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走后,剑尊他疯了#论疯批剑尊追妻的一百零八式

#前妻走后,剑尊他疯了#论疯批剑尊追妻的一百零八式

首页角色扮演不朽仙途之绝世剑尊更新时间:2024-04-26

图片来源于网络

  修真界第三万五千年,东海浮屠川崩裂,浮屠恶鬼倾巢而出,恶鬼之首鬼虢率领大军进攻,血落亘古,伏尸百万。

  司黎的意识有些模糊,鬼虢被她封印在体内,识海处剧烈的疼痛,胸腔处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将鬼虢*死,也*死了身为容器的她。

  到如今,她还在想着念台词:

  “神镜在上,今以神魂祭之,封印鬼虢于体内,纵然身死,亦不悔,望渡渊剑尊倾囊相助,镇压浮屠恶鬼——”

  她的话尚未说完,神情突然一变,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心口,秀丽的面容些许扭曲。

  鲜红的血珠断线般滴落,纤瘦的身体自虚空中砸落。

  呼啸的风自耳边而过,拥抱着她急速坠下。

  司黎的目光落在云端那抹白影上,他似乎是在怔愣,随后,面上的淡然一寸寸瓦解,往日清隽的面容在此刻竟然有些许狰狞。

  咸涩的海水自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司黎狠狠砸进东海。

  她意识消失的太快,没能看见——

  红莲业火,有人肝胆尽碎,也没能抓住她的一缕魂魄。

  ***

  “任务进度计算中,攻略进度100%,剧情完成度100%,恭喜宿主,你成功了。”

  “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再见,司黎。”

  机械音消散后,司黎在一阵剧痛中睁开了眼,心脏处被利剑划破的痛感尚未消散,溺水的窒息感仍历历在目,她微微蜷起身体,泪珠从眼角滑落。

  过了好一会儿,司黎的疼痛渐渐消散。

  她颤抖着手从乾坤袋中取出铜镜,镜中如花似玉的少女长睫轻颤,眉如远山青黛,双目犹如一泓清水,肤色极白,容色清丽,是她之前的模样。

  她的身体回来了。

  像万千网文所写的那样,司黎熬夜猝死,被绑定到这个书中世界,完成任务后才能接着续命,留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

  而这是一本名为《仙途》的大男主爽文,男主晏行寂修的是太上忘情,本该从一个人人可欺的小弟子到一剑撼动八荒的剑尊,道心坚固,称霸修真界,最后成功飞升。

  但事实上,晏行寂因为作者给的一些奇葩原因根本没有斩断情根,结局竟然没有飞升,成功烂尾后读者不满意,文下盖楼负分差评,剧情崩塌,穿书局便安*一个新的角色来纠正剧情。

  司黎便是被安排进来的那个新炮灰,成为了那个新角色阿黎。

  并且,她还有一个相当于金手指的超级外挂——神器沧溟镜,督促她完成任务,时不时给她开个外挂。

  她的身份是前宗主之女,任务则是攻略晏行寂,让他爱上她后再踹了他,让他恨上她,狠狠斩断他的情根,最后便能成功死遁。

  于是司黎为晏行寂送温暖挡伤害,在成功嫁给他后,实在忍受不了他表里不一沉默寡言、阴晴不定又有点病的性格,留下一纸“和离书”便成功休夫跑路潇洒。

  信上洋洋洒洒写满了司黎的怨言,写晏行寂是如何的无趣,如何的淡漠,又悔恨了一番自己为何要放弃大片森林吊死在他一棵树上面,将晏行寂贬低的一无是处。

  剧情进展到这里,按照沧溟镜的说法,晏行寂高傲自强,应当一剑斩*了阿黎,随之一同斩断的,还有自己的情根。

  自此,他的大男主之路就该步入正途。

  可谁知道,晏行寂竟然将跑路的她抓了回去,还红着眼睛说自己会改,抱着她小心翼翼求她别走。

  司黎与沧溟镜一阵怔愣,反复确认了眼前的人并没有被夺舍后,沉默几天商量着对策,在晏行寂前往魔域除魔之时一合计,决定下个猛料。

  司黎找人演了一出苟合的戏码,“意外”被人发现,“意外”传了出去,虽然被师兄方秉青控制住了舆论,但还是被身负重伤刚从魔域回来的晏行寂知道了。

  彼时的晏行寂一口瘀血吐出,直接昏迷了过去。

  而司黎趁机跑路,笑嘻嘻等着晏行寂醒来提剑来*她,这等绿帽他启能忍?

  可是——

  一日过去,他没来。

  一月过去,他没来。

  一年过去,司黎尚能坐住,但体内的沧溟镜却忍不住了。

  剧情出现bug,沧溟镜便安排了衍生剧情纠正。

  恰好到了原书中浮屠川裂开的剧情点,浮屠恶鬼尽数而出,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沧溟镜故意让司黎被浮屠恶鬼之主鬼虢抓走,鬼虢以为凭她便能桎梏威胁晏行寂。

  她被鬼虢抓在身前,淡然看着身前的晏行寂,他的面容依旧冷淡,看也未看她一眼,似乎对她这个抛弃他的前妻早已无情。

  也是,虽不知他为何没来*她,可这时候的他应当对她这个出轨的前妻恨之入骨,必然不会在意她的生死。

  可司黎要完成自己额外的炮灰结局,让这个世上再无她,要死在晏行寂的剑下。

  于是司黎按照沧溟镜的指引,嘲讽着对晏行寂冷声道:“晏行寂,叔父他们说得对,你真不懂情爱,我真后悔曾经喜欢过你,浪费了我那些年的时间。”

  她借助沧溟镜的力量将鬼虢封印在自己的体内,与鬼虢合二为一。

  随后,她利用婚契操控着晏行寂*了自己,顺带也*了鬼虢,也算是为苍生做了些贡献。

  在这里她的剧情就应该下线了,可没想到——

  司黎咬牙切齿,她正在痛哭流涕念着台词,心口处的疼痛却越发剧烈,她清楚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消散。

  那是她的心。

  沧溟镜吸取了她的心。

  “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司黎恐慌地不断喊着沧溟镜,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没有丝毫的反应能力。

  沧溟镜机械的声音带着歉意:“对不起宿主,浮屠恶鬼只靠晏行寂难以解决,我需要帮他,需要你的心给我力量,让我关闭崩裂的浮屠川!”

  当时的司黎痛的几乎窒息,却毫无动弹的能力,只是瞬息之间,胸腔内那颗鲜活的心被强大的力量吸走。

  草泥马,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彼时的晏行寂堪堪飞升渡劫前期,在那场大战中受了重伤,无力应付数万浮屠恶鬼,沧溟镜告诉她原书中修真界几乎死伤过半,才堪堪关闭了崩裂的浮屠川。

  而现在,沧溟镜便用她的心合上了裂开的浮屠川,将浮屠恶鬼尽数赶回,替修真界保存了那些弟子与长老。

  她的一颗心,倒是挽救了数万人的生命。

  可司黎不知为何要用她的心,她不过是个金丹,为何她的心会有这般大的能力?

  如今,司黎呆滞地摸向自己的心口,只能感知到那里空空如也,并没有心跳,可她还活着,也不知沧溟镜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活了下来。

  方才的那些疼痛感是来自神魂上的,她的神魂归位,痛感也一同传来。

  砸入海面的是阿黎,不是她司黎。

  那只不过是沧溟镜用岐山冰莲打造的一副傀儡,可那副身躯里面跳动的却是司黎自己的心。

  如今阿黎的心没了。

  司黎的心也没了。

  司黎坐在地上,沉默着垂下头,渐渐感知到周身的彻骨寒冷。

  她似乎是被传送到了北国,明明是艳阳天,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凉,长睫上覆盖了一层白霜,脊背一阵生寒。

  她尝试着运动灵力,经脉宽广磅礴,丹田内滚烫汹涌,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沧溟镜给了她化神的修为。

  司黎一言不发许久,终于忍不住冷哼出声:“呵。”

  这算什么,挖了她心的赔金,背叛她的补偿?

  可笑的是,她连找它要个说法都做不到,它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她轻声喊道:“沧溟镜?”

  她耐心地等了许久,一遍又一遍喊着它,机械的声音许久不至。

  任务完成了,沧溟镜也消失了,至此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自由了。

  “好。”

  司黎低声回应,起身轻锤自己发麻的双腿,拍掉衣裙上的灰尘。

  良久,一声轻语消散在空中。

  “不会再见了。”

  沧溟镜。

  晏行寂。

  阿黎。

  ***

  三百年后。

  东海,浮屠川。

  晏行寂醒来的时候,周身寒意刺骨,呼吸间皆是冷意,夹杂着轻微的血腥气。

  屋内昏暗无光,外面似乎刮起了风,紧闭的轩窗被撞击出闷重的声音,晏行寂侧过身,小心翼翼朝身旁的人靠去。

  她的身体早已冰冷,侧脸安宁秀丽,即使是闭着眼,风华也未削减半分。

  除了面色苍白毫无血丝,她俨然就是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阿黎。”

  他小心翼翼靠近她,她身上早已没有那股令他心安的清香,这三百年的玄冰滋养,她的身上尽是寒意,冷的让他心肺随之颤抖。

  他又一次在满室幽暗中醒来,长睫轻颤着,茫然地低声喃喃:“为何不来我梦中?”

