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松林先生撰书抗战诗词(下)
霍有光
附录1:谒聂耳墓
附录2:霍松林先生的抗战诗词
卢沟桥战歌
侵华日寇愈骄矜,救亡大计误和亲。东北已陷热河失,倭骑三面围平津。燕台西南三十里,宛平城外起妖氛。卢沟桥上石狮子,饱阅兴亡又惊心。“七七”深宵巨炮吼,永定河畔贪狼奔。攻城夺桥势何猛,欲将城桥一口吞。阴谋控制平汉路,南北从此断车轮。伟哉我守军,爱国不顾身。寸土不让寸土争,直冲弹雨摧枪林。守桥健儿力战死,守城壮士分兵出西门。挥刀横扫犬羊群,左砍右*血染襟。以一当十十当百,有我无敌志凌云。征尘暗,晓月昏。屡仆屡起战方殷。天已亮,炮声喑。城未毁,桥尚存。守军有多少?区区只一营。竟使强虏心胆裂,一夕丢尽大和魂。朝阳仍照汉乾坤,谁谓堂堂华夏真无人。
(一九三七年七月)
哀平津,哭佟赵二将军①
失桥夺桥战正酣,撤军军令重如山。妄说和平未绝望,欲将仁义化凶顽。元戎已订约,将士仍喋血。敌酋暗指挥,贼兵大集结。一夜鼙鼓渔阳震,虏骑长躯风雷迅。疲兵再战勇绝伦,十荡十决挥白刃。滚滚贼头落如驶,纷纷贼众来不止。孤军力尽可奈何,白虹贯日将军死!将军战死举国哭,平津沦陷何时复?玉池金水汙虾腥,琼殿瑶宫变贼窟!将军者谁赵与佟,名悬日月警愚蒙。呜呼!安得军民四亿尽学将军勇,一举歼敌清亚东!
注:①佟赵二将军,指二十九路军副军长佟麟阁和师长赵登禹。
(一九三七年七月)
闻平型关大捷,喜赋
平津既陷寇氛张,欲使中国三月亡。速战速决纵侵略,虏骑所至烧*奸淫抢掠何疯狂!夺我南口复夺张家口,长城防线大半落敌手。板垣率兵掠晋北,千村万落无鸡狗。直闯横冲扑太原,中途入我伏击圈。平型关上军号响,健儿突起搏魍魉。机关枪扫炸弹飞,*声震天地摇晃。人仰车翻敌阵乱,我军乃作白刃战。追奔逐北若迅风,刀起刀落如闪电。一举歼敌过一千,捷报传来万众欢。转败为胜时已到,地无南北人无老幼奋起*敌还我好河山!
(一九三七年九月)
哀溺民
田园起大波,邱陇翻巨浪。汪洋混穹窿,势压洪河壮。荒鸡饿树巅,瘦犬溺深巷。鼋鼍喜出没,蛟螭森相向。天意果何居,小民固无状!可怜四壁屋,乃作千年圹!江山信清美,干戈争揖让。一死等长眠①,无因观霸王。
注:①等,等同,等于。
②霸,古代指以暴力取得、并统治天下;王(音“旺”),古代指以仁义取得、并统治天下。
(一九三八年八月)
偕同学跑警报
警报何凄厉!千家尽熄灯。
防空无好洞,作伴有良朋。
避地寻幽谷,藏身觅古藤。
饿鸮声渐远,归路日东升。
(一九三九年一月)
莺啼序·寄友人
1942年深秋,余肄业国立五中高中部,宿舍乃天水北山玉泉观之无量殿。俯瞰山下,时见队队壮丁,骨瘦如柴,绳捆串联,押赴营房,往往颠踣于凄风苦雨之中。死去,则长官乐吃空名;或逢丁便抓,勒索财物。东夷猾夏,沧海横流;投笔有心,用武无地;念乱伤离,哀今叹往;百感丛生,不能自抑。聊拈此调以寄故人,借抒郁积。
寒飙又催冻雨,搅商声四起。暮笳动,塞马悲嘶,似惜驰骋无地。照长夜,烧残绛烛,华胥梦好空萦系。尽高歌,谁会奇情,唾壶敲碎。
炉脚香灰,箭底漏冷,甚鸡鸣未已!揽衣起,欲蹴刘琨,路遥鱼信难寄。任流光、风奔电击,掩尘匣、龙泉慵倚。望京华、南斗无光,大千云翳。
因思旧日,坐领湖山,俯仰画图里。呼俊侣、雪江垂钓,酹酒平远;绣谷寻春,倚歌红翠。芰荷艳夏,鸳鸯迎棹,明霞如锦西趖日,换一轮满月中天丽。繁华易歇,庭花乍咽余声,那堪顿隔秋水!
