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是清冷剑尊年少时的白月光。

(完)我是清冷剑尊年少时的白月光。

首页角色扮演不朽仙途之绝世剑尊更新时间:2024-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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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清冷剑尊年少时的白月光。

为了救他,身为凡人的我中了太虚咒,沉睡不醒。

在我昏迷的第两百年,他却要和我的替身结为道侣了。

冰床前,他声音如剑般冰冷无情,却难掩悲意:「挽挽,我要娶别人了。」

后来他大婚当日,我终于苏醒。

成了阻止婚礼、人人厌弃的恶毒女配。

01.

晏陵最终还是爱上了别人。

一个叫应怜的天才剑修。

她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长相,但胜在气质纯净,五官灵秀,尤其是一双澄澈的桃花眸,不笑亦惹人三分醉意。

仅凭这一双像极了我的眼,与应怜初见时,晏陵便待她格外不同。

他们缘起于珞珈山,那里,我曾以凡人之躯为晏陵挡下太虚咒,自此一睡经年。

而后来,又是珞珈山上,同种情境,就连天气也诡异地相同。

那天珞珈山细雨烟岚,浓翠欲滴,应怜形容狼狈地从一团浓黑的雾气中挣扎出来,扑到了晏陵身边。

她没料到山下有人,下意识仰起脸,神情惊惶地揪住晏陵的衣角,说:「大魇将近,快走!」

晏陵向来不喜人触碰,却在垂眸与应怜对视的第一眼,清冷剑尊倏尔失了神,没有挣开。

身后,大魇蠢蠢欲动。

应怜见他毫无反应,一咬牙,重新撑起剑,挡在了晏陵身前。

细雨淋漓,她鬓发湿透,狼狈贴于颊畔,可一双眼清亮而坚定,好似永远不会退缩怯懦。

我飘坐在一旁的山石上,清晰而真切地看见晏陵眼中忽然涌现的动容。

我猜,他一定是想起我了。

当年,我也是这样决然地护在他身前,单薄却坚韧,像扑不灭的萤火。

不同的是,那时的晏陵尚且弱小,如今的他,只手通天,可比神明。

可我,已经熄灭了。

凡人之躯何其弱小,更何况,那是世间最强之魇的恶咒。

大医说我几不可能苏醒。

确实。

我曾一度徘徊生死。

只记得,那时落在脸上的水丝很凉,晏陵的泪却很烫,烫到心扉。

我舍不得死,于是挣扎着挺了下来。

往后两百年,我魂游太虚,做尽一生大梦,才知道,我只是一册话本中的女配,是救赎男主、陪伴男主成长的白月光,也是推动男女主相爱的契机。

男主,是晏陵。

他会在我为他挡咒的第二百年,旧地重游,遇见女主应怜,把她当成我的替身。

他将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女主。

而我,宿命般的,会于他们大婚之日醒来。

晏陵会为了我,抛下一切。

应怜会知道我的存在,对男主失望透顶,继而开启追妻火葬场。

于我而言,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晏陵不与应怜成亲,我将永远无法醒来,他们成亲——

我将永远失去我的少年。

02.

在晏陵将为别人心悸的关头,我扭头看向应怜,心头泛起一丝疑惑。

我毫无修为也能看出,世间凡雨不近他身,大魇不敢妄动,应怜乃天才剑修,为何察觉不到?

除非,她是故意的。

就在我惊疑不定时,晏陵动了。

他仅是轻描淡写地挥动宽袖,声势骇人的黑雾便如烟尘般消散。

应怜的剑如释重负般垂下。

她睁圆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向晏陵,语气惊叹:「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啊!」

我看到晏陵听到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挑,回过神来后又猛地抿起。

神情竟有些怔然。

我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从前。

晏陵刚踏入修行,耍宝似的掐诀念咒,在指尖唤来一缕风,缠缠绵绵地绕向我的小指,我惊奇又欢喜:

「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啊!」

晏陵听了我的夸奖,嘴角上扬,高束马尾悠悠晃,好似小狗在摇尾巴。

原以为他只爱我夸奖,可如今情景,我却不敢再笃定了。

03.