  三百年了,斯人厌他,始终不肯入梦。

  知道她厌他,他连触碰都不敢,只敢保持着距离与她合躺一张玄冰上,只有在思念到骨缝生疼时才敢小心翼翼靠近她。

  他夜夜与她一同在玄冰上合枕而眠,抱着满腔的希冀闭上眼。

  数次,一夜无梦。

  夜夜如此。

  他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她还在。

  她会笑着追在他身后,会亲手为他缝补衣衫,会是他最心爱的妻子。

  他用心头血供奉着这块玄冰,只有这样,才能保她尸身不腐。

  三百年了,已经过去这般久了。

  冬去春来,周而复始。

  生当复来归,她为何不回来。

  屋外传来叩门声,方秉青犹疑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剑尊。”

  晏行寂起身,面不改色地划破心口,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玄冰之上,暗淡的玄冰陡然晶莹剔透。

  一滴心头血,可保三月尸身不腐。

  他这般做了三百年,早已不知放了多少血,阿黎的尸身无一丝腐败,完完全全像是个睡着的人,依旧美丽动人。

  只有他自己,在三百年如一日的死寂中渐渐腐烂,由身到心。

  他起身朝屋外走去,方秉青静静伫立于门外青阶下,瞧见他后微微叹气。

  晏行寂微微颔首,唇角挂起一贯的柔和笑意:“师兄。”

  方秉青见他面色苍白,便知晓他又是放了心头血。

  可他劝不回,这世间也无人劝得了他。

  他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浮屠川三百年,等着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人。

  只因那人死前说希望他倾囊相助,镇压浮屠恶鬼,他便搬到了这寒冷孤寂的东海,镇守对岸的浮屠川整整三百年。

  而谁又能知道,高洁清冷的渡渊剑尊,在寝殿内用玄冰护着一具尸身三百年不腐,日夜与其同眠共枕。

  方秉青劝不动,便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来意:“剑尊,即墨城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我所来便为此事。”

  晏行寂越过他缓步向前,清润的声音传来:“好。”

  他毫不过问,有求必应。

  三百年来,逢乱必出,真正做到了那名女修希望的心怀苍生。

  方秉青与阿黎一般,是看着晏行寂一步步从外门弟子成为冠绝天下的渡渊剑尊。

  方秉青回头看去,浮屠川下起了大雪,浩荡的东海掀起狂风,水色接近泼墨,潮湿的空气挟裹来海水的咸涩和隐隐的血腥气息,漫天雪花落入海面,瞬息消融在汹涌的东海。

  东海对岸,红光滔天,十三根天柱拔地而起,森然的*意让方秉青不敢多看。

  那是浮屠川,三百年前浮屠川崩裂,镇压的浮屠恶鬼一股涌出,首先遭到冲击的便是负责镇守浮屠川的青霄剑宗,举宗几乎被灭。

  连晏行寂都束手无措的浮屠川,最后竟然被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合上。

  想到那人,方秉青忍不住叹息。

  世事无常,人已不复,只有故人还在日夜思念。

  东海南岸是浮屠川所在之地,北岸便是晏行寂所住的地方,只是一间小院,由他亲手所建。

  这三百年里,他将自己困在浮屠川,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晏行寂已经离开甚远,方秉青瞧着他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行寂。”

  白影脚步顿住。

  “有些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活着的人要向前看。”

  晏行寂沉默稍许,一声轻语消散在呼啸的寒风中。

  “知道了,师兄。”

  他说罢继续向前,徒留方秉青独自一人在原地叹息。

  又是这句话,他次次这么说,却一日比一日执念缠身。

  他看着风雪中远去的那道身影,脊背高大瘦削却带着孤傲倔强,霜雪落在他身上,明明毫无重力,却生生将他压弯。

  曾经那个一剑撼动八荒的少年,曾何等风光肆意,温润有礼,天赋异禀,冠绝天下。

  如今三百余年,他已成为世间第一,可万家灯火无一盏为他而留。

  明明是最有可能飞升的人,三百年却止步于渡劫中期,再无进阶的动向。

  修太上忘情的人,却情根深种,执念缠身,修为不得寸进,终其一生也难飞升。

  他走在风雪之中,寂寥的让方秉青鼻头酸涩。

  明明有千万种理由活着,却给了自己一个必须死去的缘由。

  将自己困在执念之中,逐渐消耗掉所有的生命力。

  方秉青仰头看天,满天雪花落下,他无奈叹息出声。

  唯一能劝动晏行寂的人已经不在,这世间,无人能再劝他。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沧溟镜:“我需要你的心替我拯救世界!”

  司黎:“好烦,被老六偷了心。”

  阅读指南

  1、女主穿的是一本大男主文,“阿黎”这个身份是安插进来纠正剧情的,没有原身和原女主,男主从头到尾只喜欢女主~

  2、沧溟镜:相当于女主的系统外挂,也是可以封印浮屠恶鬼的神器。

  3、浮屠恶鬼:恶灵,数量多,食人魂魄血肉。

  浮屠川:镇压封印浮屠恶鬼的地方。

  鬼虢:浮屠恶鬼的首领。

2 ☪ 旧人相逢二

  ◎这哪是什么女修,就是个魔头!◎

  日头西沉,光线渐渐变暗,一片落霞里余光染红了天。

  街道两边店肆林立,向东西延伸,屋宇鳞次栉比,刚下过一场雨,青石板潮湿透亮,瓦檐前水珠滴答。

  司黎坐在二楼朝外看去,只觉这即墨城当真是繁华,南北交壤之地,人口近百万,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街市熙来攘往。

  当年她被沧溟镜传送到了北国,那里严寒司黎并不喜欢,便一路南下来到了即墨城。

  这里气候适宜四季常春,繁荣昌盛,是极其适合居住的地方,司黎索性盘了处阁楼做起了客栈生意,每日翘着腿在柜台后,看着人来人往,时不时凑去和他们聊些八卦,三百年来倒是过的舒畅。

  她仿佛获得了新生,与过去完全脱离。

  想到某人……

  司黎只知道,这三百年里他作为高高在上的渡渊剑尊,一心以匡扶天下为己任,逢乱必出,敛镜剑一出撼动四海八荒。

  世人对他赞口不绝,只道渡渊剑尊是何等的心怀天下,一人独居在浮屠川镇守浮屠恶鬼,潜心修行,已修到了渡劫中期。

  司黎唇角挂起欣慰的笑意,曾经她面对的晏行寂虽然温润知礼,但着实不好相处,她不知受了他多少威胁恐吓,见到过他多少次浅笑*人的模样。

  没想到经过她的“不懈努力”,晏行寂果然斩断情根潜心修行,这种趋势下很快便能成功飞升。

  对此司黎深感荣幸,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却被满嘴的苦涩整出痛苦面具。

  淦,庆儿泡的哪门子茶,怎么这么苦!

  “庆儿!”

  司黎慌忙起身灌水,一杯凉开入口,萦绕在舌尖的苦涩稍稍散去些许,不再那么让她难以接受。

  转角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面容清秀的女子端着壶茶急匆匆跑上楼来。

  庆儿将茶壶搁置到桌上,急忙来轻拍司黎的脊背:“对不起姑娘,我忘了换茶,这茶放了两日些许苦涩。”

  司黎一连灌了三杯凉开,嘴里的苦涩终于褪去,侧身躲开庆儿的安抚。

  她转身,目光刚落到庆儿脸上,便见小姑娘目光闪烁一脸心虚的模样。

  司黎唇瓣翕动,最终还是无奈地轻叹口气。

  罢了,庆儿年纪尚小,至今也不过才碧玉年华,她五年前去江阳县采购商品之时救得她,彼时的庆儿被其父亲殴打的不成人样,身上没一块好皮肉,司黎也不是缺钱的主,索性买了她来做个陪伴。

  五年过去,庆儿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不似之前小心翼翼生怕被她赶出去的模样,如今的庆儿贪玩活泼,机灵好动。

  “姑娘。”庆儿顺着杆子便往上爬,凑过来揽住司黎的手:“我可以——”

  “不可以!”

  未说完的话被司黎打断,庆儿有些怔愣。

  司黎很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印象里的她总是挂着清浅的笑意,漆黑的眸子明亮透彻,庆儿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眸能这般澄澈。

  像是没有丝毫情绪,爱恨贪痴统统消散。

  “姑娘……”庆儿挽住司黎胳膊的手缓缓松开。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稍重,司黎深呼吸,放平声音抬手轻揉庆儿的发丝。

  “庆儿,我说过即墨城近些日子不太平,戌时之后必须闭店,不得进出,灯会你不能去。”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灯会,在城南会举行会展,过去的几年司黎都会陪着庆儿前去,小姑娘年纪小,自是喜欢这些花哨的东西。

  但今年不行。

  轩窗半开,街道上叫卖声打闹声透过窗户传进屋内,依旧是安宁繁荣的模样。

  但即墨城,近些日子并不太平。

  她是化神修士,是整座城里修为最高的一人,即墨城的魔气浓郁的令她浑身不适,但又未曾听说城内出了事情。

  人界城池出现魔族,这本就是大忌,可即墨城上头的宗门却无人来管,似是根本没有察觉,城内依旧太平安稳。

  可司黎放不下心,魔族生性嗜*狡猾,不会无缘无故来到人界城池,大规模出现必有所图,在魔族未曾撤出即墨城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安心的。

  良久,庆儿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姑娘。”

  ***

  入夜后。

  司黎好像又陷入了怪梦,周身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弥散在眼前,她什么都看不见,入目皆是茫然。

  她知道这是梦,近些日来总是梦到白茫茫的一片,有人在耳边痛哭,可她劈不开这白雾,也听不清是谁在哭泣。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无心后司黎便没有喜怒哀乐,没有烦恼恐慌,没有所求所愿,鲜少做梦。

  但近些日子她却已经连着半月都在做梦,可除了一片茫然外什么都看不见。

  咸鱼司黎果断打算躺平,闭上眼调动着体内的灵力,全当入定修行。

  但总有人不要她好过,耳边那阵哭声越来越大,竟让司黎听出来些许熟悉。

  她不耐地睁开眼想看看到底是谁,眼前的白雾突然消散。

  第一次看见白雾后掩盖的镜像,她惊愕过后,唇角渐渐抿起。

  白影佝偻着,往日高大挺拔的脊背似是被生生压弯,满头青丝寸寸霜白,绝望的哭声与翻滚的海浪声一同传来。

  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面容苍白秀丽,是一张与她长了七分相似的脸。

  可那女子衣衫浸透淌着血水,皆是来源于心口处黑黝黝的窟窿,一副早已死透的模样。

  司黎看到那男子白衫染血,绝望地不断亲吻着怀中人的唇角,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声音喑哑的不成样子。

  “阿黎,阿黎我错了,阿黎……”

  “我求你了,你看看我……”

  “司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而司黎在猝不及防间,与那人猩红的眼眸对视。

  他分明……

  满脸血泪,眸底渐渐浮现魔纹,疯狂的*意快要藏匿不住,不人不鬼的模样全无曾经的光风霁月。

  那是晏行寂。

  生了心魔的晏行寂。

  司黎猛地惊醒,呆滞地看着头顶的床帐,伸手抚向自己的额头,这才警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空气闷躁,她浑身湿汗。

  司黎掀开被褥透气,闭眼回想着方才的梦。

  晏行寂,怎么可能是晏行寂。

  疯狂邪佞,分明是入了魔的样子。

  晏行寂这人在外人面前光风霁月温润知礼,实际上清冷淡漠,她追随在他身后整整十年才嫁给了他,成亲后他也冷心无情,除了在床笫间有些疯狂和情动,平日对她总是沉默寡言。

  沧溟镜总告诉她晏行寂喜欢她,否则她的任务根本不可能成功。

  可司黎觉得喜欢一个人不会是那般模样,他只不过是习惯了她的跟随与陪伴罢了,甚至他自己也以为这是喜欢。

  司黎只觉得荒谬。

  果然梦就是梦,与现世都是相反,晏行寂怎么可能会因为她的死那般疯魔,他恐怕早都斩断了情根潜心修行。

  司黎无奈叹息,口干舌燥的厉害,起身便要给自己倒茶。

  可下一瞬——

  轻微的响声隔着门框传来,她端着茶盏的手蓦地顿住,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司黎起身披上外衫,召出卷星便追了出去。

  ***

  即墨城外,寂静的树林中,一道剑光裹挟着森然的*意破空而来。

  一身黑衣的男人将要躲避,却不料身后的女修不知何时早已出现在他身前,剑起,穿膛而过,将他狠狠钉在枝干上。

  司黎一身青衣裹着纤瘦的身子,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眉眼弯弯的模样无害单纯,卷星的威压却在不断加深。

  “敢绑我的人?”

