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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齐名觉得最近自己的妻子柳知有点奇怪,可他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奇怪,一切都要从上个星期的一个拥抱说起。
上周齐名要去一个不算远的地方出差,时间不长也就两天,临别之际,柳知照例为他打上领带,然后顺势圈住他的腰身,靠进他的怀里,软言细语地跟他嘱咐一些注意事项。
没有往常甜腻,齐名悬在空中的手一滞,两条眉毛不自觉拧在一起,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拥抱很陌生,并且下意识抗拒?
齐名摇了摇头,应该是自己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他没有多想,低头吻了一下柳知的脸颊,便急匆匆赶往机场。
柳知是个浪漫的人,齐名出差回来当天,她特意捧了一束花在机场等他。
远远望妻见子,齐名异常兴奋,拉着行李快步跑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起。
又是那种熟悉的抵触感,齐名放下柳知,看着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底生根发芽。
这种感觉让齐名烦闷不已,一向以严谨著称的他,竟然在工作当中频频走神出错,不知道为何,领导非但没有训斥,反而主动给他了放假。
顾不得多想,齐名打给最好的朋友宋涛,约他到常去的酒吧一聚。
宋涛算是他跟柳知共同的朋友,说不定跟他倾诉,能找出问题所在。
一个小时后,宋涛姗姗来迟,此时齐名身上已经能嗅到酒气,宋涛从身后拍了一下齐名,“怎么着哥们儿,找我什么事?”
齐名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齐名欲言又止,宋涛有些紧张,他紧盯着齐名的脸,试图从齐名的微表情中发现蛛丝马迹,他的心跳开始加速,难道说那件事被他发现了?
齐名灌了口酒这才开口,“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阿知最近有点奇怪?”
宋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真的发现了?
他咽了口吐沫,“怎么个奇怪法?”
齐名懊恼地挠了挠头,“或许不是阿知,也有可能是我的问题。”
宋涛已经经不起第二次惊吓,还不如给他个痛快,他两手一摊质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齐名眨眨眼,从里面能看出醉意,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低下头小声愧疚道:“我居然抵触跟阿知拥抱……”
宋涛脑子里的弦一紧,“为什么?”
齐名把头埋到柜台下面,整个身体都在摇晃,“我不知道为什么,更可怕的是,我居然很在意这种莫名其妙的抵触!”
宋涛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犹豫半晌后,脑海里响起那句承诺,终是没开口说出真相。
他试图引导齐名,“抵触和阿知拥抱,是不是证明你不爱她了。”
齐名缓缓抬起头,顺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晃动了两下,“我跟阿知认识二十五年,刨去童年稚嫩,我爱了她二十年,怎么可能突然刹车,说不爱就立刻抵触。”
齐名和柳知是那种最传统的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到大学,谁都没有错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小的成长,这段关系,一度让宋涛羡慕不已。
可正是爱得深,也才会有后来一连串的事,宋涛像是想到什么,他表情凝重,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想了一下,他又掏出一根递给齐名,齐名摇头,“阿知不让我抽,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涛终于忍不住压抑的情绪,麻利地点烟,然后猛吸一口,心中的石头却并没有因为这一口烟而舒缓,反而愈加沉重,他没忍住低声骂了句粗话,接着踢了一下齐名的椅子,“别跟老子这儿唧唧歪歪秀恩爱,我还大龄单身一条狗呢,有那功夫给我介绍两个。”
齐名仰头顺了口酒,他本来就是想找个人听自己倾诉,没指着宋涛能给他解惑,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自己去找,可憋在心里怪难受的,扭头看了眼宋涛,搂上他的脖子笑道:“我这就去给你报名《非诚勿扰》。”
“滚蛋!”
2
齐名刚推开门,柳知就闻声从沙发来到门口。
“这么晚了,怎么没睡?”齐名边换鞋边问。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柳知闻到淡淡的酒气,她嗔怪道:“又喝酒了?”
齐名闭上眼笑着跟柳知点头,就像在跟她撒娇一样,“宋涛那小子,约我就是喝酒,下次他再约我,你可别答应他。”
柳知接着他的话打趣,“好,我再也不允许你俩出去了!”