大概是男女主之间命定的吸引力,他们感情升温得迅猛而热烈。

应怜拜入晏陵门下,为他座下首徒。

抛开女主身份,应怜其实确有让人爱上她的资本。

她拥有所有话本女主都具有的美好品质——美丽坚韧,天赋卓绝却很勤勉刻苦,一笑起来,明媚温暖。

还有,得天独厚的气运。

在晏陵的暗中照拂下,她几次深入秘境却全身而退,获得机缘无数。

成为新一代当之无愧的第一剑修。

在应怜夺魁的那一天,晏陵隐匿身形,只身前往比武场。

这样的比试,以晏陵如今的身份,根本不入他眼。

可晏陵还是来了。

他坐在角落,望向场中的应怜,眼神无声而又缱绻。

应怜似若有所感,回望这边,清丽的面容在艳阳下耀眼到夺目,桃花眼微弯,笑意醉人似能勾魂摄魄。

我麻木地飘在晏陵身后,透过他亦看向场中意气风发的少女,艳羡与酸涩忽而铺天盖地。

我原也有机会踏上仙途的。

在我初遇晏陵时,神州之上,大魇的黑雾四起。为护下孱弱的他,我被大魇洞穿丹田,从此无缘仙道。

晏陵拜入仙门前,曾颤声问过我是否后悔。

我摇了摇头,说:「从未。」

话落,他眼尾潮红,用力揽过我,力道凶狠像要将我扣进骨血里。

他说:「我誓不负你。」

回忆戛然而止,我虚化的手摸向眼角,那里有笑出来的泪花。

这算不负吗?

晏陵。

04.

应怜赢下魁首的那晚,央求着晏陵带她去凡世游上元灯会。

桃花眼灵动,含着水色,任谁见了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晏陵望进那双眼中,却很平静地应下。

其实除了第一眼失神以外,他一直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谁。

所以,当应怜穿着湖蓝色广袖流仙裙、往日高束的发温柔散下,仙气飘飘出现的时候,晏陵罕见地蹙起了眉。

我看着应怜,惊异地睁大了眼。

这件裙子的样式,像极了晏陵在拍卖会上为我竞来的法衣。

我曾穿着那件流仙裙为他舞过一场剑。

收势时,我故意使剑风凌厉挑向晏陵脖颈,他却避也不避。

只温柔而又专注地凝视着我,脸颊慢慢晕出胭色,诚挚而羞怯:「挽挽,嫁我,我护你一世喜乐周全。」

我笑看他紧张,起了逗弄的心思:「若我不愿呢?」

晏陵清隽的脸唰然白了,但他还是磕绊着、泫然欲泣道:「我会等。」

「等到你愿意为止。」

然而,回忆里的少年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不得不说,此时的应怜粗看竟真与我极为相似,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有若无的诡异萦绕在我心头。

太刻意了。

刻意到如同在模仿我。

可她应是不曾见过我才对。

我侧目看向晏陵。

晏陵唇角微动,眼神落在应怜的裙摆上,轻飘飘一点,没有实质。

到最后他却什么都没说,甚至还贴心地为她施了保温咒。

就好像应怜是一个脆弱的凡人。

施完咒,我清晰地看到晏陵神色不明地看向自己犹燃着灵光的手指,下一刻,掌心悍然收紧。

他不着痕迹地垂下手臂,面容依旧清冷。

但有殷红的血从他宽袖下摆滴落,一簇一簇,融散在料峭冷风中。

颜色黯淡。

05.

上元佳节,灯火煌煌。

有情人互赠花灯,题字留情。

我远远地飘在他们身后,看着应怜随口夸赞一句,几乎同时,晏陵就提起她目光落处那盏灼灼的凤灯。

他取了笔,眉眼认真地在琉璃纸上写——「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应怜看去,疑惑道:「你我早已脱离凡岁,区区百年,太短了。」

晏陵却没应声。

他细心落下最后一笔,而后缓缓抬起头,视线隔着深重人海,定定与人群外的我对上。

我看到晏陵素来冷清的脸上忽而漾出一丝带着苦意的笑:「是啊,太短了。」

「我再写一盏罢。」

后来流水放灯时,应怜的衣裙不小心沾了水,晏陵瞥见,温声说:「去天衣阁再选一件吧。」

他顺势施法为她挽起发:「这流仙裙不衬你,下次不要穿了。」

应怜也没什么情绪地歪头笑了下:「我以为你会喜欢。」

些许发丝搭在她颊畔,被她尽数拂了上去,完整露出的脸,瞧起来清爽又英气。

应怜和我从来都是两个极端。

我托腮看着她笔挺的背影,心知。

若不是刻意,她身上其实根本看不出我的影子。

那么,晏陵若爱上她——

我耷下眼,不敢往深处再想。

06.

