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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天朗朗,风拂花簌簌。
我着一身汉人长裙,粉嫩的轻纱笼着粉嫩的中衣,袖口裙角皆绣了粉嫩的格桑花,散着长发,站在宫中最大的格桑花海旁,想着母妃说的汉家男子。
会温润有礼?会儒雅谦和?会高大欣长而不是高大魁梧?会持冠束发而不是披发纹身?
遐想之际,忽听到环佩相击的叮咚声,那声音说不出的悦耳。甫一睁眼便看到了一个温润的笑容,是的,温润。
这笑容的主人着一身青色儒衫,墨带束发。
“永藏国春日风大,姑娘穿着怎能这样单薄?”那声音虽带着责备却比环佩相击的声音还要好听。
我想起了母妃教我的四个汉字“谦谦如玉”。这四个字念着好听,写着好看,不想今日见到了这谦谦如玉的温润公子,竟是这般感觉——全身软软的,像浸在蜜糖里,心里眼里总觉甜甜的,浓得化不开。
所以我并没有开口答他,只是摇了摇头。他脱了外衣,披在我肩上,又道:“咱们汉人女子,受不住这风呢。咱们与永臧国言语不通,有事就来找我吧。”说完便优雅转身,踱步前行。
再次起风,我却怎么也闭不上眼,只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高大颀长。
等风真正大起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我转身去了母妃殿里。
“桑儿你的脸怎么这样红,可是着了风寒?”母妃急切地抚上了我的额头。
“母妃,我要嫁给汉人。”说完,我脸上更热,想是也更红了。
“绍国太子?”母妃瞟了一眼,我手中儒衫询问。
我脸上燥热,说不出话,只重重地点了点头。母妃笑笑便让人准备晚膳,并让我今日宿在她宫里。
母妃与我并榻而睡,谈至三更。
母妃说她这些年教我的汉人文化,就是为了我以后能重回绍国。
母妃说永藏虽兵强马壮,国力繁盛,但终究是蛮荒之地,只适合金戈铁马的铮铮男儿,不适合女儿家生活。
母妃说若我生在绍国,断不会有这般年纪做什么摄国公主的事情。
母妃说:“绍国很美,有翠湖,有烟柳,还有精致的亭台楼阁。”
母妃说:“等你回去,一定要好好生活在那个美丽的地方。”
母妃说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翌日,母妃亲手给我梳着汉人发髻,徐徐开口:“桑儿,这绍国太子妃很是难做,若是来日……”
“母妃,我不怕。”我打断了母妃的话。
“也好,你才十四岁,日子还久。”许久,母妃不再言语,只是打理我的头发。
用过早膳后,母妃派了她身边的两位嬷母随我回宫,教我汉人礼仪,并告知我不要把我与她的谈话告知任何人。
从母妃殿里出来,我便去了宫里的最西边——各国质子居住的地方,直奔绍国太子的墨轩居。
“姑娘可是有事,来得这般匆忙?”他正在院中练字,放下手中的毛笔,开口问我。
“公主,公主,您慢点,老奴跟不上您呢。”嬷母高声呼喊,道出了我的身份。
他以温润的笑容掩去了脸上的惊异,缓缓拱手,不卑不亢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是钰失礼了。”
“我叫格桑梅朵,父王、王兄都叫我格桑。”我也学着他笑的方式对他笑,因为我觉得那是世间最美好的笑容。
他低眸略一沉吟,道:“格桑,格桑,那我便唤你桑儿可好?”
“好。”桑儿,只有母妃才会叫我桑儿,这是汉人最亲密的叫法吗?
“那你呢?你叫什么?”问完我脸上一热,母妃说过,汉人女子都是矜持的,断问不出这问题。
“在下赵钰。”他并不在意我的直白,只淡淡一笑。
春光正好,我与他直聊至晚膳时分,在两位嬷母的催促下,我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殿中。
自那日后,我便日日去找他,去还他的儒衫。
每次我都说忘带,下次定给他带来。这借口足足用了大半年。
他虽为质子,却也并不闲散,日日研史读经,写文作诗,兴致若好还会为我抚琴。我虽日日去找他,却并不扰他半分。
他研史,我便认真念着史书里的故事。
他读经,我便抄写他读的那些大道理。
他写文,我便出神地望着他流转不息的笔。
他作诗,我便拿了针线把他写的每个字都绣到绢子上去。
他抚琴,我便呆呆傻傻地看着他,忘乎所以。
一日,他朝着端着史书的我笑,戏谑道:“桑儿日日读这些,心中必是极有韬略的,何不说来听听?”
