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乡,叫白音昌

有一个乡,叫白音昌

首页角色扮演苍色侠碑石手游更新时间:2024-04-30

有一个乡,叫白音昌

文/孙树恒

题记:故乡是一个饱含深情的词语,“故土乡情”,是永远挥之不去的牵挂和念想。人假若没有故乡,就像庄稼、树木、花草失去了汲取水分和养料的根须,难以根深叶茂、茁壮成长。正如泰戈尔所说:“无论黄昏把树木的影子拉的多长,它总是和根连在一起。”不管我们走多远,故乡就是我们胸前的徽章,是连结我们与母亲生命的脐带,是深刻在我们身上的独特的胎记。故乡泥土里的气息穿过脚底,径直钻入我们的内心。

1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自豪的说,我的故乡是一个叫白音昌的地方。

我是白音昌人。

白音昌是蒙语,汉译是富裕的银山的意思。

白音昌是内蒙古通辽市奈曼旗的一个乡,现在撤乡并镇,成了新镇镇一个村。在解放初期,就是一个区公所,真应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

对于我,白音昌,不仅曾经是一个乡的名字,而且重要的是我的出生地,我所有与它有关的记忆,都藏在我心里的一个角落。时不时地泛起花来,鼓噪的心暖暖的。

白音昌,这三个字,不仅在我的履历上标注了几十年,更在我的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我这样安慰自己,在白音昌这块地方,在我心中不是新镇镇的一个村,依然是包含许多自然村的地方,犹如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总统普京依然想把原苏联变成俄罗斯联邦一样的心情,我不仅记住了白音昌所辖地形地貌的模样,在我心中还占据重要的地方。

白音昌是沟壑纵横的丘陵地区,全乡居住分散,村屯小,人口少,从名字就能表达出来,都是山呀、沟呀、洼呀、窑呀、杖子呀…….

考古发现,燕北长城从白音昌穿过,还出土过辽代的碗,在两千年前这里就有人类生活了。白音昌就像这个古老的碗,是白音昌的父老乡亲们用它把我喂养大。

我离开故乡近三十多年,但故乡的一切依然鲜活,时常历历在目,魂牵梦绕,最令我念念不忘的是童年和少年,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我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日子,还能与这里的土地一起呼吸,无论什么时候回去,我都能被乡亲们认出来,那么温暖。无论年龄多大,对故乡我都是个孩子,每次走到街上,“你不是孙广志(父亲的名字)的儿子吗?!”我点点头,可我有的却生疏了,不置可否的微笑着走过去。

无论我走到哪里,认识了多少人,多少草木,多少眼神,那么亲切、那么温馨,那么熟悉,我都无法忘记,与白音昌有关的事。都闪烁着历史的光芒。

2

据老人们讲,我们来到白音昌,到我这一代是第八代。1724年(雍正二年)清朝政府迁民,我的先祖叫孙发财,从济南府德州县前孙家庄来到白音昌。先祖有五个儿子,分别为叫孙仁、孙义、孙礼、孙智、孙真,祖太爷叫孙岱、太爷叫孙重地、孙重发。

或许当初白音昌这地方是蛮荒之地。我们老祖宗们也许是先来的吧,就落脚在后班鸠沟的上下村,因为北有沟坎南有梁坡,沟底有一条河,可以说是依水而居,就在那梁上梁下圈了一些耕地,1947年土地改革时,那时有地二千三百多亩地。

那时全家四代同堂,四十多口人,雇佣着长工。我只记得爷爷是慈祥的小老头,有火药枪,土匪都怕他,据说有次土匪来,来抢马,爷爷用火药枪,一炮就把土匪头子的帽子打飞了,土匪服了,再也不来了。

奶奶是一个小脚老太太,信佛,每天烧香磕头,额头都磕了个包。爷爷善待长工,给长工娶媳妇,奶奶每顿饭都要多做两三个人的,给路过的乞丐和村里揭不开锅的人家吃,因此,在划成分时,定了个富裕中农(上中农)。让后代们没有收到什么影响,这也是善有善报吧。

文革时,父亲就出去到白音昌粮站当临时工,赶马车,搬运工。母亲和奶奶先后去世,我们姐三个就搬到白音昌乡所在地,叫白音昌村。

那是1971年春天,那年我9岁。

我的名字是二大爷家孙树峰三哥起的。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我的启蒙老师是四大爷家孙树和大哥教的。

