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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叶知秋
因《暗算》、《解密》等间谍小说享誉世界的著名作家麦家，时隔八年，携小说《人生海海》再度走入大众的视野。
这部历经多年打磨的作品，一改麦家之前的写作风格，它跳出了间谍、悬疑的圈子，用另一种铺设悬念、娓娓叙述的手法，通过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之口将故事讲述出来，让我们对人生、人性和尘世间的种种情感，有了新的体验。
著名制片人高晓松说：“《人生海海》是麦家老师跨越了自己的第一座高峰，向内心深处的文学攀登下一座高峰的大作。
诺贝尔奖得主莫言说它“迷人”，著名央视主持人董卿为它落泪。究竟是怎样的一本书，获得了人们如此的关注呢？
麦家说过：我想写的是绝望中诞生的幸运，艰苦中卓绝的道德。我要另立山头，回到童年，回去故乡，去破译人心和人性的密码。
这就是麦家写这部小说的宗旨，他要与自己的童年和解，与久别的故乡和解，与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和解。
莫言说这本小说的迷人之处，就是它把根本不存在的人物写成了你身边的朋友。小说里的人物不是你熟悉的人，却成了你身边的人。这，也是麦家这部作品吸引无数人的根本缘由。
下面就让我们循着作者的心意，去看看不同时代下，小人物的真性情。
他叫蒋正南，人们却几乎忘了他这个名字，因为他当过兵，成了军官，所以上校成了他的代名词。
他当兵时打过鬼子，打过美国佬，还打过解放军。他做过特务，也做过军医。所以，他的人生履历丰富，他的曾经过往引起许多人的无限遐想，也让好多人羡慕，敬服，当然也不排除其他人对他的嫉妒和恨。
他还有另一个绰号，太监。
据说上校是被解放军镇压回来的，据说他犯了事。人们都像躲避瘟疫似的避开他，嘲笑他、奚落他。他是太监，不管是什么原因成的太监，反正他就是太监。
他不娶老婆，却养了两只猫，当儿子似的养着。
自从上校从外面回到村子，对村人来说他就是个谜，他似乎根本不在乎人们对他的称谓。走起路来的威风劲儿，像一个大军官，雄赳赳气昂昂，上校的绰号真的是名副其实。
就像书中爷爷说的: 没绰号，像部队里的小战士，没职务，再好看也是没人看的，没斤量的。
他是有分量的人，走路自带英武之气。他不用劳作，照样吃喝不愁，而且还胜人一筹。他爱助人，从不把金钱看重，开口就是: 不就是几块钱的事儿吗。
尽管他那么高高在上，但他从不恃强凌弱，也不居高临下示人。他仿佛圣坛上走下来的神，善待所有人，他几乎无所不能。
村民们有事都愿跟他商量，让他给拿主意。他经多见广，没有跟谁计较过什么，该帮的帮，从不含糊。就连人们认为最该恨他的老保长，都对他好。
爷爷说他是个怪胎，像前山的深山老林，什么都有。
如果没有那段特殊的历史，他永远是人们眼里的传奇。可是，那场浩劫排山倒海的来了，给了龌龊、卑鄙的人施展的机会。
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个机会，想要扒掉他身上的光环，想要窥探他的隐私。于是，他的过去，那些曾经的过往，无论功过是非，成了他今生的孽。
没人再记起他的好，少校的秘密只是那些人想要满足自己窥探欲的借口。那些好事者迎合了大多数人的心思，当他们想要扒掉他的裤子，让他的秘密面对众人揭开时，他疯了。
上校其实是个普通人，因为时代的交替更迭，让他拥有了不同的阅历、身份和地位。从他身上，我们看到了努力生活的人的勇气。
他能洞悉世事，也有善良和责任担当。他看透红卫兵的无知和无畏，知道自己的身世定会遭到不测，他逃开了。可当自己的猫被抓，他毅然选择回来，哪怕等着他的是火炕，是非人的迫害。
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
从上校身上，我们看到了一种历经磨难，不屈不挠的生活品质。遗憾的是，人心险恶，无所不能的上校在大是大非面前勇敢顽强，躲过了战火纷飞的枪林弹雨，却没有躲过和平年代的恶意诋毁。
上校的经历，让我们想到了余华的小说《活着》中的主人公富贵。所有的生离死别他都经历了，什么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一个富家阔少，从衣食无忧到家徒四壁，从手不能担、肩不能扛到自己耕种犁田，仿佛所有人生的不幸都是专为他一个人准备的。可他依然努力的活着。
