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浮生六记》

读《浮生六记》

首页角色扮演穿越之陈云修仙传更新时间:2024-07-30

李白诗曰:“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这实质是一句牢*话。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客,对于人生所抒发的悲观咏叹,足够车载斗量,而《浮生六记》作者沈复,却是一个例外。余以为。

《浮生六记》成书于清代。是沈复书写他人生经历的书,亦是他人生的大事记。读“浮生六记”,我方读懂了沈复。——沈复其人,性格超然洒脱,因而对于人生充满自信。在沈复的人生中,总的来看,乐多而愁少,这点可能与时势和他的出身不无关系。沈复自言:“余生乾隆癸未冬十一月二十有二日,正值太平盛世,且在衣冠之家,居苏州沧浪亭畔,天之厚我可谓至矣。东坡云:‘事如春梦了无痕’。苟不记之笔墨,未免有辜彼苍之厚。”惟其如此,在他的人生中,即便有过坎坷,也不怨天尤人和归咎于时代与社会,因而大发牢*,抑或锱铢必究、斤斤计较。因此,读他的书,就如看青青山色、听潺潺流水,给人展示一种闲情旷达、愉悦释怀的意境。

《浮生六记》,记有六个专题——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钟山记略、养生记道。而每一个专题仿佛流动的画面。除过“坎坷记愁”这一题外,其余五题都很乐乎。譬如“闺房记乐”,所记他与爱妻陈芸的闺房轶事、闲情乐趣,读来很有诗意。比如他在板桥边消夏的一段记述:板桥内有一轩临流,名曰“我取”,取“清斯濯缨,浊斯濯足”意也;檐前老树一株,浓荫覆窗,人面俱绿,隔岸游人往来不绝……妻子陈芸终日伴余课书论古,品月评花而已,芸不善饮,强之可三杯,教以射覆为令,自以为人间之乐,无过于此矣。

另如,中元节他在我取轩中赏月,和中秋节到沧浪亭游玩等等,亦没少发泄其爽然之情。其中有趣的是,他听从陈芸的提议:“世传月下老人专司人间婚姻事,今生夫妇已承牵合,来世姻缘亦须借神力,盍绘一像祀之?”于是请人画了一幅月老之像:一手揽着红线,一手拄着拐杖,上挂姻缘簿。每逢月初月圆之时,夫妻总是点上香烛,拜祀祈祷,盼来生结为伉俪。更为有趣的是,陈芸女扮男装偷游太湖一事,简直令人喷饭——太湖有一水仙庙,每逢太湖神生日,盛况非凡,但女子是不许去的。于是沈复就怂恿陈芸女扮男装……遍游神庙无识出为女子者。读到这些,我们从中感觉,沈复与陈芸夫妻双双,是多么的恩爱与活泼。

《闲情记趣》是属二记。在这一记里,我佩服沈复与其妻陈芸同林共患的那种和谐与默契。夫妻双双爱花成癖,秋天赏花已成习惯,且充满趣味自不必说,特别是对往事的那段回忆,令人生发同样的怀叹之感。——沈复说:“余素爱客,小酌必行令。”这时,“芸善不费之烹庖,瓜蔬鱼虾,一经芸手,便有意外味。”于是就邀约一些文朋画友,交芸备茶酒供客,终日品诗论画而已。平常,还有诸多君子如“梁上之燕,自去自来”的。遗憾的是,至后来,由于沈复的家庭变故,日子的拮据,曾失之趣味,于是发出抚今追昔的慨叹:“今则天各一方,风流云散,兼之玉碎香埋,不堪回首矣”。在生活中,从门不停宾,到门可罗雀,遭遇这种孤独之感和失落之情,不光沈复,人人会有,读来无不使人为之叹喟。

《浪游记快》为四记也。沈复推崇自然,极爱山水名胜,而且往往能秉持自己的独到见解。他说:“余凡事喜独出己见,不屑随人是非,即论诗品画,莫不存人珍我弃、人弃我取之意。”如是者,请看他对扬州的品评:扬州固然是个人人点赞的好地方,但在沈复看来,扬州景色的绝妙之处,就在于那十余家园林亭台,珠联璧合,成为一体,并且与山脉形成联络,气势一脉贯通。其中最难布置的地方,是出城至进入风景区的中间,有一里多的距离紧靠着城市。为此他的独到见解是——城市如果点缀在开阔旷远、群山重叠的背景上,才能构成优美的画面;如果园林有了城市的插入,便蠢笨到了极点。沈复的见解,是古今建筑学家都讲究的,不亏为高见!