  她握住剑柄朝下拉扯,锋利的刀刃狠狠刺破魔修的身体,他吼叫着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毫无动弹的余力。

  怎么回事,她不是只是一个金丹吗,为何他会毫无反击之力!

  难道信息有误?

  月光的照耀下司黎的面容高洁如圣女,可在他眼里却宛如恶鬼,他唇瓣颤抖着,头皮一阵生寒。

  司黎握住剑柄扭转:“人呢?”

  魔修痛到说不出话,暗红的眼眸看向司黎身后,腾起希望的光亮。

  一阵凛然的*意自身后传来,魔修挑衅地看着身前的司黎,可下一秒,唇角的笑意凝滞。

  像是凭空出现无形的屏障,那些魔修被生生拦住定格在原地,一个个面目狰狞想要朝司黎劈来,却连调动身体的能力都没有。

  这个女修……她怎么可能?

  卷星抽出,那魔修也仿佛被抽取了生命力,颓然倒地瞪大双眼,随后黑色碎片飘散开来,魔修的身体陡然消散。

  几息之间,身死魂消。

  司黎无奈回身,瞧见身前满脸恐慌的魔修们,眼底带着些许怜悯。

  “真傻,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这么多只魔聚在一起藏在树后,却也不瞧瞧虚空中那浓郁的几乎要冲到她眼前的魔气,魔族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她提剑指向离她最近的魔:“说,我的人呢?”

  那魔头紧闭着唇,死死瞪着她一字也不肯开口。

  司黎也不废话,剑尖轻抬,他原地消散。

  又一个同伴瞬间陨灭在眼前,魔修们尚未反应来,便见司黎的剑尖一转,指向了另一只魔。

  “说。”

  无人应声。

  剑尖轻抬,黑烟消散。

  “你来。”

  “那你来。”

  “嘶,他不说,你来。”

  “怎么回事,不怕死的吗?”

  “剩的人不多了呢……”

  直到指向最后一个魔头,司黎的禁制消失,他吓的跪倒在地,满脸的恐慌。

  这哪是什么女修,这就是个魔头!

  “我……我说,她——呃!”

  魔修的话尚未说完,周身顿时燃起了鬼火,幽蓝的火焰滔天,顷刻间便将他烧的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森然的*气从密林深处朝她快速涌来,黑色的人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暗红的眼眸泛着狠戾的幽光。

  竟然有个大乘期的魔族?

  司黎眉眼一凛,提剑便欲迎上。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后方的剑光,决绝果断,威压骇人,让她这个化神的修士也忍不住为之心颤,双腿疲软几乎要被压迫着跪倒在地。

  腰间传来桎梏,她被狠狠拉进身后之人的怀抱。

  气息宛若雪山冷松,亦如山间皎月,沁入鼻息的皆是清凉的冷香。

  是熟悉的气息。

  “阿黎……”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魔修:“外表娇滴滴的女修竟恐怖如厮!”

3 ☪ 旧人相逢三

  ◎我叫司黎,不是阿黎◎

  司黎退无可退,被他紧紧桎梏在怀里,鼻息间皆是他身上清淡的冷松香。

  如他这个人一般,清冷高洁,无心无情。

  “阿黎,你回来了是吗?”

  他声音喑哑哽咽,像个孩子一般恐慌无助,死死抱着司黎,扣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一般。

  渡劫修士到来,那魔修受了晏行寂一剑身负重伤,见势不妙早便溜了。

  此时昏暗的密林中,周遭安静沉寂,夜风吹拂而来裹着晏行寂身上的冷香袭来。

  时隔三百年再次见到他,司黎却想不起三百年前自己到底是以何种的心情面对晏行寂的,她只记得自己那时总是跟着他,不知道吃了他多少闭门羹。

  她再怎么心大也是个女孩子,而他这人又孤漠冷僻,视而不见她的关心陪伴,可偏偏司黎要做任务缠着他,忍着自己的恐惧与他独处。

  他外表温润淡漠,他们成亲后的那一年里,他在床笫之间却像是变了个人般蛮横霸道,她也只是咬着牙配合,从未说过些什么。

  可现如今,她再面对他时,只觉得心下一片平静。

  过去的爱恨贪痴,喜怒哀乐都烟消云散。

  啊,对。

  她没有心了。

  “阿黎,阿黎……”

  他一遍遍唤着她,在她耳边蹭着她的脸颊。

  被晏行寂抱的太紧,司黎有些喘不过气,死死推拒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这位道友。”司黎无奈叹气,“你让我喘不过气。”

  腰间的力道松开些许,她找准空子连忙侧身从晏行寂怀中闪开。

  他条件反射的想要伸手拉住她,清隽的面容恐慌,可司黎运功眨眼间便瞬移到远离他的地方,他的指尖只触碰到她的衣裙,却抓不住那抹轻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他手中溜走。

  “阿黎!”

  晏行寂慌忙想要去抓司黎,下一秒,一柄长剑横亘在他身前,剑身晶莹剔透,气势如虹,泛着决然的*意。

  剑法凛然,游龙似水,但不是青霄剑法。

  这是无量剑法,不是青霄剑宗的传宗剑法。

  阿黎的无量剑法是从小修行到大的,那么纤瘦的一个女子,一柄长剑在手中威压骇人。

  晏行寂的目光重新落回司黎面上,柳眉杏眼,小巧的鼻头,嫣红的唇瓣,是格外精致锐利的一张脸,清丽动人。

  可她与阿黎有所不同,阿黎的长相是温婉清秀,而她则更明艳些许,即使两人像了七分。

  但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呢,她给他一种熟悉到骨子里的感觉。

  司黎深呼吸,冷声开口:“这位道友,你认错人了。”

  晏行寂情绪没有方才那般波动,司黎终于有时间仔细瞧他。

  清冷的月光披洒在晏行寂身上,一身白袍的青年面容如玉般清透,眉眼修长疏朗,轮廓线条清晰,明明是那般温润的长相,眼底却是风雪俱灭的清寂,莫名让人觉得疏远难以接近。

  他比司黎高了不止一头,脊背笔直,周身上下散发着渡劫修士强大的威压,乌发在夜风中微扬。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不知是不是司黎的错觉,晏行寂似乎……瘦了许多。

  他本就身量高,如今这般清瘦,虽然依旧好看,但莫名就是让司黎觉得不如从前那般风华绝代。

  以前的晏行寂虽然心肠黑,但一身傲骨无人可折,一剑惊动四海八荒,是何等的风光恣意。

  可她眼前的晏行寂,让她莫名觉得像是一具假人,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抽走,周身萦绕着绝望,颇像司黎梦中的那人。

  司黎看向他的发丝,玉冠高束,垂下的发丝在月光下闪着幽亮的光芒。

  是乌发,并非她梦中的白发。

  司黎陡然松了口气,还好,果然是梦。

  可当下……

  “阿黎?”

  司黎心下叹气,收回卷星平静地看他:“这位道友,你认错人了,我叫司黎,不是阿黎。”

  司黎,司黎。

  是司黎,不是阿黎?

  晏行寂心下默念,垂在广袖中的指尖微蜷,心口处猛地一窒。

  “道友,你当真看清了吗?”

  晏行寂有些无措,喉口莫名干涩哽咽,清透的眸光落在司黎面上,仔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司黎大大方方站在那里任由他看,眸光冷淡毫无情绪。

  晏行寂的目光仔细瞧着她,最终落在了她的眼眸——

  那里澄澈干净,没有丝毫情绪,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无心无情,无爱无恨。

  不会是阿黎的……

  阿黎不会这般看他……

  可她为何会给他一种如此熟悉的感觉?

  他隔着百米看到背影之时便神魂一荡,听到她的声音后握着敛镜的手猛地攥起。

  他看着她那般鲜活明艳地盘问着那些魔修,一举一动灵动活泼,与他记忆中的阿黎一模一样。

  彼时他好像笑出了声,颤抖着手触碰到自己的脸,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满脸泪水。

  所以怎么会不是阿黎呢?

  “怎么可能呢……你是她……”

  司黎扶额叹息,颇有些头疼地回他:“道友,我不知你的阿黎是谁,兴许我们长得相似,兴许我们有些地方相似,但你看清楚——”

  她抬起头,脊背挺得笔直:“我不是她,你莫要认错人。”

  她的话音落下,除了风声,四周再无动静。

  良久后,清润的声音传来。

  “你当真……不是阿黎?”

  带着祈求的意味,嗓音喑哑的不成样子,仿佛只要她开口回绝,便能顷刻间要了他的命一般,将他重新打回地狱。

  可司黎无心,不懂情爱,只觉得他这般执拗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她摇头,一字一句——

  “我是司黎,不是阿黎。”

  她亲手打碎他最后一丝希望,晏行寂狠狠闭了闭眼。

  一个人的执念能有多深,从前的他喜欢旁观世人陷入无休无止的轮回中,看着他们为爱生出执念扭曲发疯的模样,只觉得不解想笑。

  直到他下了神坛,堕入七情六欲。

  爱意如野草一般在心中疯长,逐渐编织成网,将他狠狠缠住,越收越紧,令他陷入疯狂决绝的风暴之中。

  他执念缠身,修为停滞。

  求之不得,进退两难。

  他听到身旁传来清浅的脚步声,逐渐离他远去。

  她走了。

  可下一秒,一声低呼传来,只是瞬息便被她压制下去,声音微弱像是猫叫,可他就是听的一清二楚。

  晏行寂的脚步远比大脑反应更快,意识还未跟上,人已经瞬移到她身旁。

  “别过来!”

