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仙门的外门弟子。
作为吊车尾，我兢兢业业洒扫十几年，就是为了混一嘴外门食堂的饭。
直到大师兄*到我面前，说要我同他下山捉妖。
我听了心里一凉。
难道他看出来了，我是妖？
1我握着小扫把，看着眼前的端方君子。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将我的心拴得老高：「你收拾一下，一会同我下山捉妖去。」
他这么说。
这一刹那，我真真体会到了其他女弟子说的「大师兄能让每一个见到他的女弟子心如擂鼓」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就相当心如擂鼓。
眼前这人可是季江吾啊。
仙门大师兄，武力超群，在仙门大比上一骑绝尘，将第二名压着打的那种。
当然，比他的武力更出名的，是他嫉妖如仇。
在他手下，没有一只妖能逃脱。
虽然，我早已吃了收敛妖气的丹药，在仙门安安稳稳地混了好几年没有被发觉。
但此刻，我还是觉着后颈凉飕飕的。
大师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2认真来讲的话，我同季江吾并不认识。
他是仙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而我只是个仙门吊车尾。
用师叔的话说，我仙资奇差，修炼更是一坨废物，宗门任务轮都轮不到我。
我能每日为仙门扫扫地，在外门食堂吃吃饭，就是我最大的福泽了。
但大师兄却点名要我同他下山，还是捉妖。
我只觉得这趟旅程仿佛通往断头台，小命休矣。
3我是一棵化形的桃树，未成仙胎，按照凡人说法，我该是精怪类。
但我确实是一个妖。
曾在我树下趴过的九尾妖狐纳闷地问我：「怎的人家果树修炼都是成精成仙，你越修炼，身上的妖力越浓厚。」
我也不造啊。
我身上有妖力这件事情，除了妖怪，没人能察觉出来。
九尾妖狐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对我讲：「你跟别的精怪都不同，奇怪得很。「我估摸着，你在这修炼个十万八万年也不会有进展。不如去投奔一个宗门，用人类的法子修仙试试。」
我听了之后，含泪化形，去投奔宗门了。
还给自己起了个容易记的名字，叫陶姝。
陶姝，桃树。
或许是我妖力浅薄，随意找了一个宗门投奔，宗门的人也没有发现我妖的身份。
我又吃了收敛妖气的丹药，于是心安理得地驻扎下来。
但我的天资确实是不行。
别人学一天会的术法，我要学四五天。
别人一次就会的御剑，我盯了半天，那剑形的木头板子连动都不动。
在一众优秀人类子弟中，我堪堪做了个吊车尾。
一个没人愿意理会的吊车尾。
却被大师兄季江吾选中了。
在下山路上，一众师姐师妹们纷纷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
只有我，汗流浃背。
4到了山下一个小镇子上，我同季江吾找了一个客栈落脚。
将小包袱放下，我一咬牙，决定还是先从季江吾口中探听一下虚实：「师兄，我们此番是捉拿什么妖？」
季江吾擦着他雪白的剑，口中淡淡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我锲而不舍，继续小心翼翼地追问：「那师兄……为何要……我……陪你下山捉妖？」
我在「我」这个字上加重了音节，突出了我的疑惑。
季江吾的视线终于从自己的爱剑上挪开，看了我片刻，自己似乎也很迷惑这件事，只答道：「长老选的。」
我点了点头，但心中疑惑更甚。
作为仙门吊车尾，长老，我连见都没见过，怎会选我？
但，不论如何，我决定在这次捉妖任务中，捂好自己的小马甲。
坚决遵守三大原则：不动用妖力、不释放妖气、不露原形。
5对于我一个妖而言，捉妖，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这次不容我拒绝的捉妖任务，注定了我要亲眼看着一个同类被抓，被*。
我心中五味杂陈。
在心中默默许愿，希望这次要捉的，是个坏妖。
这样，我心中可能会少些愧疚。
6季江吾与我一番打听后，来到了一个湖泊前。
我指着湖泊，好奇问：「鱼妖？」
季江吾摇摇头，盯着湖泊水面，以及湖泊中心的一座老房屋，目光晦黯。
一旁的县令告诉我们。
就在半个月前，这边出现了一个大妖，那妖一使术法，这边的地面便一片汪洋。
这个湖泊，是一夜间形成的。
我看着这幽深安静的湖泊，心中满是惊讶。
若不是县令说这里以前是民宅，我们断然想不出这个湖泊最近才形成的。
能一夜之间将这片土地变成湖泊，没有深厚的妖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果然是大妖无疑。