感谢这些可敬可爱的写作者，他们呈现给我们的不仅仅是小说本身，还有人生活着的意义。就像余华说的: 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以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
相比余华，麦家还是比较柔软的，他没有让上校像富贵一样在孤独、凄苦中活着。他选择让上校疯掉以后，被自己的爱慕者林阿姨照顾，得以善终。无论林阿姨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爱情，她的出现，使上校的人生更富有传奇色彩，让我们觉得，本性好的人，是会有好结局的。让我们相信，好人还是有好报的，命运并不是那么不公平。
二、平常人物1、说话富有哲理性的爷爷
爷爷是个爱讲大道理的老人，他的话都是经验的得来，是一种睿智的体现。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从爷爷嘴里说出来了，就是经典。
爷爷说: 人世间就这样，池塘大了，水就深了，水深了，鱼就多了。
爷爷说: 箱子里面存的钱越多越好，心里存的事越少越好。
尽管是普普通通的道理，从爷爷嘴里出来就成了金句。虽然爷爷金句频出，但他封建守旧，视脸面为一切。为了保住脸面而出卖了上校。不仅让自己的光辉形象毁于一旦，也累及全家。最后，受不了全村人的辱骂排挤，在猪圈里上吊自*。
爷爷在书中是个富有悲剧色彩的人物，本应该是智慧的化身，却因为爱面子、自私，毁掉了一家人的幸福，葬送了自己的一生。不免令人唏嘘。
知乎上有人说，爷爷这个人物不真实，像这样智慧的老人不该有这样的行事和结局。我并不以为然！
并不是所有让人感到高尚的人都那么伟大。人都有自私的一面。
我记得小时候，邻居姐姐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她毕业后回到村里参加工作，那时候的高中生可是村里的人才。村里的老支书是特受人尊敬的老党员，他想让姐姐去村里小学当代课老师，又想让姐姐做村里的妇女主任。看得出，老支书既爱惜人才，又不知道如何让她发挥更大的作用。最后，姐姐选择去做了代课老师。
村里每次开全体大会，老支书都要表扬姐姐，说姐姐工作认真、努力，把村里的孩子们教得好。姐姐也真是争气，她教的班级的成绩在乡里的排名总是第一。因为姐姐的努力和优秀 ，她在我们当地都出名了。
可是，一年以后，老支书硬是让姐姐辞去代课老师的工作，去乡里的计划生育小分队，说在那有转正的希望。姐姐哭着去找老支书，她想继续做老师，哪怕转不了正。可是，老支书却没有露面见姐姐，直到姐姐不得不离开村子去了乡里，都没再见到老支书。
好多年以后，我们才知道，老支书是为了让姐姐给他的孙子让名额。他孙子是在姐姐走后不久就接替姐姐工作的人。听说，那会儿代课时间长了，够了年限，村里是可以给申请转正的名额。
不要说善恶不能并存，何况，老支书的做法也不是什么恶，那只是人性自私的表现。就像书里的爷爷，事不关己，他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口出金句，让人钦佩，但是，真到了自己身上的事，就不是那么随便说说就可以了，他会分一个轻重出来。
2、为人仗义的老保长
人送外号“老流氓”的老保长，可以说是旧时代一个五毒俱全的人。上校曾睡过他的姘头，在他落难时救过他的命，因此结下了一辈子的交情。他是知道上校秘密最多的人，也是在危难时刻惦记他的人，更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
老保长这个人物，在我看来是真实的。他是个有侠肝义胆的勇者，也是一个活着能掂量轻重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让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相比之下，老保长的形象比爷爷要高大。他平时不作恶，但在大多数人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还算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这从书中，他对上校的行事作为中，可以看得出。
上校落魄到村里，他知道上校的经历，于是竭力维护上校，帮他在村里树立威信。在上校被批斗时，他是唯一一个挺身而出替他说话的人。在得知爷爷出卖了上校后，他生气地找上门，与爷爷断绝交情，替上校鸣不平。
