘由。他因跟别人发生口角,得罪了村里有权势的人,后含冤入狱两年。当他出狱后,到南京为自己伸冤,却得不到任何结果。
2004年1月31日,一名女子因家庭矛盾想不开到南京长江大桥试图自*
这位老人叫陈思帮忙为他写一封介绍信。当时陈思觉得老人是在跟他开玩笑,但他还是照样做了。随后,老人满意地收下这封信件,骑上自行车挥手向陈思做了告别。
陈思回家后将这件事告诉妻子,妻子觉得不可思议,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有能力去救人,而且过程还如此简单。
第一次成功救下轻生者,更激励他有能力可以劝更多的人活下去。他觉得要想成功劝导对方放弃死亡的念头,就必须点燃起重生的希望。于是,每当休息日一有空闲的时间,他就会到桥上守望有没有轻生者出现。
陈思剖析出了轻生者最大的心结,他成了这些人在生命最黑暗时的一道亮光。他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成功地救下越来越多的轻生者,他的救人事迹很快引起了新闻媒体的关注和报道。
桥下有一间餐馆,陈思经常来这里吃中午饭,这里的饭钱除了实惠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有一个人居住在隔壁,这个人就是曾经被他救下来的时先生。
陈思和时先生来到小餐馆
时先生说他当时站在桥上准备抽完最后一支烟,然后跳下去结束生命。可在那时突然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声音,有一个男子将车子停下来,朝他走来。
这名骑着摩托车的男子正是陈思,他走过去问时先生需要帮助吗?时先生原本要赶他走,不想让他多管闲事,但他的一些话语和举动,顿时让自己有些动摇了轻生的念头。
陈思将时先生拉进桥下的这家小餐馆里,要了一些酒,两人正要喝时,突然闯进几个向时先生讨债的债主。对方气势汹汹对时先生嚷嚷道:有种就去死,人要是真的死了,债就一笔勾销,要是不想死,就直接还钱。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在一旁的陈思连忙上前劝说。
据了解,陈思和时先生两人的老家都在苏北,同样也是来到南京务工的农民工。时先生之所以欠下那些讨债人的债务,是因为他的小女儿患上白血病,需要高昂的医疗费。因此他四处借钱,导致负债累累。
原本他的家境还是可以的,但在债务的重压下、在债主不断地催债和辱骂中,他的自尊心承受不住了,内心彻底崩溃,想选择死亡来结束痛苦。
陈思和时先生(左)坐在餐馆里面聊天
时先生说他在跳桥之前想了一夜,经过一番的思想斗争后,再加上债主刺激的话语,说他死后,不会再去纠缠他的家人,债也不要了。于是,他下定决心第二天一大早走上大桥,正准备跳下去的时候,陈思出现了,并劝阻他冲动的极端行为。
陈思认为像时先生这样的轻生者还有很多,每次在桥上看到有人因生活不如意选择跳桥,他心里都会很难受,即便自己去劝慰他们要坚强地活下去,但现实仍然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虽然轻生者暂时得到解救,但还是无法改变今后的生活现状李女士
2004年9月10日,在南京长江大桥上又发生了一起轻生事件。当时,陈思像往常一样在桥上观察,不远处有一名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名女子姓李,年纪要比陈思大一些,但一眼看上去很有气质。李女士旁边还有一个小孩,他们是母子关系,两人都朝着桥下面的江面上望了望。李女士突然喊了一声“冤孽啊!”。陈思这才发现情况不对劲,预感这对母子要一起跳桥。
果不其然,李女士抱起儿子,准备两人一起跳下去。陈思一个箭步飞奔,一只手掐住李女士的颈部,另一只手迅速将小孩拉下来,并谴责她“虎毒还不食子”。
坐在桥底下的陈思
据李女士讲述,她的丈夫在前几年因车祸去世,那时儿子只有7岁,得上一种奇怪罕见的疾病,时常突然昏倒。丈夫离他们母子而去已经很悲伤,儿子又得了怪病,让她生活愈发困难,她不得不到处求医问药,但问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结果,寻遍了好多家医院,始终无法诊断出儿子的病症。
当母子俩来到南京医院求医时还是没有疗效,在绝望之中,李女士带上儿子,走上了南京长江大桥,想跳下去一了百了。跳桥当天,她本想抱起儿子一起跳桥,可没想到突然冲出一个人夺过她手里的孩子,将母子俩控制住。这个人就是陈思。
不过,人是被救下来了,但他们依旧逃脱不了现实残酷的命运。2013年,陈思打电话给李女士,是她儿子接的打电话。当时,他哭着说,母亲拿起剪刀就朝他的颈部刺过来,试图戳到气管部位,他本能地用手护着脖子,剪刀直接戳中他的手背。
她儿子以为母亲发疯了,马上躲到床底下,被刚才的一幕吓得全身颤抖,并大喊为什么不相信他的病总有一天会好的。
陈思劝阻轻生者好好活着
李女士说不想让儿子被病痛折磨得那么痛苦,再有就是她家里也没什么钱为孩子治病。她还发短信向陈思表达出原本想卖掉自己一个肾脏的想法,用这些钱给儿子治病,甚至出国也要治好儿子的病。但是如今这个想法可能实现不了了,因为慢性肾炎的关系,她的两条腿已经肿得很厉害。