  他太过心急,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样,当司黎的话出口时,他已经迈进了结界。

  司黎:“……”

  兄台你为何如此不听劝。

  晏行寂在短暂的怔愣过后,随即便恢复了一贯的淡然,于是抓狂崩溃的只有司黎一人。

  捏马的,都说了让你不要过来!

  她与晏行寂的周身萦绕起刻满符篆的金壁,魔纹浮现,在深邃的夜里闪烁着诡异的光亮,一股强大的力量涌进司黎神魂,在她神魂上篆刻着什么。

  刺骨的疼痛让她落下泪来,柳眉紧紧皱起,嫣红的唇被贝齿死死咬着,瞬息间渗出了血。

  晏行寂眸光一凛,抬手之间磅礴的灵力便要挥斩而来替她斩断那股与结界相连的神秘力量。

  司黎赶在他出手前慌忙大喊:“住手,你住手!”

  晏行寂的手顿住。

  司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颤抖着声音道:“这是魔族的结魂引,道友修为高深感知不到疼痛,可我只是个化神,你斩断魂引,阵法破碎的后果我可承担不起。”

  魔界的结魂引隐匿性极强,布置一次需要耗尽一位大乘期魔修的百年修为,一旦步入此阵,阵法开启,会被阵法强行在神魂上刻下印记,自此为期七七四十九日,此期限内对开启此阵的人言听计从。

  设下此阵的人应当是方才那位逃跑的大乘期魔修,他许是要将她引到此阵法中,与她强行结下魂印。

  但开启此阵的人……

  是司黎自己。

  她方才一脚踩了进来,将阵法打开。

  关键是她进来没有事,只有她一人这阵法成不了,谁知道下一秒晏行寂踏了进来。

  这就有问题了,司黎眼睁睁看着阵法关上,将两人困在其中。

  司黎抓狂崩溃,她是化神察觉不到阵法很正常,但晏行寂可是个渡劫,他方才到底在发什么魔怔!!!

  晏行寂有些无措,他方到此处便被阿黎牵扯住心绪,心下的惊愕与欢喜让他根本抽不出来心去观察四周。

  听到司黎的惊呼后,也不知为何心猛地提了起来,飞身便朝她而来。

  “阿……抱歉,是我大意。”

  他目光看过去,司黎的额上已经密布细汗,他是渡劫修为,这方阵法桎梏不住他,他随时便能出去。

  但是,他若是出去,阵法破碎,司黎会根骨尽废。

  晏行寂沉下眸子,淡蓝的灵力倾泄而出朝司黎而去,涌进她的体内替她滋养着经脉,平息着阵法带来的伤痛,司黎紧拧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的苍白稍稍褪去。

  在司黎的神魂印记雕刻完整后,金光与魔纹同时闪烁,司黎的额上浮现一道隐约的印记,随后消失不见。

  另一道金光出现在晏行寂身上,他眉目依旧清淡,额上的印记浮现,瞬息便消散隐入识海。

  结魂引成了。

  司黎是主,晏行寂……是仆。

  司黎小心翼翼抬眼看他,在清透的月光下,他的面容依旧清隽温润。

  他轻巧地与她对视,双眸相对的刹那,司黎清楚地瞧见他眸底闪过的一丝晦暗。

  无比了解晏行寂的司黎虎躯一震:

  你不要这么看我啊!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晏行寂:“老婆出走半生,归来成了戏精,装不认识我,还想方设法戳我的心,小没良心的。”

  司黎:“恋爱没了可以再谈,良心没了可以谈的更多。”

4 ☪ 旧人相逢四

  ◎那些魔修的目的是她◎

  司黎跟在晏行寂身后追随他有十年之余,后面两人成婚一年,他们总共认识十一年。

  她那般了解晏行寂,这人就是个妥妥的蛇精病。

  起初的她以为晏行寂光风霁月,除了话少了些就是个小天使。

  彼时的他不过是个外门小弟子,因为长相出众但又没有好的家世庇佑,晏行寂不少被同门师兄弟们排挤。

  他们故意在扫除之时溜走将所有的事务交给晏行寂一人,会在犯了宗禁之后栽赃嫁祸给他,会背地里欺负羞辱他,那些霸凌的行为比比皆是。

  可晏行寂是怎么做的呢?

  他沉默着应下所有的不公,依旧笑着喊他们师兄师弟,温润知礼芝兰玉树,勤奋修行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最初的司黎也是这么认为的,心疼的不能自已,小心翼翼地关心爱护他。

  如果那天她没有去到浮屠川。

  红光滔天,十三根天柱拔地而起,东海涛涛,轰鸣的雷电穿梭在云层之中,雷声震耳欲聋,掩盖了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晏行寂唇角依旧挂着柔和的笑意,看着眼前之人痛哭流涕的模样,他轻声“啊”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手。

  “师兄,不好意思,手滑了。”

  而那人,瞬间淹没在汹涌的东海之中。

  司黎的双腿僵硬,沧溟镜也恍若被吓呆,一人一镜沉默无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那么荒谬。

  那人是昨晚带头辱骂晏行寂的弟子,今天便被晏行寂丢下了东海。

  曾经无故身亡的那几人——

  都是曾欺负排挤过晏行寂的人。

  回过神来的司黎拔腿便要离开,刚转过身来,身前冷香袭来,裹挟着些许海风的咸涩,高大挺拔的人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阿黎师姐,要去哪里啊?”

  清润的声音传来,司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她的喉口仿佛哽住,唇瓣翕动着却怎么也开不出口,唇角下意识想要牵起笑容,但肌肉酸疼,笑容格外勉强。

  “晏……晏师弟……”

  “不想笑就别笑了,很丑。”晏行寂像是不愿伪装下去,唇角的笑意瞬间收敛。

  司黎颤抖着双腿后退,可身前的人一步步朝她逼近,渐渐将她逼迫到东海之界,再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昏暗的红光自晏行寂身后倾泄而下,他清隽的面容隐匿在幽光之下,轮廓线条模糊不清,唇角缓缓勾起笑意,漆黑的眸底泛起柔和诡异的光亮。

  宛如地狱的罗刹。

  “阿黎师姐,他欺负我,不小心摔了下去,你看到了吗?”

  “师姐,嗯?”

  尾音上扬,声色清冽,好听的格外动人。

  司黎轻颤着唇:“看到了……”

  晏行寂这才满意离去,少年的背影缓缓远去,司黎恍若溺水的人苏醒过来,胸腔内的郁结猛地吐出,长舒口气,这才觉得双腿疲软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怎么会以为晏行寂那般乖巧会放过他们,他这人分明便是个黑心的主,有仇必报,心狠手辣。

  那是司黎与晏行寂相识的第一年。

  而此时,即墨城外,寒风萧瑟。

  晏行寂的目光清浅落在她面上,唇角缓缓勾起笑意。

  司黎麻了。

  赶在晏行寂动作之前,司黎竖起双手发誓一口气道:“结魂引四十九日后便会解开,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对道友做任何事情,不会占道友便宜,不会让你为我做什么,不需要你保护我,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空气,把这个结魂引忘掉,咱俩之间毫无关系,道友大可不必——”生气。

  “无碍,我知晓,司姑娘修为不敌我,我不会强行解开结魂引损伤司姑娘根基,你大可放心。”

  晏行寂打断她的话,司黎愣住,抬起眼睫细细看他。

  他神情平和,唇角虽然挂起笑意,可那笑意并不似他*人时那般虚伪的笑。

  他既没有生气成为她的仆人,也没有强行解开结魂引。

  危机稍稍解除,司黎唇角微抿,仔细观察再次确定他并没有生气后,提起的心总算落下。

  看来这三百年里晏行寂脾气好了不少,是她太过杞人忧天了,他这些年逢乱必出镇守着浮屠川,一心修行不问世事,怎么可能还是她三百年前认识的晏行寂。

  阵法已经破碎,她看向东南方向,解下手腕上绑着的红绳,咬开指尖滴上鲜血,白光乍现,一抹符火渐渐浮现,在漆黑的夜里跳跃着。

  司黎闭眼细细感知着庆儿的方位,红绳是庆儿赠与她的贴身物品,与庆儿一同相伴多年,沾染的气息浓郁。

  火光闪烁着,映衬在她的脸上,她站在阴影里微垂着头,面容忽明忽暗,额前的碎发垂下,轮廓柔软模糊。

  太像了。

  敛镜在他手中早已安静,不复方才与司黎缔结魂引之时的嗡鸣,任凭他再怎么催动,强行加注修为也再无方才的震动。

  结魂引的阵法开启之时,她的气息顺着阵法的力量与他的神魂交融,敛镜开始躁动。

  虽然只是瞬息之间,敛镜恢复平静,无论他加持多少修为,一次次尝试着,可敛镜依旧毫无反应,仿佛方才的不安与躁乱都是幻梦。

  敛镜是他的本命剑,他与阿黎缔结了婚契,敛镜可以察觉出阿黎的气息。

  所以它方才的躁动……是因为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吗?

  可为何,现在他再次催动敛镜,它又毫无反应了?

  一切都好像是他怔愣的瞬间做的一场梦。

  晏行寂望向司黎,她眉头微拧,似乎寻找庆儿的过程有些麻烦,焦急之时红唇便微微抿起,长睫也忍不住的轻颤。

  到底能有什么样的巧合,相似了七分的外貌,说话时的语气姿态,焦急时下意识的反应。

  以及——

  敛镜那一瞬的异样。

  司黎睁眼之时,身前的光亮被晏行寂牢牢挡住。

  他太过高大,像堵小墙一般伫立在她眼前,月光从他身后倾泄,披洒在他的发丝上皎洁斐然。

  光风霁月,芝兰玉树。

  是极其赏心悦目的模样。

  可司黎完全笑不出来。

  晏行寂黑眸恍若没有焦距,视线毫不避讳落在她面上,沉默地陷落在寂静的黑夜中,眸中的晦暗深邃清晰可见。

  司黎膝盖一软险些给他跪下。

  晏行寂……认出她了吗,是因为什么?

  她有哪里露馅了?