老保长不是好人，也无所谓坏人，最起码他有人性光辉的一面。所以，人，无论好与坏，皆是天性使然，不必深究。
人生不是完美的，人，更无所谓完人。在我们的一生中，有好多人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样的心态也是一种生存之道，老保长就是。
三、
小 人 物
1、小瞎子
小瞎子不瞎，是村里瞎眼的算命先生的儿子，他因此得了这个绰号。
小瞎子从小就顽劣成性，后来参加了红卫兵。年纪虽小，却懂得对上面谄媚讨好。他因为一心想要窥探上校的隐私，施诡计，耍手段，被上校怀疑看到了自己身体的秘密，被挑筋割舌，弄成残废。残废后，小瞎子还学会用脚写字散布谣言，他恶劣的本性难改。
也是小瞎子父子的心术不正，煽动一些人要扒掉上校的裤子，想让上校当众出丑，最后导致上校心态彻底崩溃，上校疯掉了。
这对父子自知作恶多端，老瞎子临死前，在村人面前跪了三天，跪到死，来求得村人的谅解，求人们善待小瞎子，给他口饭吃。
小瞎子属于卑劣、猥琐的人，见不得别人好。这样的人即使可怜，也同样遭恨。这是他的本性，也是他的报应。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小瞎子这样的人。
叔本华说过: 每一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憎恨、愤怒、嫉妒、怨恨、恶意，这些东西平时淤积于胸中，就像是储存在毒蛇的牙泡里的毒液，只要时机一到，就会喷发而出。
如果世事平稳，小瞎子似的人也不会掀起什么波澜兴风作浪。最多就像疫情时期，那个得知自己得了新冠，在电梯里面往每个摁钮上疯狂涂唾沫的人，在隐秘的角落里，做着下流、猥琐、不道德的勾当。
可是，一旦世事无常，给了他们“发展”的空间，他们就会像疯狗，到处嚎叫、乱咬人，充当时代的卑鄙的作俑者。
这就是生活中的真实，人性的袒露需要一些烂事来陪衬。
2、小上海林阿姨
小上海是上校对林阿姨的称呼。不知道这个称呼里有没有爱恋，但疼惜与呵护肯定是有的。
可以说因为爱，因为误会，林阿姨几乎毁了上校的一生。还好，生活给了残酷，时间给予仁慈。林阿姨用自己的后半生陪伴了上校，给了他爱的关怀，让他得以善终，并在他死后随之而去。
上校的一生是被命运捉弄的一生。，赎罪也好，爱慕也罢，林阿姨的作为，让读者对上校的一生减少了许多遗憾，尤其是结局，让人心生暖意，找到一丝平衡。
林阿姨是个被生活磨出棱角的人。她刚毅、倔强，也不乏善良，是个有担当的女人。她的出现，让我们对上校又添了几分敬意。英雄有很多，不一定非要死去才能成为英雄，而上校就是一个生活中的真英雄。
书中有段话，说: 人像一枚硬币，有两面，遇到好的一面是你运气，遇到坏的一面是你晦气，如果两面都叫你遇到则不免要丧气叹气。
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用上校的话说，这就是命。人生海海，潮落之后是潮起。没有完美的人生，不完美才是人生。
四、背后故事
据说，麦家的《人生海海》这部小说，来源于麦家童年的一件小事。
麦家十一岁那年的一天，他与同学一起到生产队参加劳动，远远地看到一个正在挑粪的老人，看起来十分落魄、不起眼。那个同学告诉他：别看那人现在生活狼狈，他可上过抗美援朝的战场。而且，他在打仗的时候……男人最重要的地方受了伤。
从那之后，这个人就像一粒种子，种在了麦家的心里。后来就成了《人生海海》故事的核心人物上校。
故事是虚构的，人物也是虚构的。生活中不一定有这样的故事，但一定有这样的人。也许有这样的人就会演绎出这样的故事，所以看似虚无的东西，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人世间，都会有迹可循。
就像《活着》里的富贵，你看了流泪的同时，会禁不住问一句: 哪里有这么不幸的人，所有的悲剧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发生了。可是，当你仔细想想的时候，却发现确有其人，而且就在你身边。
人活着就是要有一股子劲儿，一股认清生活的真相以后，依然勇敢而坚强生活下去的劲儿。
人生是残酷的，只有经历以后，让时间消磨掉一切，才能获得时间赠予的仁慈。人性是险恶的，只有历经沧桑，才能识得真情趣。
能走过生活的沟沟坎坎，却不一定能走出人性的险恶。唯有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而勇敢活着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