晏陵和应怜相识于烟雨蒙蒙的初春,待到来年春末时,他们便在一起了。

那天,正是应怜的生辰。

晏陵一剑划开横亘南北的无垠海,剑尖漫开千万里桃花,铺荡于山川云海,造下举世无双的天地大幻境。

只为应怜庆生。

我摁着胸口,疼到极致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桃花瓣纷落如雪,穿过我虚无的魂体,我莫名地想起当年冬至初雪。

应怜诞于春夏,生来温暖耀眼,而我的生辰,却在最荒芜的冬日。

冰天雪地,一床薄被,我和晏陵缩在一起,手脚相触,彼此热意缠绵。

生存都难以保障,谁还会去在意生诞之日。

可那天,晏陵掀开一隙窗,瘦白的手在窗边堆雪中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着——

「冬天的雪和我都祝挽挽」

「生辰快乐」

「永远平安喜乐」

似有最真挚的情话厮磨在耳畔,我凑近他,仰起脸,眼中含笑:「礼物?」

我清晰地在他如墨玉般的瞳中看到自己眼似落满辰星。

晏陵垂下眼帘,耳尖泛着莹润的红,颤颤吻向我。

他说:「这才是礼物。」

如今,属于我的少年,同样送给了另一个女孩一场盛大的生辰。

怎么不痛?不怨?

可我又该如何?又能如何?

一股巨大的悲怆与无力席卷过全身。

我抬眼看向无垠海上并肩而立的一双璧人,那么般配,恍若天造地设。

或许,晏陵最终一定会爱上她。

而我,注定会成为被遗忘、人人厌弃的恶毒女配。

07.

晏陵和应怜定婚的那天,他与应怜道别后,久违地踏入我的冰室。

去年,他重返珞珈山前,最后一次来过我床前。

我仍记得。

那时,他声音如剑般冰冷无情,却难掩悲意:「挽挽,我要娶别人了。」

原来,原来。

他早已存了放弃的念头。

也是,守着一个似乎永远不会醒的爱人,确实煎熬。

可是两百年,于仙人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却似乎足以改变晏陵。

我想不明白,只陌生地看着他在我的床前絮叨、忙碌。

「挽挽,我寻到了青云棠,花开时碧涛如洗,想来你会欢喜。」

青云棠,只在四海物志中昙花一现的极品仙木,我多年前的随口一提,晏陵便为我寻了几百年。

「挽挽,你最喜欢的糖棕,去年端午我亲手包的,你教我的我都没忘记,你尝尝做的怎么样……」

曾经年少相依为命时,我教过他太多东西,多到我都记不清,他却记得。

「挽挽,我新学了很多小法术,很漂亮!好想你能睁眼看一看……」

他……还在讨我欢心吗?

「挽挽……」

晏陵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正常,与往常来时别无二致,好似与应怜定婚的事并没有发生,他还爱慕着我一般。

不免可笑。

他自始至终都不敢向应怜坦白我的存在。

而这次隐瞒,将是开启他追妻火葬场的直接导火索。

我,拭目以待。

08.

