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乌镇是从南京坐高铁到桐乡,然后乘坐大巴前往乌镇。到了乌镇以后,一幅淡然优雅的水乡风情尽入眼帘,对“你一句春不晚,我便到了真江南”,也有了更加真切的感受。那石巷,那老屋,那白墙,那青瓦,那雕梁,那画栋,那小桥,那河流,那柔风,那软语……“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岁月的轻描淡写,在这里已然化作浓墨重彩,让人充分领略到惊心动魄之美,乌镇成了我们触手可及的诗和远方。
乌镇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之称。乌镇古名乌墩,王雨舟在《二溪编》中说“乌镇古为乌墩,以其地脉坟起高于四旷也”,这是因为乌镇是河流冲积平原,沼多淤积土,故地脉隆起高于四旷,色深而肥沃。既然叫“乌墩”,后来怎么又变成“乌戍”了呢?李乐在《乌青镇志》中说:“镇,周属吴,吴戍兵备越名为戍。”也就是说,这是因为春秋时期,乌镇地处吴越边境,吴国在此驻兵把守,以防越国,鼓角铮鸣,刀光剑影,“乌戍”由此而来。
至于“乌镇”的原装说法是发轫于唐代,到了北宋元丰初年(1078),已有分乌墩镇、青墩镇的记载。南宋宋光宗登基,因他名“惇”,天下“惇”字都要避讳,连同音字“墩”也未能幸免,只得改称乌镇、青镇。“青镇连乌镇,中间一曲波。”当时两镇主要以市河(车溪)为界,河西为乌镇,属湖州府乌程县;河东为青镇,属嘉兴府桐乡县。1950年5月,乌、青两镇合并,称乌镇,属桐乡市,隶嘉兴,直到今天。
古与今的交响曲
乌镇是一个深藏历史的古镇。乌镇近郊谭家湾古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石器、骨器、兽骨等考证表明,该处属于马家浜文化类型,处于新石器时代,也就是说大约在6000年前,乌镇的先民就在此繁衍生息和捕捞耕种了。在唐咸通十三年(872)的《索靖明王庙碑》中首次发现“乌镇”的说法,这一时期的另一块碑《光福教寺碑》中也有“乌青镇”的称呼。这些都说明,乌镇作为一个古镇的建制,是从1300年前开始启航的……
不管是6000年的文明,还是1300年的文化,深厚的人文积淀和生生不息的生活方式,不仅凝聚在不胜枚举的古代遗迹之中,也凝聚在有史以来的人才辈出之上。那些与水俱来的荡气回肠的思想观念、道德规范和做人准则,从古到今都体现着一以贯之的价值取向和积极进取的精神追求。据统计,自宋至清,乌镇有贡生160人、举人161人、进士68人;我们知道的还有南朝山水诗人谢灵运,中唐诗人李绅,晚唐宰相、书法家裴休,南宋翰林学士、爱国诗人陈与义,南宋资政殿大学士、田园诗人范成大,明末清初理学家张杨园,清朝学者鲍廷博,民国时期爱国实业家卢学溥,当代国画家徐昌酩等都与乌镇有染。特别需要说明的,就是奇女子王会悟,她是中共一大唯一的女性参与者,也是为一大保驾护航的女卫士。当年她负责中共一大会务工作,发现异常情况及时报告,并提出移师南湖船上开会的建议。我们在许多影视作品中看到的那位戴着眼镜端坐船头四顾观察的知识女性,就是这位出生于乌镇的王会悟。
走在乌镇的街上,我们无意中发现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庭院。进入宅内,只见大厅中高悬一幅官员的画像,其人身着清朝官服,顶戴花翎一应俱全,俨然当朝一品的样子。看后使人不解,经询问方知此人乃是清同光朝的刑部官员夏同善。夏同善(1831—1880),字子松,原是仁和(杭州)人,幼年丧母,后其父续娶之女为萧姓桐乡乌镇人。继母对夏同善视如己出,幼年读书之时,因为杭州城里三伏太热,经常带着他到乌镇度夏,他也趁此机会遍读了外祖父家里所藏的典籍。咸丰五年(1855),夏同善中举人,次年进士及第,被皇上钦点翰林并赐“翰林第”。夏同善因念自己得以读书皆赖萧家,就把御赐的匾额挂在外祖父家的大厅上。自此,“翰林第”就成了乌镇最具吸引力的古宅名居。许多人对此不甚了了,但提起“杨乃武与小白菜”却妇孺皆知。殊不知,夏同善就是那个让奇冤昭雪的重要人物。
