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安东卫、岚山头
一九四二年秋季,五团奉命在莒南县的大山以北的山头上,阻止国民党顽军南犯。在这个山头上隐蔽了一天一夜,水饭未沾牙,半夜里突接命令撤离阵地,去攻打被日寇占领的岚山头、安东卫两个据点。我们急促撤到山谷,团政委作了战斗动员,他强调岚山头港口对滨海地区的重要性,是敌我必争之地。因为岚山头是滨海地区的唯一出海口,在四面皆是敌人的情况下,根据地(包括鲁中地区)军民的鱼、盐供应全靠岚山头和苏北的柘汪,许多紧缺物资都是从岚山头进口,通过渔民出海,还可以获取敌人的情报,所以安东卫、岚山头无论如何不能被敌人占领,这个仗非打不可。随后,参谋长宣布了行军路线和纪律。每人发了两张煎饼,边走边吃,边打瞌睡,到了日照碑廓以北的一个小村庄(庄名忘记了)宿营,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才被叫醒。美美地吃了一顿饱饭。
休息了一天,晚上沿大朱槽村西南下,到赣榆县响石村,当晚月光暗淡,我团就向东北方向的安东卫迅猛前进,发起攻击后敌人用机枪疯狂地向我们扫射,战士们勇猛地抬着竹梯子,冒着敌人猛烈的火力,向安东卫西南角城墙运动,不久城墙周围机步枪和手榴弹一齐响了起来,北、西、南城门很快就被我军攻了下来,唯有东城门楼久攻不下。残余的敌人猬缩在那里顽固地进行抵抗。白天没有攻下,准备夜晚再打。狡猾的残敌寻找空隙突围逃窜。他们跑到荻水口抢夺了村民渔船,从海上逃到栈子伪军据点。
安东卫被克之后,占领岚山头的敌人仍在固守。第二天早饭后,我们特务连就向杨家山子的日伪阵地发起了强攻,敌人用机枪、步枪严密封锁,疯狂扫射,但阻挡不了我连的猛烈攻击。当时我端着小马拐子步枪,边前进边射击,大约战斗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占领了杨家山子,形成了对占领岚山头敌人的包围。这样对峙了一天。晚上,我团一个营,顺王家庄子前边的海滩,从西向东迂回,向占领岚山头码头的敌人发起攻击,残敌看势不妙,丢下大批抢掠的物资(主要是猪肉和粮食等),抢抓渔船从海上逃跑了。从此,岚山头、安东卫回到了人民手中,就再也没有被敌伪占领过。这次战斗大获全胜,我军的伤亡很少。我当时尽管是一名基层干部,但为了家乡的解放事业也尽了一份力量,从内心感到十分自豪。这次战斗除二旅五团外(防止日照城和涛雒敌人的增援),尚有日照县三大队及多个中队配合主力参加打援。
这次敌人攻占安东卫和岚山头,是敌伪栈子据点的伪军头子陈成功带领的,占据安东卫城楼拒不投降的伪军中队长是牟敦昆。
十字路突围
安东卫、岚山头战斗结束之后,我被调到二旅民运队和叶金刚同志相处在一起。一九四三年春节之前,旅部移驻莒南县十字路,打算在该地欢度春节,大约在腊月二十八、九的晚上我们接到通知大意是:临沂的日伪军已东渡沭河,有进攻十字路的动向,要求部队提高警惕。我们民运队住十字路南门外一处民房,当晚不准脱衣睡觉,早晨四点多钟,就听到咂咂两声枪响,紧接着又听到机枪和六0炮的响声,旅部警卫部队,在西门和北门与敌人交火。我们出了大门,看到群众纷纷外逃,旅部和人民群众在战斗部队掩护下,顺着十字路南去的小沟突围到书院村的树林里。在阴冷的冬季,没吃没喝,整整待了一天,晚上转移到十字路东北的杨家园住了一宿,第二天到达东、西良店村驻下过的春节,吃了一顿水饺,每人发了十支土制烟卷,原准备在十字路过节的食品(白面和猪肉等),都被日伪军弄上屎和尿,无法食用。春节之后,部队又实行精简,我们民运队被撤销,我和叶金刚同志被分配到日照县,叶金刚去巨峰任区委*兼区中队指导员,我被分配到汾岚区任区中队副指导员,并代理区委*。当时我只有十八岁,深感担子沉重,多次提意见,后来调我到日照县大队三连任副指导员。
第二次负伤
日照县大队三连的一、二两排全部系根据地参军的战士,唯独三排绝大部分人员是连长牟敦昆从栈子敌伪据点带过来的"反正"人员。我们为了逐步改造这部分人员,从主力部队调来四名共产党员、班排正职干部,分任副班长和副排长,这是一个特殊的小分队,也是一个难以领导和管理的连队。当时日照县的对敌斗争形势非常严峻,日寇推行了第五次"治安强化"运动之后,我们日照县境的绝大部分地区被敌人蚕食侵占,根据地只剩下了一个完整的碑廓区。敌伪军到处建碉堡,设据点,并不断四处袭扰抢掠。为了保卫根据地的安全,打击敌人的*扰活动,我们部队经常在边沿区或敌占区与敌伪军进行战斗。同年五月的一天,我们在边沿区活动了一天之后,晚上进驻了前合庄,连长布置了岗哨之后,指战员疲劳的很快就休息了(事后听说牟敦昆是故意把半夜的岗哨安排给了三排)。