许许多多这样千丝万缕的血脉联结、交集和延伸,就是宗亲吧。

在每个宗族人心中,都有一处心里的柔软,蕴含着无限的底气和自豪。

3

白音昌村是公社(乡政府)所在地,坐落位置是南面为青龙山,蜿蜒曲折,山

峦起伏,北边是丘陵,有个蛤蟆山,好似山神守护着北大门,中间是一片河滩地,牦牛河静静地从村里流过。我们原来住在沟里,犹如井底之蛙,看巴掌大的地方;现在站在山坡看着远山,俯视着牦牛河,那种豪迈气势,心胸格外敞亮。

我是喝着牤牛河水长大的,犹如一缕缕血液注入我的脉络,日日流淌至今。

村里只有一条街,国道从北坡下来,拐个直角,正对着我们学校院墙,经常出现车祸,尤其是晚上,不注意就冲下路基,车毁人亡,那悲惨的事故,我见过几次,后来将学校的围墙切去一角,事故就少多了。

公社所在地,在计划经济时代,那还了得,是一级政府。乡政府、邮电局、供销社,医院、粮站.....

父亲在粮站赶马车,当搬运工,后来当质检员,一个没有读几年书的人,坐进了办公室,我对父亲的马鞭子的理解,对肩膀的理解,对智慧的理解,曾经是我的困惑,现在我懂了。

我们住在粮站家属房,是连山的土坯房,一排是四户,我们住两间。我们西户是粮站王会计家,东户是老王家,是乡政府的。

姐姐犹如小母鸡一样呵护着我们兄妹俩,生怕被别人欺负。西屋王会计媳妇是一个刁蛮、泼妇一样的女人,每天骂大街,很嚣张,每天欺负我们姐三个,实在忍不起,我我们就跟跟她对着干。后来王会计因贪污被判刑后,老女人才得以消停下来。

我上学是在白音昌中心校,小学、初中在一起。那是我最美好的童年、少年,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风是故乡的呼吸,要想看到更好的日子,风只是呼啸着,因为会吹来什么的气候和天气。

在这里生活的人,脸上就像抹了一层黝黑的泥巴,坑坑洼洼的,当然小的藏不住风,也好看也不好看。当年我就带着这个颜色走进旗里、走进青城的,那是山风吹的,大太阳晒的,如今那一层黝黑算褪掉了,但还是山风吹过的脸,那样的脸更健康。

4

我是一个淘气的孩子。

小学时,那时学生负担轻,那时也没有什么可玩的,春天到山上折柳做柳笛,吹的漫天响。夏天去河里摸泥鳅,放在罐头瓶子里看着吐泥。冬天去村前的牤牛河打木陀螺(又叫冰尜),划冰车。秋天上山摘山杏核、捡地骨皮、挖黄芪、柴胡,甘草,卖了买本,一根甘草,能卖七分钱,那时一个本子七分钱。那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年代呀。

有一次去东山去捡地骨皮,下坡跑时,右胳膊肘脱臼了,让表二大爷给端上的。还有一次,去东梁村四大爷家,村里的井深有三十多米,与树昌弟弟一起,去拉水,为了刹住车,我去后面推闸,把左手无名指压碎了,四大爷还打树昌一巴掌呢。小时候,我骑马、骑毛驴、骑猪,啥都干过,手上、胳膊上、脚上,至今仍留有疤痕。大人说,淘小子出好的。不知道我好到哪里了。

我是好热闹的人,爱聚伙,经常跟一帮小伙伴,到水库边上有个小山坳,男男女女去打土坷垃仗,像藏猫猫似的,一会从这里扔出一个土坷垃,一会从那扔出一个土坷垃,打着谁,谁就是输了。每次玩完,都成了土猴,浑身是泥土,但也是乐此不疲。

技能最高的就是玩弹弓子,为了做弹弓子,还去粮站,偷着把遮盖库房锁的胶皮割下来,可是太脆。被粮站主任好一顿训。后来就找自行车内胎,听诊器的胶管来做。那时玩弹弓子,就是打麻雀,打电线杆子上的母子,比着赛来,看见有鸟被打下来,电线母子的碎片落地,我们就欢呼雀跃。

最恐怖的是我们还玩枪,自己用木头做把,用子弹壳和铁管做枪筒,用门铁闩当枪栓,用火炮子做引子,枪筒里放上枪药、铁砂,用马粪或牛粪堵上,一拉枪栓放响,射出很远,有年清明节,我跟惠峰、林立、于德明四个小伙伴去青龙山上打枪,刚开始,小林哥枪就走火了,打在腿上,我们哥三个轮流把他背回来的,那也有十多里路吧,可我们没有一个感觉累,或许是紧张的吧。从那后,我们再也不玩枪了。