  司黎大脑飞快转动想要找到合适的措辞圆过去,往日那些插科打诨的话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但晏行寂先她一步,下一刻他转身朝前走去,白袍在夜风中翩跹,垂下的乌发飞扬,身上的冷香顺着寒风传来。

  与之传来的还有他的话——

  “司姑娘,不是要追魔族吗,我与你同去。”

  司黎一顿,晏行寂已经走出稍远,察觉到她未跟上来后顿住脚步转身,清透的目光看向她,眸光平静温和。

  “在下渡渊剑尊晏行寂,前来调查即墨城青霄剑宗弟子失踪一事。”

  司黎微怔后缓过神来,拧眉道:“青霄剑宗弟子失踪了?”

  晏行寂颔首:“是,失踪的地方残留着魔气,我一路顺着魔气追踪至此,司姑娘若是要寻人,不妨与我一起,我与姑娘缔结结魂引,四十九日内不可离开姑娘太远。”

  他的话提醒了司黎,她与晏行寂还有一层结魂引绑着呢!

  虽不知那些魔族到底为何要用结魂引对付她,但是结魂引一旦种下,为仆者对为主者言听计从不得违令,否则便会鬼火灼心痛不欲生。

  并且最离大谱的是,为仆者不能离开主人百尺。

  换算之,晏行寂不能离开她三十米,否则后果如上。

  晏行寂太过冷静,负手垂在身后,温润清冷的模样仿佛被盖下仆印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蓦地轻笑出声,“我与姑娘一道前去,司姑娘觉得如何?”

  司黎:“……”

  她皮笑肉不笑,握着卷星从他身旁绕过:“有剑尊相助,晚辈觉得……好极了。”

  左右她现在与阿黎长得不一样,当年阿黎死在整个修真界眼前,以神魂献祭沧溟镜,身躯砸进东海。

  东海的浪涛汹涌,她一个金丹期的修士纵然没死,掉进去也是必死无疑,说不定尸骸都寻不回来,晏行寂怎么可能会认出她。

  阿黎早就死了,她咬牙死不承认,他又能奈何她?

  月夜下,司黎脚步加快朝西南方向而去,一身青衣勾勒出纤细的身形,卷星的光亮指引着她前行。

  她还要去救庆儿,没时间与晏行寂在这里掰扯。

  等她寻回庆儿静待结魂引时限到期,立马挥手跟晏行寂拜拜,天涯海角,死生不见。

  ***

  庆儿的气息消失在即墨城外几百里外。

  这里已经进入江阳县的地界,不似即墨城那样的大城,这里稍显荒芜衰败,街道上虽然遍布行人,但来往的百姓面容麻木衣着显旧。

  司黎长睫垂下,神情出神,不知在思考什么。

  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司姑娘,看来是有人想要引我们到这里了。”

  一路上司黎凭借着红绳的指引前来此处,但到了这附近便好像被屏蔽了一般,庆儿的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可为何偏偏是这里?

  这么一个贫瘠、荒芜、人烟稀少的郡县。

  “剑尊,你可有感知到魔气?”

  司黎抬眼望望晏行寂,随即目光扫向眼前的江阳县,可入目虽然破败荒凉,但安稳沉静,她并没感知到丝毫的魔气。

  “并无。”

  有条线似乎隐隐明朗,司黎若有所思。

  庆儿是被魔族抓走的,但她追出去之时只瞧见几个魔族,并未看见庆儿的身影。

  她一路追一路斩*,最终跟着那一个魔修来到了即墨城外。

  可那个魔修只是个金丹,为何进入客栈掳走庆儿后她才察觉到?

  所以抓走庆儿的魔修修为不低,起码要是与她一同的化神,更甚者……可能是大乘,否则在进入客栈的那一秒便会被她察觉。

  以及城外的结魂引,甚至是眼前的江阳县。

  那些魔修的目的是她。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晏行寂:“没有阿黎在我身边,我都过不好。”

  司黎·“你过得好,我替你高兴,你过得不好,我替全世界高兴。”

5 ☪ 旧人相逢五

  ◎眸底是病态的疯狂◎

  她能想到的晏行寂也能想到,他周身的气压有些低靡,敛镜察觉到主人的怒意不安地躁动着。

  青年温和的笑意凝滞,眉目冰冷,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漆黑的眸底晦暗划过。

  他轻声道:“司姑娘,看来是冲着你来了。”

  司黎当然明白,她并不觉得害怕,事实上,无心后她根本不知害怕是何种感觉。

  但她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何魔修要抓青霄剑宗的修士。

  晏行寂说是寻着那些魔气来的这里,而司黎也是寻着魔气来的,说明绑青霄剑宗弟子的魔修与绑庆儿的大概是同一批。

  为何绑了青霄剑宗的弟子还要来绑她,她与那些弟子有何相同?

  司黎沉默了一瞬,又听到耳边青年的声线淡声道:“司姑娘不必忧心,魔修一事也是在下己任,我会同司姑娘一起调查清楚此事。”

  司黎尬笑:“……你人还怪好嘞。”

  “过奖。”

  司黎:“……”

  若是有可能,她宁愿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些魔修探查此事。

  谁要跟晏行寂这个小变态在一起共事啊!

  她不知晏行寂到底存了何等的心思在她身边,现在究竟还有没有怀疑她,可当年她抛弃晏行寂那般果断。

  他那么偏执的一个人,如果认出她了,知道她假死再一次抛弃他,甚至是整整三百年……

  司黎仿佛看到了自己被他掐着脖颈挂在东海之上,身下是汹涌怒嚎的波涛,眼前是晏行寂带笑的脸。

  他朝她微微歪头,神情单纯无害。

  可下一秒,他松开了手,而她瞬间被淹没在东海之中。

  他挑眉道:“师姐,不好意思,手滑了。”

  思绪逐渐野马奔腾,她越想越离谱,直到青年察觉到她的走神。

  “姑娘?”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晏行寂的声音。

  司黎连忙回过神来,摇头甩掉自己脑海里那荒谬的假想,脚步匆匆从晏行寂身边离开。

  “庆儿的神魂完整暂时无碍,既然那些人的目的是我,在没抓到我之前必然不会动庆儿,这江阳县荒芜不好找留宿之地,我先去寻住宿之处。”

  日光下,少女的背影纤细,衣裙漾开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勾勒出朝晖,渐渐与某个喜穿红衣的女子重合。

  晏行寂长睫垂下遮住眸底的情绪,沉默地站在原地,在神魂上传来一阵剧痛之时恍惚间回过了神,他与司黎已经相隔了百尺之远,司黎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街角处。

  他忽略神魂上的灼痛朝司黎走去。

  ***

  司黎找的客栈较远,她几乎是寻遍了整个江阳县才找到这么一个看起来还算合适的。

  是夜,寒风习习,圆月高升。

  轩窗并未关紧,冷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吹过满室,司黎端坐在软榻上,额前的乌发被穿堂而过的风吹拂开来。

  兴许是因为见到了晏行寂,今日她罕见的又梦见了过去。

  彼时是她与晏行寂相识的第二年,也是司黎穿进这本书的第二年。

  晏行寂在一次与妖兽的争斗中受了重伤,肩颈被獠牙贯穿,毒液进入身体之中,逐渐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他躺在床上不知死活,当时只是外门弟子的他身份卑贱受人欺辱,在所有人都要放弃他的时候,是司黎独自一人前往苍梧山,从火凤喙下取来了七霞莲为他解毒。

  那一次她几乎去了半条命,靠着宗内的丹药吊着命,生生挺了一个多月才算活过来。

  醒过来后的司黎顾不上自己,为了恢复晏行寂的根基,刚刚痊愈的她以血入药,日夜不眠熬制了七天,瞒着他笑盈盈地为他送去。

  知道晏行寂洁癖,她特意闭口不提这是她的血炼制,只说是自己摘了好久的草药。

  可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冷笑着挥开了她的药碗,滚烫的药水溅到她的手背上,冷白的肌肤上陡然浮现狰狞的水泡,红肿的模样触目惊心。

  晏行寂似乎有一瞬间的无措,唇瓣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抬手想要为她愈伤,可最终还是咽下了口中的话,也收回了抬起的手。

  他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哑着嗓子警告她:“别靠近我,别来烦我。”

  彼时的司黎说不清是手上的烫伤疼,还是取血的伤口更疼,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冰天雪地,浑身的经脉都渗进了丝丝缕缕的寒意。

  她眼眶微酸,沉默地捡起地上的碎片,打扫好一切后安静地出了房门。

  而如今,冷风萋萋,万物俱寂的夜晚,屋内静谧无声,司黎猛地睁开了眼。

  周遭尽是俱静,她茫然地看着眼前木桌上摆着的花瓶,兴许是放置的时间长了,里面的梅花早已枯萎,花瓣脱离飘散在桌面上,轩窗内吹进一缕清风,卷起满桌落花。

  竟然梦见了晏行寂……

  司黎触碰上自己的心口,那里空空如也,梦中的那股郁结消散,那是阿黎过去的情感,不是她司黎的。

  早已经过去了三百年,阿黎早都死了,沧溟镜也已经消失,她重获新生,再也不用被迫走剧情为晏行寂那厮献温暖挡伤害,从今以后她有她自己的人生。

  ***

  翌日,一楼大厅内,一片熙熙攘攘,司黎的周围围了一群人,将她与几人牢牢包裹在内。

  面前摆着一张长而方的麻布,用墨水画着奇怪生疏的图案,而司黎与对面一人各执一枚形似人性的棋子,在麻布上跳着方格。

  司黎操控棋子跳来跳去,瞧见对面的老板娘满脸专注的模样,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江阳县怎么没有修士驻城啊,听说江阳县背靠合欢宗,这合欢宗的弟子貌美如花,还想一睹芳颜呢。”

  老板娘仔细斟酌着棋子该落在何处,闻言嗤笑道:“合欢宗?江阳县没落已久,主宗早就不派人来驻守了,前段时间城西那里出了事情,合欢宗弟子来问了问便离开了。”

  “什么事情?”

  “就是来了几只魔——。”

  “老板娘!”

  司黎正支起耳朵听着老板娘绘声绘色地讲着,负责端菜的小二慌忙制止她的话,老板娘似是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些什么,神色逐渐变得复杂扭曲。

  这时候她才察觉自己身旁围挤的人早已散去,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面色惶惶不敢朝她这里看一眼,步履匆匆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司黎一边下棋一边装作茫然不觉:“怎么了吗,他们怎么都走了?”

  可老板娘显然不愿与她多说,在店小二的示意下急匆匆起身,一边收拾棋局一边讪笑道:“没事,都是谣言,姑娘早些吃完饭休息吧。”

  司黎面上依旧挂着笑意,眉眼弯弯的模样无害柔软:“那我也不多问了,老板娘辛苦。”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清浅的眸底蓦地划过晦暗,唇角的笑意渐渐凝滞。

  不是她的错觉,刚才老板娘未说出口的话,魔?

