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过上甘岭战役的崔建功将军,曾经回忆说:1950年4月,贵州爆发大规模匪乱,装备精良的武装土匪达到13万多人,轻重机枪就有1100多挺。
而我军用于剿匪作战的部队,只有三个师,总兵力不到4万人。无论是兵力,还是武器装备,我军都不占优势。但在战场上,我军却高歌猛进,捷报频传。究其原因,我军指战员作战勇敢,训练有素是一方面。另外匪徒们人数虽多,却是一盘散沙,他们充分继承了国民党军见死不救的“优良传统”,坐看其他匪首被我军个个击破。
第15军进入贵州剿匪
在参加剿匪作战的部队中,我军第五兵团第十五军45师134、 135团表现得最出色。他们的对手,是匪首杨正斌、罗湘培股匪,分为两个匪军部,辖六个师,总兵力超过两万人。
我军剿匪部队采用“擒贼先擒王”的战术,134团和135团轮番上阵,只要杨正斌和罗湘培逃到哪里,收留他们的匪徒,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贵州是喀斯特地貌,大大小小的溶洞不计其数。
其中一些溶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很容易被匪徒们用来当做抵御剿匪部队的堡垒。
剿匪部队随机应变,在战斗中总结出一套攻击溶洞的有效战术。
1950年4月25日,我军134团顺利攻占叛军重兵盘踞的杨家洞,活捉匪第一纵队司令杨正斌,以及另外四名重要匪首。
5月2日,我军135团攻克了郎岱县(今六枝特区)境内的窗子洞,活捉了匪“川黔滇八县游击总参谋长”安克庚,以及匪首李名山的儿媳妇。从她口中得知,罗湘培此刻躲在织金县,和匪“川黔滇八县游击总指挥”李名山在一起。
李名山是织金县熊家场人,是当地有名的地主恶霸。
李名山声名狼藉,他对交不起地租的干人(农民),通常是活埋进生石灰中,让人死得苦不堪言。
李名山有个侄子李成举,是匪22军军长兼64师师长,杨正斌被剿匪部队俘虏后,李成举就成为叛匪中的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匪“川黔滇边区游击纵队第八兵团”兵团司令罗湘培。
李名山借助侄子的势力,罗湘培赏了他一个匪“川黔滇八县游击总指挥”的头衔。
4月7日,我军一个班,护送军医敖涤非去川南安顺买药。回来时在文家桥,遭到李名山所部匪徒的偷袭。药品被土匪抢走,十一名战士全都壮烈牺牲。
李名山丧心病狂,竟然将烈士们的遗体,都丢进了石灰池。李名山也因此一举成名。
五月初,被剿匪部队追得走投无路的罗湘培,逃到织金县。
李名山远接高迎,极尽奉承之能事,并派自己的儿媳妇去郎岱县找安克庚,探听剿匪部队的行踪。
罗湘培在织金县住了三天,才发现李名山这个所谓的“总指挥”,手下一共才四十多名匪徒,充其量就是一个排。就这样,李名山还大言不惭地说,凭他手下这些人,借助四方洞天险,完全可以让剿匪部队知难而退。
罗湘培没这么天真,一个月前,他指挥五个团的叛军,将剿匪部队第47师141团主力,包围在水城县到纳雍县之间的阳长镇陈家寨的海子峡谷。
罗湘培自持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绝对优势,所以对被包围的141团势在必得。可他万没料到,141团和数倍于己的叛军血战三日,最后竞成功突围了。
自己装备精良的五个团,尚且奈何不了剿匪部队一个团。李名山狂言,凭他手下四十多个虾兵蟹将,就能阻挡住剿匪部队一个主力团的进攻,就太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另外李成举刚愎自用,手握重兵,和罗湘培貌合神离。
罗湘培如果住在织金县,谁知李成举会不会对他动别的心思。
不过有些事看破不能说破,罗湘培奉承了李名山几句,勉励他“老当益壮,再建新功”,然后就以“军务繁忙”为名,带着几十名亲信,逃往水城县城西南的杨梅乡。
罗湘培走后,李名山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如果说郎岱县的安克庚,是罗湘培找的第一只“替死鬼”。很不幸,自己就是他抛出的第二只“替死鬼”。