在游安徽绩溪城附近的“火云洞天”时,他又另有发现:“离城十里有‘火云洞天’石纹盘结,凹凸巉岩,如黄鹤山樵笔意,而杂乱无章。洞石皆深绛色。旁有一庵甚幽静,……”又见庵里的山僧不识银元不吃肉,良可叹也。于是沈复以为:“作和尚者,必居此等僻地,终身不见不闻,或可修真养静。若吾乡之虎丘山,终日目见者妖童艳妓耳,所听着弦索笙歌,鼻所闻着佳肴美酒,安得身如枯木、心如死灰哉!”修道的真境界,必然是身如枯木,心如死灰,参透红尘,六根清净。不像今天的有些和尚,以为剃了头发,就有了道行,有的甚至庙里是和尚,庙外是淫夫。沈复虽不入佛门,却把佛门之事参透了!真有远见!

《钟山记历》乃五记。是撰写异国风情的文字,读来叫人心动情痴。正如沈复之言:“凡所目击,咸登掌录。志山水之丽崎,记物产之瑰怪,载官司之典章,嘉士女之风节。”沈复的记游文字,大抵内容丰富,风情独特,读来不仅大开眼界,而且心情亦感愉悦。从这些游记的文字看出,沈复不仅热爱自然风光,而且热爱民风民俗。

诚然,沈复的人生亦不一帆风顺,不乏诸多苦恨的瘢痕。记录这方面的内容,集中在他的第三记《坎坷记愁》里面。——无可讳言,沈复由于家庭的变故,曾遭受过生活的坎坷与艰辛,以及丧妇的情感悲痛。在生活方面,他言:“余夫妇居家,偶有需用,不免典质。始则移东补西,继则左支右绌。谚云:‘处家人情,非钱不行。’先起小人之意,渐招同室之讥。”从中读出沈复与妻陈云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经历;在情感方面,最难为情的,是他的丧妇之痛和恩爱之情。 陈芸在病重当中对沈复说:“堂上春秋高矣,妾死,君宜早归。如无力携妾骸骨归,不妨暂厝于此,待君将来可耳。愿君另续德容兼备者,以奉双亲,抚我遗子,妾亦瞑目矣。”听陈云的临终之言,真是对上有孝心,对下有养情,以及她对夫君的一片笃情,谁能不为之动容呢?

当陈芸即将出完最后一口气时,那段文字的描述,简直不可卒读:“芸乃执余手,而更欲有言,仅断续叠言‘来世’二字。忽发喘,口禁,两目瞪视,千呼万唤已不能言。痛泪两行,涔涔流溢。即而喘渐微,泪渐干,一灵飘渺,竟尔长逝!”是时,沈复孤灯一盏,举目无亲,寸心欲碎,绵绵此恨,又有谁能不理解呢?精神上的痛苦如此,而在物质上呢?这时候,沈复把朋友资来的十两银子,又把屋里所有的东西变卖一空,亲为陈芸装殓。此情此景,我想见,作为人妻人夫,无有不为之产生伤感情绪的。

沈复与陈芸,相濡以沫,恩爱极其深厚,请看陈芸去世以后,沈复的这段盖棺定论吧——“呜呼!芸一女流,具男子之襟怀才识。归吾门后,余日奔走衣食,中馈缺乏,芸能纤悉不介意。及余家居,惟以文字相辨析而已。卒之疾病颠连,赍恨以没,谁致之耶?余有负闺中良友,又何可胜道哉!”于是沈复“奉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语云:‘恩爱夫妻不到头’。如余者,可作前车之鉴也。”——恩爱夫妻未必不到头,这一偏见,其实是沈复面对亡妻的极度痛苦,而发的无奈之言吧?