晏陵和应怜定婚后,反倒各自忙碌起来。

应怜四处闯荡秘境,疯狂提升实力,晏陵则孤身进入珞珈山,镇压近来大肆异动的魇气。

我想,如果不是我知道剧情,真的会怀疑应怜与晏陵定亲,只是为了借助他的势力与机缘,以此成就大道。

毕竟,自从她与晏陵相识,不是在闯秘境,就是在闯秘境的路上。

除了必要感情发展剧情,他们几乎不怎么见面,就连传信也很少。

唯一一点,就是晏陵对应怜的修为十分在乎。

不仅是修行资源,还有百般收集的秘境线索,都毫无保留地送到应怜眼前。

应怜总是一脸云淡风轻地接受,略表感谢后,就疯狂沉浸在提升实力中。

一度让我怀疑这俩是真师徒,而且在心照不宣地密谋大事。

说实话,看久了这两人的君子之交,我都快忘了曾经我是怎么与晏陵相处的。

少年时的晏陵,聪颖灵透,骨子里透着不谙世事的冷,像只误落凡尘的精灵。

我见过他要命的纯情,一逗就脸红,逗急了也只敢蹭过来,握住我的手,低垂着眼尾,软软地说:「挽挽,别闹。」

我用了凡人的十数年,教会他世事无常,教会了他珍惜与爱。

晏陵当真聪慧,两百年,他一刻不曾忘记,只不过现在,他为了应怜,学会了倾尽所有,小心克制。

他对应怜,该是爱意刻骨吧。

09.

又是一年,应怜剑道大成,一剑破开虚空,踏入珞珈山。

他们重逢于初春。

不过这次,魇气消殆,晴空万里无云。

应怜不愧为天道亲封的天才,只用了三年,竟可接下晏陵倾力一剑。

剑气碧烟横,他们各自倒退一步。

而后,相视一笑。

晏陵收了剑,淡声道:「可愿与我合籍?」

这几年,应怜如同脱胎换骨似的,气息沉静,眼中竟波澜不惊。

她闻言,仅冷淡颔首:「愿。」

就在应怜话音落地的一瞬,一旁面无表情枯坐的我像是被丝线牵引一般,强制飞离,狠狠掼回身体。

灵魂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尖锐痛意,耳边声音遥远而混乱。

「大医,大医在哪?!!」

「快去叫人!」

那个声音破碎而悲伤。

「挽挽,你不要吓我……挽挽。」

「挽挽,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哽咽着说:

「挽挽,别怕。」

「一切都要结束了。」

10.

浑浊而粘稠的黑暗中,我费力睁开眼,仿佛看见了少年时的晏陵。

回想起来,我和晏陵的相遇并不美好。

我是误入牙贩集市的深山医女,他是被关在笼中的小奴隶。

他生的那样好,被人买下,注定是要以色侍人。

可他又似乎什么也不懂,在那个恶臭与污秽横流的地方,只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看向我,忽而一笑,抬起一只瘦白的、伤痕累累的手,在指尖幻出一只流光溢彩的蝴蝶。

递给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手指一碰,蝶儿就在艳阳下散成碎光。

就算倾尽所有,我也买不起被贵人预定的小艳奴,我别过眼,却还是心有不忍地塞给他一丸益气丹。

这是我身上能找到的最甜的东西了。

后来,我在暗处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救走他的时机。

那天,神州被魇气倾覆,凡世沦为炼狱,我趁着混乱,打开了笼门。

可我们那般弱小,又怎会幸免于难,在奔走出城时,为护他,我被一道魇气洞穿丹田,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丝丝甜意绽放在舌尖,我迷迷糊糊抿唇,印上一小块温热而细腻的皮肤。

小小的吸气声充盈耳畔,我猛地睁开眼,对上那小奴隶惊慌失色的脸。

他捂着手腕,瑟缩向墙壁,乌黑如墨玉的眼小心看向我。

殷红的血迹从他苍白的指缝溢出,我一见便知,是他划破手腕以血渡我。

我心梗了一瞬,连忙起身想为他包扎,结果身形一动就感到下腹丹田处痛如刀绞,忍不住埋下腰。

那小奴隶见我脸色苍白,又慌忙解开手腕想喂我血,我一把拦住,撕了衣裙在他的手腕处打了个蝴蝶结。

我握着他的手,从痛意中挤出一丝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摇了摇头。而后指着自己,艰涩地开口:「……晏、陵。」

瘦白的手指又指向我:「喜、欢、你。」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角涌出了泪。

11.

晏陵要大婚了。

这是我奋力跨过漫无边际的黑暗,听到的第一个消息。

来扫洒的侍从小声而激动地讨论着,说应怜仅闭关七日,便引得天降劫雷。

她一剑使天地变色,破开劫云,突破成当世最年轻的大乘境。

何其惊艳!

她与晏剑尊合籍,天才配骄子,真乃天赐良缘啊!