齐名牵起她的手,讨好地往脸上蹭了蹭,“也不用这么绝对。”
柳知顺势在他脸上摸了两下,心疼道:“最近工作太忙都给你累瘦了,晚上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宵夜?”
齐名兴奋道:“好!我要喝柳氏秘制营养汤!”
坐在餐桌前,看着厨房里柳知忙碌的背影,齐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提出喝汤的要求,不过是为了试探柳知,柳氏秘制营养汤的配方,只有他和柳知两个人知道,倘若她能做出来,她就肯定是自己的阿知,倘若做不出来……他不敢往下想。
出差回来,发现自己真的开始抵触和柳知拥抱,齐名做了无数设想,从他不爱了,再到柳知不爱了,他甚至在网上查询了感情变淡的表现,然后再一一将这些想法否决。
只剩最后一个,是他感觉最强烈,也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眼前的柳知并不是真正的柳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明明柳知的体态、声音、动作、她的每一个表情、穿搭和配饰,甚至是她身上的味道,都和之前没有变化,可自己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没一会,柳知端着汤从厨房出来,齐名紧张地双手攥拳,整条手臂青筋暴起,他呼吸停滞,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柳知,直到柳知提醒他喝汤,他才像个机器人一般拿起勺子,手还在微微颤抖。
当熟悉的味道从舌尖弥漫,齐名差点哭了出来,看他表情不太对,柳知从他手里接过勺子,尝了一口疑惑道:“跟之前一样啊,我都是用方便面里面的调料包调味的,难道是因为楼下超市没有我们常吃的牌子,我换了一个,你吃出来了?”
柳知一直觉得,能给心爱的人做饭,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奈何厨艺天赋实在不高,所以屡次尝试屡次失败。
齐名怕她难过,每次都将她炒的难吃得要命的菜通通吃掉,某次柳知灵机一动,用方便面里现成的调味包做汤,误打误撞居然还不错,之后这道菜也成了他们俩心照不宣的“秘密”。
齐名起身,一把将柳知拥进怀里,“没有,很好喝。”
柳知觉得齐名的状态有些反常,但也没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背笑道:“快喝汤吧,一会凉了我可不给你热。”
齐名打定主意不放手,他将下巴放在柳知的颈窝,嘴里哼哼着耍赖拒绝。
柳知被他细碎的胡茬弄得发痒,笑着将齐名往外推,“多大个人了,还跟老婆撒娇,丢不丢人。”
齐名搂着她的腰身,在她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跟老婆撒娇有什么好丢人的。”
柳知明显感觉到,齐名放在她腰上的手开始不老实,在自己身上乱窜。
没等柳知出手制止,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宋涛。
齐名不知道手机那头宋涛说了什么,柳知先是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然后伸出手指指着手机,用口型对齐名说,“宋涛担心你。”
然后她换上爽朗的语调,对着手机那头说道:“齐名到家了,你不用担心,好,那先这样。”
齐名眉头紧皱,快速眨眼是柳知在紧张的时候下意识会做的动作,而刚刚她回复宋涛的状态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趁着柳知将汤碗端到厨房,齐名在空中挥了下拳头,试图发泄堵在心头的无力感。
莫名其妙的直觉再袭来,这次直觉告诉他,宋涛跟柳知有事情瞒着他,这种凭空而来,毫无依据的直觉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
3
鬼使神差,齐名没有告诉柳知自己休假的事,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穿戴整齐,准时从家里出发。
他把车开到一家商场的停车场,然后租了一辆车重新回到小区,停在自家单元门口,他不是不信任宋涛和柳知,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必须这么做。
果不其然,接近十一点的时候,他看到宋涛鬼鬼祟祟进入单元门。
假装去上班的我,租了辆车在小区门口监视妻子。
轰隆一声,晴天霹雳一般,齐名瘫倒在驾驶位上,他嘴里不停嘟囔着不可能,心却像打鼓一样狂跳不止。
他不相信宋涛和柳知会背叛他,却又亲眼看到宋涛进了自己家的单元门。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齐名就自嘲般勾了下嘴角,以他对宋涛的了解,如果真有这个朋友的存在,自己肯定知道。
他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掏出手机拨通了宋涛的号码,还是先试探一下再说,说不定真是自己想太多。
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通,那边宋涛的声音有些不稳,“喂。”
齐名做好心理建设,装作没事人一样开口,“喂,你在哪呢?”