我轻轻合上书本,亦戏谑道:“这是赵先生要考我了呢!”说罢我还向他作了一个揖道:“那学生便献丑了。”
“呵,桑儿的表情可不像献丑来呢!”他将史书放到一边问,“若将这至上权利交予你,你将如何治理这天下?”
“我选汉家初年的无为而治。史书上说人民修养生息,对君王自存感激之情,便可顺利治理,天下太平。”我挑起嘴角看他如何品评我的答案。
“你可知如今局势?十三国并立,各国蠢蠢欲动,以你妇人之仁,何以威压四海?”我第一次见他表情严肃起来,眸中涌起漩涡,深深不可窥。
不过一瞬,他便恢复了温润姿态,笑着对我说:“是钰失礼了,为桑儿抚琴赔罪可好?”
那时的我还听不懂妇人之仁是褒是贬,只觉着他眉眼深深的样子阴沉可怖。后来的我却也从未妇人之仁过,也成了那副深沉可怖的模样。
他温润的样子恢复得极快,我又听到他要为我抚琴,便呆呆傻傻地应了。
转眼间便又是一年春。我与他的熟稔得像格桑花在春日开放一般,只一夜之间便满城皆是。
格桑花开得正好,我便折了一大束到他房里去,他正极认真地写着一幅字。
我见寻常伺候他的内侍并没有在,便使眼色让我的宫女拿花退出去。
自己蹑手蹑脚走至他身旁帮他研磨,他倒也投入,一幅字写完才发现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笑道:“我说今日这字怎么写得极顺手,原是有桑儿在旁红袖添香呢。”
“红袖?我并没有穿红色的衣服啊。”我停了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着他。
“成日跟着我读史研经,竟害得桑儿不懂这等闺房之乐呢。”接着他面上一红,连连拱手道,“冒犯,冒犯。”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叫闺房之乐?”嬷母并未教我这些,难道又是汉人的什么新奇说法?
“没什么,桑儿我们去跑马吧,许久不曾去了呢。”说完便转身去内殿换衣,我低头看了看身上装束,才想起今天本就是来找他跑马的。
跑马归来,我仍想着他说的红袖添香。红袖、红袖,那我明日就穿着红衣去找他好了。
翌日清晨,我换了水红衣裙,簪了红润的玛瑙步摇,配了红宝石耳坠,还特特点了胭脂。我低头看了看宽大的衣袖,这才算他说的红袖吧。
想着昨日他应了要为我画花,我便遣了宫女们叫着他身边的内侍去布置格桑花旁需要的物件,自己去了他的书房。
我甫一进门,便碰上了他炙热的眼神,不加任何掩饰的炙热。我脸上一热,听他低低唤了一句:“桑儿,我教你写字可好?”
“好呀。”说罢,我喜笑颜开地朝他走去。还未近身,忽地,他伸出手把我拉至他身旁,一手环着我的腰,一手抓着我的手去拿笔。
我第一次离他这样近,他温热呼气甚至拂动我耳后的碎发。
笔墨流转间,四个大字已成——白首不离。我呆呆看着这四个大字,忘记了一切,只记最得母妃说过这是男子给女子最美的承诺。
“桑儿,你穿太子妃的大红喜服,一定很好看。”他拢着我腰的手紧了紧,眼睛就像藏着最亮的星星。
“嗯,嗯……”我不住地点头,生怕他反悔,甚至回身紧紧反抱他,把母妃常说的矜持抛诸脑后。
那日,他除了画花,还画了一身红衣的我。许是他画意精湛,那画中红衣的我,竟令我自己都移不开眼。
格桑花落了又开,开了又落,永藏国的皇宫在沉寂三年后,又要热闹起来。
母妃不准我与赵钰日日见面,她说父王要回来了,各国使臣要来朝贺了。她说我为摄国公主不可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颜面。她说,她一人堵不了悠悠众口。
还好他亦教过我闺房之乐,我与他日日红叶传书倒也别有情趣。
日日思念,期待每一笺诗的传来,偶尔偷偷见面的日子渐渐过去,父王归来的日子渐渐近了。
在寒风凛冽、大学纷飞的隆冬,父王终于归来。母妃率一众宫人在宫前迎接,父王身穿黑貂大裘,墨发在寒风里飞扬,带着两位王兄,穿过重重护卫向我们走来。
父王走近,扶起母妃,看了看红色衣裙的我大笑着说:“我们的格桑花开出红色来了。”
随即牵起我的手,向殿内走去。
“再有半月,各国人才都要来我永藏,也该为我王儿择一夫婿了。”父王洪厚的嗓音回荡在大殿里久久不散。
“是啊,你看妹妹那身红色衣裙,可不是想嫁人了吗?!”大王兄打趣道。