伶俜自惜,彩笔干霄,叹故人尚滞。最感念、铜驼犹在,废苑凄凉;舞榭飘零,断垣尘委。狼烟会扫,胡沙将靖,还京应有诗待赋,浣青衫、休洒伤心泪。殷勤更理前游,画阁谈心,夜眠共被。
(一九四二年九月)
洛阳、长沙先后陷落,感赋
湖湘添贼垒,伊洛遍狼烽。
南犯贪无已,西侵慾岂穷?
秦兵须秣马,陇士要弯弓。
莫恃函关险。丸泥那可封①?
注:①东汉初,隗嚣据天水自立,他的将领王元对他说:“今天水完美,士马最强,元请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事见《后汉书·隗嚣传》。丸泥封关,意谓函谷关十分险要,只用极少兵力,就可防守,东方之敌,无法西进。
(一九四四年七月)
放翁生日被酒作①
辛风批破屋,欲捉入隙月。而吾手挽之,酒酣怪事发。
飘然自轻举,乃与放翁接。挟我坐苍虬,双胁插劲翮。
星斗入怀袖,风雷生喉舌。移步千万里,乾坤一茅宅。
朅来扶桑侧,妖氛撼危堞。豺虎噬黔黎,积尸抵天阙。
因缘攀其巅,双鬟通请谒。行行及帝里,神官森两列。
帝曰咨尔游,忠愤塞肝膈。御侮致升平,尔其秉节钺。
游再拜曰俞,兹惟臣是责。衔命趋疆场,万骑拥马鬣。
先声夺胡虏,降幡一夜白。元恶磔诸市,从者还其役。
铸甲作农器,百谷没牛脊。诣阙告成功,治理析毫忽。
畜麟兽不狘,蓄凤鸟不獝②。善政待其人,嘉猷昭在昔。
初度方鼎来,天帝为前席。谓言究始终,千祀犹旦夕。
卿云飞雅奏,仙女来绰约。拜贺舞鸾龙,欢声天地彻。
翁顾余而喜,归耕申前说。咒杖跨其背,授我以诗诀。
源汲大海涸,根蟠厚地裂。下袭黄泉幽,上穷苍冥赜。
复诵文章篇,及其示子遹③。元音归正始,淳风动寥廓。
我方听耸默,失足千仞跌。哇然惊坐起,寒日射窗格。
注:①爱国诗人陆游生于宋徽宗宣和七年十月十七日(1125年11月13日)。
②《礼记·礼运》:“凤以为畜,故鸟不獝。麟以为畜,故兽不狘。”大意是:凤凰是鸟类中最杰出的,众鸟都佩服它。所以只要重视凤凰,一旦凤凰归属于你,众鸟也就跟来了。不獝,不会受惊飞走。麒麟是兽类中最杰出的,众兽都佩服它。所以只要重视麒麟,一旦麒麟归属于你,众兽也就跟来了。不狘,不会受惊逃走。比喻执政者应引用贤人。
③《文章》及《示子遹》,皆陆游论诗诗,强调作诗主要应有“诗外”功夫。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
欣闻日寇投降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日午后七时许,余与无怠、强华等考完高考最后一课,在兰州逆旅闲谈,而窗外砰砰之声愈响愈烈。初疑变作,侦之始知日寇投降,鸣炮所以志庆也。因同游街头,狂欢不可名状。作长歌记之。
霹霹复轰轰,前音乱后音。初如长江毁堤闸,滚浪翻波迷九津。继若大漠起风暴,飞沙走石动八垠。仿佛七月初七夜,依稀八月十三晨。人扰攘,马纷纭,铿尔刀枪撞击频。渐响渐近渐分明,细辨始知非日军。蜂拥工农商学兵,男女老幼笑欣欣。争说日寇树白旗,争掷鞭炮入青云。乍见此景信复疑,细思此事假还真。一自妖氛来东海,神州万里任鲸吞。明眸皓齿委荒郊,青燐白骨伴空村。黄裔赫斯怒,睡狮忽迅奔。父训其子兄勖弟,妻嘱其夫爷告孙。临行洒泪苦叮咛,毋宁死敌不苟存。尺城必守寸土争,百战威焰薄海漘。遂使虎狼之敌成羔羊,神社之神已不神。欢声那可倭皇闻,闻之何异敲丧钟。遥知今夜卢沟月,清光应比三岛明。
(一九四五年八月)
荡寇书感(二首)
三岛肆长鲸,奔腾混八瀛。神州持正义,天下结同盟。
东海一朝靖,黄河万里清。建功岂徒武,殷鉴在秦赢。
炎日落天外,凉风浴九州。烟笼千岭树,月满万家楼。
制梃能摧锐,投鞭岂断流?民心即天意,妙悟静中求
(一九四五年八月)
附录三:杨金亭:为了永不忘却的纪念——读霍松林的抗战诗词
