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初春时节,开国少将,69岁的广州军区副司令员欧致富给组织提交了离休报告。许多人表示不解,按说他的年纪也不算很大,还可以再干几年,干嘛非要急着退下来?
欧致富的解释很直接——我老了,要自觉给年轻人让位。他举了个例子:对越自卫反击战时,他在前线跑了三十天,坐装甲车闷得慌,爬山大喘气。别人夸他“老将不减当年勇”,他自己则不得不承认“老将不及当年勇”。
欧致富
欧致富1929年参加百色起义,红军时期干到团长,改编成八路军时降为营长,后来又升团长,直到晚年当到大军区副司令员,是开国将帅中为数不多的年过花甲还在驰骋疆场的战将。他说,自己枪林弹雨几十年,身上的“零件”也磨损得差不多了,“说不定哪天就去见马克思”,不服老确实不行。再说了,未来战争是海陆空一体化的立体战场,老同志尽管作战经验丰富,但毕竟知识结构有局限性,是该给年轻人让位了。
关于干部年轻化这个问题,当时有相当多的人提出质疑:年轻人经历得太少,老同志的宝贵经验他们一辈子都未必学得完,让他们现在就接班,接得了吗?
欧致富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后生可畏,大有作为。他举的例子,正是他自己。
年纪小,职务高,是战争年代军队干部的显著特点,许多人嘴上没毛就当了团长、师长。欧致富就23岁当了团长,29岁当了师长。年轻干部多,能把部队带得生气勃勃,打起仗来白天黑夜连轴转,从来不在乎。
在欧致富打过的仗里,最著名、战果最大的,当属黄崖洞保卫战。
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夕,日军急于彻底摧毁华北抗日根据地,好腾出手来增兵东南亚。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调动精锐36师团,汇同第4、第6混成旅这些二等部队,向华北根据地实施扫荡,重点是合击设于太行山中部的八路军总部和黄崖洞兵工厂。
八路军在抗战时期积极建立自己的军工系统,这其中位于山西黎城、武乡、辽县交界处的黄崖洞兵工厂是重中之重。该厂能生产各类枪械、手榴弹、小型火炮、掷弹筒,以及子弹、炮弹、炸药、地雷,在当时极为困难的条件下,厂子的产能还是相当可观,最多时每月能生产步枪400多支,小炮50门,炮弹数千发。
黄崖洞兵工厂
日军曾在和八路军的作战中缴获了一批装备,当得知这些枪炮居然是八路军自己生产的,不由得大为震惊,他们无法想象在中国的土作坊里生产出来的武器,竟然丝毫不比日本生产的差,这让日军大为惊恐。东京的媒体甚至做了夸张的报道,声称八路军在太行山深处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兵工厂,生产设备先进,有至少3000名工人。
黄崖洞自产的迫击炮
日军闯入太行山深处,来势汹汹。在太行山主持工作的彭总和左权,在积极组织总部和工厂设备人员撤离的同时,也打算利用有利条件给日军以迎头痛击。这一任务交给了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左权给团长欧致富和政委郭林祥做了交代——敌强我弱,不能硬啃猛嚼,要用“咬牛筋”的战术,先把敌人一口咬住,然后细嚼慢咽,在拖住敌人的同时,力求大量歼灭敌人。
左权
对于这场保卫战,八路军总部心里是有底的,左权分析出了四条有利因素:一是黄崖洞有通往黎城和武乡的两个进出口,进退自如,可立于不败之地;二是工事坚固,有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而且阵地正面视野开阔,便于观察和组织交叉火力;三是弹药粮食储备充足,守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四是总部特务团几乎全是老兵,训练有素、战斗作风硬朗顽强,战术水平也比其他部队高出不少。因此,左权认为,特务团完成任务不成问题。当然,前提是指挥员不能犯大错。
日军发起进攻,一上来就陷入到欧致富精心布置的“地雷阵”中,伏击圈内200多名日军毙命。日军配备了重炮,还有火焰喷射器,甚至还有几架飞机赶来助战,但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威力大打折扣,一次次进攻全被粉碎。
八路军的重机枪阵地
日军在进攻受挫后的惯常手段便是施放毒气,这一回也不例外。在前沿指挥作战的欧致富,中毒窒息昏迷。经军医抢救苏醒后,他不顾左权来电劝阻,坚持留在前线。日军不惜血本发起轮番进攻,战斗越来越残酷,特务团伤亡加剧,副团长陈波身中数十片炮弹弹片,终生残疾。守在前沿的一个班被日军火焰喷射器吞没,全班壮烈牺牲。
欧致富为咬断“牛筋”,决定诱敌深入,把日军引到“一线天”等几个海拔两千米上下的峡谷中,寻机突然反击。日军付出沉重代价却一无所获,最终只好拖尸败退。
八路军总部战后公布的战果令人感到吃惊:八路军总部特务团以1300人阻击日军近5000人,敌我伤亡比达到了6:1。这一战果是抗战期间极为罕见的奇迹。
在庆功大会上,左权宣读了朱、彭首长发来的贺电,总部授予特务团“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光荣称号,另赐锦旗一面,让全团上下无比荣光。
在这场战斗中,27岁的欧致富指挥一个团,和日军血战9天9夜,其间只睡了一觉,吃了两顿米饭,依旧精神抖擞。对此,他几十年后深有体会地说,大胆起用小字辈,指挥班子才能保持最佳“竞技状态”。现在的年轻人思想水平、工作能力、科学知识,都比他们当年强得多。以为年轻干部是“嫩竹扁担不经压”,那都是世俗偏见,年轻人可爱、可信、可靠,这是被许多事实所反复证明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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