宋涛没有一点犹豫,“我在实验室呢,怎么了。”
齐名和宋涛是大学同学,都是学计算机的,齐名一毕业就去一家公司做了顾问,宋涛则选择深造,后来去搞了科研,最近一直在研究人工智能。
听到宋涛的回答,齐名的心凉了半截,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没什么,就是中午不想在食堂吃饭,想叫你出来喝点。”
宋涛顿了一下,“改天吧,手里有个数据要统计,挺急的。”
齐名放下手机,顺手挂断按断通话,他拧了下钥匙,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他用左手抓住右手,试图控制抖动,却发现无济于事。
他舔了一下嘴唇,然后狠拍了两下方向盘,低声怒骂,“操!”
骂出这一句,齐名舒坦了一些,车内的空气仿佛不流动的安静了几秒,几秒过后,他掏出烟盒点了根烟,随着袅袅烟雾升起,他的思绪仿佛放空,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烟总有燃尽的时候,熄灭烟头从车窗扔出来,不顾环卫大爷地唾骂,齐名一脚油门,开到小区附近的公园。
他在公园旁的人工湖旁呆坐着,逃避的性格再次占领思维制高点,他将一切都从脑袋中滤出,好像什么都不想,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黄昏时分,手机响了两声,齐名顺手将它扔进湖里,世界再一次归于平静。
不知道又坐了多久,齐名恍惚中起身,然后颤颤巍巍往家走。
刚打开门,齐名发现屋子里很暗,柳知只点了一台暗黄色台灯,听到开门的声音,柳知迎上前担忧地问,“你干什么去了,打你手机也不接!”
齐名脱鞋的时候没站稳,不小心晃了一下,柳知去扶,却被他躲开,他自己也被这种下意识吓到,补了句,“公司临时加班,手机还丢了,所以没接到电话。”
齐名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灯忽然全被打开,突然接受强光双眼不适,他出手去挡,却在下一秒听到,参差不齐的,“生日快乐!”
放下手发现,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都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还有的来不了,视频连线被另一个人捧着,画风有些诡异。
宋涛捧着生日蛋糕站在中间,蛋糕正中插着三根蜡烛,今年,齐名三十岁。
齐名没缓过来,还保持着手拿拖鞋的姿势,柳知推了他一下,“怎么?傻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舔了下嘴唇,呆呆地走向宋涛,他刚要吹灭蛋糕上的蜡烛,却被宋涛制止,“真傻了,你还没许愿呢!”
齐名紧闭双眼,许了一个一切如初的愿望后,用力吹灭了蜡烛。
等他睁开眼,宋涛推了他一下,“虽然说这是嫂子想出来的惊喜,但我也没少出谋划策,”宋涛指着屋里的装饰说道:“这些乱码七遭的装饰,可都是我和嫂子一起弄的,看我为你的生日如此尽心尽力,你抓紧给我介绍个对象!”
众人哄笑成一片,压在齐名心里的大石头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他作势对着宋涛张开双臂,然后一把将旁边的柳知抱进怀里,带着哭腔说道:“我爱你。”
周围又是起哄声,没人知道今天齐名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但这都不重要,齐名暗自发誓,今后,他一定会加倍对柳知好。
宋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撇嘴嘟囔了一句,“重色轻友。”
4
第二天一早,齐名迷迷糊糊睁眼,却发现柳知早已穿戴整齐,他揉揉惺忪的眼疑惑道:“今天不是周六吗?你要去哪?”