“杨乃武与小白菜”是清代轰动江南的四大奇案之一。杨乃武是同治十二年(1873)考中的举人。毕秀姑,也称葛毕氏,由于她相貌俏丽,喜欢穿白衣绿裤,人送绰号“小白菜”。她和丈夫葛品连,两人租住在杨乃武家的一间房子里。大家相处甚洽,杨乃武平时也会教教小白菜认字读书,岂知一不留神就有了“羊(杨)吃白菜”的流言蜚语。同治十二年十月,杨乃武去余姚岳母家办事,好几天没有回来。其间葛品连突发疾病死亡,家人和街坊邻里百思不得其解,联想到平日里杨乃武与小白菜过从甚密,于是葛品连的老母亲就把他们给告了。余杭知县刘锡同亲自带领仵作(法医)沈祥到葛家验尸,沈祥拿出银针刺入葛品连的尸体,发现银针变黑,就此认定是中毒身亡。
“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经过省、府、县三级七审,都判杨乃武与小白菜犯有因奸谋毒死罪。杨乃武的姐姐杨淑英,年轻时做过夏同善继母的佣人,她找上门去,在夏同善的指点下,径直跑到刑部大堂去告御状。同时,夏同善也会同多名官员联函奏请交刑部复审,最终获得慈禧恩准。经刑部尚书亲自审理,案件的核心问题得以水落石出:第一,杨家提供的当日杨乃武不在余杭县的证词得到采信;第二,对葛品连重新进行验尸,所得结论不是中毒而死,而是抱病身亡。1876年,“杨葛冤案”终于真相大白,夏同善的事迹被后人编成评弹作品,广为流传,其中“夏府求情”一节,不但详细地描绘了夏同善急中生智的情景,更重要的是彰显了他敢于担当的精神。
离开夏同善的老宅,我们来到了茅盾故居。茅盾,原名沈德鸿,字雁冰。1896年7月4日生于乌镇。7岁时,随父亲进了家塾,由继母亲自指导,学习新学。8岁时,父亲病重,入乌镇立志小学读书。13岁时,在继母帮助下,踏上到湖州的火车,结束童年时代,开始了中学生活。16岁时,考入北京大学预科。19岁时,因无力升学,进入上海商务印书馆工作,着手编辑《小说月报》,成为文学研究会的首席评论家,也是“文学研究会”发起人之一。此后,积极参加革命文艺运动,紧密追踪时代,创作了《子夜》《春蚕》《林家铺子》等许多经典之作。建国后,历任文联副主席、文化部部长、作协主席,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
茅盾故居,是茅盾曾祖父沈焕于清光绪十一年(1885)购置的房屋。自沈焕至茅盾,四代同堂居住于此。整个故居面街南向,是砖木结构的江南民居。其主体是四开间两进的二层楼房。因当初东西两个单元购进时间有先后,故东单元称“老屋”,西单元称“新屋”。两单元外貌一样,前后两进,楼上楼下门路相通。1985年7月4日,在茅盾诞辰89周年之际,茅盾故居隆重开放。重修后的茅盾故居仍以前楼下最东一间为大门,高悬陈云亲笔题写的“茅盾故居”匾。大门内的通道改作陈列室序厅,安放茅盾铜像。前后楼上下各室器物按照当年格局布置,家具也有不少是当年旧物。前楼上茅盾父母的卧室,房内陈设简易,有一张宁式雕花大床,边上放一张小床。茅盾在这里出生成长,接受启蒙教育。楼下西边原为家塾,茅盾幼年时期和几个堂兄弟在此读书,由祖父沈思培教授。后园中的三间平房,南向有走廊,墙壁上挂着叶圣陶写的“茅盾故居”匾额。西边的一间用茅盾亲自设计的大书橱隔成两间,外面起居室,内室为书房。平屋外面空地上植有不少花木。当年茅盾在这里亲手种植了一棵棕榈和一丛天竹,现今棕榈的枝干已超过7米多高的院墙,天竹郁郁葱葱,枝繁叶茂。1981年3月27日,茅盾辞世;2006年,他的骨灰迁回故乡。乌镇专门建了“茅盾陵园”,其造型构思采用“子”字形布局,寓意茅盾的代表作《子夜》。拾级而上,我们还发现建有85级台阶,也代表着一代文豪85载的光辉一生。