今年是抗日战争开始的“七七卢沟桥事变”七十周年。为了永不忘却的纪念,《中华诗词》特意刊发了当代诗词大家霍松林青少年时期创作的一组抗战诗词。记得现代诗歌大师艾青,在写于抗战初期的《诗与时代》一文中曾说:“‘七七’、‘八一三’这两个事件爆发,诗人首先被这伟大的历史事变所感动,以巨大的弦音抒出了民族求生存与争解放的狂喜。”是的,历时八年的伟大的抗日战争,是我们这个历史悠久的东方古国睡狮猛醒的时代,也是中华民族精神空前昂扬奋发的时代。那时候,面对日本侵略者的屠刀,“四万万人齐蹈厉,同心同德一戎衣”,他们血肉拼搏,前仆后继,终于创造出了抗战胜利的光辉业绩;那时候,“愤怒出诗人”,许许多多的诗人、作家、艺术家、记者、演员和青年学子,纷纷走出书斋,上前方,入敌后,同仇敌忾,以笔为枪,为抗日救亡,呐喊呼号,正如中国新诗之父郭沫若1937年归国抗战途中所吟出的“欣将残骨埋诸夏,哭吐精诚赋此诗”那样,他们为这一段惊心动魄的悲壮历史,共同谱写出了一部大气磅磷、光照日月的民族正气歌。而当时,“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霍松林,“在救亡大潮中跃马一出,便有非凡的气概”,以一个热血沸腾的中学生所独有的“激越、高吭、立如山岳、动如江海、鸣如天鼓的鸿篇,记录了这段历史中的诸多悲壮。”(李汝伦:《一阁唐音足醉吾》)为上世纪40年代的诗坛,留下了一组堪称抗战诗史的经典之作,从而为这位诗人成为20世纪享誉海内外华人世界的诗词大家的地位,奠定了坚实的础。
我之所以称霍松林的抗战诗词为“诗史”,是因为,当年为诗人感动过并倾激情吟唱过诸多“时事”,历七十年沧桑,早已成为载入册的历史事变或事件。这从他的《卢沟桥战歌》、《哀平津,哭佟赵二将军》、《闻平型关大捷,喜赋》、《八百壮士颂》、《移竹》、《惊闻南京沦陷,日寇屠城》、《喜闻台儿庄大捷》、《惊闻花园口决堤》、《哀溺民》、《偕同学跑报警》、《洛阳、长沙先后陷落,感赋》、《放翁生日被酒作》、《欣闻日寇投降》、《莺啼序·寄友人》等诗篇中,便可以看出诗人有一颗为深深的抗战情绪牵系着的诗心,而这诗心,也正是四万万同胞所共有,所谓人同此心的*敌报国之心,但他们却“惟有而不能言,诗人为之语,则握拨一弹,心弦立应”;“动吭一呼,闻者兴起,争天拒俗,而精神复深感后世人心,绵延至于无已”,(《鲁迅全集》1卷《摩罗诗力说》)高尔基有句名言曰:“诗是心灵的歌”。霍松林的抗战诗词,就是以诗人一己之心,为抗战时期亿万军民谱写出的一曲“心灵的歌”。由此可见,所谓诗史,不是诗人以诗歌文本,代历史家为抗战中发生的那些事变、事件、人物去修谱立传;而是诗人为抗战中那些可歌可泣的事变和人物有感于心,所谓“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大序》)所形成的爱和恨的诗化了的感情倾泻。这些感于史而发的诗,诗中自然也就有了史与诗的和谐统一。它可以给读者提供兴观群怨的认识价值和审美享受。
霍松林这组被认为具有“非凡的气概”的抗战诗,最突出的特点,便是慷慨悲壮,大气磅礴。作品多数篇什,虽然写于抗战最艰苦、惨烈的防御、相持阶段,侵略者其势汹汹,狂言三个月灭亡中国,“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作品中却一扫颓唐哀惋之音,字里行间却迸发出一股昂扬奋发的浩然正气。比如《卢沟桥战歌》:“伟哉我守军,爱国不顾身。寸土不让寸土争,直冲弹雨摧枪林。守桥健儿力战死,守城壮士分兵出西门。挥刀横扫犬羊群,左砍右*血染襟,以一当十十当百,有我无敌志凌云……”再现了抗日军人“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民族英雄气概。同样的白刃拼搏场面,在《哀平津,哭佟、赵二将军》中,表现得更为慷慨悲壮:这是一场“失桥夺桥战正酣,撤军军令重如山。妄说和平未绝望,欲将仁义化凶顽。元戎已订约,将士仍喋血”背景下与敌人决以死战的悲剧:“疲兵再战勇绝伦,十荡十决挥白刃。滚滚贼头落如驶,纷纷贼众来不止。孤军力尽可奈何,白虹贯日将军死!将军战死举国哭,平津沦陷何时复?玉池金水汙虾腥,琼殿瑶宫变贼窟!将军者谁赵与佟,名悬日月警愚蒙。呜呼!安得军民四亿尽学将军勇,一举歼敌清亚东!”在这里,诗人长歌当哭,以悲歌变徴正气凛然的激越豪情,为在南苑激战中献身的佟赵二将军及其魔下阵亡官兵,树立起一道光照日月的诗碑!