我在一旁沉默地听着,听到他们聊起应怜的身世。

自幼被父母遗弃,被青楼老鸨捡到,在将及笄接客时拼命出逃,自修踏入剑道,受尽同道欺辱,后闯绝境,九死一生,最终站到了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样的经历与晏陵的成长其实很相似。

世人给予他们恶意,或因容貌,或因嫉妒,但谁都没有退缩,抓住生命中的微光,一直勇往直前,即使每次成长都如临深渊。

或许,这就是他们成为主角的原因——既是逆风翻盘,又是虐恋情深。

都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只是他们感情发展的一个催化剂,一个导火索。

我快要醒了。

12.

自从那天晏陵向应怜求婚后,我的灵魂就很少能离开身体了。

我被困在漫长而绝望的黑暗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从前。

我记起,第一次穿透太虚幻境见到晏陵,是在我沉睡的一百年整。

暗无边际的寒池上,我的床安放于一小方露台,晏陵垂着头抵上床沿,长发未束,掩了面容。

我见他一动不动,忧心如焚,竟挣开了魂体束缚,握住了他的手。

就在我虚无的指尖穿过他身体的那一瞬,晏陵似若有所感,豁然抬头,对上了我的视线。

当时他其实并不清醒,迷蒙着眼,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朝我的方向探来。

「挽挽。」

我心痛如绞,恍然落下泪。

也是在那时,晏陵的师尊轰开冰室,怒声问道:「一百年了,你还要浑噩多久?」

原来竟已百年。

我深深地凝视着颓废消沉的晏陵,在这一刻,我知道他的全身心仍属于我。

可下一个百年,我们都没有选择。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在这时,我分不清到底是独自清醒他痛苦,还是知道真相的我更痛苦。

然而,又一百年后,待我真正可以离开身体时,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生活。

我忽然觉得,一个人对一个人的影响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只要时间足够,可以治愈一切。

更何况,他还有他的女主角。

他们就要大婚了。

13.

大婚前一晚,晏陵独自来了冰室。

我被禁锢在身体里,看不见他。但我能听见他的声音,感觉到他的触碰。

我几乎能想象到。

他如往常一样挽起宽袖,取了寒池水,细心用灵火煨烫,试了温度后才将棉巾浸入,微微拧干,才靠近床边。

脸颊被轻柔地擦拭,手被抬起,指尖温热,他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擦拭我的手指,就如同从前的每一次。

只不过这次,晏陵从头到尾都很沉默,像是不再对我有话说。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感觉到那些棉巾擦过的温热飞快消散,只余冰冷。

直到最后离开时,晏陵才开口。

他声音很哑:「挽挽,我会如愿以偿的,对吗?」

「一切都会结束的,对吗?」

我想,他明天就能得到一切了,还来向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怨种求认同,真是可笑至极。

14.

其实,阻止婚礼,根本不需要白月光亲自到场,她仅是出现在话里行间,就足以震动人心。

当我醒来的那一刻,就有人传音告知了晏陵。

他在同心契即将立下时不着痕迹地迟疑了片刻,听到我苏醒的消息后却立即消失在合籍大典上。

我被人搀扶着起身的功夫,他就出现在寒池露台上。

不等我仰头去看,晏陵便蹲下身,扶在床沿,又惊又喜地看向我。

他眼中隐约有泪洇出,我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浅浅笑开:

「阿陵。」

晏陵面容其实很平静,但在听到我轻唤时,他搭在床沿的手缓缓收紧,指尖颤抖。

我瞧得分明,清晰感知到其下涌动的情绪,如山火迸发前的沉寂。

如若不是被晏陵一身喜服灼痛双眼,我也觉得他是真心实意希冀我醒来的。

我嘴角噙着笑,刻意忽略他身上红衣,淡淡地说:「我以为我再也醒不来了。」

话音刚落,晏陵似再也克制不住,站起身,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我扣进怀中。

我颤着手揪住他衣角,不知该作何表情。

冰室那样暗,那样冷,我沉睡其中两百年,他是我能触及的唯一温暖。

怎能舍得就此放手?

我忽然有些理解那些话本中的白月光为何不会善罢甘休,最终一步步变成面目全非的恶毒女配了。

15.