县令开始向我们絮叨这个大妖的事情。
我越听，表情越是怪异。
不是我包庇妖嗷！
但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这个妖极为狠厉凶残，原来此处皆是民宅，百姓安居乐业。「忽有一日，这个残暴不堪的大妖骤然至此。一施展术法，此处的民宅全数被浸泡于水中。」
乍一听，挺唬人的，挺像话本子的剧情。
但却真经不起推敲。
我打断他，默默举手：「你说民宅被淹没了，民宅中的人呢？」
这个狗县令，对季江吾万分尊敬，对我却是嗤之以鼻。
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哼了一声，仿佛是我问了什么没有脑子的事情。
「自是逃走了。」
嘶……这可就厉害了哈。
我追问：「无一人伤亡？」
县令不耐烦，冲我白眼：「在本县令英明神武的指挥下，怎么可能有人伤亡。」
我不再说话。
这个县令，怕是没有说实话。
若真如县令所述，这妖狠厉凶残，又术法极强，那怎会无一人伤亡。
这县令是有什么预言术法，能带领这些个百姓们拖家带口，逃至安全处后。
大妖才「骤然至此」。
这「骤」得可真是恰如其分，令人动容。
我心里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或许，这好像不是一个坏妖。
这真是最差的结果。
不是坏妖，就意味着，我需要将一个可能没有多大错的同类，绳之以法，送到仙门的诛妖台中。
轻则鞭笞禁闭，重则灰飞烟灭。
我脑子转了又转，指甲快要抠进肉中。
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若这大妖真有难言之隐，我定是要护一护它。
我指着湖泊中央的旧宅，继续问：「那座房子是什么？」
县令哼哼唧唧不愿说，反而有些不耐烦道：「我们请仙长们来，是为除妖。「现下妖祟未除，你们却在此处，尽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本县令的时间，也是时间。」
季江吾不耐烦了，他将他的佩剑抽开，露出寒芒：「我们受宗门委派前来除妖，你区区京武县县令，管不得我们。「再让我看见你这样阴阳怪气，我们不妨把这水塘挖得更深些。」
我看向季江吾，却见他脸色不虞，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县令似是没有想到，自己巴巴请过来的仙君竟临阵倒戈。
他瞪大了双眼，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含糊说了一句：「不过是一间没有人住的破屋罢了，指不定那妖物就住在里面呢。「仙君，你可一定要将妖物铲除，还民众一份安身立命之所啊。」
似是听出了县令的不配合之意，季江吾眉头紧锁，没有理他。
他捏了一个诀探入水中，闭眼探查。
好半晌，睁开眼对我道：「里面没有妖物。」
但就在此刻，我却感觉到了一丝隐秘的波动。
我不动声色道：「许是那妖物晚上会出现，我们先回客栈等等。」
7将季江吾骗回客栈后，我悄悄摸摸地回到湖边。
方才还空荡荡的湖边，现下却有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
一个少年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湖边。
他背对着我，长发披散，正朝着湖中心的小屋发呆。
我走过去，还是打招呼道：「这位妖友，方才，是你同我传讯？」
那长发妖怪扭过头，一张清秀的少年的面庞出现在我眼前，大概十岁的年纪。
少年唇红齿白，额上还有个圆圆的红点，一双大眼睛懵懂而又好奇地看着我，他开心道：「你的真是妖，我第一次见到除了我以外的妖。」
我看着他黑发碧眸，瞳孔一道竖线，也稀奇道：「我还以为是癞蛤蟆精，原来是小蛇妖。」
小蛇妖不介意我话里的调侃，他将脚放在湖泊里，乖巧地玩着水，忽而歪头问我：「你为何要与那些人类为伍？」
这话问得挺好，一耳朵就能听出来，他对人类怀有很大的敌意。
我想了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反过来问他：「你方才说你没有见过别的妖，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小蛇妖看着湖中心的老房子，脚丫子在水中荡起了水花，他慢慢开口道：「我不知道呢，在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就自己一个妖，生活在村子旁边的树林里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小蛇妖可能是天生妖体，妖怪里面极有天赋的那种。