多与少的协奏曲
乌镇,恬然于云水之间。从春秋时期流下来的市河(车溪)纵贯南北,两条支流西市河和东市河映带左右。历史形成的这种十字形水系将全镇划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块,分别称为东栅、南栅、西栅、北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四栅?主要与乌镇当年的防御措施有关。为了防匪防盗,乌镇人在水系的尽头设置水栅,把桥洞挡住,启时如开城门,关时如闭关隘。南栅建在南新桥(原名南昌桥)下,北栅建在双溪桥下,东栅建在打铁高桥下,西栅建在仁济桥下。这些水栅大约在1923年就逐渐消失了,也许是人们叫惯了东栅、南栅、西栅、北栅,后来就用它们来代替街道的名称了。
东栅主要是“观光型”景区,包括汇源当铺、访庐阁、皮影戏、翰林第、修真观、古戏台、余榴梁钱币馆、木雕馆、蓝印花布染坊、公生糟坊、乌镇民俗风情馆、江南百床馆、传统作坊区、香山堂、拳船表演等景点。
来乌镇之前,我们只知道《似水年华》是在乌镇拍摄的,没搞清楚到底是在西栅还是东栅。到了乌镇之后,才知道都是在东栅拍摄的,当地人还带我们去看了那条在电视剧中出现过的长长的小巷。后来听说谍战剧《暗算》第一部《听风》也在乌镇东栅取过景,当地人还说许多摄制组都对这里趋之若鹜。不过东栅经过这么多年的改造,确实变化也很大。许多人没有来过乌镇,通过抖音里的短视频和现场直播的云旅游,也能直接感受到东栅临河晓窗的似水柔情,更能激发起他们对乌镇的向往和憧憬。
走进东栅,真有一种超然于世的感觉,那份宁静、悠远、古朴,仿佛只有时光回溯千年才可寻得。踩着脚下的石板路,一路走过大街小巷,触摸这里的一砖一瓦,流水清澈如镜,小船悠然荡漾。所见之处无不洋溢着古镇人的悠然气息,仿佛身临其境,从中便可体会他们清雅如风、富足悠闲的生活意境。与许多江南水乡小镇不同的是,枕河民居有一部分延伸至河面,人称“水阁”,这是乌镇的独特景观。茅盾曾在《大地山河》中这样描述:“人家的后门外就是河,站在后门口(那就是水阁的门),可以用吊桶打水,午夜梦回,可以听得橹声欸乃,飘然而过……”
西栅属于“观光 休闲体验型”景区,包括昭明书院、草木本色染坊、水阁和公埠石碑、水上戏台及评书场、桥里桥、定升桥与定升糕、乌将军庙、月老庙、北湿地、京杭大运河、龙形田、元宝湖、灵水居等景点。
昭明书院来自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萧统并不是乌镇人,他与乌镇的因缘,也确实匪夷所思。据说萧统刚生下时,右手紧握拳头,不能伸直,东宫娘娘和宫女都没法掰开,父亲梁武帝为此焦急万分,只好接受大臣的建议,张榜招贤,沈约闻讯揭榜前去。他捧起太子的手,轻轻一掰就分开了。梁武帝十分高兴,就赐封沈约为太子的老师,专门教太子读书。沈约是乌镇人,每年清明都要返乡扫墓守墓数月,梁武帝怕儿子荒废学业,就命昭明太子随同前往读书,这样便有了昭明书院。
据说萧统来到乌镇,见桃红柳绿,鸟语花香,景色诱人,便终日游玩嬉戏。沈约治学严谨,见太子不认真读书,便给他讲了“乌镇乞丐庙中饿死也不忘读书”的故事。太子听后深为感动,从此发奋读书,业精于勤,日积月累,终成大家,日后主持编撰的《昭明文选》,可与《诗经》《楚辞》等媲美。明万历年间,乌镇同乡全廷训出于对萧统才学的敬仰,在昭明书院旧址前建起一座石坊,里人沈士茂于石坊上方题写“六朝遗胜”“梁昭明太子同沈尚书读书处”匾额。后因年代久远,风化残缺,1984年镇人集资重新修缮。乌镇人对此遗迹非常珍惜,经常携子带女前来拜谒,教育他们立志读书,成就栋梁之材。