这个组诗的诗史价值,还在于诗人对他所涉及的抗战题材的诗意开掘的深度,和秉笔直书的真实境界。比如,关系到抗战初期,最高军事中枢决策的成败失误:诗中都有客观公正爱憎分明的揭示和评价。如《闻平型关大捷,喜赋》一诗,便是对国共合作,建立起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开赴华北战场首战告捷的颂歌。诗的结尾:“转败为胜时已到,地无南北人无老幼奋起*敌,还我好河山”的点题警句,便是对蒋介石先生于卢沟桥事变后的7月17日在庐山关于全民抗战的讲话的诗的呼应。另如:“侵华日寇愈骄矜,救亡大计误和亲。东北已陷热河失,倭骑三面围平津。”在卢沟桥事变背景揭示中,对中枢决策失误,尽到了诗人婉而托讽的爱国职责。再如:1938年6月,日本侵略军侵占开封,逼近郑州,国民党军队,不战而退,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黄水泛滥于豫东、皖北、苏北44县,造成了5400平方公里的黄泛区,89万人葬身泽国,1250万灾民流离失所。诗人以博大沉郁的忧患意识和悲悯情怀,写出了如下字字血泪的诗句:“日寇宁能拒?吾民底处逃?田园尽沉没,无地艺良苗!”(《惊闻花园口决堤》)“天意果何居,小民固无状!可怜四壁屋,乃作千年圹。”(《哀溺民》)为那些葬身泽国的无辜冤魂和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上千万难胞,留下了血泪控诉的心声,也为国人留下了一页永难忘却的历史殷鉴。
此外,我们还看到,面对“东夷猾夏,沧海横流;投笔有心,用武无地;念乱伤离,哀今叹往;百感丛生,不能自抑”(《莺啼序·寄友人序》)的诗人,即使面对远离战场的生活乃至自然风光,也往往产生如处于安史之乱中的杜甫“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那样的感兴。如写于1938年天水故乡霍家川的七古《移竹》,便是一首在自家门口移栽竹子的诗记。诗人从院外久已失去的竹的形象,联想到“那有劲簳射豺狼,更无长枝扫旗枪。愁雾漫漫塞四极,碧血浩浩染八荒。我今移得两瘦根,霜枝欹斜护儿孙。星寒月苦凄迷夜,为报平安到柴门。”在这里,诗人赋予竹以“射豺狼”、“扫旗枪”、“护儿孙”、“报平安”的抗日战士的性格,如此浪漫想象,是大后方人民盼望抗战胜利、过上太平日子的心情的诗化表现。
霍松林的抗战诗之所以达到了诗史的境界,是诗中有史,已如上述。而他的主要成功,还在于史中生诗,为我们创作出这组立意新颖,意境深邃,格调高昂,表现了无愧于伟大的抗日战争时代的现代诗词。这个组诗的出手不凡之处,便在于这位年方十六岁的少年诗人崭露头角便显示出诗词创作合目的性、合规律性的审美艺术的成熟——大家手笔的初试锋芒。
首先,诗人根据不同的题材,量体裁衣,为之选择出与之和谐一致的诗体。用刘勰的说法,这叫作“因情立体,即体成势”(《文心雕龙·定势》),从而使他所选取的诗体,乃至风格的自身优长,在表现它所规定的题材范围内,达到两者完美统一的境界。其中最出色的,是诗人为抗战中发生的重大事变、事件、战役,所选择的七言古风体。这种诗体,词澜笔阵,排宕纵横,最适合表现重大题材以及复杂的社会人际关系。正如《履园诗话》所说“七古以气格为主,非有天姿之高妙、笔力之雄健、音节之铿锵,未易言也。”难得的是,这位青少年诗人一出手,便把这个前人认为“未易言也”的七古,运用得得心应手,而且创意迭出。其主要特色便是对前人从“七古”经典作品中总结出的“以文入诗”的艺术,运用得恰到好处。所谓“以文入诗”,便是艾青一再强调的“诗的散文美”。散文美不是散文化,也不是大白话的堆砌;他所要求是:“它存在于人的日常生活里。它富有人间味”,“新鲜而单纯”的“口语”。“诗是以这样的语言为生命,才是丰富的。”对于“七古”来说,散文美,就是以富于生活气息的鲜活口语入诗,为这个半格律体的诗歌文本,化入一点散文的自由,从而扩大它对时代生活的表现能力。如《八百壮士颂》,作者以抗战初期,凝聚了全国军民抗战壮志、气概、决心、力量的一句誓言:“中国不会亡”,作为起结;中间通过敌我双方激战场面的对比,烘托出了八百壮士惊天地、泣鬼神的*敌报国的英雄形象。时至今日,读来仍令人回肠荡气,肃然仰视。
