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滔天恨唤醒痴儿,十六岁,决计为父报仇!
绝世宝剑
眉间尺过了凌晨12点就十六岁了,刚和他的母亲睡下,便有一只老鼠便出来咬锅盖,使他听得发烦。他轻轻地叱了几声,却又不敢大声赶,怕惊醒了劳累了一天躺到便睡的母亲。
眉间尺传为春秋著名铸剑工匠干将、莫邪之子,名赤,因眉距广尺得名眉间尺。这一段描写眉间尺一个小孩子的心性,小小年纪就很懂事,怕惊扰了母亲睡觉。
忽然听的扑通一声,他跨下床,点上松明,向水瓮里一照。果然,一只很大的老鼠落在那里面了;但是,存水不多,老鼠爬不出来,只沿着水瓮内壁,抓着,团团地转圈子。
换了六回松明之后,那老鼠已经不能动弹,眉间尺便用两根芦柴,将它夹了出来,放在地面上。老鼠先是丝毫不动,后来才有一点呼吸。
有许多时,四只脚运动了,一翻身,似乎要站起来逃走。这使眉间尺大吃一惊,不觉提起左脚,一脚踏下去。只听得吱的一声,他蹲下去仔细看时,只见老鼠口角上微有鲜血,大概是死掉了。
他又觉得很可怜,仿佛自己作了大恶似的,非常难受。他蹲着,呆看着,站不起来。
眉间尺毕竟是个孩子,觉得老鼠掉进水缸里,好奇,好玩。又有孩子的天性,心存善念,死掉一只老鼠又觉得难受。
这边的动静还是让母亲醒了,“唉!”他的母亲叹息说,“一交子时,你就是十六岁了,性情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地,一点也不变。看来,你的父亲的仇是没有人报的了。”
我父亲的仇?什么仇?眉间尺问母亲到。
“那你听着”她严肃地说,“你的父亲原是一个天下第一的铸剑名工。二十年前,王妃生下了一块铁,听说是抱了一回铁柱之后受孕的,是一块纯青透明的铁。国王知道是异宝,便决计用来铸一把剑,不幸你的父亲那时偏偏入了选,便将铁捧回家里来,费了整三年的精神,炼成两把剑。
但你的父亲知道,一旦把宝剑交给国王,也就是国王*掉他的日子,国王绝不允许他活着去为别人铸剑。所以他就给我留下交待,将两把剑中的一把雄剑留给了我,他要我不要悲哀;
当时你只有五六个月大,还在母亲肚子里,你父亲让我生了孩子,也就是你,好好地抚养。一到成人之后,便交给你这雄剑,教你砍在大王的颈子上,给他报仇!
在床头,眉间尺伏在掘开的洞穴旁边,伸手下去,谨慎小心地撮开烂树,待到指尖一冷,有如触着冰雪的时候,那纯青透明的剑也出现了。他看清了剑靶,捏着,提了出来。
“你从此要改变你的优柔的性情,用这剑报仇去!”他的母亲说。
眉间尺取出母亲为他准备的新衣,试去一穿,长短很合适。他便重行叠好,裹了剑,放在枕边,沉静地躺下。他想要无心事一般,从容地去寻他不共戴天的仇。但他醒着,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听到鸡鸣,他知道已交子时,自己是上了十六岁了。
二 孤身寻仇遇义士,赠宝剑头颅为报父仇
义士
当眉间尺肿着眼眶,头也不回的跨出门外,穿着青衣,背着青剑,迈开大步,径奔城中的时候,东方还没有露出阳光。
他打听到国王出城打猎去了,他向南走着,心里想,城市中这么热闹,容易误伤,还不如在南门外等候国王回来,给父亲报仇罢,那地方是地旷人稀,实在很便于施展。
他走了很久,人迹绝了许久之后,忽然从城里闪出那一个黑色的人来。“走罢,眉间尺!国王在捉你了!”他说,声音好像鸱枭。
“你怎么认识我?……”他极其惶骇地问。
“哈哈!我一向认识你。”那人的声音说。“我知道你背着雄剑,要给你的父亲报仇,我也知道你报不成。岂但报不成;今天已经有人告密,你的仇人早从东门还宫,下令捕拿你了。”
眉间尺不觉伤心起来。“唉唉,母亲的叹息是无怪的。”他低声说。“但她只知道一半。她不知道我要给你报仇。”“你么?你肯给我报仇么,义士?”
“唉,孩子,你再不要提这些受了污辱的名称。”他严冷地说,“仗义,同情,那些东西,先前曾经干净过,现在我的心里全没有你所谓的那些。我只不过要给你报仇!”
“好。但你怎么给我报仇呢?”
“只要你给我两件东西。”两粒磷火下的声音说。“那两件么?你听着:一是你的剑,二是你的头!”
“你不要疑心我将骗取你的性命和宝贝。”暗中的声音又严冷地说。“这事全由你。你信我,我便去;你不信,我便住。”
暗中的声音刚刚停止,眉间尺便举手向肩头抽取青色的剑,顺手从后项窝向前一削,头颅坠在地面的青苔上,一面将剑交给黑色人。
三 金鼎扬汤引国王,义士挥剑斩贼首
金鼎
游山打猎并不能使国王觉得有趣;加上了路上将有刺客的密报,更使他扫兴而还。那夜他很生气,说是连第九个妃子的头发,也没有昨天那样的黑得好看了。
“唉唉!无聊!”他打一个大呵欠之后,高声说。上自王后,下至弄臣,看见这情形,都不觉手足无措。这种状况,他常常要发怒;一发怒,便按着青剑,总想寻点小错处,*掉几个人。
“奴才刚才访得一个异人,很有异术,可以给大王解闷,因此特来奏闻。”
“那是一个黑瘦的,乞丐似的男子。穿一身青衣,背着一个圆圆的青包裹;他说善于玩把戏,空前绝后,举世无双,人们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但大家要他玩,他却又不肯。说是第一须有一条金龙,第二须有一个金鼎。……”
带他进来吧,金龙,本王不就是一条金龙吗,金鼎,本王也有。国王下令道。
“臣名叫宴之敖者;生长汶汶乡。少无职业;晚遇明师,教臣把戏,是一个孩子的头。这把戏一个人玩不起来,必须在金龙之前,摆一个金鼎,注满清水,用兽炭煎熬。
于是放下孩子的头去,一到水沸,这头便随波上下,跳舞百端,且发妙音,欢喜歌唱。这歌舞为一人所见,便解愁释闷,为万民所见,便天下太平。”
王站起身,跨下金阶,冒着炎热立在鼎边,探头去看。只见水平如镜,那头仰面躺在水中间,两眼正看着他的脸。
待到王的眼光射到他脸上时,他便嫣然一笑。这一笑使王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记不起是谁来。刚在惊疑,黑色人已经掣出了背着的青色的剑,只一挥,闪电般从后项窝直劈下去,扑通一声,王的头就落在鼎里了。
摘自 鲁迅原著《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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