小蛇妖又垂下来脑袋，似是好不容易能够找到人说话，又似是真的有解不开的疑惑，他开始自言自语：「我看到村子里有很多很多人，他们生活得很热闹，我就想来看看。「但是他们好像都不喜欢我，我一出现，他们就拿棍子打我。「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他们却那样愤怒，和畏惧。「难道妖怪，真的就是坏蛋吗？「为什么，他们那么讨厌我？」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能猜想到，他在还未修成人形时，经历过的那些困苦。
但人性与妖性同样难测，我虽活了好些年纪，可世间的事哪又能一言以蔽之呢？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讲：「人和妖不一样，也一样。「世间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好妖，也有坏妖。「这要你慢慢去看。」
小蛇妖看着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看着小蛇妖乖巧的样子，还是决定当面将问题问清楚，我指指湖面，开口道：「这些，是你做的吗？」
小蛇妖似是觉得我要训他，将头深深地垂下，不敢看我，只蔫巴巴地承认：「是。」
我看他有些害怕，只得将声音放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但我想问一下。「是因为他们都不喜欢你，所以你把这里淹掉了吗？」
这个小蛇妖心性单纯，却又身怀强大的妖力。
倘若他真的全凭喜好做事，那将他放在外面，是真的很危险。
小蛇妖摇摇头：「他们不喜欢我，我并不怨恨。阿婆说，我们不是一定要博得每个人的喜欢。「我们自己喜欢自己，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这小蛇妖竟被教化得这样好。
我心头一软，摸了摸他的脑袋，他的头发冰凉而顺滑，像上好的丝绸：「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小蛇妖却一反常态地闭紧了嘴巴：「我不能告诉你。」
他似是有些忧伤，看着眼前的湖泊，蔫巴巴地自言自语道：「明日就是第七日，再等等。「我只需要再等一下下，就好了。」
8回到客栈后，我看见了一脸阴郁的季江吾。
他在客栈大厅，拿着自己的剑，孤零零地坐着，满脸阴郁。
我走过去打招呼：「大师兄，你怎的不在房间里待着。「这天还没黑呢。」
季江吾却瞥了我一眼，满脸不高兴：「你方才出去了。」
我心里一咯噔，但还是开口承认：「是的啊，我们现在得到的消息太少，我当然要四处探查一下。」
季江吾脸色更黑了：「不带我。」
我哽住了。
我以为他会盘问我这次出去探查到了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悄悄出去之类的。
却没想到，我们武力超群的大师兄，竟像小孩子一样，害怕寂寞吗？
季江吾无视我慈爱的眼神，将自己擦了无数遍的剑抽了出来，冲我认真道：「你太弱。「若是不小心死了，我的任务就失败了。「以后出门，记得带上我。」
剑刃的寒芒闪瞎了我的眼，我又是一口气哽在心间。
虽然我仙术不行，御剑不行，仙诀不行，也没什么仙力。
但是。
好像也没什么但是的。
如果不能施展妖术的话，或许我就是这么废物。
我沉默了。
最终，我选择转移话题。
「大师兄，你为什么这么痛恨妖？」
这个问题关乎到小蛇妖的未来，以及我的未来。
季江吾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家人，皆被妖物所*。」
一句话，我哑口无言。
此前，我听闻过季江吾的传闻。
在他很小的时候，恶妖横行，他的村子被一只路过的大妖所毁，全村人皆被屠戮。
在他三岁时，他的爹娘便死在了他的眼前。
路过的仙门长老救了他一命，将他带回悉心教养。
后来，即便妖王被封印，世间恶妖多被诛*，他也仍旧嫉妖如仇。
妖和妖不一样，这件事，我相信他是知道的。
但，妖是他的隐痛，也是他仗剑的原因。
我没有办法站在一个看似公允的立场上去规劝他，让他去相信一个妖的善。
我是妖，与他天生立场就不同。
他心中有他想坚守的，我亦然。
我心中沉重。
关于小蛇妖这件事情，我与他的意见，怕是不会一致。
9晚上，我与他来到了湖边。
我原本想着，象征性地转两圈便回去。
毕竟，我白日里提到晚上，仅是为了诓骗他回去。
但我没有想到，季江吾嗅觉灵敏，刚到湖边，他便变了脸色，将手按在剑柄上：「我闻到了妖物的味道。」
我心中一咯噔，电光石火间，我想到了小蛇妖白天说的似是而非的话。
以及他的那句「再等一下就好了」，令我心中忽感不安。