当夜十二点左右,三排长秦玉堂闯进连部大声喊叫:"有情况,快起床!"我们被喊醒后,伸手摸身边的武器,结果枪弹皆无。我觉得情况有异,就朝连部门外看了看,发现八、九支枪正指向我们。很明显,连部被包围了,指导员范崇收、青年干事惠松林,以及我和卫生员、通讯员在失去抵抗能力的情况下,被敌人监视起来了。狡猾的敌人把我们当作向敌人投降的"礼品"了。
从军的那天起,我就从没想过要当俘虏。面对这种情况,我心里开始琢磨,怎样才能跑出来,就在敌人对我进行捆绑之际,我拼命支撑着两只手背,力争能留出掐脱绳索的一点空隙。在我大声喊叫的情况下,我的目的达到了(因为叛徒害怕被驻在连部附近的一、二排发觉)。
在云层遮月的黑夜里,我们被押出了连部。一出连部大门,我发现副排长也站在门口,这说明他也叛变了,整个三排都成了问题。一个班押着我们三个被捆绑的干部,在进入昏暗的胡同里时,我挣脱了捆绑的绳索,把绳头握在手中,准备出了胡同就逃跑。但一出了胡同就看见叛徒牟敦昆率领两个班守卫在胡同口的两侧,显然敌人是作了周密策划安排的。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只好拿着绳索在敌人的挟持下被迫前进。途经贾家湖东岭时,牟敦昆就大声喊叫:"前边的哨兵放远一点,不要和栈子的来人发生误会。"可见叛徒早就和敌人联系好了。我心里想,我宁愿死在根据地,也不愿死在敌人的监狱里。在这紧急的时刻,我毅然甩掉了手中的绳索,朝北往大队部方向(前水车沟)拼命跑去。敌人向我连击两枪未中,到第三枪上我被击中昏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慢慢苏醒了,发现自己躺在麦地里,身子下面的土地都被鲜血浸湿了,周身无力,肚脐以下没有知觉。我伸手摸了摸腿和脚还是完好的,只是腹部不敢触及,估计可能是腹部受伤了。当时我口干舌涩,渴的要命,嘴里像有火一样,伤口越来越痛,我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到了最后的时刻。那时,天色还黑乎乎的,我静下心来想了想,今天是旧历初九,正是碑廓逢集的日子。于是我下定决心,即是死也要死在路边上,一是为了被人早点发现,证明我是被敌人打死的,保持政治上的清白;二是为了让人们认出我的面孔。我就是怀着这样的信念,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滚一阵,爬一阵,艰难地向前进了200多米,终于到达了路边。此时,我的心情很平静,准备死,力争活,死了落个清白,活着还要继续为革命而战斗。
正在我安静地等待之际,一位农民发现了我。我急忙告诉他:"我是县大队的,被敌人打伤了,你赶快找人把我抬到前合庄。"这位农民很快放下锄头跑回庄找人去了。在这位农民走后不久,我听到岭东有几个人说话,心想:"这下完了,敌人又来搜查了。"我屏住呼吸装死,这几个发现北边有大片血迹,就顺着血迹找到了我。从他们口音中,我听出其中有县大队的侦察班长刘明柱同志,他是我的同乡,俩人关系很好,他的到来给了我精神上很大的安慰,觉得来了亲人了,但我又摸不清他当时的情况,因为当时日照县的边沿区敌我斗争很尖锐,环境很艰苦,情况又很复杂,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我不能冒然呼叫,停了一会儿,刘明柱认清了我的面孔,他说:"这不是三连的指导员吗?""死啦,赶快找人把他抬下去。"从他的称呼和语气中,我消除了对他们的顾虑,心情也稳定了。我睁开双眼以微弱的声音说:"我没死,是叛徒把我打伤的。"侦察班的几个同志仔细观察了我的伤情,说了很多安慰我的话,痛骂叛徒的罪恶行径。正在这个时候,那位农民和几位乡亲带着门板一起来了,他们一同把我抬到了前合庄,县大队的副政委马大卫同志(后任六十八军副军长,现离休在济南)也赶来看我,察问伤情,对我进行安慰和鼓励,并在医生为我敷药打针后,派人把我护送到后方医院。
当时后方医院,即平民医院,也就是滨海一所,驻在莒南壮岗区,途经碑廓时,才发现我的膀胱被击伤。到了医院之后,院方看我伤情严重,把我放在村外的场园里,晚上附近还有狼叫,看护员一个人还不敢照顾我。当时棺材和衣服都准备好了,我父母也来了医院,这是一个最危险的时刻。大约过了一个多月,有一次医生到病房给我换药,他吸着烟卷,我闻着很香,就和他要了一支,医生一听说我要吸烟,他高兴得不得了,这是伤情好转的一个现象。此后不久,我就被抬到了村内的老百姓家中,因为在病危期的伤号,是不能住在群众家里的。