大概所有男主对白月光失而复得之后,总会格外珍惜。

因为他们的愧疚和心疼达到了巅峰。

更何况,我是因他而沉睡的。

所以晏陵几乎放下了一切,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我。

他将我接回我们曾经的家。

不是他求道时的仙山宫殿,而是我们在凡世的小破山居。

五月山花如翡,美不胜收,山野小屋坐落其中,恍若仙境。

然而我们都各怀心事,无心欣赏。

很多次半夜醒来,我都会发现晏陵沉默地坐在床旁的木椅上,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指尖,轻飘飘的一点力。

熹微的月光从窗外照来,他神情悲伤而克制,难掩苍白恍惚。

我重新闭上眼,没有去细究他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没意义了。

当我再次踏入小山居的那天,当我看见眼前的一切仍维持着原状的时候,当昏睡之前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入我脑中时,我清晰地意识到,我没办法原谅他。

他和应怜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像刺向我心脏的一把把尖刀,泛着难以忍受窒痛。

明明。

和从前一样。

暖媚的日光下,他一袭清冷白衣,宽袖挽起若堆雪,侧颜出尘淡然,瘦白手指却沾染荤腥,只为我熬煮滋补的鱼羹。

我看着看着,却陡然生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就在我托着下巴出神时,晏陵熄了灵火,盛了碗鱼羹走过来。

白瓷勺碰碗叮当响,他舀起一勺汤,凑到苍白的唇畔,细细吹凉。

而后,他将汤匙转向我,墨玉眼中的期待隐秘而盛大。

我瞧得分明,却毫无波澜地垂了眼。

碗中,浓白的汤底泛着一缕不明显的鲜红,空气中隐隐有血腥气浮动。

脑中灵光一闪,我忽而转眸看向他手腕。

晏陵一惊,慌忙抽回手,宽大衣袖下落,他将手臂掩在身后。

瓷勺掉落在汤碗中,几滴碎珠溅开。

晏陵的脸色惨败到难看,却还是勉力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挽挽,喝吧,喝完身体就好了。」

我深深地看了他几息,在晏陵笑容彻底僵住前,伸出手捏起汤匙,舀满一勺,面无表情地咽下。

16.

晏陵昏倒了。

三个月里他不间断地为我熬煮汤药,再以自身精血辅之,身体肉眼可见地垮了。

我很清楚,晏陵的血可活死人肉白骨。我从前饮下他的血,身为凡人被洞穿丹府却全然康健,此物功不可没。

但这样的宝物无一例外,都极其珍稀,即便是半步登仙的晏陵,竭尽三月,也到极限。

窗外暴雨无声。

我静静地坐在晏陵身旁前,视线如绘笔,细致地勾勒他的轮廓。

晏陵神色憔悴,昏睡的面容好似笼着一层沉郁而脆弱的纱。

我承认,在我醒来的那一刻,看见身穿喜服的晏陵时,的确存了几分隐秘的私心。

我并不想看着他轻易抛却我们的过往,转头与应怜幸福美满。

我想过磋磨他,利用他的愧疚谴责他,甚至满心怨恨想尽力阻止他和应怜,真正走上恶毒白月光的道路。

但当亲眼看着晏陵了无生趣地躺在床上时,我不受控制地想起,我沉睡的那两百年——那样的暗,那样的冷。

我却曾真心实意地想要他也体会这一遭。

原来,我也变了,变得满心怨恨,也忘却了初心。

可这并不是我所希冀的。

原来,早已物是人非,我便再也没有留下去的意义了。

我端坐在床前,认真看着晏陵,忍不住轻唤了一声:「晏陵。」

他眉心微动,却很难醒来。

我最后一次为他掖紧被角,转身,面容凄冷,但还是狠下心,推开了门。

17.

暴雨沿着屋檐如飞瀑坠落,远山似在风雨中摇晃。

我撑着桐伞决然步入雨中,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朝山下走去。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异样。

一路上,瓢泼的雨水像遇到阻力一般,自觉避开我周身三寸。

而且,无论我选择哪一个方向,到最后,视线的尽头,依旧是那座山野小居。

在第一百八十七次回到原点,我捂着磨破出血的脚趾,终于明白,晏陵将我困在了这里。

他不让我走。

我缓缓阖上眼,再睁开,神色平静地转身,重新回到小屋。

晏陵依旧安静地沉睡着。

之后,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一月,二月,三月……秋去冬来,他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我将手指搭上他的脉搏,感受到指尖传来平稳而有力的跳动。

如果说,我昏迷是因为剧情到了节点,那晏陵迟迟未醒,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恍然记起他大婚的前一天,曾语气悲伤地问我,「会如愿以偿吗」。

晏陵想要的如愿以偿,到底是什么?