李名山虽然恼恨罗湘培,可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身临绝境,李名山坚信,他一手拉扯大的侄子李成举,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拿定了主意,李名山带着一家老小,收拾金银财宝,带着手下那四十多名“精兵猛将”,早早地躲进了四方洞。
四方洞
四方洞距离织金县城70里,位于黑土村与熊家场之间,蒙坝河南岸的悬崖峭壁上。洞口长宽都是12米左右,呈正方形,四方洞也由此得名。
洞口距离河岸一百多米,洞内深不可测,洞中的大厅,足以容纳上千人。
四方洞孤悬峭壁之上,周围无路可走,地形险要异常。进出山洞,必须借用绳梯等辅助工具。
5月5日,我军第135团将四方洞团团包围,很快发现这个山洞地形独特,以往攻击山洞的战术,在四方洞都难以奏效。
洞口距离地面有100多米,根本绑缚不起如此高的长梯。
以往从山崖顶上,把装有手榴弹,生石灰和辣椒面的竹筐,用绳子送到洞口,然后引爆手榴弹,飞扬的粉末,足以让躲在洞里的匪徒们叫苦不迭。
但是四方洞的洞口,有些微微向前凸起,从崖顶放下的竹筐,根本无法抵达洞口。
一时之间,我军战士们,竟有些束手无策。
山洞里的匪徒们也异常狂妄,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站在洞口,歇斯底里地喊道:“有本事你们就飞上来吧,我们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还有漂亮的女人,你们眼馋不眼馋”。
匪徒话音未落,我军神枪手陈瑞祥抬手一枪,匪徒头部中弹,从山崖上摔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从此以后匪徒们,再也不敢露头了。
这一枪也给了战士们灵感,用重机枪火力和神枪手搭配,对洞口实施火力封锁,让洞里的匪徒,没有还手的机会,然后再慢慢地想法子。
说干就干,四方洞口顿时子弹横飞,打得周围的石壁火花四溅。
借此机会,几名身手敏捷的战士,攀上洞口一侧的悬崖,在距离洞口三十多米处,有一块凸出的巨石,战士们在巨石上用木材搭建出一个平台,站在平台上,可以把手榴弹丢进四方洞,更可以当做对洞里匪徒们宣传的平台。
四方洞里土匪留下的字迹迄今清晰可见
我军宣传员一手举着手榴弹,一手举着喇叭,督促匪徒们认清形势,尽早缴枪投降。
除此之外,在窗子洞被俘虏的李名山的儿媳妇也被请上宣传台,哭哭啼啼地劝说躲在山洞里的家人投降。
李名山被搞得心烦意乱,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躲在山洞里生闷气。
搞宣传平台,是我军战士们用得“声东击西”的战术,平台上昼夜不停的宣传声,吸引了匪徒们所有的注意力。全然没有想到,我军召集了当地所有的石匠,在悬崖上,昼夜不停地开凿一条通往四方洞的山路。
仅用了四五天时间,一条400多米长的山路就延伸到洞口。
5月12日,已经在山洞里躲了7天的李名山,突然听到儿媳妇哭着说:投降吧,通往四方洞的山路已经修好了,剿匪部队现在随时可以冲进洞中。
李名山如梦方醒,也知道大势已去,只得率领47名匪徒,垂头丧气地走出四方洞。向剿匪部队缴枪投降。
5月18日,我军135团押解着李名山,前往织金县城。
李成举听说叔叔被俘虏后,怒不可遏,带领3000多匪徒,在去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上设伏,企图将李名山劫走。
哪知这是我军用的围点打援战术,利用李名山做诱饵,吸引李成举来自投罗网。
本来这一次李成举是在劫难逃,那只半路*出个程咬金,驻扎在织金县城的匪“黔西游击队”参谋长田振武,竟然倾巢出动,带领800多名匪徒,也气势汹汹的赶来搭救李名山。
我军剿匪部队随机应变,先派一个连的兵力,袭取了兵力空虚的织金县城。切断了田振武股匪的退路,然后一鼓作气,将田振武股匪全歼,匪“黔西游击队”参谋长田振武也做了俘虏。
随后我军又*了个回马枪,145团主力直扑李成举的指挥部。李成举见势不妙,仓皇逃走,手下3000多匪徒不战自溃,仓皇的逃进大山深处。
随着织金县城被第2次解放,一个多月前在匪乱中,丢失的纳雍、水城、织金三座县城,被全部收复。
我军进攻四方洞使用的云梯
经过一个多月的连续作战,当初参加叛乱的33个重要匪首,已经有16个被抓获。2万多叛匪也损失过半,只剩下9500多人,分属罗湘培和李成举指挥,其余的15名匪首,几乎都成了“光杆司令”。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彻底消灭罗湘培、李成举股匪。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逃回水城县杨梅乡的罗湘培,很快就恢复了元气。