“王儿要自己选,才不要父王操心。”我也笑着回答,忽然想到钰,心中竟是重重一颤。
“王儿长大了,可是看上了哪国太子?”父王抚了抚长须,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了母妃。
“桑儿看上的人必不能差了,再说下去桑儿怕是要熟透了,我们还是说说祈福这几年的事吧。”
母妃浅笑大家一齐看向我虾红的脸庞,不约而同地一笑,转而说起祈福的事。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是的,一家人,父王得了母妃三年后便遣了宫嫔。
我以为我父王是对母妃情深至此,不想父王却告诉我这是他蒙蔽天下人的手段。
父王告诉我的,不止这一件事,还有很多很多件事。
匆忙间半月已过,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却盖不住藏宫里的繁华盛宴,更盖不住粉饰的太平与阴诡*机。
钰告诉我,这场盛宴是他的鸿门宴,他的大皇兄会在宴会上,*了他。
我思量了一下那些史书上看过的故事,沉吟开口:“钰,他用什么由头*你呢?或许我们该请一位项伯便可解你之围?”
是的,我一早就知道,来我永藏国的质子十之八九都会被诛*,来自他们母国的诛*。
“桑儿,谁会做我的范增呢?”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唇边的笑容有些苦。
“钰,若你为绍国国主,你愿不愿给万民一个太平盛世?你愿不愿让天下战火尽灭?你愿不愿,愿不愿把绍国制改为永藏的父死儿继妻?”我一连问了他三个愿不愿,只是最后一个愿,我用了只有我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
“若不以*止*,何以换太平盛世?我绍国不会落入,我大皇兄那等胆小怕事之人手。如果真的能*了我,他倒也不算胆小怕事。桑儿,你放心。”他的眼睛里还是有那副嗜血的模样,嘴角的苦笑变成了自信的笑。
我没有告诉他,他手里的刀帮已经被我父王控制起来,也没有告诉他,他的大皇兄耍得一手好手段,绝不是他口中的胆小怕事之流。
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好好说话了,我不想再与他争辩,黄老之学和严明法家到底孰优孰劣。
是的,最后一次,因为我求我父皇把我嫁到绍国去,不是嫁给他,也不是嫁给他的大皇兄,而是嫁给他的父皇。
那个快要死了,任由他的儿子们明争暗斗的老皇帝。
因为父王只给了我两条路,两条关于钰的路,一条生路,让他住进我的公主府做我生生世世的面首;一条死路,让他在今晚的宴会上消失不见。
我以命相挟,选了第三条路。
我跟我父皇说五年之内,我必将绍国变为我永藏粮仓,如若不能我便回永藏国做我的公主,该享福享福该养面首养面首。
条件是,我要钰活着,依旧作为绍国太子,活着。
父王气得跳脚说我疯了,他现在就要*了绍国太子,以免我再发疯。
“父王,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清楚楚,格桑是你的王儿,自然会很像很像你。如若他死了,你就没有像你的王儿了。”我跪在地上以刀抵颈,只跟我父王说了这一句话。
夜宴欢歌,酒香满园,父王以嫁女于绍国为由要两国同庆大赦天下。
然后,救了因打碎一个琉璃杯而被绍国大皇子治死罪的钰。
这样莫须有的罪名,绍国大皇子还真是简单直接,丝毫不想费心思呢。
大皇子气得跳脚,却也因为我父王的威势,不得不安然坐下同庆两国之好。
我母妃,也气得跳脚,急急拉着我回了宫,还未进门便斥我糊涂。
“是你父王要你去的吗?你怎地一丁点儿反抗之意都没有?你不是爱慕那个绍国太子么?”母妃很急切,顾不上饮茶,拍着桌子对我大呼小叫。
“母妃,是我以命相挟求父王让我去。我是很爱慕,绍国太子钰。”我跪在地上镇定自若,一一答着我母妃的话。
“你糊涂得厉害了,厉害了。你那样爱慕绍国太子,还要嫁给他父皇?”母亲想伸手打我,巴掌最终也没有落在我身上。
不光母妃,所有人都以为我糊涂了,糊涂得厉害了。
爱一个人不该与他朝朝暮暮相守么?