诗人赋予“七古”的散文美的另一特色,是根据抒情或叙事的需要,使诗歌话语长短句的错落有致。比如《卢沟桥战歌》、“天已暗,炮声暗……”一节中的大量的三字句节奏的反复,间以五、七字句交错,最后以九字句“谁谓堂堂华夏真无人”作结点题。这里天衣无缝地吸收了大西北的花儿、秦腔中惯用的垛版句式,以短促的节奏、激越的旋律,宣泄了抗日健儿的战斗豪情,和中华民族压倒一切敌人却不为强敌屈服的浩然正气。另如《闻平型关大捷,喜赋》中的“速战速决纵侵略,虏骑所至烧*奸淫抢掠何疯狂”的十三字句结尾处,“转败为胜时已到,地无南北人无老幼奋起*敌,还我好河山”的十七字句。这些口语入诗构成的长句,都是在传统基础上的创新。其中挟情韵以行的议论句的出现,更是起到了画龙点睛、深化主题、振起全篇的“警策”作用。这些已经形成诗人个性的诗家语流畅明快,格调高昂,颇有大秦之声和盛唐之音的风格气派。
这组抗战诗不同凡响,令人耳目一新的奇崛之处,还在于诗人的积极浪漫主义的诗笔,把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甲午战争”以来,灭绝人性的侵略罪行,所造成的“何况普天仁圣愤,百年能不白苍穹”的民族仇恨,推向人神、人天共愤的境界。《放翁生日被酒作》这首纪梦诗,所记的就是对“朅来扶桑侧,妖氛撼危堞。豺虎噬黔黎,积尸抵天阙”的侵略者,人天人神共诛之的义战:诗人于宋代爱国诗人生日那天被酒醉后,“捉月”入怀,飘然升天,与陆游相遇,相偕乘“苍虬”,“移步千万里”,目睹了那场“妖氛”浩劫后,见到了天帝,天帝命陆游“御侮致升平,尔其秉节越”。于是诗人随陆游,凭天兵天将“先声夺胡虏,降幡一夜白”的天威,兵不血刃,使义战大获全胜。然后是“元恶磔诸市,从者还其役。铸甲作农器,百谷没牛脊”。接着是广施仁政,迎来了“卿云飞雅奏,仙女来绰约”的歌舞升平。得到了天帝的嘉奖……梦里的浪漫缥缈,却表现了诗人爱国情深和对抗战必胜的信心,同时也表现了这位青少年诗人对战后和平生活的向往。这个把抗日战争正义性本质意义推向极致的浪漫构思,应当说是前无古人的独创。
考察古今中外诗歌史上的大诗人,尽管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同,人生经历不同,作品风格不同,但他们无一例外地“永远是他们的时代的最忠实的代言人,最高的艺术品,永远是产生它的时代的情感、风尚、趣味等等之最真实的纪录。”(艾青:《诗与时代》)霍松林这组抗战诗,以慷慨激越的时代最强音,为伟大的抗日战争留下了一组中华民族的抗战“心灵史”和“精神史”。它产生于祖国和民族的苦难中,也必将和祖国、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共辉煌。
作者简介:杨金亭,《诗刊》副主编,中华诗词学会顾问。
附录四:王峰:山河失热血沸 抗战作家霍松林愤恨倾笔端
2005年07月07日 来源:华商网-华商报 作者:王峰 摄影 王警
http://news.sohu.com/20050707/n226231978.shtml
霍松林先生中学阶段所发表的以“抗日救国”为主题的诗词散文激情洋溢,气壮山河,传诵一时,1995年纪念抗战胜利50周年之际,中国作协将其列入全国“抗战时期老作家”名单,颁赠“以笔为枪,投身抗战”铜制奖牌。
抗战作家霍松林愤恨倾笔端