  魔族残忍弑*,人界对其忌惮已久,百姓提及魔族便人心惶惶。

  再结合方才那些人的反应……

  前几天有魔族来了城西。

  而她追着魔族来到江阳县,那股魔气便消失了,庆儿的气息也消失了。

  城西前几天又出现了魔族,那些魔族无缘无故进入人界城池,还是个没有主宗驻守的城池,却并未大肆屠戮。

  这实在奇怪。

  司黎若有所思,顺手拿起筷子拉过自己早已放凉的拌面,一边吃饭一边想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等等,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好像有人……在看她?

  司黎蓦地抬眼找准视线来源之地,眸光冷冽带着警告的意味,唇角抿起柳眉微拧。

  下一瞬,警惕的眼眸一怔,抿起的唇瓣因为惊愕微微张开。

  二楼围栏处,晏行寂一身白衣隐匿在阴影处,精致的五官如霜似雪,浑身上下透露着矜贵高洁,可乌黑的眼眸却渐渐泛红,眸子是绝望的、惊愕的、病态的疯狂。

  司黎蓦地一怔,呆滞地顺着晏行寂的目光看过去。

  她的身前,面碗内香菜和虾米被整齐地挑出拨到一边,面条上裹着红彤彤的辣椒,碗边放着醋瓶。

  不吃香菜不吃虾,喜欢辣椒喜欢醋。

  这些都与阿黎的习惯截然相反。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晚上还有~

  男女主相处是十年,成亲一年,总共十一年,男主性格确实有病,就是个疯批白切黑,不是好人,私底下其实很冷漠孤僻,女主刚开始攻略男主的那几年,他确实对女主不太好,是一点点被女主攻略的。

  但是,我从不虐女鹅,女主控发誓,因为开篇即死遁后重逢,所以整本书含虐女鹅1%,剩下99%都是男主发疯 各种卑微花式追妻,他对女鹅做的事都会报应回来的~

  小剧场:

  掉马时候

  晏行寂怒吼:“你骗了我好几次!你说你不是阿黎!”

  司黎小鸡缩首:“嘤,我是为你好!”

  晏行寂威胁:“骗我叫为我好?”

  司黎:“让你长个教训,以后不要相信长的好看的女人,尤其像我这种……”

6 ☪ 旧人相逢六

  ◎司黎,不要骗我◎

  司黎觉得……晏行寂此刻的眼神绝望地想要毁天灭地,与她梦中见到的满头白发的人一模一样,疯狂邪佞的全无平日的安宁淡然。

  他认出她了?

  不,不对,不可能。

  她的饮食习惯与阿黎完全不同。

  从前的她为了符合阿黎的人设,刻意地在众人面前伪造自己的习惯,无论是吃食还是别的。

  但从阿黎那副傀儡之躯脱离出来后,她的饮食习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一丝相同之处。

  甚至不仅是饮食,就连穿衣打扮都改变了许多。

  晏行寂并不是怀疑她,他是在怀疑自己。

  怀疑他这么久以来对她的坚持都是假的,她根本不是阿黎,不是他心中那个骗了他感情的白月光。

  司黎忽地有些想笑,若不是担心露馅,如今的她只想仰天长啸,叉腰指着晏行寂——

  没想到吧小样,白月光是假的,你爸爸才是真的!

  可现在,一切的设想都只能是脑补,当务之急她要做的是演完这场戏。

  打消他剩下的疑虑,安抚晏行寂,毕竟他现在看起来真的有点想拆了这里的感觉。

  司黎笑着朝晏行寂挥手:“晏道友,下来吃饭不?”

  她笑眯眯地等着晏行寂伤心欲绝气愤不已地离开,结果下一秒——

  走廊上传来清浅的脚步声,晏行寂衣袂翩飞,乌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大厅内的司黎,神情平静分辨不出情绪,一步步拾阶而下,朝着司黎款款走来。

  司黎唇角的笑意有一瞬间几乎维持不住。

  淦,晏行寂这厮又发什么神经,一副要将她剥皮的感觉。

  一开始将她认成阿黎的不就是他吗,任凭她怎么解释都不听的不也是他?

  不多时,晏行寂已经走到了司黎对面坐下,清淡的冷香顺着鼻息传来,他的神情依旧难辨,清淡的目光落在司黎面前的碗里。

  “司姑娘不吃虾不吃香菜,喜欢吃辣还吃醋?”

  明明是极其平淡的一句话,可司黎偏偏就是能听出来一丝威胁的意味。

  他此时的语气,像极了两人成亲那一年,他暗红着眼死死按着她的腰身,在床笫间一遍遍问她:“阿黎,喜欢吗?”

  累的睁不开眼的司黎死命摇着头表示自己的不愿,仰起的脖颈犹如濒死的白鹤,他则笑着俯身吻去她面上的泪水,却丝毫不停地为所欲为,任凭她在他弓起的脊背上留下道道伤痕。

  明明只喜欢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偏要来问她。

  司黎努力保持微笑,仔细组织了答案后,小心翼翼开口道:“对,我对海鲜过敏,也吃不惯香菜的味道,祖籍靠近湘南一带口味自然是偏重,嗜辣好酸。”

  果然,她的话一出,晏行寂的眼睫垂下,遮住眸底的情绪,周身的气息瞬间低沉,从司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唇角。

  他沉默了许久,似乎是不甘心,沙哑干涩的声音传来:“你今年多大?”

  司黎收起笑意胡诌:“六百一十五岁。”

  “何时修到的化神?”

  “三百年前。”

  “你修行过青霄剑法吗?”

  “……没有,我从小修的便是无量剑法。”

  晏行寂抬眼朝她看来,司黎这才发现,他的眼眶红的吓人,连带着眼尾也泛起薄红。

  他轻颤着声音开口:“司黎,不要骗我。”

  司黎无奈举起双手,作对天发誓的模样:“我司黎可以对天发誓,自与剑尊相遇之后,所作所言无一丝虚假,我应当知道剑尊所言的阿黎是谁了……是您的妻子是吗,可她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死了呢?

  “剑尊。”司黎直视他的眼眸:“当年浮屠恶鬼现世,你的妻子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一战人尽皆知,渡渊剑尊之妻阿黎死于其夫之手,坠入东海无迹可寻。”

  修真界第三万五千年,东海浮屠川崩裂,浮屠恶鬼而出,恶鬼之首鬼虢率领大军进攻,血落亘古,伏尸百万。

  渡渊剑尊之妻阿黎借沧溟镜封印鬼虢于体内,关闭浮屠川,死于其夫渡渊剑尊之手,尸骸坠入东海无迹可寻。

  此后三百年,渡渊剑尊孤身镇守东海浮屠川,不问世事,但逢乱必出,潜心修行步入渡劫中期。

  这都是被记载到史碑上的文字。

  被人界传颂了整整三百年。

  晏行寂只感觉浑身冰冷。

  将他冰冻,丢入万丈深渊,受着一遍遍的凌迟。

  她明明就和阿黎那么像,长相,说话的姿态,明媚张扬的模样,认真时抿起的唇瓣,那股熟悉的令他心尖直颤的感觉。

  他们缔结结魂引之时,敛镜那一瞬间的异样不是作假。

  可他后来再也感知不到了。

  司黎瞧见他颤抖的长睫,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她试图去安抚他:“剑尊,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情应当放下,你修的是太上忘情,不应被这些俗尘之事困扰,否则有损修为,恐难飞升。”

  “她没死。”

  司黎有些茫然:“谁?”

  “阿黎。”晏行寂红着眼睛看她,气血上涌到喉口,又被他自己生生压下,“一百年前,阿黎的魂灯亮了。”

  司黎愣住,吞咽的动作仿佛都变的困难,“你说……一个已死之人的魂灯亮了?”

  晏行寂依旧死死盯着她,呼吸一痛,一字一句开口道:“一百年前,阿黎死后的第二百年,她的魂灯亮了。”

  一百年前,东海浮屠川。

  彼时的他又是一夜无梦,连续百年的剜心放血让他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根骨伤透,玄冰的寒冷让他禁受不住,颤抖着身体靠向阿黎,祈求得到一丝温暖,即使她的身体也冰冷如霜。

  他对她说了好多好多话,可她一如既往的毫无反应。

  他等了许久,蓦地低声笑了出声,眼泪不自觉的横流,随后声音越来越大,满屋皆是他荒唐的笑声。

  他坐起身将她搂进怀中,让她靠在他的怀中,低头吻上她的额头,随后召出敛镜命它悬在半空。

  而剑尖——

  直直对着自己的脖颈。

  敛镜察觉到他想要做什么,不愿弑主的它发出阵阵嗡鸣,却逃不开晏行寂的桎梏,本命剑的凄厉响彻整间寒室。

  他喃喃自语,神志不清的模样宛如疯子,“你恨我是吗,两百年了,你还是不愿回来看我一眼。”

  “你若是恨我,刀在你手中,我任你*。”

  “千刀万剐,剜心掏肺,你怎样对我都行。”

  他开始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前后矛盾的模样哪还有往日高洁清冷的渡渊剑尊半分风华。

  “你说讨厌我冷漠无情的模样,讨厌我表里不一,我已经改了,我潜心修行逢乱必出,我变得很好。”

  “坏女人,你为了离开我还找人去演戏气我,你就这般不喜欢我。”

  “你说来生不愿见我,可我们成亲那日喝了合卺酒,你说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既然已经成亲,既然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他轻吻上她冰冷的唇,紧紧抱住布满霜雪气息的少女,眸中浮现缱绻温软的笑意:“我陪你一起死好吗?”