恍惚间,六角花灯薄纸上,那一行工笔写就的小字撞入眼帘。

他一笔一划,认真地写到——「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凡人百岁之于修者漫无边际的春秋,如露水幻电,实在是太短,太不值一提了。

我又想到冰冷的暗室中,他埋首于我颈间,沙哑的声音激起一股潮热:

「一切都会结束的,对吗?」

忽然,一个荒谬的想法充斥在我的脑海,搅得我心弦疯狂颤动,几乎稳持不住。

或许,知道剧情的并不只是我一个。

或许。

晏陵,他一直在向我刨白。

这一刻,我很难形容心头翻涌的悸动。

布巾浸透热水,我拧干,将毛巾盖上了他的眉目,细细擦拭。

微微水汽蒸腾,将晏陵如画的眉眼衬得愈发朦胧出尘。

却了无生气。

心脏泛起尖锐刺痛,这一刻,我终于理解,那两百年的日夜里,晏陵是如何无望地一遍遍摩挲过我的指节,绝望地等待着一个似乎永远不会再醒的人。

眼眶很酸,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18.

作为推动情节的恶毒女配,我迟早会和真正的女主相见。

我想,这大概就是晏陵醒来的契机,所以我一直在等。

可也没想到那天会来的如此突然。

细雨烟岚的天,应怜提着剑漫步而来,一双桃花眼澄澈而明亮。

一如我孤魂野鬼初见她时。

唯一不同的是,她似乎才经历过一场厮*,灵剑嗡鸣不止,剑尖滴着浓稠到凝结成实质的深黑魇气。

我仅瞥了一眼便垂下头,继续将手中棋子慢慢摆好。

直到最后一子落定。

应怜才缓缓开口,她并没有去询问晏陵如何,而是意味不明地说:「原来,你……竟是如此模样。」

她看向我的瞳孔很黑,几不可觉的失神在其间翻涌,缠满绷带的左手血迹斑斑,不受控制地抬起探向我。

苍白指尖颤动片刻,却又克制地落下。

半晌,她才眉眼认真道:「你真的很美,足以颠倒人心。」

「难怪晏陵要造下这一场幻境来藏你。」

她眼中情绪几经变幻,最后凝成洞悉世事后的平淡:「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好戏一旦开场,便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骗不过的。」

就在话音落地的一刹,应怜背后,苍翠远山撕开一角,天幕如同割开画皮般,露出混沌、狰狞的内在。

结界外,浓黑魇气弥漫。

神州倾覆。

我远远看着,只遍体生寒,却听见应怜声音冷静而平淡:

「这便是违抗剧情的代价。」

应怜说完,极冷地呵笑一声,仰起头,身姿如松,不屈不折。

她低声道:「那便来吧。」

19.

我还在震惊于应怜话中巨大的信息量,她却已提剑飞身跃上天穹。

浓重云翳翻涌,劫雷自九重天上奔来,万千灼眼光华刺破浓黑魇气,滚滚倾落。

天幕摇坠,地心陷落。

我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与目眩,不由微微阖上眼。

视线所见最后一幕,是应怜单薄而孤瘦的背影,缓慢没入劫雷四散的风雪中,凝固成天地间最终的一抹胭色。

恰在此时,一块迸溅的流光击中我的眉心,灼痛袭来。

我感到脚下地动山摇,下一瞬,惶然坠入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20.

身子轻到发飘,这种感觉我很熟悉,叹了口气垂头,果然见一片透明的虚白。

似乎又成了个野鬼。

……这可怎么办。

正当我愁眉不解时,远方街道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喧嚣。

我疑惑回身,还未站定,一道灵巧纤细宛若小鹿的身影直直撞入我怀中。

这感觉,像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魂体状态,按理说不会被人触碰到,可眼下又是个什么情况?

我呆怔在原地,余光见那小孩也愣了几秒,试探地伸手,虚虚摸向我的袖摆,而后惊骇似的瞪大了眼。

那小孩仰起脸,一双桃花眼灿若明星:「你是鬼吗?」

我一眼就认出来,是应怜。

那么不出所料,这里……该是她的记忆之中。

可是,如果连记忆都冲散成碎片,那应怜本人神魂消弭都有可能。

我抿起唇,几不敢想。

她到底在做什么?怎会如此?