虽然剿匪部队气势如虹,所向披靡,可罗湘培的嫡系部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这也让罗湘培在当地匪首们中间声名鹊起,那些被剿匪部队追得走投无路的匪首,把罗湘培当成了救命稻草,纷纷前来投奔。
其中包括滇西北匪首李明辉,匪“云南军政长官”安纯三,匪“人民救国军”军长陈守钧,匪“滇桂黔反共抗俄同盟军”总司令余启佑,川南匪首田动云等二十多人。
这些匪首名头挺大,可绝大多数都是有名无实的空架子,只有余启佑和田动云有些实力,每人手下还有三四千人。
余启佑以前是国民党军保安272师师长,1949年12月份宣布通电起义,第二年四月份携众叛变。
川南匪首田动云,身世更有些传奇,他毕业于黄埔军校第4期,参加过南昌起义,和我军几位高级将领都有交往。后来田动云变节,主动投靠了蒋介石。1950年初川南解放,身为国民党军少将的田动云先降后叛,最终走上绝路。
余启佑和田动云虽然实力不弱,但都是遭到剿匪部队沉重打击后,在原来盘踞的地盘上站不住脚,这才硬着头皮来投靠罗湘培。
罗湘培半年多以前,还是贵州保安第4旅旅长,是国民党军杂牌中的杂牌。说实话,无论是田动云,还是余启佑,都有些看不起罗湘培。
罗湘培也知道自己资历浅,指挥不动这两尊“大神”,于是建议以威宁县、赫章县为中心,成立“黔西北九县游击纵队”。总兵力22000多人。
在场的匪首对罗湘培的建议很感兴趣,但都坐在原地默不作声。只要同病相怜,联合起来抱团取暖是非常必要的,可谁来当这个纵队司令,匪首们就都各怀心思了。
罗湘培倒也狡猾,让匪首们推荐,由谁来当“纵队司令”。结果争论了半天,“副司令”选出来一大堆,“纵队司令”还是虚位高悬。
就在这个时候,李成举把手中的茶碗摔得粉碎,把椅子踹翻,在众匪首诧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李成举手握重兵,实力不在余启佑和田动云之下,可这回连个“副司令”的头衔都没混上,一时间恼羞成怒,来了个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了。
让李成举这一闹,由谁来当纵队司令的事,就暂时搁置下来。
匪首们在水城杨梅乡开会。剿匪部队经过连续一个多月的战斗,也进入战时休整状态。
黔西北地区匪情死灰复燃,让剿匪部队首长崔建功感到压力很大,他召集134团和135团营以上干部,讨论在以往作战行动中的不足之处。
一位姓栗的教导发言说:我军在前期,执行剿匪作战时的战术并没有失误。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积极的发动群众,当地百姓对土匪恶霸恨之入骨,可我们把那些最大恶极的匪首俘虏以后,没有及时的施以严惩。当地百姓担心我们把俘虏匪首释放以后,会遭到他们变本加厉的报复,所以配合我们行动时表现得不积极。
在土匪当中,真正的惯匪、兵痞、恶霸、无赖只是极少数,其中大部分都是被裹挟的无辜群众,只要消除了对惯匪的恐惧,这些被迫为匪的百姓就会弃暗投明,主动的缴枪自新。
几天后,我军剿匪部队在毕节市召开万人公判大会。
杨正斌、安克庚、李名山等十几名罪大恶极,身负累累血债的匪首、恶霸被当场执行枪决。
消息不胫而走,当地百姓无不奔走相告,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土匪们之间,本来就内讧不断,这次镇反行动,更是极大地摧毁了土匪们的意志,22,000多名匪徒,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散去大半。
剿匪部队在毕节市召开公判大会
7月9日,我军剿匪部队完成休整, 第135团二营配合兄弟部队,一举全歼叛军121师,俘虏匪“三县总指挥”杨平洲,副师长车林等重要匪首。
叛军121师三个月前发动叛乱,残*我军代表,伏击我军141团,气焰嚣张一时。
可仅过了三个月,叛军一败涂地,很多俘虏追悔莫及,却再也得不到宽恕。
匪121师是罗湘培的嫡系部队,现在罗湘培也成了光杆司令,所有匪首之中,只剩下李成举匪部,还保持一定的实力。
我军剿匪部队134团和135团联合行动,准备围歼李成举股匪。