西栅主要希望打造一个休闲度假的古镇,即要把“看古镇”变成“住古镇”,这就面临着如何解决好文化保护与方便人们生活的现实矛盾。乌镇坚持尊重历史,依法保护,坚决不让古镇的历史记忆流失,在总体上始终坚持“原汁原味”的保护方案,但在内部设施上也开始有点“动手动脚”。比如,引入了自来水,装修了卫生间,通入了管道煤气,把原来很窄的楼道变成宜居的楼梯,有些地方还进行了时尚装潢,让来到乌镇的游客既能体验到一种完全不同的水乡环境,也能保有现代化的生活方式。这种顺势而为并没有顺理成章,因为涉及传统文化与生俱来和与时俱进的问题,也就必然会引起方方面面的质疑。问题是我们如果站在时代的坐标上,从以人为本的角度出发,许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小镇不是用来怀念的,是用来生活的。”对于许多来到古镇的游客来说,他们自身的预期就蕴含不可克服的悖论:既要田园牧歌,又要冷暖适度;既要小桥流水,又要方便快捷;既要古色古香,又要弥漫清香。因此,对于古镇的文化保护确实不能裹足不前,特别是社会发展已经到今天,我们没有必要永远停留在那种低水平的重复上。具体来说,就是没有必要放弃自来水再跑到河边去淘米,没有必要拒绝空调再继续拿蒲扇自己摇啊摇,没有必要不用管道液化气而坚持去烧煤球。对此,乌镇人确实有自己的思路和想法,他们认为保护传统文化不是说要把原来的生活方式原封不动地继承下来,非要造成与现实生活的完全绝缘,坚持保护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们更有尊严、更有自信、更加舒服地生活。应该说,他们在保护历史遗存与改善生活条件之间找准了自己的切入点,探出了自己的路子,想出了自己的法子,实现了历史与现代的结合、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结合、中国古镇历史遗存与当今社会发展的结合,也因此得到了社会的认同,取得了积极的效果。这种保护模式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专家称为“乌镇模式”。
东栅是原住民,西栅是当原住民,南栅是原始的,北栅还是原来的。目前,人们到东栅主要是去看,到西栅主要是去住,这两个地方游客相对较多,一东一西,一动一静,人头攒动。南栅、北栅目前还是处于等待开发或者开发较少的地方,到这两个地方去的人确实比较少,大多觉得这些地方无景可赏、乏味可品。但我觉得,它们别有味道:老街、老桥、老房子,虽有些破旧,斑驳陆离,但岁月留痕,沧桑依旧,弥漫着悠悠时光。不管你来还不来、见或不见,它们就静静地待在那里,它们就是它们,它们还是它们,永远都散发着那种与生俱来的自然之美……
大与小的间奏曲
乌镇是个江南小镇,这里有小河、小桥、小街、小店、小船、小园、小吃,但这里却发生着许多大事,因而具有了大视野、大文化、大情感、大境界、大逻辑、大趋势。所以有人说,小镇才是世界最大的地方,确实言之凿凿、自有道理。
这里是茅盾文学奖的永久颁奖地。1981年3月14日,躺在病榻上的茅盾给中国作协写了一封信:“为了繁荣长篇小说的创作,我将我的稿费25万元捐献给作协,作为设立一个长篇小说文艺奖的基金,以奖励每年最优秀的长篇小说。我自知病将不起,我衷心祝愿我国社会主义文学事业繁荣昌盛!”同年4月24日,中国作协召开主席团会议,决定成立茅盾文学奖金委员会。10月13日,中国作协第二次主席团会议决定启动评奖,定名为“茅盾文学奖”,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个以个人名字命名的文学奖。
2000年,茅盾文学奖第一次走出人民大会堂,来到了茅盾的故乡乌镇。从这一刻起,生于斯长于斯的茅盾和乡亲们更加亲近了。据说这个创意也是来自乌镇人。让茅盾文学奖和茅盾的家乡结合起来,不仅可以产生文学本身的叠加效应,而且可以产生文学以外的溢出效应。中国作协认为此事很有意义,经过认真调研和反复研究,最终决定将第五届茅盾文学奖颁奖地点放在乌镇,并宣布乌镇成为茅盾文学奖永久颁奖地。这不仅是对茅盾的纪念和茅盾文学的纪念,也是让广阔的当代文学与浓厚的水乡文化深度融合;不仅是对文学源流关系的生动诠释,也是对作家与读者鱼水关系的发扬光大。茅盾文学奖给乌镇增添了前所未有的文学氛围,乌镇也给中国当代文学提供了诗情画意的体验。
