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叶飞虹
1
当初,韩采采是自愿给哥哥大海换媳妇的,所以结婚时,她很平静。
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屋,她听见哥哥叫了一声采采,她回头看了一眼哥哥,哥哥的眼中有不舍难过和愧疚,她对哥哥一笑,然后大义凛然地出嫁了。
采采九岁时,父母就先后过世,是哥哥把她一手拉扯大的,哥哥在她心中犹如大半个父亲。
但哥哥有残疾,小时候摔到了冬天的炉子上,脸上留下一块疤痕,有点瘆人。
哥哥三十多了还找不到媳妇,采采就主动找媒人,决意用自己为哥哥换个媳妇。
而和采采对换的于燕燕却不是这样的,听说出嫁时眼泪汪汪,迟迟不肯上车。
采采以后知道了此事,心想你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哥哥除了样貌丑点,其他没有一点毛病,还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而你哥哥呢,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我比你可吃亏多了。
结婚不久,采采回娘家看望哥哥,发现燕燕正躺在床上睡大觉。燕燕睡得很香,胸脯那儿轻轻拉着风箱,小呼噜打得有声有色。
采采把她捅醒了,问哥哥去哪里了。
“去果园干活了。”燕燕坐起来,对她爱搭不理的。
“你身体不舒服?”
采采问,言下之意,你怎么不去果园干活,可燕燕白她一眼,说身体很舒服。
采采瞅她一眼,问,“我哥哥,他对你还好吧?他有什么不对,你只管和我说,我给你出气。”
燕燕鼻子冷哼一声,“你哥哥,哪儿都好,就是脸不好,你给他换个好看的脸吧!”
采采看看她,没吱声,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了燕燕的声音,“韩采采,我恨你。”
采采惊愕地转过身去。
“我恨你,如果不是你同意换亲,我就不会来你家,就不会和你哥哥结婚,我讨厌你哥哥,像个妖怪。”
采采生气了,她竟然说自己亲爱的哥哥是个妖怪。
“谁让你来的,我和我哥可没逼你。”
“可我娘逼我了,我娘给我下跪了,非让我嫁给你哥哥,还拿着你和我相比,说你多么懂事,多么好,我恨你。”燕燕哭着大叫。
采采本来是生气的,但望着她眼泪横流的样子,忽然有些难过,她没再说话,就去果园找哥哥。
哥哥正在果园锄草,黑色的膀子上伏着细密的汗珠。采采提了水壶,给哥哥倒了一碗水,送过去。
“燕燕,她对你还好吧?”采采轻声问。
大海的脸色忽然有点暗淡,“就那样吧。”
“女孩子,哄哄就好了,你多哄哄她,给她多买点礼物,燕燕有点孩子气,你不要和她计较的,时间长了,她会明白你的好处。”
大海长长叹口气,“采采,你,你过得咋样?唉,都是我不好,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去换亲。”
“哥,我挺好的,婆婆对我可好了,对待我像亲闺女一样,天顺对我也很好,我真的过得不错。”采采一脸高兴的模样。
采采当然是撒谎的。
婆婆对她确实挺好,天顺对她也很和善。但她才二十二岁,出嫁时,远未意识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丈夫,对她意味着什么。
当真正进入这样的生活,她才感到巨大的落差。但她并不后悔,为了亲爱的哥哥,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天顺和燕燕是一对龙凤胎。
十岁的时候,燕燕嘴馋树梢上的留下的几颗枣子,便撺掇天顺爬到树上,枣子摘到了,天顺却从树上掉了下来。
从此,他再也不能走路,坐上了轮椅。
2
几个月后,燕燕*了,但采采的肚子依然平平的,没有动静。
婆婆常常偷偷瞄瞄采采的肚子,眼睛里满是询问和焦急。
采采满脸通红,低着头,赶紧走开。其实,她还是处女。婚后肚子没动静,婆婆愁得叹气,我却不敢说我还是女儿身。
天顺根本不和她行周公之礼。
可她怎么好意思和婆婆道破此事呢?