我的这次誓死逃脱敌手,保持了共产党员的革命气节,受到组织上的表扬,事迹登载到二旅"突进报"上,当时任二旅组织干事张伯祥同志(后任中央军委纪委副*,中将军衔,曾当选过中共中央候补委员,现已离休在京)代表上级专门看我,给我留下一些钱,并准许配备专人护理我。这期间,很多的战友、同学和亲属到病房看望和鼓励我。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于镜清同志(当时任日照县大队组织干事)、滨海支队的王寄岚(王政)和他母亲,还有黄振棠、徐从先、夏秀生(已故)等等,他(她)们的鼓励和安慰,使我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
战争环境,卫生所也不能久住一地,时常转移,每次转移都是有群众或民兵抬着走,先后住过日照的碑廓、莒南县的刘家扁山、历家寨、郭家岳河等地。遇到敌人扫荡,群众和民兵还给以掩护,送饭吃。在医务人员的精心治疗和护理下,体质有好转,但伤口难以愈合,直到一九四四年秋,经从新四军来山东帮助中国抗日的奥地利大夫罗生特的亲手治疗,给我动了几次手术,伤口才慢慢的好了。这几次手术,都是在莒南县上峪子村做的(当时山东军区卫生部附属所就驻在该村)。抗日战争胜利后,我又患了膀胱结石,还是罗生特给我做的取石手术,术后他随军去了东北,接替治疗的大夫是李磊同志,他是罗生特的助手,曾任301医院医务部主任。一九六三年我因左肾结石,也是李磊同志给我安排的取石手术。后听说罗生特从东北返回祖国奥地利,因病去世,我怀念这位国际友人,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终生不忘他对我的恩情。
一九八六年春天,我和老伴黄西云同志,以及两位同乡(邴如意和苏兴华),去看我当年被敌挟持和负伤的地方,打算拍几张照片作为永久的纪念。事隔四十三年了,估计不可能遇到当事人。可是当我们拍完照片返回后,在岭下遇到一位七十余岁的老人。他问:"你们照相干什么?是不是照以前那位负伤同志呆过的地方?"我惊奇得问:"你怎么知道的?"他又问:"你就是负伤的那位同志吗?"我说:"是的,你怎么知道的呢?"他说:"我就是当年发现你负伤,并找人把你抬到前合庄的人,当时我们一共四人,其他三人都去世了,我叫贾维海。"他热情的邀请我们在他家中坐了好大一会,他还指着堂屋东边的一扇门说:"这就是当年抬你用的那扇门,血迹还能看见。"我当即表示无限感激。老伴和一位同乡到村内买了一些茶叶和点心送给了老人。第二年我听说这位老人因患癌症病故了。我怀念这位老人,也感谢家乡父老对我的救护。
伤好后,我参加了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后,我怀着对叛徒的深仇大恨,到处打听和寻找牟敦昆和秦玉堂这两个败类。一九六四年,我得悉秦玉堂已被判死刑缓期执行,而牟敦昆则下落不明。一九七零年六月份,贵州省毕节专区的军政两位同志到临沂找我,我打开介绍信一看,顿时高兴得无法形容,原来他们是来找我了解牟敦昆情况的。我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并把牟敦昆历史上两次叛变投敌的事实详细地书写了证明材料,还提出了对其处理的要求。八月初,我接到毕节地区公安机关判处牟敦昆死刑的判决书,这个民族败类,终于在七月二十七日被处决了,这是他应有的下场。
伤愈后从事部队政治、文化教育工作
四三年的这次负伤,给我一生带来不少的痛苦,这个痛苦是日寇侵略中国给我造成的。伤愈后留下了不少的后遗症:神经衰弱、大便干结、小便有时失禁。特别是,泌尿系统的结石连续发生(一九九八年,又做了一次膀胱取石手术)。因伤我被评为二等甲级伤残,战斗部队不能适应,留在了滨海军区组织科工作。一九四六年,在华东军政大学(驻莒南大店镇)参加整风学习,结业后分配到滨海独立军分区任教育干事。一九四七年调滨海分区教导大队政治队任指导员,接受了培训地方转到部队的干部的任务。
一九四九年初,我从教导大队调到滨海分区补训团日照营任教导员,该团除日照营外,尚有莒县、莒南、赣榆县三个营。
一九四九年秋季,鲁中南军区指名调我去教导团一大队任教导员。一九五零年冬,调任军区警卫教导团政治处副主任,不久又调军区直属政治处任副主任,党内任直属党委副*。一九五一年初,调任军区后勤部政治处主任。一九五二年鲁中南军区撤销,我又被调到山东军区第一速成小学任校长(驻济宁)。一九五三年,奉命任解放军第二十八速成中学政治处主任(驻济南)。以后离开了学校干人民武装工作,先去泰安人武部、军分区,一九六四年,调临沂军分区任政治部主任。
历史上,我曾被授予三枚勋章,还获得过淮海战役纪念章。一九五五年被授予少校军衔,一九六四年又从中校晋升为上校军衔,一九七三年九月份离职休养,一九八一年定为正师职待遇。(李勉,临沂军分区政治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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