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 梦
彭城遗梦之《荆山桥绝唱》
□ 孙 梦
假如这座桥没有被拆毁,那么中国古代四大名桥的格局也许会被重新改写,至少古代最长石桥的长度会再延长380米。
假如这座桥没有被拆毁,那么中国古代建筑史将会多一件传世杰作,至少能留下一块3万工匠凝聚10年智慧的活化石。
假如这座桥没有被拆毁,那么中国桥梁史将会多一段奇谈趣话,至少它的桥洞就像卢沟桥上的狮子一样怎么都数不清。
然而,历史没有假如。这座修建于1682年、竣工于1691年的荆山桥,横跨不老河只有不到三百年的时光。而今,不老河两岸,只留下一座斑驳与沧桑的废墟独向黄昏。后来者,再也无缘一睹荆山桥长虹贯日的壮丽雄姿。
它生不逢时。
秦始皇在下游举千人筑石梁打捞周鼎的时候,它没有赶上,它只见到古泗水悬水三十仞留下的那卷秦梁洪。刘邦在上游龙吟虎啸任泗水亭长的时候,它也没有赶上,它只能遥望到那座古老的泗水亭。法显在它的西南隅修建中国第一座印度建筑风格的寺院龙华寺时,它还是没能赶上,它只能与龙华寺的遗址为邻。君生我未生。
它死不瞑目。
李鸿章金戈铁马,在它的桥身上与捻军鏖战数日,留下了累累伤痕。徐州沦陷时,蒋介石的家将溃逃时,将它炸得千疮百孔。建国初疏浚京杭运河时,它又被腰斩200余米。文革时期,工厂房舍等建筑几乎鲸吞了它所有的脊梁和血肉。它死于兵燹、战火、经济建设和文物保护空白的集体绞*。
但,它活得光彩。
乾隆皇帝四过徐州写下20余首诗文,仅为荆山桥就写了四首。十全老人意犹未尽,又为荆山桥御笔亲书两副楹联,题写了“万世津梁”的石匾,可谓着足了笔墨。希望也罢,现实也好,为了“万世津梁”这四个字,他先后拨付58000两公帑增闸建坝,历任官吏也以维护此桥通畅为政绩,先后立了32统石碑。这座桥,简直就可更名为乾隆桥。
千年黄金水道运河黄河在这儿纠缠不休,这座桥由此成为利涉交通的南北咽喉、东西要冲,它“上通冀鲁京畿、下达两淮江浙”,“东接睢邸耕桑野,西连好沛王坝乡”。官府的鞍马、往来的商贾、赶考的举子,人来车往,络绎不绝,由此走出了一条南北古驿道。古徐州的郊外因为它而更加繁忙,古徐州的城郭因为它而更加繁华,古徐州的底蕴因为它而更加繁丰。
从清代到民国,二百多年里,这条苍色巨龙卧水出岫,始终是徐州一景。从桥这头看桥那头,桥洞影影绰绰,从桥那头看桥这头,栏杆飘飘渺渺。抚桥而行,踩着青石桥板,拍着青石栏杆,看着银锭铁榫,数着石狮水龙,仿若置身峨冠博带的秦汉,近距离欣赏着秦砖汉瓦。多少游客、雅客、侨客心驰神往,踏青,郊游,凭吊。
项羽的戏马台、苏轼的放鹤亭、关盼盼的燕子楼、季子的挂剑台……好多彭城古迹遗韵,与荆山桥在笔墨画卷中齐名。
刘邦的龙雾桥、张良的圯桥、狄青的白家桥、潘安的古桥……好多彭城名桥古桥,与荆山桥在时空穿梭中对话。
一样的名满天下,一样的满身故事。不是吗?“姚老黑摆渡”、“姚张渡前打赌”、“迎水龙披水尖”、“鲁班智送合龙石”、“拉船上山轧道沟”、“老汉摆碗数桥洞”、“茶亭与茶淹汪”……满满当当的传说,源源不绝的故事,写满了古老的荆山桥,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徐州人总能记忆犹新地娓娓道来。
虽有好故事,却没了应有的精彩与起伏。
好在,荆山村、桥南头村、石桥社区……荆山桥周围的那些古老村落,至今还延袭着古老石桥赋予的名号,一代代使用着、感念着。好在,有了“金山桥”(徐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前身)——这谐音于荆山桥的一系列经济实体,正用日新月异的发展为古老的石桥宣扬,为漕运重镇的古徐州放歌。
它,不只是一座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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