没等我想明白,小应怜见我不应声,又急切地说:「不是鬼?那不就是神仙吗?」

她双手合十,拜道:「神仙啊,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去接客,求你带我逃吧!」

应怜身后,几个大汉张牙舞爪想去揪她,她小小的,单薄又可怜。

我默念了声对不起,便咬了咬牙,飘过去撞翻了一个大木桩,缠着的灯笼碰了一地,呼呼地烧了起来。

场面登时混乱不已,左邻右舍都跑来救火,人影繁杂,应怜见状,借着掩护钻进了小巷,很快就甩开了打手。

她倚着墙,边弯着腰撑着膝盖,边气喘吁吁地问我:「你真的是神仙吗?你能不能给我变个大包子吃啊?」

我觉得好笑,不留神便低低地笑出了声,应怜听了,眨了眨眼:「神仙姐姐?」

就在她话音落地的瞬间,一道清润的男声传来:「小姑娘,我看你根骨不错,有没有兴趣成为一名剑修。」

我清楚地看到应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慢慢转头,我听见她小声叹道:「又是这样。」

什么?我心中困惑。

再低头看应怜时,她已经重新弯起唇,笑着问道:「成为剑修有什么好处吗?」

那人答:「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应怜垂眸,指尖微勾,挑住了我衣角。

她喃喃道:「无所不能吗?」

21.

那男修留给了应怜一把剑和剑谱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应怜托腮坐在溪石上,脚尖晃悠着,视线漫无目的地梭巡。

良久,定格在我的方向。

我心头一跳,却听见她低声说:「很早之前,我便感觉我好似身处一场幻梦,人生被一双大手推动向前。」

「我的父母,因为预言抛弃了我,转眼,我就被青楼的老鸨捡到。但很奇怪,之后的十年,他们好像都看不见我一样,问谁都说没见过我,却又在我及笄时奇迹般想起我,非要让我接客。」

「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总有合适的人来安排我的去处和轨迹。更可笑的是,我从来拒绝不了。」

我愣住了,听应怜静静地说:「就在刚刚,有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在我识海中说什么我是天道亲选的女主角……」

应怜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可唇瓣翕动了片刻,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

就好像强制失了声一般。

而后,她睁着一双清明的眼,很短促地笑了一下,低声问:「姐姐,你信命吗?」

就在我因这句问话而心绪难平时,一抹极刺眼的金光自天顶炸开,一瞬恍若星陨。

我强撑着抬眼,看见一道提剑的清孤背影迎着万千劫雷,将苍穹撕开一道庞然巨口,有无数魇气从中倾泻。

应怜举着剑刺入其中,难以形容的玄妙随剑尖金光炸现,转瞬又涤荡开来。

她的身影渐渐虚幻,而我却感觉肩上有某种不可违抗的力道就此消散。

以身入道,魂消道陨。

我难以置信地掩住唇,在那一片盛大的寂静中,听见溪边年幼的应怜很轻地说:「我从不信命。」

「我生来便是高山,我不要做任何人的陪衬。身如樊笼,我便来挣脱束缚。」

最后的最后,我看见她歪着头,脸上笑意浅浅,问我:

「姐姐,你是真实吗?」

22.

周遭寂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呼唤:

「挽挽。」

我心尖一烫,旋即睁开双眼。

入眼天穹湛蓝,千叠云海堆涌,随风散开,泄出漫天艳阳。

晏陵探身过来,眉目含笑。

我没有动,只是就着这个姿势,静静地看向他。

视线一寸寸扫过他的眉眼,细致而珍重。

可下一秒,晏陵忽然埋首,额角抵来,是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他叹了口气,低低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是幻境,也不是梦。」

「是我。」

眼泪大滴大滴晕开,我含着泪勾上晏陵的后颈,吻上了他的唇畔。

隐约有风缠绕上我的发梢,轻柔一点,又卷向我的小指。

我仿佛听见了有一朦胧声音唤道:「姐姐。」

我哽咽:「阿陵,天亮了。」

自此。

万山轰鸣,百川奔啸,世间万物肆意生长,不再归于天地。

完!

作者:布布要长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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