过了一段时间,婆婆不再瞅采采的肚子,不时叹气,估计是从儿子那里打探到了什么。
有一天,婆婆忽然对采采说,燕燕能生,就让燕燕给生一个,抱回来,就是采采和天顺的孩子,血脉里也是自家的孩子,采采含混应下了。
燕燕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孩。全家人都很高兴,大海给孩子起名韩金宝。婆婆亲自去给女儿伺候月子,然后又接回娘家,继续养身子。
燕燕吃得白白胖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家人的侍候,只是对金宝没有多少耐心。
有时,金宝饿哭了,燕燕根本不管孩子,只顾自己对着窗外发呆。
婆婆对燕燕说,养好身子,就赶紧再生一个,再生一个于家的孩子。但婆婆的希望落空了。
金宝还没学会走路,燕燕就扔下孩子,和一个男人私奔了。
采采的婆婆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没上来,得了脑梗。去世前,她紧紧攥着采采的手,哆哆嗦嗦说不出话,眼睛里满是乞求。
采采明白婆婆的意思,婆婆是怕她离开这个家,丢下天顺一个人。采采摇摇头,又点点头,算是给她一个承诺。
婆婆闭眼了,手却抓着采采的手不松开,采采费了很大劲,才挣脱开来。
婆婆办丧事,天顺的堂哥堂弟们都回来奔丧。丧事办完以后,家里只剩下了采采和天顺。
原来有婆婆在,总是咋咋呼呼的大声说话,家里倒也热闹,现在婆婆突然走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了。
自从婆婆去世,天顺几乎不说话了,一整日坐在轮椅上,犹如石雕一般。
采采总是逗他说话,变着花样做饭,让着他多吃点。但他还是像失了水分的豆芽菜,一天天枯萎下去。
一日,采采回娘家看金宝。自从燕燕离开,哥哥就一个人带孩子,采采实在不放心,三天两头跑回去。
她到了果园,哥哥正在打药,金宝在地上乱爬。采采赶紧把金宝抱起来。金宝满脸是土,嘴巴里也是土。采采又好笑又心酸,急忙把他嘴巴里的土抠出来。
哥哥打完药,走过来休息,他点燃了一支烟,默默吸烟。
“大哥,要不我把金宝带回去住几天,你看金宝都瘦了。”采采逗弄着金宝,瞅瞅大哥,小声说。
她知道大哥舍不得金宝,可女人带孩子总比男人强。燕燕撇下金宝跟人跑了,这件事对大哥刺激很大,老婆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
大海没有吱声,更用力的吸烟,腮帮子一动一动,吐出的眼圈很大很浓。他的脸像蒙上了晦暗的厚布,脸上的疤痕更吓人了。
好一会儿,他才看一眼采采,说话了。他的话语很沉,像是从地下挖出来的。
“采采,我看,你还是回家来吧,你还年轻,再找一家还来得及,何必守着那个废人?”
采采惊讶的看着哥哥,“不,不,大哥,我答应过婆婆,不能丢下天顺。”
大海的烟只剩下一点点,他狠狠嘬一口,把烟屁股远远扔了出去。他忽然重重捶自己的脑袋,“我真混啊,当初为何要同意你去换亲?现在弄得丢人现眼啊!”