他说的「再等一下」，会不会，就是今晚？
我觉得有些不妙，率先将季江吾拉到一旁的树边，掩藏身形，忽略他诧异的眼神，我认真向他忽悠道：「我们大大咧咧站在那里，妖物定是不会来的。「先藏起来看看情况，说不定妖物看着四下无人，就过来了。」
我这话似真似假。
小蛇妖的事情有太多谜团，假设今晚小蛇妖真的会出现，那一切的谜题可能就会在今晚揭晓。
季江吾听了，便也按着剑在树后等待。
没过多久，湖边真的出现了小蛇妖的身影。
他似有什么隐匿的术法，从湖中央缓缓游出来后才慢慢现形，蛇神通体漆黑发亮，头上还有个红冠。
游到岸边后，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才上岸盘踞。
季江吾当下一抽剑，我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且再等等，这妖似是在等什么。」
小蛇妖化了人形，在湖边坐着，耷拉着腿，看着湖中央的房子沉默不语。
没多久，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出现了，那人长着一把仙风道骨的胡子，模样却是尖嘴猴腮。
拿着把拂尘，装得像模像样。
小蛇妖「腾」地站了起来，看向道士，眼冒星星：「道长，阿婆呢？」
尖嘴猴腮的道士看到眼前这已形成的湖泊，满意地点点头，伸手示意小蛇妖少安毋躁。
他走到湖边，一甩拂尘，一道不易察觉的黑色的丝线从拂尘中流出，探入湖中。
季江吾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开口道：「是魔。」
我吓得一惊。
若说妖是亦正亦邪，魔就是妥妥的邪恶存在。
几乎所有的魔都嗜*成性，也几乎所有的魔，都是人人得而诛之。
因万古前的天地封印，使得魔只能在魔域里生存。
出了魔域，魔便难以使出术法，不仅如此，但凡魔在人间行走，都要受锥心蚀骨之痛。
因此，很少有魔跑到人界的地盘来。
而眼前的魔，竟能使出术法。
这是很不寻常，也很危险的讯号。
只见眼前的道士将黑色丝线从水中收出后，志得意满的脸霎时拉了下来，他满脸阴霾：「水中为何没有一个死人，这儿的人呢！」
小蛇妖歪着头，不理解道：「人？都跑了呀。」
道士当即气急败坏：「为何让他们都跑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让你将这里变成水域，是为了收集怨气！现下一个人都没有死掉，哪里来的怨气！」
小蛇妖愣了愣，似是被道士的这一番话随后扯着脖子冲道士不满道：「你只说让我把这块变成水域，为阿婆报仇，没有说要死人。「*人的都是坏蛋，我才不是坏蛋！」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始慌乱，声音颤抖地冲上前去，要抓道士，却抓了个空：「你不要赖账！七天已经到了，你说了七天会让我见到婆婆！「我不管，我要阿婆。」
道士面上布满焦躁，已是不耐，被小蛇妖一缠，更是大发雷霆。
他眉眼满是煞气，额间攀上了丝丝黑气，一挥拂尘，将小蛇妖拍飞出去，狞笑道：「我这就送你去见你阿婆。」
10我心下焦急万分，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
却见道士已经同一个黑色的身影缠斗了起来，斗争甚是激烈。
救兵来了吗？
我定睛一看，发现眼前的黑色身影是。
季江吾？
我一扭脸，才发现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我咬了咬牙，也冲了出去。
刚冲到一半，就被二人战斗产生的气浪波及，荡得我一个踉跄。
我果断调转方向，朝小蛇妖奔过去。
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
大师兄加油。
小蛇妖被击倒在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口中朝外涌着鲜血。
我哆哆嗦嗦将他扶起来，看了一眼季江吾正同道士打得火热，没有心思顾忌到这边。
我咬了咬牙，催动妖力，探入一丝妖气入他体内，却见他体内的筋脉已断的七七八八。
这厮竟如此狠辣，一个拂尘差点要了小蛇妖的命。
我从自己的小腰包里面掏出来一些瓶瓶罐罐。
找了半天，找到一个小瓷瓶，里面有我的桃花瓣做成的丹药，对妖很有好处。
掏了一颗塞进他的嘴巴里。
扭头看向季江吾那边，只见战局依旧胶着。
季江吾将手中的长剑舞得寒光大盛，翩若蛟龙，步步逼近，道士应对起来已有些吃力。
就在这时，道士伸手一挥，两道黑影从道士袖中飞出，直直朝我和小蛇妖这边冲过来。
丫的！
偷袭！
我赶忙伸手凝结术法，磕磕巴巴念咒语，地上晃晃悠悠地升起了一堵小土墙。
堪堪挡住了攻过来的黑影。