那相守之后呢?我与钰相守之后。
他的刀帮会被灭掉所有的势力,他的太子之位会被废除,他的才情抱负会无处施展,他的一生会成为笑话,他会住进我的公主府,他会像鸟雀一样被我豢养,他会郁郁不得志优烦缠身,他会被世人称为公主面首。
这些,于他……
我想,他宁可一死了之。
爱一个人该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在他的天下里大放异彩,尤其是爱一个男人,爱一个像钰一样的男人。
所以,便由我来护佑他的势力,他的太子之位,他的才情报负,他的一生,他的命。
哪怕代价是牺牲我自己。
“桑儿,你不用回绍国,留在永藏,和绍国太子一起。”母妃不再发怒,脸上的神色却是比疾声厉色更可怕。
“母妃,你不要桑儿了么?”我又一次,以死相胁,将弯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的父王母妃,低估了我对钰的情意,也低估了我的计谋。
而我,低估的是钰对我的情意,和绍国大皇子的计谋。
绍国大皇子将钰控制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只说是叙兄弟之情,然后他冷言讥讽钰,嗤笑钰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从前没用,现在没用,此后更没用。
他让钰以为是父王逼我嫁,他让钰以为我很是不愿意甚至以死相挟快要断气了,他逼钰动用了刀帮大半力量来救我,然后借父王的手灭了刀帮陷钰于永藏地牢。
我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很轻巧。直接用我的名声和地位,轻而易举就定了绍国大皇子的罪。
他以为他握有绍国兵马大权便是握住了天下,他小看了一个女人的智计与狠毒。
各国使臣归国之时,父王举行送行宴,我让通知他的人将时辰提前了一点,再让我二王兄去大殿门前迎众人,然后一齐进来。
举宴的厅中,只我与绍国大皇子,我假意问他绍国的风土人情,他客气地拱手行礼称我一声母后。
我听到外面的动静时,迅速地扯开了我的衣物,然后迅速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扑在他脚边大声哭泣。
“母后你……你……”他大惊失色,连连向后退,可所有人都看到了。
“二哥。”我光着身子凄厉大叫,惹得我二王兄和他身后的各国使臣惊异不已。
我再次见到绍国大皇子,是在我永藏地牢,他被打得奄奄一息大骂我不要脸。
我轻轻蹲在地上小声告诉他:“你当日不也是利用我,将钰害到这里么?我利用我自己将你也弄进来,怎么能说,不要脸呢?”
“格桑,无需多说,他已是败者,*了他。”父王将他贴身的弯刀扔给我,面无表情。
我握着弯刀踌躇半晌,不知该如何下手。
“格桑,你忘了敌人的心脏在哪里吗?”父王冷冷盯着我,步步紧逼。
“永藏王,你休想得到我绍国粮物,休想,即便*了我,你也休想。”绍国大皇子几乎是与父皇同时开口,只是他的声音很小了,边说话边吐血。
我仿佛听见什么指令一般,在他们说完话的瞬间,我将那把弯刀插进了他的胸前,父皇说得没错,我是忘了心脏长在哪里。
绍国大皇子说得也不错,我永藏国就是想得到他绍国的粮食,他是我在绍国的第一个阻力,我必须*了他。
所以我试着往出拔那把弯刀,可我颤抖的双手怎么也拔不出来。他还没有死,我看到了他的眼珠在转,于是我掏出了我的弯刀,狠狠插入他另一边胸前,这一次轻车熟路,我很快便又拔出,再插入,拔出,插入,拔出,插入……
直到他的胸前全是血洞,我才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液,对父皇说:“我后日出发,你放了钰,全放,按我们当时约定好的那样。”
“你要记得你去绍国是为了什么,父王会以永藏举国之力支持你。你是永藏国的公主,也是父王的女儿。五年之后不管事成于否,你都要回来。”父王并不看我,我听到了,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在哭。
我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将脸上的血水尽数抹去,然后去了关钰的那间牢房。
自从那场宣布大赦天下的宴会过后,我与钰再不曾见过,这次相见,我们只是沉默相对,看着彼此,不哭不笑。
“你为何不问为何?”我颤抖着双唇率先打破沉默。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你在帮我。桑儿,你受苦了。”钰的眼角有泪,欲揽我入怀。
“是的,我帮你*了你的大皇兄,我身上的血全是他的。”我稳稳靠在他肩上,方才的恐惧慢慢消散。
那一晚,我们谈了很久很久,出奇的没再为了政见争论,让我几乎以为,我们可以只有感情就够了。
天亮的时候,我问他:“你可愿意与我在永藏国永远相守么?”