  淡蓝的光芒大闪,敛镜的悲鸣响彻浮屠川上空。

  可剑光停滞在身前,晏行寂抱着阿黎等了许久,敛镜的剑锋依旧没有刺下来。

  他轻颤着睁开眼,敛镜用尽了自己的修为违抗了他的命令,嗡鸣着定格在虚空。

  而他的怀中,阿黎依旧闭眼沉睡,可她身旁的魂灯……亮了。

  “阿黎……”

  他轻声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颤抖的不成样子,晶莹的泪水滑落滴在阿黎面上,他回过神来,慌忙擦去眼泪。

  他以为她醒了。

  但魂灯只是微亮便瞬间暗淡下去,任凭他如何哭求嘶吼,她依旧闭眼安宁地沉睡着。

  招魂两百年她依旧未回来,百年的孤寂,日复一日的绝望让他难以忍受,于是他选择自戗随她而去。

  可剑尖下来的那一刻,她的魂灯亮了。

  他也因此多活了一百年。

  此时,江阳县,客栈内。

  大堂里早已不剩什么人,晏行寂眸底的情绪渐渐平复,情绪稳定下来后,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淡然平静。

  “司姑娘,我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多的巧合,若你当真不是阿黎,我自不会多做纠缠。”

  晏行寂已经离去,空气中的冷香也渐渐消散,徒留司黎一人在原地惊愕。

  碗中的面放了许久有些坨了,食之无味,她索性丢下筷子靠坐在木椅之中。

  司黎想起来了自己一百年前的那场梦。

  那是她死遁后第一次梦见晏行寂,梦中的她能感受到那股彻骨的寒意,冰凉的让她浑身发战。

  身边有个熟悉的声音,起初的他一直在絮絮叨叨说着话,说着那些她听不太懂的话,让她格外不耐烦闷。

  他又哭又笑,宛若一个疯子,司黎终于认出了他。

  是晏行寂。

  他又说了许多话,他说要陪她一起死。

  司黎想动,想说话,想挣扎,可身体没有操控权,连晏行寂的声音都渐渐听不太清。

  她不知过了多久,晏行寂的声音越来越远,神魂上传来强烈的撕扯感,她的意识彻底消失。

  再睁眼,就是在客栈内,她呆滞地躺在床上,身体有些冰凉。

  司黎只以为是做了一场梦。

  毕竟招魂这种事情……太过荒谬。

  可现在,司黎狠狠闭了闭眼,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

  那一次的她不是做梦。

  她真的被——

  招了魂。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狗子:“给我算个命,为啥我总是找不到老婆。”

  亲妈:“你的前半生注定孤寡。”

  狗子:“我的后半生呢? ”

  亲妈:“你下半辈子就会习惯的。”

7 ☪ 旧人相逢七

  ◎司姑娘倒是个香饽饽◎

  第二日,艳阳高照,司黎从榻上醒来之时,已经将要午时,客栈大堂人来人往,司黎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眼下的暗淡明显。

  她昨夜总是反反复复做梦,梦到曾经在青霄剑宗的那些日子,跟在晏行寂身后跑,孜孜不倦地送温暖挡伤害,好不容易重获自由身,晏行寂这厮还追了过来。

  梦里的晏行寂知道她便是阿黎后,唇角带着诡异的笑容,缓缓向她靠近。

  然后——

  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堪比司黎手腕般粗壮的铁链。

  醒来后的司黎满头大汗,内衫被汗水浸湿,如今被穿堂而过的风一吹,汗毛都好像倒立起来,一阵寒战传来。

  淦,你们大佬都玩的这么花的嘛!

  而晏行寂昨晚的话困扰了她半晚。

  他竟然……会自戕随她而去。

  若不是她被莫名其妙招了魂,他恐怕真的会死在那天。

  可他是男主啊,他还没有飞升,他死了世界崩塌,他们都活不了!

  而且……

  她为了完成任务做的那般绝,又是休夫侮辱,又是找人演戏气他,他为何不恨她?

  司黎有些头大,一阵扶额无语之时,走廊外隔壁房间传来轻轻的关门声,随即是熟悉的脚步声,在行走到她的房门之时顿住脚步。

  屋内的司黎看向门口,依稀可以透过模糊的窗纸看见门外的人,身形高大,侧脸挺拔,是晏行寂。

  他停了许久,久到司黎无数次以为他要抬手敲门之际,他却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两人隔着木门与轩窗相望。

  司黎听到他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脚步声响起,晏行寂离开了她的屋门。

  屋内太过安静,司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平稳规律。

  她茫然地抬手搭在自己心口上,可那里空空如也,一丝震动都感知不到。

  明明是那般紧张的时刻,她从头到尾都很平静,面对晏行寂之时只有无奈,没有欢喜,没有害怕,没有激动。

  她也不能理解晏行寂为何那般执拗,非要去寻一个已死之人,将自己困在须弥的执念里不得寸进,任由心魔与妄念缠身。

  明明当初视而不见她十年的陪伴,甚至最后娶了她也是因为宗主的强迫与威胁。

  沧溟镜总说晏行寂是喜欢她的,否则她的任务不会成功。

  可是那十一年,司黎从未从他口中听到一句喜欢,他面对她时除了在床上的情动,平日里永远都是一副高洁清冷沉默寡言的模样,实在无趣的可怕。

  她被鬼虢抓在身前之时,他也只是冷眼看她,随后轻飘飘一句:“你当真以为凭她便能桎梏我?”

  沧溟镜说晏行寂已经斩断情根,既然已斩断情根,既然如此恨她,那如今又是为何非得去寻一个死人呢?

  而且……

  他如今的模样,真的斩断了情根吗,沧溟镜说的话到底有几句可信?

  司黎实在是想不明白。

  ***

  司黎收拾好下楼之时,晏行寂已经端坐在大堂内静候着她。

  他今日又换了一身白衫,衣襟处用银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青竹,更衬得整个人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即使司黎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也不得不承认晏行寂这厮当真是生了一副好样貌,外表光风霁月苍松翠柏,当时的她一开始便是被他的外在欺骗,对他心疼的不能自已,事事上心不少相护。

  可谁知这人心比谁都黑。

  嘶。

  想到晏行寂那些暴君行为,司黎忍不住感慨出声,唇角微撇有些嘲讽。

  于是正好与楼下的晏行寂对上眼。

  “……”

  司黎唇角微抽,连忙调整表情露出笑容,谄媚的一如既往。

  他是渡劫大能,她不过一个化神,晏行寂要想劈了她这世间无一人能拦,那结魂引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摆设,以他的修为随时都可强行解除。

  晏行寂之所以留着结魂引,一是因为觉得她是阿黎不愿伤害,二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缘由与她绑定在一起,一同去寻找真相。

  司黎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她笑着朝晏行寂走去,伸手与他打招呼:“早上好啊,剑尊,你起的还挺早啊。”

  晏行寂微微颔首勾起笑意,端的是温润知礼的模样:“司姑娘早上好。”

  司黎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默契的都没提起昨晚的事情。

  这般呆坐着,晏行寂这人沉默话少,司黎的脸都快笑僵,可他依旧平淡温和地看着她,并没有想要开口的打算。

  在终于确定晏行寂没有开口的打算后,司黎唇角的笑意瞬间收敛,端起桌上的茶盏猛灌几杯凉茶。

  她也是多此一举,左右与晏行寂并非那般哥俩好的关系。

  她被迫与他绑在一起,他要从她身上找到答案,不过一场阴差阳错,何必好好相处。

  她与晏行寂,做不得夫妻,也做不得朋友。

  晏行寂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开口问道:“司姑娘,城西离这里不算太远,你还有时间可以吃个饭。”

  司黎喝茶的动作顿住,闻言不解地扭头看他。

  晏行寂怎么知道她要去城西,昨天的事情她并没有与他说起。

  对面之人似是笑了一瞬,微扬下颌朝楼梯口处看去,轻声回答了她尚未说出口的疑虑,“昨夜我在那里听得的,司姑娘不必疑虑。”

  司黎讪讪一笑,倒是忘了他是渡劫了,五感非同凡人,这点距离若是有心,想要听清她们说什么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点点头敷衍地回他:“剑尊修为高深,在下自愧不如。”

  司黎站起身垂首看着晏行寂,这个角度晏行寂需要微微仰头看她,刺眼的日光从她身后洒下,她的轮廓有些模糊,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动人。

  她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我早已辟谷不需要吃食,剑尊想必也不吃吧,那我们早日去办正事吧。”

  司黎说完便自顾自朝客栈外走去。

  她要去城西寻寻看,是否有些线索。

  她只想早日找到真相,救下庆儿,只待结魂引解开后她便跟他拜拜,此生再也不见。

  她当她的客栈老板娘,他做他的渡渊剑尊潜心修行。

  等晏行寂飞升之后,他们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她的背影纤细,今日穿了身浅紫衣裙,乌发高高束起成马尾,果敢利落,明媚张扬。

  晏行寂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司黎何时走出甚远都未察觉,直到神魂上传来的疼痛唤回了他的意识。

  他朝外看去,司黎已经走出甚远,从客栈内已然瞧不见她的身影。

  晏行寂拿起敛镜便朝她寻去。

  ***

  虽说江阳县居住的百姓不多,但越靠近城西,司黎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出差别,城西已经不仅用人烟罕至来形容了,他们走了数十里,连一人都未曾见到。

  路边的村庄安静沉寂,却无一间屋子有人居住,整个城西像是座死城一般寂寥无声。

  是因为那些魔族?

  在走到某处之时,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司黎的脊背突然一阵生寒,卷星躁动不已。

  冷香传来,晏行寂不知何时已经从她身后走上前来,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司姑娘。”青年的声线稍凉,隐约可见*意,“你倒真是个香饽饽,谁都想来分一羹。”

  他的话说的毫无逻辑,司黎有些茫然,不解地扭头看他。

  山野忽然变得寂静万分,风动、鸟鸣、树叶簌簌声尽数消散,晴朗的天空瞬间阴暗,空气潮湿阴冷,黑云宛若浓雾连绵不散。

  卷星察觉到危险,在司黎的手中发出不安的嗡鸣。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一股清风,伴随着那阵阴冷的气息,司黎尚未拔剑而出,手臂处传来一阵桎梏,强行将她拉出数十米远。

  晏行寂稳住她的身形后便松开了手,高大挺拔的身影牢牢挡在司黎身前,周遭狂风大作,掀起他垂下的发丝,光滑如锦缎般的发尾拂过司黎脸颊,带着他身上独有的雪山气息扑鼻而来。

  司黎从他身后侧身闪出,并肩与他一起望向身前:“剑尊,我也是化神的修为了,不需要你时刻护着。”

  她声音有些寒凉,传到晏行寂的耳中像是在与他保持着距离一般,清晰地画出了分界。

  晏行寂握着敛镜的手一顿,随后猛地攥起,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许久之后,司黎才听见他的声音:“好。”

  身前不远处,厚重的黑雾笼罩,裹挟着魔族独有的阴冷气息传来,强大的威压让司黎拧起眉头。

  来人不止一个,修为尽在她之上,应当得是大乘期。

  她已经是化神中期,在修真界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拥有这般威压的人,还是在魔族,是谁便一目了然了——