放在现在,那是私造枪支,要刑罚的。

到了初中时,心也收回来了。散学后,有时被老师安排给同学补课,晚上,天一黑下来,我就去东屋王凤歧家,他是公社干部,会吹笛子,拉二胡,会说书,他给我们讲窦娥冤、西窗记、梁祝.......讲的声情并茂,风从窗外吹来,我们仍沉迷在故事里……回来就看些文学书籍,晚上怕影响姐姐妹妹休息,我用手电在被窝里看书,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等名著就是那时候看的。那时我看过《一双绣花鞋》是手抄本反特小说,女特务叫小白鞋,我就给经常穿白色运动鞋姓曾的女同学,起了“小白鞋”的绰号,写在西墙板报上,气得她直哭,被老师好个教育。

我还参加了学校的地震测报点。是物理老师马老师组织的兴趣小组,我们每天要轮流值班,记载数据,好认真的,看到那个锥形吊锤,有晃动,有偏移,那就有地震了。邢台地震还有反映呢。据说唐山大地震,群测群防网络还测出来呢,可是没有人当回事,没有人敢做决断。在地震测报点值班时,有一件事让我至今迷惑不解。测报点跟女生宿舍对门,一天晚上,只听宿舍哭天喊地,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老师告诉我,说是中“老黄”了,医生给她扎人中,问她在哪里,她说,在黑头山,水帘洞里,后来去人一找,是在学校煤屋子,房梁挂的牛箍子里。成为人们的笑谈。

那时我们做了一件全乡瞩目的大事,当时正学的是吉林海龙县五七中学课本,都是修梯田呀,修渠呀那一套,我们学校还响应公社号召,修水库,干了半个月,肩膀子都肿了,脱了一层皮。每次回去到水库转悠,吃着水库的鱼,不无自豪地说,那还是我们四十年前修的呢。吃着也舒坦,味道也香。

5

在乡村长大,我知道的大地的色彩是五颜六色的,在白音昌这地方,红的是高粱,绿的是草,黄的是谷子,白的是荞麦,蓝色的是水。

荞麦花能让一坡白白的,大地通体透亮,高粱花乌黑的浓重了,谷子、大豆、土豆也开花,可是很少有人提起过,以为从来不开花。一到荞麦花开的时候,就有天南地北养蜂的涌来,在地头上支一个帐篷,一家人在那吃住。

我跟小伙伴常去村西表二大爷家的荞麦地,看养蜂的。养蜂的看在表大爷面上,或许觉得寂寞,对我们很热情,给蜂蜜,蜂王浆,还学着养蜂的样子,将葵花头,放上蜂蜜,要来蜂王,吸引蜜蜂飞来,弄的满院子飞着蜜蜂。有一次,眼睛和手都被蜜蜂蛰肿了。

谷子是山区的主产,产量不高,那可是主食,小米营养好,产妇做月子的必需用的粮食,谁家生小孩,拿几斤小米,几斤鸡蛋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玉米、高粱、大豆、芝麻、土豆、地瓜、萝卜、白菜.......山区杂粮多,蔬菜丰富,换着样吃。

白音昌是山区,那些年雨水少,十年九旱,是靠天吃饭的地方。

这里的人是最早醒悟的,总是在全通辽地区最早醒悟的。

因为,土生土长的农民知道,照耀我们生命的,总是一把把的粮食,这是乡野的赐予。

白音昌历史上,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是1979年,那时白音昌的农民生活更苦,常年累月地被拴在土地上农民还是难得温饱,属于三靠队,即吃粮靠返销,生产靠贷款,花钱靠救济。当时公社*姓于,个子高高的,壮壮的,嗓门很亮,冒着很大的政治风险,在1979年在全地区率先将土地按人口分包到户了。1980年春天这一年白音昌公社春旱,夏天还打雹子,可这个公社队队丰收,家家垒起了小粮囤。农民乐不可支。父亲说,那时到粮站交公粮都排队,在全地区打响了。永远值得怀念。为此,我总为白音昌感到自豪。

乡村的生活就是庄稼,顺着庄稼生命的节律,透明的庄稼,把村庄都照亮了。我们都是吃粮食长大的,长得还算结实,皮肤眼睛发亮。

6

那时,民风纯正,人性淳朴。

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没有感觉到。只有一件震动全乡的案件,就是后班鸠沟有一姓王的父亲奸淫女儿,公审大会上,被判了死刑。这些年我就没有听说过白音昌出过一个臭名昭著、恶贯满盈的人。