“毋宁死。”他闭着眼睛,答了我一早就猜到的答案。
我与钰的心意,一直是相通的,不必解释不必吵闹,我们理解对方在做什么,因为我们深爱着彼此。
离开永藏国去绍国,父王派一万精兵,充作送亲队,一路护送我,我知道那万人送亲队里,个个是精挑细选的高手。
我故意在路上走得很慢,不断探听着绍国皇城内的消息。
再是以我与大皇子有私情却被我父王撞破,*了大皇子不得不嫁于他的生身父亲这个悲惨的故事,骗得大皇子一派的三皇子、五皇子两人的信任,肆意攻伐*虐他派皇子。
又是以在永藏为摄国公主的理由,继续在绍国做摄国皇后,将许久不上朝的老皇帝拖到朝堂去,演着二圣临朝。
在日益激烈的朝堂争斗中,比史书上的三国两晋还要乱。这朝堂好比戏台子,人人都想上来唱一出戏,我一直身处戏中,却又比谁都像个看戏的人。
他们争斗,要的是无上权利,江山社稷。我争斗,要得是绍国粮仓。
不能再拖了,又快到冬日里了,冬日里的永藏国,没有粮食,没有太阳,很冷很冷。
于是,我以皇帝帮扶老丈人的由头,开绍国粮入永藏的先例。
为了这个先例,三皇子*了许多人,他们称我为母后,称我父王为国丈姥爷,然后抬出这个理由,大肆屠*与他们政见不合之人。
一时间,皇城中人慌慌不安。我却很高兴,我高兴今年的冬天我永藏百姓再不用忍受饥饿,我高兴再不用被饥饿逼迫着去抢去偷,我高兴几国边境皆会因为绍国吃不完的粮食得到安宁。
可是,那一点儿粮食只够永藏勉强过个冬天啊,不够父王征战天下,不够父王保护子民。
所以,我的争斗,还不可结束。
日日夜夜的争斗里,白天我想着永藏国如何能好,夜晚我想着永藏国的钰,他还好么?
他会……好么?
他的刀帮又发展起来了吧?他的心思又深沉了许多吧?他的欲念又加重了许多吧?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自己,我似乎越来越像钰。生*予夺,以流血制止政敌,阴诡深沉,以*戮来铺就坦途。
明明啊,我向往的是无为而治的黄老之术啊。
乱世重典,没有错,我要把绍国变成我的时代,必须先用血色与枯骨,然后,等天下权利尽在我手之时,再行我的黄老之术。
没有人来评判我的观点了,也没有人敢来评判,我成了众人口中的妖后。
我来绍国的第三年,制造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国史案,就像第一次与绍国之人交锋,利用我自己,*死敌人。
我让皇上命丞相联合翰林院主修国史,从这代皇帝修起,要直言不讳,要直书史实。
然后,我派人到京城四处流散关于我的传闻,既香艳又奢靡的传闻。
然后便是皇帝震怒,三皇子、五皇子震怒,大*修史之人,大*传闻之人,我派人攀咬,几乎*尽了大半个朝廷。
然后,我又制造了丞相毒*三皇子、五皇子的假象,尽显赵氏皇帝的荒淫。
没错,丞相也是我的人。
至此,我大权在握,没人再能斗得过我。
朝堂之上尽数换了我的人,他们行新政,奉新策,拥护摄国皇后。我从未如此雷厉风行,从未如此酣畅淋漓。
绍国的朝堂血雨腥风,民间却越发和乐安宁。绍国百姓赋税连减,徭役全无,我只让他们安心农耕。
我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可以慢慢享受寂寂长夜里思念钰的时光。
我与钰,似乎心照不宣,都绝口不提太子归国之事。
五年了,我从未去仔细瞧过绍国的亭台楼阁翠湖烟柳,母妃说过,这里才是适合女儿家生活的地方。
可是,我觉得,这里比金戈铁马的永藏国,还要危险,将我磨炼得越发有摄国者的气魄。
我父王传信于我,要我在撑一些日子,他对柔然的战事刚起,不能没有粮草。
我欣然应下,对绍国农桑越发关注,甚至亲临东郊与百姓同耕。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在做永藏的摄国公主,为我永藏不断供应粮草,我在做绍国的摄国皇后,为我的子民换取和平。
爱上邻国太子,我苦求父皇赐婚,如愿成皇后,却再不敢见他。
也许,活得清楚明白,是最为痛苦的事情。我和钰最怕的事情,发生了。
听起来有些可笑,我们明明是深爱彼此的恋人,却最怕再相逢。
有时候,我可以为了他牺牲我自己,但如今,我早已不是我自己,我代表着永藏国的后方粮草,我代表着绍国百姓的安全。