她也想给孩子创造好的生活条件,让孩子有个快乐的童年,但实在无能为力,现实残酷的那面就摆在面前,想逃也逃不了。
李女士总是努力地工作,但只能换来很少的报酬。日积月累,她的身体和心理过度消耗,出现了健康问题。她对未来的路很渺茫,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陈思经常发短信安慰她,可单是安慰的话远远不能够改变她的现状,但自己能力实在有限,想多帮一下他们,却爱莫能助。
陈思
或许,对这些轻生者来说,活着并不比死亡来得更好。就像李女士说的,从桥上那一刻即将跳下去没感到害怕,反而是一种解脱,甚至可以认为是幸福。
陈思经常在反思这样一个问题,他的行为究竟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感觉给他们造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困境。
18年里救下413名轻生者,当之无愧的“生命守桥人”站在桥上的陈思
陈思总结出春季和秋季的轻生者比较多,而选择在阴天跳桥的人多于晴天,还有就是早上十点与下午十六点是跳桥轻生的高峰期。无论是季节、天气,还是时间段,他总能比常人更能敏锐地嗅出轻生者的气息。
在桥上守望救人的这十几年里,有很多痛心的瞬间让他心有余悸。有一名男子被他从桥上拉下来,却当着他的面咬舌自尽,口中的鲜血直接喷在他身上。有一个女孩在跳桥的那一刻很坦然地露出了笑容,他来不及救下,最后整个人面带微笑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姑娘是被他救过的北大学生,但是她没有好好珍惜生命,五天之后,选择吞金自尽。
尽管陈思“暂停”了悲剧,但却无法阻止以后继续发生的可能性。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苦难,让这些人产生了一心求死的决心。这个难题一直困扰着他许多年,始终找不到解决的答案。
桥上的路人
他曾经到江南明刹栖霞寺,请求住持为他开导。住持跟他说,他救人的举措就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他已经尽全力给别人重生的机会,但没能力去转化他们往后的状况,也不要被媒体鼓吹一下,就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像是要普度众生的一样。他担不起这个责任,也不是造物者。
住持的一番话语,点明心中的疑惑,让他豁然开朗,好像领悟到了什么。他弃下之前要救活所有人的想法,而是能让他遇见的轻生者,尽量出一份力去挽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陈思说每年的清明节都会有许多人来到南京长江大桥上,用各种方式祭奠在这里跳桥轻生的亲人。
一位老太太向江里抛撒花瓣祭奠亲人
从2003年第一次走上大桥上救下第一个轻生者,再到如今近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陈思救下了上百名轻生者。据报道,截止到2021年,十八年的时间里,他共救下413名试图跳桥的人。
据不完全统计,南京长江大桥上面曾发生过共有上千名的轻生者,选择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座桥也被外界称为“死亡之桥”或“自*者的圣地”。
陈思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花在了救助站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反而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善。他每天骑着一辆普通的摩托车行驶在桥上,巡查着有没有轻生者的迹象。摩托车车头贴着“善待生命每一天”的字样,用来告知轻生者要珍惜生命。
陈思的摩托车
他也从一个最初救人都有些紧张和腼腆的人,到现在从容老练的守桥人。他观察力很强,能看出站在桥上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有异样的情况存在。有谁会出现轻生倾向,他都能迅速辨别出来。
也许,只有离死亡最近的那一刻,我们才能真正体会到生命的意义。而陈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尽管他个人能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仍是一个一直守护着别人生命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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