乌镇戏剧节脱颖而出。2013年,由文化乌镇股份有限公司发起并主办的乌镇戏剧节,正式拉开帷幕。乌镇戏剧节起初的动议,只是想发起一个类似青年汇演的项目,但他们看到爱丁堡戏剧节、法国戏剧节、日本戏剧节都是在小镇上举行的,便萌发了举办国际戏剧节的新想法。乌镇戏剧节由特邀剧目、青年竞演、小镇对话、古镇嘉年华等板块组成。特邀剧目每年囊括众多精彩中外剧目的演出;青年竞演是青年戏剧人的竞技场;小镇对话是乌镇戏剧节创作者与观众重要的对话通道;古镇嘉年华是来自世界各地艺术家所带来的五彩缤纷、琳琅满目的街头艺术。
重启“香市”民风民俗。江南素有“丝绸之乡”美称,乌镇先民亦以种桑养蚕为生。当时养蚕是农民的重要产业,蚕桑的好坏直接影响全年的收成和来年的生活,所以蚕农们都利用清明至谷雨的闲暇时间,通过水路、陆路,从四面八方赶到乌镇的寺庙里烧香拜神,祈求上苍保佑风调雨顺、蚕桑丰收。每逢此时,乌镇便是人山人海、香客云集,小吃点、杂货摊、戏班子等也蜂拥而至,人流、物流、信息流川流不息,这里很自然地凝聚起了地域文化的强磁场,“香市”也就在大家不约而同的行动中变成了约定俗成的水乡集市。后来,随着时代发展,香市日渐式微。乌镇进行文化保护开发后,这一沉寂多年的民风民俗又大张旗鼓地开展起来。如今的“香市”,已经不是传统的祭祀活动,而是被打造为集文化、娱乐、美食、体验为一体的响亮品牌,成了乌镇春游不可错过的重要盛事。
快与慢的随想曲
世界互联网大会的乌镇和木心“从前慢”的乌镇确实是同一个乌镇。前者万物智能互联、万众高速互链,追求的是极致低时延的争分夺秒,其本质就是快。木心的乌镇,坚守自己的传统理念,通过看待世事人生的独特角度,运用力透纸背的原始张力,引领人们去想象生活和品味生活,其本质就是慢。
每年“世界互联网大会·乌镇峰会”的召开,都牵动着全世界的亿万鼠标。当全球的互联网精英如约而至,许多前沿成果也汇聚于此,新机遇新活力更随之而来。如此煌煌盛事何以能够落户乌镇,这是我们急需找到答案的问题。据说当年专家组在考察选址时,明确提出三个标准条件:第一,应该是互联网经济比较发达的地方;第二,最好是像达沃斯那样富有特色的小镇;第三,肯定是要能代表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的地方。最后经过反复比较,大家认为在乌镇举办世界互联网大会是一个不错选项,这也就意味着乌镇不仅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而且还有承办重大国际性会议的能力。
首先,这里互联网经济比较发达。自1999年启动旅游保护与古镇开发工作,乌镇人就有前瞻意识,在那个年代早早地就把所有网线埋到了地下,为后来的快速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现在走在古镇里,无线网络无处不在,二维码电子门票、支付宝扫码购物等时尚标配也非常方便。其次,乌镇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极具中国元素,在此可让最先进的世界文明成果与最悠久的中华文化交流融合,让现代信息文明与传统历史文明交相辉映。“不管你是哪种身份,来自何方,都可以在乌镇找到合适的地方。”世界互联网大会乌镇宣传片里的这句铿锵箴言,充分彰显出乌镇开放性、国际性和包容性的风范和气度。再次,乌镇地处沪杭苏金三角的中心地带,经济发达,乡风文明,交通便捷。最终,经中国政府批准,选定乌镇为世界互联网大会永久举办地,并于2014年10月30日在北京举行新闻发布会正式公布。