那时,公社经常举办不法人员培训班,把那些四类分子,小偷小摸,不老实的人员,集中起来进行教育劳动,街道扫的干干净净,公社的园子收拾的整整齐齐。几乎没有听说过发生恶性案件,只是小偷小摸,好多是从辽宁那边过来的。

那时乡村的文化生活单调,在学校南面,过去有一个土台子,放电影、唱戏、文艺汇演……算是一个场所了。

公社一年也要搞几次次电影。《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苦菜花》…….都是那时看的,不是看一遍,有的看好几遍,都饶有兴味。

那时,乡里经常唱大戏,一般都是夏天,一到旱时,乡里就请戏团唱戏,目的是祈雨。我还在小学的时候,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时,在那台子上,演三句半呢,那可是跟老师软磨硬泡争取来的。

我每年回去过年时候,村里都组织秧歌各个单位、挨家挨户拜年,单位给两天烟,各家各户给上几盒烟。扭秧歌的人都是义务的,报酬就是分几盒烟,难得乐呵。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活动却少了,也许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难得回来几天,老人们又不想组织,怕麻烦,找扭秧歌的人就得雇人,上哪找钱去呀,可是现在村里赌博的人多了起来,“腰里掖一副牌,见谁给谁来。”把一年打工挣那点钱挥霍完才消停下来。信各种教的人多了起来,经常组织教徒礼拜,活动很活跃。村干部召集个会可难了。有人说,村长不如教主呢。

正如*说的社会主义阵地,你不去占领,就有人去占领。

正如有人所说,这个世界充满了烂泥和芳香。

其实光一直都在,我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7

1978年,我16岁,考上旗一中了。

我是坐拉沙子的拖拉机去的旗里,那天没有班车。

我在旗里学校住宿,我从此就离开了父亲、姐姐、妹妹,离开了家。

1980年高中毕业,暑假,那年我18岁,第一次远行。我跟德明一起,借了尹老师的自行车,翻山越岭,去阜新市福兴地镇,吃了两根油条,喝了一碗豆浆就跑回来,来回一百二十里路,不仅把尹老师车子摔坏了,我自己也累坏了,我沉睡了三天,正好清醒那天,大学录取通知书也收到了。

对于那次骑自行车远行,多年以后,我见到尹老师还不好意思呢。

第二次远行,也是1980年秋季开学,我考到扎兰屯农牧学校,要做十八个小时的火车,我离故乡白音昌越来越远。

在我上大学期间,粮站在北梁上盖了砖房,分给我们两间。后来姐姐、妹妹相继出嫁,继母也进了家门,那是父亲的老屋,继母的老屋,也是我的老屋。那是让我受用的是家的温馨。

父亲在院子里打了井,园子里种菜,房前屋后栽了不少杨树,继母养几口猪,养几只鸡,后来年龄大了,只养几只鸡。

毕业后,我分到旗里工作,但是为了奔波和生活,我时常回白音昌,与父亲和继母团聚。但总是住不够,这里储存了我许多美好的记忆。它像是一坛窖藏的陈酿,醇得醉人。忍不住思念的折磨,时时想打开它;又唯恐一开启,窖封的香气就会飘散。

每次回到白音昌,与故乡的泥土妥帖着,闻着故乡的气息,便放松身体,放松灵魂,不由得沉陷于这山这水这情的缠绵中。

每次我回去躺在热炕上甜甜的睡觉,早晨都被清亮的鸡鸣叫醒。

8

弹指一挥间,当我离开白音昌这些年,白音昌的变化是很大的,可探的资源也是丰富的,石碑村的石灰石,石匠沟的花岗岩、岱玉山的板岩、凤凰岭的铅锌,大黑山的大理石......在平顶山,有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发现的麦饭石,就在这里,那里的人连猪圈都是麦饭石砌的,是个长寿村,被誉为中华麦饭石,麦饭石保健用品享誉全世界。乡的东面,有一个三十万吨的水泥厂。