黑影碰到土墙，「噗噗」两声，化为黑烟，消散无踪。
我吊起来的心，微微放下。
背着小蛇妖站起身来，看到道士因为分心偷袭，已是被季江吾压着打。
没多久，季江吾就将道士制服。
他将道士打晕，捆巴捆巴，拖着那家伙就来我与小蛇妖妖这边汇合。
此时，却有一小股黑烟悄悄地钻入了小蛇妖的身体中。
小蛇妖身子一颤，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瘴气。
我和季江吾一个不察，被卷入其中。
11浓重的黑暗缓缓散去，周围的景色浮现出来。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小村庄里，村中道路纵横交错，家家都升起了袅袅炊烟。
安恬又美好。
「这是小蛇妖的幻境。」
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一扭脸，就看到了短手短脚，胖乎乎的小人，仔细看，是季江吾。
他精致的眉眼像等比例缩小，像安在了一个小土豆身上，我「噗嗤」笑出声。
季江吾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你笑什么。「这里是魔域幻境，若是你我找不到出口，皆要死在这里。」
我立马收起了笑容，悲从中来：「大师兄，这一切全靠你了。」
缩小版季江吾大步流星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解释：「幻境会重现寄生主人的一部分记忆，只要在这段记忆结束前找到阵眼，你我皆能离开。」
我在旁边缓缓跟上，冲季江吾疑惑问道：「那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季江吾：「在幻境中，实力越是强大，身体越会倒退。「我这是回到了幼时，而你……」他扭头，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
我连忙看了看自己毫无变化的身体，悲愤不已。
呔！
这狗屁幻境。
我大步流星走到他前面，倔强地昂起头：「还是我来带路吧，大师兄你腿短，走太慢了。」
季江吾：「……」12其实我也不认识路，但我能感觉到妖力的波动。
我顺着小蛇妖的妖力痕迹七拐八拐，找到了源头，是一座破败的老房子。
仔细看的话，能看出，这间房子正是湖中心的那座。
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正坐在院子里捆柴火，黑色的小蛇蜷缩在她的身边，晒着太阳。
老妇人将一个小木盆放在小蛇旁边，小蛇便伸头去喝水。
橙色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一人一蛇身上，将两个影子拖得很长，仿佛也将时间也拉得格外悠远漫长。
忽然，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从路边跑来，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幕。
他们在院子门口站定，扯着声音大声叫唤：「臭巴巴的老妖婆，领着臭巴巴的蛇。「喝着臭巴巴的水，吃着臭巴巴的馍。」
其中一个小孩子「嘻嘻」笑了起来：「他们哪里有馍吃，吃菜根还差不多。」
那些小孩子开始哈哈大笑，随后他们从地上捡起小石子开始朝院子里砸。
我看了就是一惊，伸手就要去拦，却见小石子从我手心穿过，砸在了院子里。
我和季江吾没有实体，不能改变这里原有的事情。
只能握紧了拳头，在一旁看着事情的发生。
院子里，小石子砸在水盆里，溅起了水花。
小黑蛇被惊得一个抬头，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只见空中飞来很多小石头，砸到土墙上，砸到院子里，砸到了老妇人身上。
老妇人慌慌张张将手中的柴火放在院子角落，一把抄起小黑蛇就要往屋里走。
小黑蛇看到一块石头冲着老妇人的后脑勺砸了过来，而老妇人浑然未觉。
它当即挣脱老妇人的手，冲大石头撞了过去。
大石头瞬间粉碎。
小黑蛇似是生气了，它的身体开始涨大，变得足足有一个成人那么大，额头上的红冠发着血红的光。
它朝着院子外面冲了过去，张开了大口。
几个小孩子被吓得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哭着往家跑，口中念叨着：「呜呜……有……有妖怪！」
13水波荡漾，我与季江吾眼前一花，已是换了场景。
屋内，是陈旧的摆设，一盏豆油灯恍恍惚惚地随风飘曳。
小黑蛇在榻上蔫巴巴地蜷缩着，似是害怕挨骂般，它将身子隐在角落。
养了许久的普通小黑蛇，竟然是妖。
任谁知道了都会惊恐。