  魔族四大护法,罗喉,刑渊,弥裳,炼於。

  黑雾渐渐消散,人影显露。

  三男一女,恰好对应魔族四大护法。

  弥裳身披纱裙,裙摆开叉到腿根处,上衣短小单薄,露出白皙纤细的大腿和不盈一握的腰身,妆容精致,五官艳丽芳靡,眸若秋水婉转流波。

  她捂嘴笑盈盈开口:“剑尊竟也来了,百年不见,剑尊如今越发好看了些。”

  司黎能清楚地感知到身旁之人的气压陡然降低,寒气丝丝缕缕倾泄而出,*意裹挟着狠戾,本着保命要紧的第一观念,司黎小心翼翼离他稍远了些。

  她再看向弥裳之时,不由得在心底悄悄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勇士啊,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谁人不知晏行寂最讨厌别人讨论他的外貌,当年他在青霄剑宗备受欺辱,便是因为那一张清隽不似凡人的脸招来的嫉恨,后来他十年内连跨两阶步入渡劫成为当世第一,让所有人跪拜在脚下,再无人敢在他面前讨论起他的容貌。

  世人只道,渡渊剑尊根骨绝佳,是几万年也未出一个的天生剑骨,太上忘情修得炉火纯青,十年内连跨两阶从金丹修至渡劫前期,受万世景仰。

  弥裳当真是有胆量。

  司黎眸中浮现称赞,本想当个背景板的存在,却不料下一瞬——

  对面的四大护法齐刷刷朝她看来,眼底是势在必得的贪婪。

  司黎麻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晏行寂:“觊觎你的人倒是不少,阿黎果真是香饽饽,喜欢你的人好多啊。”

  司黎小鸡啄米:“嗯嗯。”

  晏行寂:“……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司黎:“嗯嗯。”

  晏行寂深吸口气,狠狠闭眼:“现在开始,五分钟不要跟我说话!”

  司黎点头:“三十分钟吧,我看个话本子。”

  晏行寂:“ ? ? ?”

8 ☪ 旧人相逢八

  ◎晏行寂,那不是阿黎!◎

  司黎如今可以明确的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她而来。

  她现在竟还有心情自我安慰,他们倒也是真看得起她,魔域四大护法,四个都是大乘修士,来一个就够她打的了,竟然四个都来了。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有哪里吸引了这些大爷。

  弥裳婀娜着朝她看来,上下打量着司黎,看看她又看看晏行寂,良久艳丽的脸上浮现戏谑的笑意,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长得像啊,只是堂堂天下第一的渡渊剑尊,竟也沦落到找替身的地步了吗?”

  司黎唇角狠狠抽搐了一瞬。

  替身你妹呢替身,话本子看多了吧姐姐。

  司黎笑着摆手,离晏行寂又远了一步:“不管你们都以为我像谁,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客栈老板娘,与旁人,毫无关系。”

  她刻意加重“旁人”两字,果然感知到晏行寂周身的气压一滞,随后越发低沉阴冷。

  罗喉一身金色劲装露出挺阔的肌肉,扛着一把大刀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感觉,闻言冷嗤一声,“普通的客栈老板娘,竟也有化神的修为?”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面上的笑容逐渐加深:“本来不必来这么多人的,可是听说渡渊剑尊在你身旁,之前派来的那些魔族没能抓住你,于是我四大护法倾巢而出,怎么样,感动吗?”

  司黎尬笑:“……别了吧。”

  晏行寂似是不愿听他们多说,敛镜出鞘抬手便要划下结界将司黎圈进其中,却没想到司黎的动作更快。

  她紫衣一闪而过,卷星在手朝弥裳冲去,纤瘦的身子动作敏锐快出虚影,风中传来她的声音。

  “剑尊,我有修为,可以自保与你一同作战。”

  话音落下,司黎已经与弥裳缠斗在一起,弥裳虽然修为比她高上一阶,但司黎胜在动作灵活,竟也让弥裳抓不住她的可破之处,两人一时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她背影纤瘦,在弥裳面前却也柔韧有余。

  在另外三位护法动手之际,强大的威压横扫而过,晏行寂白影瞬间到达几人身前,敛镜的剑光磅礴纯粹,罗喉的大刀与剑光相撞的一刹那忽地被击飞,连带着人也被砸出数十米远,直直撞击到远处的巨石之上。

  刑渊与炼於对视一眼,面色不约而同的一沉,随后齐齐朝晏行寂而去。

  晏行寂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漆黑的瞳孔霎时间暗红,漫不经心地歪头,原本清冷淡漠的气质瞬间变得阴狠乖戾起来。

  敛镜呼啸着朝刑渊而去,在即将刺穿他的胸膛之际,一抹红影挡在他身前,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晏行寂的*招生生顿住。

  他瞳孔微缩,颤抖着声音开口:“阿黎……”

  刑渊的身前,那抹红影满眼泪水地看着他,五官清秀明丽,是他寝殿内与之共枕了三百年的人,是阿黎。

  “阿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生生啼血轻声开口:“阿寂,你要*我?”

  他摇着头:“不……我没有……”

  “阿黎”指着他大喊道:“你又要*我,三百年前你已经*了我一次!”

  晏行寂几乎绝望,握剑的手轻颤,敛镜察觉到主人的情绪与之一同发出悲鸣。

  正与弥裳厮打的司黎听见敛镜的悲鸣一时怔愣,险些被弥裳挥过来的绫罗卷中,慌忙侧身避开以剑迎之。

  她一边仓皇迎之,一边朝晏行寂那边看去,总算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来源于何处。

  晏行寂的身前那一袭红衣的女子,竟与她长了有七分相似,此时她正痛哭着指责晏行寂,而晏行寂痛苦地摇着头后退,竟连剑都握不稳。

  司黎分明瞧见“阿黎”身后的刑渊抽出长剑,神情陡然间阴狠朝晏行寂款款而去。

  “晏行寂!”司黎慌忙大喊,“都是假的,那不是阿黎,那是炼於!”

  可那炼於幻化出的“阿黎”双手拿着一只银铃开始摇晃,随着铃铛声响起,黑雾散开将晏行寂与刑渊和炼於一起包裹在内,而晏行寂俨然一副入了心魔的模样,眸底一片猩红对司黎的叫喊一无所知。

  司黎想要抽身去救他,弥裳找准时机朝她刺来,绫罗登时将她死死缠住,司黎被束缚着拉向弥裳。

  眼见着自己离弥裳越来越近,司黎瞳仁瞬间冷下,周身莹白的灵力呼啸而出,召出卷星带着不容置喙的*气朝弥裳而去。

  弥裳勾唇轻笑,美艳的眼眸浮现不屑。

  不过一届化神,也想与她大乘期修士斗!

  卷星来到弥裳身前,她周身的魔气瞬间大涨要将卷星死死缠住,可下一瞬,身前的卷星消失不见,弥裳怔愣的瞬间,脊背突然一阵生寒,凛然的*意从身后传来。

  她几乎是用尽毕生的修为慌忙躲避,可还是被卷星的*气擦着耳边而过,鲜红的血珠断线般滴落,顺着白皙的脖颈而下。

  卷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

  司黎不过一个化神,如何有能力在她眼前使障眼法?

  因为弥裳的躲避,司黎得了机会从她的绫罗中抽身而出,她无暇顾及弥裳连忙飞身朝黑雾而去。

  司黎看不清黑雾中的情景,只能感知到里面灵力的波动,以及一阵阵银铃声。

  魔族当真无耻,竟幻化成阿黎的模样扰乱晏行寂,还拿出惑心铃勾出他的心魔令他执念缠身。

  她被拦在黑雾之外不得寸进,弥裳已经追了上来,司黎周身气压大涨,今日若是被弥裳抓走等着她的还不知是什么。

  大不了殊死一搏!

  司黎咬牙手执卷星便要朝弥裳而去,她必须先解决掉弥裳!

  剑尖即将与绫罗相碰的刹那,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一抹蓝影一闪而过,五指成爪召出兽型朝弥裳而去,粗壮的狐狸爪子将弥裳按在身下,尖利的獠牙从她肩膀处穿透而过。

  弥裳痛哭的嘶嚎响彻虚空。

  而司黎双眸登时一亮,身前死死按着弥裳的白狐有九只长尾,高大挺拔微风凛然,是容九阙!

  她认识了三百年的好友,容九阙!

  弥裳的尖叫声传进黑雾,黑雾中猛地冲出一人飞速撞击向那只狐狸,是罗喉。

  司黎大喊:“阿阙,快闪开!”

  那只九尾白狐身形陡然庞大,丢下弥裳与罗喉厮打在一起。

  弥裳被九尾狐狸重伤,捂着肩膀痛哭嘶嚎着。

  眼见她再构不成丝毫威胁,司黎转身调动灵力护体便要朝黑雾中冲去。

  可下一瞬,脚步不得寸进,狂风席卷而过吹乱她的乌发,一股磅礴强大的力量从身后而来,无法抗拒的吸力将司黎拉动着向后拖拽而去。

  什么鬼,什么东西!

  司黎咬牙试图调动全身的灵力,可身后的桎梏依旧死死缠着她,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被拉向一个诡异的东西,可眼下她连抬手的动作都无法掌控,更遑论回头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厢正与罗喉缠斗的容九阙觉察到司黎这边的情况,慌忙丢下罗喉朝她飞奔而来。

  司黎从他的竖瞳中看清了自己身后的场景。

  十二块圆盘浮现在虚空,其上雕刻着复杂的经文,正中的指针飞速旋转,古朴纯粹的气息扑鼻而来,明黄的光亮大闪,而中间巨大的裂缝缓缓张开。

  她被吸着朝裂缝中而去。

  司黎透过容九阙的狐型看到了不远处的晏行寂。

  黑雾已经消散,晏行寂清隽的面上沾染鲜红的血水,他紧抿着唇,双目赤红泛着决然的*意,眼底的疯狂藏匿不住地带起滚滚狠戾。

  而他的脚下,炼於被斩断一臂瞪大双眼,分明是一副已经死去的模样。

  司黎挣扎着伸出手,不知是想要抓住容九阙。

  还是晏行寂。

  可下一瞬,意识抽离躯体,眼前一片黑暗,她坠入深渊。

  她似乎听到一声尖利的狐啸声,掺杂的似乎还有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可司黎已经听不清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更啦,下一章还有~

  小剧场:

  弥裳:“你便是渡渊剑尊的亡妻阿黎?”

  司黎:“其实我不是阿黎,我只是椰子树上一种特别罕见的椰子,我的名字叫:沃氏尼椰椰。”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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