采采赶忙放下金宝,抓住大哥的手,流下眼泪,“大哥,燕燕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咱有金宝啊,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咱可不能散了心啊!咱把金宝好好抚养成人,让他考大学,给咱争争气。”
3
采采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晚了。天顺不在堂屋,她叫了一声天顺,没有应声,她把带来的水饺放在桌子上,开始满院子寻找他。
推开厨房的门,采采呆住了。天顺窝在轮椅上,脸色惨白,一只手腕搭在椅子上,地上是一洼殷红。天顺割腕自*了。
天顺在医院醒过来,挣扎着就要拔掉输液的管子。
“让我死,让我死,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还活着干什么?娘死了,燕燕跑了,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采采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天顺,你还有我啊,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燕燕都跑了,你还在我家干什么,你不必在我家了,你可以走了,你迟早是要走的。”
“不,不,我答应过婆婆,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几天后,天顺出院了,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采采害怕他再会做傻事,把刀子和农药一类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这一天,采采家的晚饭刚上桌,忽然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天星。
采采在婆婆的葬礼上见过他,是天顺的一个堂弟。天星亲热地同天顺打招呼,然后笑盈盈对采采喊着嫂子。
“你怎么回来了?”采采问。
“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还是回村子吧。”
“还没吃饭吧?就在这里吃吧。”采采说。
天星毫不客气地坐下了,拿起筷子就夹菜,夸赞采采做的菜好吃。
“那以后就常来吃饭,也陪天顺说说话。”
很快,天星成了家里的常客,和采采混熟了。家里有了天星,热闹多了。
天星能说会道,一张嘴装满了各种奇闻异事,他看采采的时候,眼睛像夜晚天上的星星,眼里的那点光芒总是一眨一眨,闪闪发亮。
这天,采采自己到玉米地施肥,刚走到地垄上,天星忽然冒了出来。
“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自己干活太累,我来帮帮你。”
天星对着她笑,眼睛里的那点光芒更亮了,采采心里一热,也有点慌乱。两个人结伴干活,随意说着话,枯燥的劳动也变得有趣多了。
玉米刚刚没过人头,天星和采采渐渐到了玉米地的深处。地里有点闷,长长的叶子拨弄着单薄的衣服,也拨弄着人的心,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气息也好像粘稠起来。
采采忽然说,“地里太热了,咱出去到外面凉快凉快去,喝点水。”
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发现天星那边没有动静,回头,看见天星杵在原地,直直望着他,眼睛燃着一团火苗。
采采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乱了节奏,“我先出去了。”
她扭头就走,却忽然被紧紧搂住了。
“采采,我喜欢你,从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了,我回到城里,怎么也忘不了你,所以,我只好辞了工作,跑回来找你。”
天星讷讷,嘴里灼热的气息烧着她的脸。
天星靠近她,“采采,你放心,我会娶你,一定会娶你,你和天顺离婚,我带你到城里去。”
采采一把推开他,哽咽:“你走,你马上走,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赶快走,我不想见到你。”
天星看看她,走了。玉米地里只剩下采采一个人。她坐在那儿,恍惚自己的身子浮起来,刚才她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天渐渐黑了,黑暗隐藏了一切。采采这才从玉米地里走出来,头重脚轻地回家去。
4
一连几天,天星不再去采采家蹭饭吃。
“天星怎么不来了?”天顺问。
“我怎么知道?可能回去了吧!”采采头也没抬,小声说。
天星真的消失了。二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了,采采再没见过天星的面。
采采开始是生气天星的,有点恨他,但慢慢的,她发现自己开始有点想念他了。
她希望再见到那个人,听他诉说,他是多么喜欢她,为了她,辞了工作,从城里跑回来,她甚至想念他的拥抱,他的热吻。
那天,采采遇到天星的嫂子,确定了天星的消息,他又回城里去了。采采突然感觉很失落。
这一天,采采在棉花地里打药,忽然身旁多了一个人,笑嘻嘻瞅着她。竟是天星。采采故意别过脸,不搭理他,但她心里却是暗暗有些欢喜的。
“生气了?是不是想我了?”天星嬉皮笑脸地问。
采采瞪他一眼,没说话,脸却红了。
“我有话和你说,咱坐下来说话吧。”天星一本正经的样子。
采采瞅瞅他,放下肩上的喷雾器,坐在了地垄上。天星凑过来,伸出胳膊想搂她,被采采推开了。
“采采,跟我走吧,跟我去城里,我于天星是个负责任的人,我要对你负责。”
采采低着头,没说话,然后轻轻摇摇头,算是回答。
“你不喜欢我?”
采采更深地埋下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喜欢我。”天星又慢慢凑近她,“我想和你做长久夫妻。”
采采飞快瞟了一眼天星,又把头藏进了臂弯。她慢慢说话了,声音从喉咙底部一点点挤出来。
“不,不,我不能离开天顺,我答应过我婆婆,不离开天顺的,我走了,天顺怎么办呢?你知道的,天星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我离开他,估计天顺又要寻死路了。”
“他是自*,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他真死了,也是个解脱,他那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拖累别人,何不就让他早点解脱,早点去投胎呢?”
采采猛然把头抬起来,“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天星忽然笑了,“采采,你真傻,天顺死了,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
天星忽然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天顺那么瘦,估计半瓶就可以了,一点痛苦都没有,算是我这个堂弟成全他了。”
采采的脸瞬时白了,“你,你什么意思?你想让我给他吃药,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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