柳知摸着他的脸,弯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敲定新书大纲,主编找我去开会。”
柳知是名悬疑小说的作者,写过好几本畅销悬疑小说,有的还被拍成了网剧。
柳知走后,齐名简单收拾一下,吃早饭的时候,他顺手想拿手机看看今天的早间新闻,然后猛然想起,手机在昨天被自己一气之下扔进了人工湖。
他重重叹了口气,做人果然不能太冲动。
在手机店买完手机,又去营业大厅补了张手机卡,刚一开机,无数条信息爆炸般塞满整个屏幕,其中一条短信吸引了齐名的注意。
短信显示来自一家心理治疗的医院,上面提醒齐名,今天下午该去复查。
齐名挠了挠头,他什么时候去看过心理医生,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到近期自己总会产生莫名其妙的感觉,齐名还是决定今天下午去一探究竟。
他按照地图上的地址找过去,是一家看起来很正规的医院。
齐名走到前台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护士小姐带他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他刚推开门,里面的心理医生热络地跟他打招呼,像是他们俩认识了很久一样,“你最近很少来找我,看你状态不错,应该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吧。”。
齐名很诧异,“我?什么阴影?”
见他一脸茫然,对面的心理医生眉头紧锁,“我知道丧妻对你来说打击巨大,但如果已经严重到失忆,就不是心理干预能解决的问题了,我劝你还是去三甲医院接受治疗。”
心理医生这番话,让齐名笑出了声,“我看有问题的是你,丧妻?你少诅咒我,我家阿知好好的在我身边,今早还为我准备了早饭,你现在却跟我说她死了?那今吻我额头的是谁?是阿知的鬼魂吗!?”
齐名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不免打起了鼓,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疑问一起涌上心头,难道阿知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心理医生见说服不了齐名,便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了齐名的看诊记录,上面清晰地记录着——齐名,男,二十九岁,重度抑郁,发病原因为丧妻。
看诊记录上的笔记氤氲,明显就是放置了一段时间,齐名眼前一片黑,身体开始摇晃,眼见他即将跌倒心理医生想要去扶,却被他用手肘推开,“不可能,一定是你在骗我,如果阿知已经死了,在我身边的是鬼魂,我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说完,齐名拿着看诊记录,一路狂奔出医院。
他来到经常去的酒吧,像是长在酒吧凳子上一样,一杯接着一杯。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涛匆匆赶来。
刚一进去,他就看到齐名拿着酒瓶子,像是喝水一样,把高浓度的威士忌往嘴里灌。
他冲上前一把夺下齐名的酒瓶子,怒斥道:“你他妈不要命了!”
齐名醉意甚浓,他眯着眼说道:“你把酒还给我!”
宋涛把酒瓶子往身后藏,“把酒还你,就是*了你,要不是酒吧老板看你这么喝怕闹出人命,给我打了电话,你是不是真要把自己喝死。”
齐名眼底猩红,他拿起桌上的杯子,仰头将里面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然后双手抱头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是寻死,我只是想喝醉,这样就不会想那些乱码七遭的事情了,你知道吗?刚刚有个心理医生跟我说,他之前给我治过病,他还说,阿知早就死了!最操蛋的是,我居然相信他的疯话,觉得每天陪在我身边的阿知不对劲,我他妈要被逼疯了!”
宋涛拧起眉头,他知道,有些事终究瞒不下去,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灌了下去,苦酒入喉,辣得他的五官紧紧揪在一起,他拍上齐名的肩膀,“当初是你求周围的人瞒着你,还洗去了自己的记忆,哪怕是这样,你还想知道真相吗?”