爱国御侮是诗人永远的主题。锦绣江山,壮丽无比,而曾几何时,日寇铁骑侵凌之下,国土沦亡,山河破碎,兵荒马乱,百姓流离。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60年后让我们跟随抗战老作家霍松林老人进行了一次抗战的诗歌旅行,所有的哀愤、抗争,所有的鲜血、热情,汩汩而来,一首首诗被忆起,一股股豪情被牵动,一段段往事被提及,此情若能化碧涛,不尽长江滚滚来……
“坐!坐!”霍松林一边解着围裙,从厨房转出来,笑了笑,眼镜片里泛着欢愉的光。
最近才写了几首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的诗,霍松林情绪很高:“坐下,我给你念一念。”从书桌上捡起一张绿格稿纸,韵味绵长的天水话娓娓而谈……
“掳掠*烧举世惊,夺吾国土毁吾茔。救亡竞吼卢沟炮,雪耻围歼碧海鲸。宁舍头颅争寸土,誓抛血肉筑长城。八年百战驱强寇,万里山河四亿兵。”“图强致富又长征,开放中华育众英。丕建文明谋发展,勃兴经济保和平。前瞻永忆侵凌史,后顾常怀友好情。神社何人犹祭鬼,一衣带水待澄清。”(霍松林《抗战胜利六十周年》二首)
《抗战胜利六十周年》二首
抗战爆发时,霍松林正值年少,但也一样感受着举国抗日救亡的悲壮气氛。他还记得在天水中学上初一时,第一学期的第一次作文题目,就是《给抗日将士的慰问信》,霍松林第一个交卷,语句虽不乏稚嫩,但当时读后令人热血沸腾,爱国之情,跃然纸上,记得老师看完后当即送交《陇南日报》发表,所惜此文今已不存。霍松林,这位壮志在胸的翩翩少年,还与同学好友一起上街宣传,写了不少散文诗歌,广为发表,流布四方。
60余年光阴逝去,昔日的英俊少年,在时光的淘洗下,如今已是华发苍颜、垂垂老矣。陕师大寓所窗外,是一条条攀缘而上的绿藤,绿意蓬勃。于右任先生生前隔海题赠的生日照片及书法条幅,在镜框后显示着时光的力量。霍松林满头银发,抽了一口烟,烟雾蒸腾中,抗战老作家的红铜质留念牌在书柜里静静站着,红铜发着幽暗的光,霍松林夹着烟,用抹布擦了擦,因为是书柜的最顶层,霍松林稍微踮了一下脚,转身回来坐在软椅上,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咱们接着说……”
长歌当哭
【日寇侵华 东北沦陷】
“东北已陷热河失,倭骑三面围平津”
“那时,举国抗战,全民义愤填膺啊!”霍松林振了振双臂又放回桌面。
卢沟桥的炮声响起后,举国震动,时年16岁、远在甘肃天水的初中生霍松林也不例外,这位家学渊源,从小立志报国的少年,得知日寇侵凌的种种劣迹后,将满腔愤恨倾注笔端,“当时是怀了一种对日本鬼子的无比愤恨之情哪,几乎每首写来,都是悲愤难抑、怒发冲冠”,霍松林这样讲述他当年写诗时的心情。
日寇侵华,情势极端危急,霍松林在《卢沟桥战歌》里写到“东北已陷热河失,倭骑三面围平津”,他仿佛耳闻日睹了“七七深霄巨炮吼,永定河畔贪狼奔”,连用短句“征尘暗,晓月昏。天已亮,炮方喑,城未毁,桥尚存。”急促的音节步步紧逼,如急管繁弦,令人激动。当年的热血少年,就这样以诗为檄,金鼓催阵,鼓舞人心。想到敌方虏骑长驱而我方疲兵再战,霍松林不免长歌当哭,写出了《哀平津,哭佟赵二将军》等诗篇。
抗战中,兵戈相冲,胜败交替。得知平型关大捷之喜讯后,霍松林喜不自胜,以诗记之。他历数了“板垣率兵掠晋北,千村万落无鸡狗”的罪恶,也用诗人的眼光与激情,想像着前方的战况,他想像着前方“机关枪扫炸弹飞,*声震天地摇晃”,他叹恨“虏骑所至烧*奸淫抢掠何疯狂!”对于谢晋元将军率领481名官兵进行坚守,即淞沪会战中被上海市民呼为“八百壮士”一役,霍松林说他当时闻讯非常感动。
抗战次年,遍地兵戈,惨淡龙蛇,全国战局时刻牵动着霍松林的心弦,随着抗战的步步推进,他一次次奋笔疾书,写出了紧贴时局的诗篇。惊闻南京沦陷、日寇屠城后,霍松林心如乱麻,恨不能挺戈冲上阵前,他感叹:“虎踞龙盘地,仓皇竟撤兵,元戎方媚敌,狂寇已屠城。血染长江赤,尸填南埭平。此仇如不报,公理更难明!”