他的父皇死了,理应由他回来继承皇位。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了戍边的军队,声势浩大。
我带领绍国百官去城门相迎,迎着风听他喊我一声:“母后。”
“哀家迎风流泪的毛病又犯了,还望皇帝不要见怪。”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流泪,现在我面前的人,是钰啊。
摄国太后与新皇,又是一场怎样的争斗呢?朝臣们纷纷猜测。
他们猜不到,只有我和钰知道,这是一场很痛苦的争斗,里面夹杂了太多情意。
钰与他当年说的一样,要以严明法家治理天下,要以血腥*戮铺就绍国辉煌。
他的做法,比我狠毒许多,他重用了一批酷吏,改了新法,制定极其严苛的《大绍律》。
血雨腥风的朝堂,人心惶惶的皇城,又一次重现。
我只笑不语,官复原职的丞相劝我收起妇人之仁,不要惦念昔年之情。
其实,我何曾有过妇人之仁?从先皇死去的那一日起,我便做好了万全之策,只等他失去理智而已。
那是一个又干又热的夜晚,蝉鸣声搅得人脑仁疼。钰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率*逼宫,将我围在殿里。
我好整以暇,只叫他一人进来,然后脱掉了我的衣物。
我没看他的脸色,转身从暗格里拿出一套红色的衣饰,慢慢给自己穿戴好。
雏凤交韧衣,大红撒金裙,四爪金龙出云缠腰,金丝银线牡丹纹鞋,赤金头面,三凤朝云翡翠钗,蝶样饶花碧玺簪,龙凤呈祥金线流苏帕。
我记得,钰说过。
“桑儿,你穿太子妃的大红喜服,一定很好看。”
我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那件大红的太子妃喜服穿戴好,手上心里,皆是颤巍巍的。
“桑儿,你可愿做我的宠妃?”我走到他面前时,钰握住了我的手。
“毋宁死。”我的回答与他当年,一般无二。
沉默,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我们只注视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直到宫墙外的喊*声渐起,才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他拧着眉头说:“我想不通,还有哪只兵愿为你卖命。”
“我初来绍国时,有一支万人送亲队。”我又一次没有控制住,任泪水晕了我精致的新嫁娘妆。
“你为何不问为何?”我又一次问出了当年的话,似乎从来没变过,似乎时间没有过去那么久。
“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永藏的摄国公主。”他瞥了眼桌上放的酒壶,接着说,“为我备下的?”然后抓起酒壶一饮而尽。
我哭出声来用力抱住他,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喊*声不断,盖过了令人烦躁的蝉鸣,也盖住了我的嚎叫。
夜晚里的血,会洗净绍国的朝堂么?会洗净人心里的*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抱住他,看他闭上的眼眸,看他瓮合的嘴唇,看他挺翘的鼻子,看他英武的眉毛。
“钰,只愿来生我们不再相爱。”夜很深了,我骤然开口像地狱里的幽灵,我想,这句话于他亦是诅咒吧。
“不,桑儿,但愿来生我们不再生于,帝王家。”我猜得不错,我刚刚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痉挛着动了好几下。
“好。我们来生依然要,相爱。”我紧紧抱住他越来越硬的身体,嘴角有黏稠的血液流下,滴滴答答落在他眼睑。
钰,与你相爱,永世不忘。(作品名:《摄国》,作者:眸弋。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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