齐名缓缓抬头,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沾了满脸,听到宋涛的话,他隐隐猜到了真相,可即使他洗去了记忆,还是下意识抗拒那个“冷冰冰”的拥抱,那就没必要自欺欺人了吧,他闭上眼点了个头,“告诉我吧。”
宋涛叹了口气,“半年前,阿知因为车祸去世了……”
嘭的一声,齐名手里的酒杯应声落地而碎。
5
那是个下雨天,当天,柳知出门去给齐名买他最爱的烧鹅,然后便倒在了路上,再也没有起来。
对方着急送车里癫痫发病的孩子闯了红灯,又因为下雨阻挡视线,没看见快步跑过的柳知……
齐名和柳知之间的关系,用爱情形容都不足够了,齐名已经将柳知融入自己的灵魂,视为自己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
得知柳知去世后,齐名没有哭,也没有闹,他只是面无表情且井井有条地操持着柳知的身后事,好像死去的不是他心爱的妻子一样。
直到柳知的遗体将要火化那一刻,他才终于忍不住崩溃痛哭,那种哀伤,在场的人都有所触动,若不是亲属们死死抓住,他都要随柳知一起进入火化炉。
自从柳知下葬后,齐名一蹶不振,每天不吃不喝,抱着残存柳知气味的衣服呆坐在家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齐母因为担心他差点晕倒,齐名才机械地张嘴,一口一口逼自己吃东西,但也很快都吐了出来。
他想过自*,但被救了回来,醒了之后,他焦急地寻找柳知的衣物,像是一个瘾君子一样,把衣服凑近鼻子猛吸一口,脸上才出现活人该有的表情。
跟齐父齐母一起轮流照顾他的宋涛终于忍不住了,他揪着齐名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因为齐名暴瘦,原本要使的力气太大,差点将他整个人从床上提起来,齐名重心不稳,手里柳知的衣服,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宋涛实在看不下去齐名这个颓废的样子,上前一步晃着他的肩膀吼道:“柳知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你还有叔叔阿姨,还有我们,你不能再颓废下去了!”
齐名坐在地上,他将柳知的衣服揣进怀里,然后紧紧抱住双腿,眼泪大颗大颗从他眼睛里涌出,他的心疼得发颤,他只能死死咬住嘴唇,靠着皮肉上的疼痛减轻心里的疼痛。
看他嘴角流血,确定他没有咬舌后,宋涛也不敢再刺激,只能半跪着将他搂进怀里,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空气安静得只能听见齐名大口大口呼吸的声音。
半晌过后,齐名近乎哀求地开口,“放我去找柳知好吗?我现在生不如死。”
见齐名求死心切,宋涛实在没有办法,他攥紧拳头狠下心说道:“我们实验室在研究AI机器人,我可以为你打造一款‘柳知’,她的样貌、声音、体态,都会和阿知一模一样……”
齐名将他打断,“那有什么用,就算是百分百相似,可她终究不是阿知。”
“有个AI陪伴,至少比你现在这样行尸走肉强,”说到这,宋涛加强了语气,“你一死了之倒是轻巧,你有想过你父母吗?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多么大的悲痛,他们能承受吗?”
见齐名态度开始松动,他乘胜追击,“你想过柳知父母吗?一个女婿半个儿,你忍心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承受儿女离世的双重打击吗?”
齐名终于绷不住,他放生大哭,哭到全身发抖,哭到缺氧濒临晕厥,可是痛哭一场过后,他的头脑也清醒许多,他直勾勾望向正前方,嘴巴机械地张合,“就按你说的做,找个机器人代替阿知陪我吧。”
AI初具雏形的时候,也是齐名亲手将柳知的各种小动作、小癖好输入进去,为保万无一失,他还输入了只有他们俩人才知道的秘密,比如柳氏营养汤。
他还让宋涛用现代科技,洗去了他脑中有关柳知离世的记忆,然后恳求周围人,不要戳破他精心制造的梦境,身边人自然知道这是在救齐名的命,也就都默认了。
就连齐名自己都没想到,这场梦居然这么快被打碎,而打碎这场梦的,居然只是一个拥抱……
听完宋涛的讲述,齐名开始用力地抽打自己,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一定是一个梦,阿知怎么会死呢,我没事干嘛怀疑那个拥抱,干嘛追问,阿知在我身边不就好了吗!这一定是个梦,今早阿知还……”
“够了!”宋涛忍不住将他打断,“这个荒唐的梦醒了,你也该面对现实了!”
可齐名恍若未闻,自顾自重复上面的话。
宋涛没有办法,只能将他送到心理医生那里。
宋涛简单说明情况后,医生检查了一下齐名的状态,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他的情况不太乐观,都是我的问题,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
宋涛将医生打断,“跟您没关系,AI算是我们给他找的戒烟棒,只是起到辅助作用,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让他接受柳知去世的事实,只不过比我们预计的早些罢了。”
看着好像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的齐名,医生陷入了沉思,犹豫半晌后,他缓缓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这个办法存在一定的风险,但也只能冒险一试。”
6
当齐名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身上盖着柳知最喜欢的毯子,齐名脑海中的记忆忽然翻涌,像是梦呓,他起身大喊一声,“阿知!”