那时,霍松林无论干什么事,都会联想起如火如荼的抗战烽烟,都会想到民族遭受侵凌之悲、大片国土沦亡之痛,此情此感,可以说是无日无之。1938年春,他在故居院中移栽竹子,想起古人竹报平安一说,望着那挺拔的竹竿,不由期望“哪有劲簳射豺狼,更无长枝扫旗枪”,当时心境在诗中流露得淋漓尽致,放眼国内,“愁雾漫漫塞四极,碧血浩浩染八荒”,不禁百感交集。
“台儿庄上阵云黄,贼机结队如飞蝗。台儿庄前尘土扬,百门贼炮巨口张”。
同年春,台儿庄大捷之讯传来,霍松林自是十分喜悦,但也嘲笑了那位弃城而逃之人,“有一个长腿将军啊,韩复榘不战而逃”,对于蒋介石在抗战中的表现,霍松林也深为痛恨。由于日军连续轰炸,1939年元月,霍松林与同学一起“跑警报”,至今仍能忆起当时的惊险万状,“警报何凄厉!千家尽熄灯。防空无好洞,作伴有良朋。避地寻幽谷,藏身觅古藤”,如此危险之际尚能苦中作乐,也算是诗人情怀了。
据霍松林介绍,天水中学是当时陇南地区惟一有高中部的省立学校,霍松林以初中三年成绩突出免试直升高中,但刚开学便与训导员争吵,被告到校长那里,后因霍松林极度反感该训导员的做法而不愿检讨,终致开除。他坐汽车到兰州考学,因为兰州的高中已开学一个多月不再招生,无奈在一所免费的职业学校里学了两月,因病回到老家。
痛饮而醉
【正值抗战 硝烟四起】
“逆胡未灭心未平,孤剑床头铿有声”
正值抗战,硝烟四起,初中毕业后的“流浪学生”霍松林能够上高中,称得上是“偶然得之”。大批教师学生因抗战而流亡西北,当时的教育部便在天水玉泉观办起国立第五中学,本来专收沦陷区学生,由于办学数年,受到地方大力支持,后来给天水百分之三的名额,就在这扇打开的小小门缝里,霍松林一举考中,昂首而入。
依霍松林所忆,玉泉观在天水城北,依天靖山而建,碑亭龛洞星罗棋布,掩映于苍松翠柏之间,霍松林经常与同学们到此游玩。暮鼓晨钟与琅琅书声遥相呼应,时时萦绕耳际。
学校堪称世外桃源,霍松林却时刻在观察、体会着民族灾难、民生疾苦。风雨如晦、鸡鸣不已,霍松林屡言投笔有心而无用武无地,不禁百感丛生,霍松林坚信,虽然眼下“废苑凄凉,舞榭飘零”,但终究“狼烟会扫、胡尘将靖”,日本鬼子迟早会被赶出中国。
1942年深秋的一个傍晚,霍松林诵完书后俯瞰山下,只见一队队壮丁,骨瘦如柴,被绳捆串联,在皮鞭刺刀的陪伴下,押赴营房,想起那些颠沛于凄风苦雨之中的壮丁的下落,霍松林长叹一声,称壮丁如果死去,长官乐得个吃空名,于是逢丁便抓,勒索财物,不一而足,成了国民党在抗战中给手足同胞犯下的又一桩罪行。
抗战讯息不断激动着霍松林的心。1944年7月,当洛阳、长沙先后陷落后,远在甘肃天水的霍松林感慨万千,他忧心于“湖湘添贼垒,伊洛遍烽烟”,他还提出“秦兵须秣马,陇士要弯弓”,因为他看到了陕西抗战面临的危险,“莫恃函关险,丸泥那可封?”函谷关虽奇险而难以为凭,而日寇飞机当时正频繁轰炸陕西各地。
诗人自然要抚今追昔,神游天地,霍松林最敬慕的宋朝爱国诗人之一陆游,能够“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并曾在醉后写过“逆胡未灭心未平,孤剑床头铿有声”。1944年冬的一天,霍松林一样痛饮而醉,窗外北风呼啸,霍松林作了一首长诗《放翁生日被酒作》,长歌淋漓,从陆游的金戈挥舞、铁马冰河入梦来,想到了遍地狼烟烽火,他恨不能“衔命趋疆场,万骑拥马鬣。先声夺胡虏,降幡一夜白。”
那个时候,霍松林真是满日所见,皆与抗战有关,就连大同银行储蓄部开幕征诗时,霍松林也在诗中写到“日阀弄戎马,凶焰摩苍穹”,他期待能够“储财裕国帑,蓄锐剪敌锋”。他登麦积山,暮色四合时他下山,想到了日寇,“举日观斯世,三岛纵长鲸,毒舌卷巨野,妖氛动昆仑”。
高中三年匆匆逝去,1944年冬,霍松林毕业于国立五中。
心潮澎湃
【日寇投降 扬眉吐气】
“争说日寇树白旗,争掷鞭炮入青云”
1945年7月,抗战胜利前夜,霍松林赴兰州参加高考。当时大后方共有重庆、兰州几个考区,全国各高校在每一考区分别招生,各校各自命题、阅卷,因此,一个考生可以报好几个学校,霍松林只报考中央大学中文系和政治大学法政系,为了省钱,未等发榜,他考完便回家。