读《浮生六记》,于我受益颇多的是第六记——《养生记道》。陈芸之死,无疑是沈复的致命一击。他在《养生记道》中说:“自芸娘之逝,戚戚无欢。春朝秋夕,登山临水,极目伤心,非悲则恨。读《坎坷记愁》而余所遭之拂逆可知也。”

痛苦和磨难,往往能造就人和改变人。沈复面对亡妻之痛,为了寻求解脱的办法,他“惟以《南华经》自遣。乃知蒙庄鼓盆而歌,岂不忘情哉?无可奈何翻作达耳。余读其书,渐有所悟。读《养生主》而悟达官之士,无时而不安,无顺而不处,冥然与造化为一。……又读《逍遥游》,而悟养生之要,……始悔前此之一段痴情,得勿作茧自缚矣乎!此《养生记道》之所以为作也。”——这就是沈复学习庄子养生的起因和动机,最根本的目的是为自己“扫除种种烦恼,惟以有益身心为主,即蒙庄子也。庶几可以全生、可以尽年。”

沈复的养生之道多多,尤其心理、生理方面,悉为良言良方,据我读之,最为欣佩的有如下几个地方——

心理方面,值得一提的是,他主张心性要淡然。其言曰:“澹然无为,神气自满。此长生之药。”所以,沈复把古人的一篇经典之作,视为热火世界中的一贴“清凉散”,很有意思,照实录来:

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禄禄,竞论短长,却不道荣 枯有数,得失难量。看那秋风金谷,夜月乌江,阿房宫冷,铜雀台荒,荣华花上露,富贵草头霜。机关参透,万虑皆忘,夸什么龙楼凤阁,说什么利锁名缰。闲来静处,且将诗酒猖狂,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逢时遇景,拾翠寻芳。约几个知心密友,到野外溪旁,或琴棋适性,或曲水流觞;或说些善因果报,或论些今古兴亡;看花枝堆锦绣,听鸟语论笙簧。一任他人情反复,世态炎凉,优游闲岁月,潇洒度时光。

值此,我也最服沈复的苦乐观。他说:“乐即是苦,苦即是乐。带些不足,安知非福?举家事事如意,一身件件自在,热光景,即是冷消息。”祸福同门,利害同邻。人生往往苦乐掺半,真乃名言耳!惟其如此,他主张人生必须涤净“名利”二字。于是我为他下面这段文字而心折:“牛喘月,雁随阳,总成忙世界;蜂采香,蝇逐臭,同是苦生涯。劳生扰扰,惟利惟名。……以名为炭而灼心,心之液涸矣;以利为虿,而螫心,心之神损矣。”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为“名利”所累,不为镜花水月所蛊惑,沈复真乃达人!

我还很佩服沈复设法开发快乐的生活。——首推的是“……不必歆羡他人之福,怨恨自己之命。是何异雪上加霜,愈以毁灭人生之一切也。无论如何处境之中,可以不必郁郁;须从郁郁之中,生出希望和快乐之精神。”其次是像他那样自鸣其所喜——“家如残秋,身如昃晚,情如剩烟,才如遗电,余不得已而游于画,而狎于诗,竖笔横墨,以自鸣其所喜。亦犹小草无聊,自矜其花;小鸟无奈,自矜其舌。”以淡泊养志,以宁静养性,朝斯暮斯,何不快活!我想。

在生理养生方面,我最佩服沈复的“三少”、“三宜”和“清静明了”之论。即——

口中言少,心头事少,肚里食少。有此三少,神仙可到。

酒宜节饮,忿宜速惩,欲宜力制。以此三宜,疾病自稀。

而“清静明了”则谓——内觉身心空,外觉万物空,破诸妄想,一无执着,是曰“清静明了”。最有趣的是他那“浓淡”之论。——所谓“浓”:“万病之毒,皆生于浓。浓于声色,生虚怯病。浓于货利,生食饕病。浓于名誉,生矫激病。”所谓“淡”:“云白山青,川行石立,花迎鸟笑,谷答樵讴,万境自闲,人心自闹。”此“淡”,则淡出了生命,淡出了奇迹。

读《浮生六记》,零零碎碎,谈了不少,受益颇多,尤其值得记怀的是书中那一贴“清凉散”。沈复曾言:“天之厚我”,这是他心胸旷达的自我流露。惟其如此,沈复之人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超然物外,流放闲情;他的人生多元而美丽!“余不为僧,而有僧意。”沈复此言,这里也正适合借我一用。

写于 2014年9月

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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