但，老妇人却没有害怕，也没有抗拒，她只是坐在榻上，用她布满皱纹的手，缓缓地抚摸小黑蛇的脊背，苍老的声音满是抚慰：「不要害怕，没有人怪你，你没有伤人，是个好孩子。」
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迟疑道：「你……可以听得懂我说话吗？」
小黑蛇昂起头，轻微点了点头。
老妇人含笑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小黑蛇的脑袋，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你……会变成人形吗？」
小黑蛇扭了扭身子，「噗嗤」一声，青烟散去后，小黑蛇原先待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少年的身影。
少年黑发碧眼，额间有一粒红痣。
他似是有些紧张，低垂着头，局促不安地坐在榻上。
老妇人看到少年的模样，却愣在当场，她眼眶泛红，眸中的泪水氤氲。
似是隔着小蛇妖，看到了熟悉的人，老妇人喃喃出声：「我的应儿……」她一把将小蛇妖抱在怀里，泪水滂沱，泣不成声：「我的应儿，你回来了，我的应儿……」小蛇妖乍一被抱紧，有些慌张，只得磕磕绊绊地开口：「阿……阿婆，你……不要哭。」
季江吾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影，此时，他身上凌厉的*气已然褪去了一半。
我想，他应当看出了这个小蛇妖并无害人之心。
我同季江吾环视了一下这个屋子，发现角落里挂着一幅画。
画上，一个幼童憨态可掬，正追着一个胖狗子玩耍。
幼童额间，也有一粒红痣。
我同季江吾对视了一眼，皆已了然。
因这粒红痣的巧合，这个老妇显然将小蛇妖认成了自己早逝的孙子。
我们两个转了一圈，确认这屋里没有阵眼的波动痕迹，只得继续看着事情发生。
此时，老妇人已镇定了神色，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似苦涩似喟叹道：「我老头死于战乱，我儿战死沙场，儿媳难产而死，就剩一个孙儿与我相依为命。「现下，孙儿也走了三年了。「上天又还给我一个孙儿。」
老妇人抱着小蛇妖，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紧紧抱着：「我会将全天下的珍宝都给你。」
小蛇妖被抱在怀里，迷茫地眨眨眼睛，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拍了拍老妇人的背。
口中重复着：「阿婆……」14我与季江吾眼前又是一花，还不等我们看清周遭的景色，便听到了一声怒喝。
「就是这个蛇妖！」
一个壮汉扛着锄头，站在院墙外，指着院内的小蛇妖叫喊着。
「黑发碧眼，果然是个妖怪！」
而那个壮汉后头，浩浩荡荡跟着一群村民，那些村民们扛着锄头，拿着棍子将这个小破院子围了起来。
变成人形的小蛇妖懵懂地站在老妇人身后探头探脑，老妇人将小蛇妖往身后揽了揽：「不要怕……不要怕，阿婆会保护你。」
老妇人像是在对小蛇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季江吾面沉如水，他望着老妇人的方向，有些失神，像是喃喃自语般，他轻声说：「她在哆嗦。」
是的，我也看到了，老妇人护着小蛇妖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她很害怕。
但她还是站在了小蛇妖的前面，护住了自己在意的人。
即使她只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
亲情令人勇敢和强大，甚至能令人忘了，自己才是那个弱小的人。
外面壮汉七嘴八舌地痛斥蛇妖害人，将自己的孩子吓到夜半高烧不止，噩梦惊厥。
老妇人一遍一遍地求情。
「他还是个孩子，不懂得这些的。「不要伤害他……」村民却不买账，纷纷破口大骂：「呸！你个死老太婆！你儿子当逃兵，是个害人精！你孙儿在池塘里淹死了，也是个晦气的！」
「现下还没两年，你又找来个妖怪！你要害死全村人才甘心吗！」
「走，我们打死这个妖怪。」
村民们一拥而上，将老妇人和小蛇妖团团围住，抄起家伙就开始朝小蛇妖砸去。
老妇人赶忙将小蛇妖扑倒在地上，而就在那一瞬间，她背上被狠狠砸了一棍子。
当下，她的口中便呕出了一口鲜血，眼神有些涣散。
小蛇妖看着这情况，登时双目充血，嘶吼出声：「阿婆——」他妖力暴涨，开始扭动自己的身体，想挣脱老妇人的束缚。
老妇人却死死箍住他，口中血沫洒出，却哑着声音喃喃道：「应儿……不能……害人…
文《仙门的师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