当千年古镇遇上日新月异互联网,也带来了一日千里的精彩蝶变。乌镇以加快建设互联网创新发展试验区为目标,积极打造互联网产业集聚地、互联网创新策源地、互联网治理先行地和互联网国际交流会展地。2016年,一座可容纳几千人的乌镇互联网国际会展中心拔地而起。领衔设计者是中国美院的王澍教授,他是普利兹克建筑奖的获得者。该会展中心坚持简约、环保、智慧的设计理念,紧紧围绕中心水池放飞想象,通过“U”字形布局,让接待中心连接两翼的展览中心和会议中心,以此象征乌镇作为世界互联网大会永久承办地所具有的开放、包容、互联、共享的互联网精神。特别是外立面上采用260万片江南小青瓦,5.1万根钢索以网状肌理寓意互联网,整体呈现出江南古老建筑与现代网络相融共生的美学意趣,也代表着千年乌镇敢于与世界进行对话的创造精神。
木心,1927年出生于乌镇东栅财神湾孙家花园。本名孙璞,后改为木心。他自己说,“名字其实是累赘,起名木心,是取‘木’字笔画集,‘心’字笔画发散之意”。木心原本是学美术出身,他认为“幸福就是心安理得地爱艺术”,他的画作独辟蹊径、别有洞天,是20世纪第一位作品被大英博物馆收藏的中国画家。1995年,他回到故乡,找到了财神湾孙家花园的旧址,但看到剥落漫漶的残垣断壁,陡增伤感,他在自己题为《乌镇》的散文结尾处说:“永别了!我不会再来。”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但乌镇人希望木心能够重来。他们认为乡情是永不失联的爱,在木心这种看似绝情的文字背后,他们读出了乡愁的源泉,也听到了对家乡的思念。他们根据木心本人的回忆,在财神湾孙家花园的旧址上,重新建起了徽派建筑“晚晴小筑”。2006年,木心回到阔别50年的“老家”。“此处安心是故乡”。他躲进晚晴小筑,把所有的熙熙攘攘都屏蔽在外,以慢悠悠的心态,慢条斯理地过上精致、闲适、简约和优雅的生活,细细地品味着那些更为纯粹、更为丰盛也更为透彻的精神体验。“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能够让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光叠印在自己的生命起点上,这是他晚年最美好的遇见和最惬意的人生。他说:“乌镇复兴的成功在于没有假古董之感,这是诚恳,对于历史的诚恳。乌镇经得起看,足见其诚恳之深。”他在乌镇的日子是散淡而恬静的,所有斑驳的故事全都潜藏在百转的柔肠里。他说,自己很喜欢晚晴小筑这个院子。中庭天井紧凑通气,四水归堂无懈可击,两层走马楼,可以围绕天井走上一整圈。可游、可居更可望,推开二楼的窗子,抬头可见蓝天上飘着的朵朵白云,低头可俯瞰枕河人家的岁月静好。人间四月天,软软春风到,牵起衣角边,分分情知晓。
“无审美能力者必无趣”,乌镇人非常敬重木心的才华,也喜欢木心的意境。在他去世的前一年,他们专门请贝聿铭弟子冈本博和林兵精心设计了木心美术馆,希望通过物理空间的巧妙调度,全力塑造出木心复杂的艺术世界。砖瓦相累、层层叠砌,灌注着生命通感的知觉与记忆,记载着木心对国对家对人绵长悠远的爱和难以割舍的情。特别是那些用木头模板浇筑出来的混凝土墙体,所形成的那种壮丽深刻的“木芯”肌理,更是摒弃水泥拒人千里的冰冷和傲慢,洋溢出“木心”发自内心始终不渝的亲切和温暖。到这里来,一定要放慢脚步,沉下心来,细细琢磨,因为这里的许多宝藏都在等着你去慢慢发现。
乌镇为什么迷人?就是因为它在双排键上弹奏出如此美妙的一支支乐曲:古与今、多与少、大与小、快与慢……它们在这里交叉、交错、交汇、交融。乌镇人把有史以来的光阴都写成了史无前例的诗,他们兢兢业业地把自己的家乡雕成了引人入胜的样子。
(张永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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