但是134团团首长认为,对付李成举,根本不用如此兴师动众。
7月27日,134团团属侦察连,化装成小商贩,化整为零,分头进入织金县龙狗场。
这里是李成举的匪巢,是个赶场的日子。
中午时分,匪指挥部里300多名匪徒正准备吃午饭。门口挤满了卖针头线脑的小商贩。
“鸡蛋哦,卖鸡蛋了。”商贩浓重的北方口音,显得格外的刺耳。
匪徒们听说有鸡蛋可以打牙祭,丢下饭碗冲出大门外。
这其实是我军侦察连长开始行动的暗号,“货郎”们抽出驳壳枪,对着目瞪口呆的匪徒们猛烈开火。
匪徒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他们醒悟过来,已经为时已晚,匪指挥部里,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最后只剩下30多名匪徒,乖乖的举起手做了俘虏。俘虏之中,李成举的兄弟李成风也在其中。
李成举得知老巢被端,兄弟被擒,不禁暴跳如雷,带着900多人追击我军侦察连。
罗湘培也想借此机会,缓和与李成举的关系,亲自出马,带着400多匪徒,疯狂地追赶我军侦察连。
两路匪兵在窝棚塆汇合后,更加肆无忌惮,结果一头撞进我军134团的伏击圈。
敌人像是无头苍蝇,到处乱撞,两个小时后,战斗结束,400多名匪徒被击毙,还有330人缴枪投降。
我军缴获战马107匹,最令人惊喜的是,匪徒们使用的电台密码本,也成为我军的战利品。
根据截获的情报,我军134团两个营奔袭李成举股匪的老巢。李成举丢下老婆孩子,带着100多名残匪,仓皇的逃往威宁县与赫章县的交界处。
李成举立足未稳,我军侦察连飞马赶到。经过激战,李成举只身逃脱,去向不明,所有匪众被剿匪部队一网打尽。
7月29日,我军135团三营追歼安纯三匪部,在平彝县(今富源)的狗场,将所部匪众一举全歼。安纯三只身逃到昆明,被俘后病死狱中。
监视土匪动向的我军战士
此时罗湘培已是瓮中之鳖,走投无路。不料匪新一军潘厚昆,带领1000多匪徒,从四川宜宾流窜到毕节与纳雍县之间,试图与罗湘培匪部靠拢。我剿匪部队134团一营奇袭威宁县羊街,经过6个多小时激战。潘厚昆股匪大部被歼,残部溃入乌蒙山。
8月26日,我军十五军军长秦基伟,下达总攻命令。
我军135团一个营由水城出发,从宣威向北,与兄弟部队一个营,合击威宁的河坝地区,那里是罗湘培匪部的指挥部。
我军43师两个营,从云南昭通出发,向西南挺进,攻击驻扎在威宁县西部小海子的余启佑叛匪。
135团一个营由城北直入威宁县城内,相机捕捉叛军匪首。
134团两个营,兵分两路,合击驻扎在赫章县田动云匪部。
9月19日,战斗正式打响,毫无斗志的匪众一触即溃,余启佑、田动云、陈守钧等匪首相继被擒。
罗湘培和国民党“贵州行署”主任廖兴序,带领1000多名匪徒逃离赫章县,向南逃窜。
我军143团两个营紧追不舍,一昼夜强行军180里,终于在韭菜坪和毕节市梅花箐追上了廖兴序所部匪众,经过基站700多名匪兵被全歼,廖兴序也被当场击毙。
与此同时,我军两个连由韭菜坪出发,连续追击6个昼夜,在深山老林中跋涉600多里,终于到达毕节市白马山,与罗湘培匪部600多人遭遇,匪兵纷纷投降,罗湘培在几名警卫的护送下,骑着马逃走。在逃跑过程中,罗湘培被我军战士击伤右臂。
剿匪部队张贴的宣传画
白马山遭遇战结束后,也意味着罗湘培的“黔西北九县游击纵队”全军覆没。
身受重伤的罗湘培,一路逃窜到大定县(大方县)瓢儿井村一座破窑中。结果被当地县武工队和民兵发现,将破瑶团团包围。
罗湘培走投无路,开枪自尽。
我第十五军第45师134团和135团,经过4个月的苦战,共歼灭叛匪3万余人,俘虏师职以上匪首61名,参加黔西“四月匪乱”的重要头目,除李成举以外,悉数被歼。
1953年8月,我军第135团转业干部李春华,在昆明市第3区,为一对中年夫妇办理结婚证明时。发现男方提供的资料,有明显涂改过的痕迹。
李春华两年多以前参加过围歼李成举的战斗,感觉面前这个中年人,与下落不明的匪首李成举十分相像。
李春华急中生智,突然厉声喝道:“李成举!”当场所有人都是一愣,只有高个子男子下意识地答了一声:“到!”还做了个标准的立正姿势。
几天后,黔西“四月匪乱”中,最后一名匪首李成举,在普定县被公审后执行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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