白音昌,富裕的银山,前辈们在取地名时,是又前瞻性,是有预言的吧。

我没有参加过白音昌的土地改革、没有参加集体合作社、没有参加过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我就是故乡的一个游子,我却见过故乡的集市。我在白音昌生活的时候,我买东西是去供销社,只有一家店铺。多年后,我却见证了集市的繁荣。每周三次集,仅有的一条街道,有辽宁的,有旗里的,天南地北的客商,有卖牲畜的,卖菜的,卖衣服的、卖日用品的,买日杂的,应有尽有,讨价还价,生活的丰富多彩,事物的万花筒,从日出到日落,在喧嚣中走向萧条。集市是活的历史。

9

后来公社改成乡,2000年又撤乡并镇时,我离故乡白音昌更远了,我已经来到青城。

我感触最深的是,白音昌名字淡多了,不出名了,不如平顶山出名了,因为那里有麦饭石。

乡村的人感到很恐惧。我记得有人给我讲的故事,有一位老乡干部,面对撤乡并镇,面对工作和生活了几十年的乡政府,再明理、再坚强,都变成一个只讲感情,只眷恋村庄的老人了,他一说起,就痛哭流涕,逢人便说,我快退休了,就不想挪窝了,怎么办?。还有一个吃低保的老农民,坐在乡政府门口,像孩子般的赖着不走,睡在门前,不想起来,魂魄丢掉,如同死掉一样难受。念念叨叨的,你们走了,谁管我呀。好像新镇镇就不是老百姓的政府似的。

那是2011年6月份,继母去世,父亲搬离了白音昌,到大姐那,老屋被卖掉了。姐姐担心怕父亲还回来,就“断了老爹的念想。”

我也很念旧,我走前又去原来的乡政府去看了看,原来的乡政府大院成了一家货运公司的货场,但是办公房子还在,房檐上的红色五角星和建筑年月清晰可见,凸显斑驳流离,破败之势。昔日的庄严,已不复存在。

望着熟悉的乡政府,很怀念;望着原来乡政府院落破败的样子,很心酸。我也有些埋怨,因为乡政府不在了,我的老屋也贬值了,一个三间瓦房、一亩地的院子,百十棵杨树,卖了不到两万元钱。

我知道父亲平时就是打理小院,侍弄菜园,修理树枝......读懂父亲为何再忙,每天都要在屋前屋后转上几圈,像是欣赏自己的杰作。得闲就打理小院,侍弄花草,那是他对家的营造,对老屋的情结。

我又领着父亲去白音昌仅有的一家澡堂子洗澡,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跟父亲俩人一起洗澡,我第一次为父亲搓背。望着父亲佝偻的身子,那沉默的影子,我理解父亲即将离开白音昌的心情。

父亲就像一株老庄稼一样,依恋土地,依恋村庄,舍不得祖祖辈辈生活过的村庄。

他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就回不来了。后来,他经常打电话给老邻居三舅母,问这问那。他心里的眷恋,心里的疼,只有他自己知道。

背井离乡,是怎么样的疼。我也如此呀。

当我那次离开白音昌时,我站在院内,看到老屋的前前后后,父亲栽种的杨树摇曳着,唰唰的响着,那些归巢的鸟儿,暮归的老牛,跑着的鸡,遗弃的老屋形同父亲一样佝偻的老人。闻到诱人鼻窦的泥土的香味,院中那棵孤独苍色的杏树比老屋还老。百感交集中,让我愧疚的是说卖就卖了。

老屋就要易主,我向那些熟悉的东西告别,那一砖一瓦、那一草一木,这些都是我今生今世在白音昌生活的证据啊。

当老屋放弃了,我所有回家的脚印,是不是都迈上了虚无之途呢?!

10

我又回到白音昌地界了,而是以这样一种角色回去的。是带着父亲的叮咛回去的。

年前父亲去世后,这是父亲离开白音昌三年后,我将父亲葬在祖坟了。父亲临终前,孙树和大哥问他回祖坟吧,她眨眨眼。过了四十天后,孙树和大哥也意外去世了,也去了祖坟,死了也是白音昌人。

一眨一闭之间,是对祖先的承诺,是落叶归根。

祖宗八代都有人葬在白音昌,葬在祖坟里。子孙还有很多人在那里生活。

白音昌在我的灵魂里,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无论在哪里,我都不曾离开他,那是我初来到人世的地方。“我的胎盘就埋在那里,我最先闻到的就是母乳的芳香和土地的味道,最早触摸的就是肌肤、棉布和泥土,最先听到的就是人语、鸟鸣和风声。”

我的根还在那儿,我是白音昌人。

(孙树恒,笔名恒心永在,内蒙古奈曼旗人,供职阳光财险内蒙古分公司。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西部散文家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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