说到高考,霍松林忽然笑了起来,因为他收到了在兰州等待看榜的几位好友来信,半带开玩笑半带认真地恭贺他“在全国高考中名列第一”,什么原因呢?原来各高校在兰州考区的录取名单,中央大学排在最前,中央大学录取名单中,中文系又排在最前,中文系录取新生中,他又名列第一。
没有几天,抗战胜利,一时举国欢腾,物价*。“那是1945年8月10日晚上7点多,我们已经得到了日寇投降的消息”,霍松林至今记忆犹新,他当时正因考大学而流寓兰州,忽然听得外面呯呯之声愈响愈烈,后来才知道是日寇投降了,大家都在鸣炮庆祝。当时的兴奋之情,真是无以言表,许多人因为要回家,要南下东归北上,满城都是卖东西的呀,贱卖,兰州的物价大幅下跌,人们“争说日寇树白旗,争掷鞭炮入青云”,“那可真正是狂欢了好一阵子,狂欢无可名状啊……”霍松林笑了,嘴角的烟卷一亮一亮,灰屑纷纷然落下……
日寇投降后,同全国人民一样,霍松林意气风发、诗兴大涨,他心潮澎湃,想象着“东海一朝靖,黄河万里清”;他由衷地赞叹“炎日落天外,凉风浴九州”。真是景物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霍松林满日都是“烟笼千岭树,月满万家楼”,真是景随心改、情与物移。
中国作协《诗刊》副主编杨金亭曾对霍松林书信一封:“得大作,喜出望外,拜读再三,我为《诗刊》有机会刊发真正诗人的旧体新诗而感到庆幸,我喜欢您抗日战争时期创作的表现了并且无愧于抗战的诗史性篇章,至今读来,仍令人振奋。”
惆怅四顾
【重回战地 百感交集】
“河山百战诗修史,敌寇全歼血写文”
六代繁华梦,八年沦陷悲。
霍松林当时没有想到,他惊闻南京沦陷并沉痛赋诗后没几年,他会来到那座曾屡经劫火的城市上大学,那座浸满六朝金粉、两岸歌声舞影的城市,也被日寇铁骑践踏过的灾难深重的城市。考入南京中央大学后,当他置身那座遭受炮火曾经疮痍满日的城市后,心情十分沉重,他时时登上紫金山,惆怅四顾,俯瞰大山无语,大江茫茫东去……
一代名公、陕西三原人于右任视霍松林为“西北奇才”,并结为忘年之交,于右任遍邀诗界名流登高赋诗时,霍松林是受邀者中最年轻的一位,世事更迭,大家一起观沧桑之变迁,发思古之幽情。俯瞰南京,霍松林又想起日寇屠城及举国抗战之事,“忆昨曾共逐虾夷,笑彼元恶如朝菌”。霍松林在《八十述怀七律二十首》(之四)中写道,“芦沟怒炮扫妖氛,负米求师更恪勤”,还有“河山百战诗修史,敌寇全歼血写文”。
其实在抗战胜利几月后,霍松林乘火车过关中时,就曾百感中来,长时间凝望秦川,所见,是经历抗战炮火的陕西大地,“五陵佳气诚何似?三辅繁华已渺然。零落秦宫余断瓦,萧疏灞柳剩孤蝉。”一颗大西北的明珠,在诗人眼中,笼罩在一片茫茫烟尘之中。
1987年、1996年,霍松林曾两次应邀赴日讲学,此间结交了大量的对华友好人士和日本民间的反战友人,并从他们的言行中感受着日本人民的真诚与友好。岩崎富久男是霍松林在日本期间的“保证人”,负责霍松林在日本讲学期间的一系列安排,“精研华夏救亡歌,每过皇宫议论多。肯把裕仁呼战犯,从知正义满山河”,岩崎富久男专门研究中国的抗战歌曲,当他带霍松林每次经过皇宫时,都会指着皇宫对霍松林说:“裕仁天皇是个战犯”,让霍松林非常震动。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
霍松林写了两首关于《纪念抗日胜利六十周年》的七律,重申了和平的重要性,希望大家“前瞻永忆侵凌史,后顾常怀友好情。神社何人犹祭鬼,一衣带水正澄清。”
晨曦初染或暮色苍茫时分,这位蜚声海内外,年逾八旬的老诗人、学者,华发苍苍的他走在法桐深深的林阴道间,不会有人去注意这个夹着报纸匆匆而过的老人。
断续的铃声中,霍松林的手,越过凌乱的桌面,拿起电话听筒,原来是几个博士研究生主动要来给他整理书房,窗外起风了,小雨开始斜飞,“算了吧,我们自己整理吧,你们说呢……”,霍松林推辞一番未果,“好,那就明天上午,就简单收拾一下吧,谢谢啊……”
本报记者 王锋 摄影 王警
附录五:霍松林书《闻平型关大捷,喜赋》(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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