听到齐名的叫喊声,柳知从书房跑出来担心道:“怎么了?”
见到柳知,齐名倒退一步,“你是阿知,还是AI?”
柳知不顾他抵御的姿态,上前一步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发烧啊,怎么还说胡话了呢?”
齐名一把将面前的柳知搂进怀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抵触,他欣喜若狂,怀中人儿的一抹柔软,顺着胸膛的皮肤渗透进心脏,齐名鼻子一红,眼泪毫无征兆滑落。
他死死抱住柳知不撒手,甚至暗自祈祷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怎么了?睡个午觉醒来怎么这么肉麻?”柳知环抱住他的腰身询问,“做噩梦了?”
“嗯,做噩梦了。”刚一开口,齐名的情绪就像是泄了闸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柳知笑着伸手帮他擦干脸上的泪痕,“怎么还哭了,堂堂男子汉一点都不坚强。”
齐名不顾柳知的错愕,再一次将她紧紧拥入怀里,“我不想坚强,我只想要你,没有你,我就一点都不坚强。”
两人就这样无言抱了好一会,忽然柳知淡淡开口,“生活总该要继续下去,你的人生不止有我。”
那一霎那,齐名忽然明白,宋涛说的可以让他见到柳知是什么意思......
他看到墙上的挂钟一动不动,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大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阿知回来!”
柳知红着眼眶蹲在他身边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曾经因为谁要先离开争执了很久,最后争论的结果你还记得吗?”
齐名拼命摇头,“我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要你回来!”
柳知摸着他的头安抚道:“最后我们俩一致决定,我先走,因为我太脆弱了,承受不住失去你的痛苦。”
“我也承受不住!”齐名将她打断。
“我的男孩最坚强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照顾好爸爸妈妈们,有时间来陪陪我,给我买一束我最爱的满天星,你还记得我最爱喝的是什么奶茶吧,别忘了给我带,找一个你爱的女孩,如果你还相信我,就把她的照片带来给我看一看,别带人家来我这里,再给人吓到,生一个好看的娃娃,告诉他有一个很爱他的阿姨会在天上守护着他……”
话说到这,齐名早已泣不成声,仿佛有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好了,”柳知起身擦干眼泪,“再给你做一次营养汤吧。”
说完柳知走向厨房。
汤混合着眼泪比平时要咸,但齐名还是喝的一滴不剩。
喝完汤之后,柳知笑着看向齐名,眼神里尽是不舍,声音也温柔似水,但她说出的话那么决然,“你该回去了。”
齐名摇头,“我不,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你知道这是哪吗?”
“我知道!”
“那你也要留下来?”
齐名坚定道:“我要留下来!”
柳知上前靠上他的胸膛,低声说道:“继续往前走,带着我那份。”
说完,她毫无征兆发力,一把将齐名推离。
齐名眼前的世界开始一点点崩塌,他眼睁睁地看着柳知的身体一点点消散于空气之中。
他大喊着柳知的名字,然后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在心理医生的诊疗室内,脸上布满泪水,身上也早就被汗液浸湿。
齐名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无法挽回。
他弯下腰紧捂着脸放声大哭。
诊疗室外,宋涛见齐名如此痛苦,想要冲进去安慰他,却被心理医生拦住,“让他哭一会吧,这次是他最后一次因为柳知的死崩溃大哭了。”
“您是说他走出来了?”宋涛问。
心理医生推了下眼镜,“刚刚我将他催眠,让他心里的柳知帮他解开心结,他醒了,就意味着他已经接受柳知去世的事实。”
“如果他没醒呢?”
“如果他没醒,就意味着即使他已经发现这不过是我在他脑海中创造出来的虚拟幻境,却因为幻境里有柳知,甘愿留在幻境里,”心理医生叹了口气,“好在这是世间还有他记挂的人,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心理医生叹了口气,“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命是保住了,可这心里的伤痛,怕是要用一辈子来疗愈。”
(作品名:《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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