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景孤血先生所撰写的有关《从四大徽班时代到解放前的京剧编演新戏概况》,从中我们可以窥见京剧变迁的过程,相信喜欢京剧的朋友会深有同感。
景孤血先生原名景增元,字叔伟,笔名拜樊室主。北京人,满族,旗姓瓜尔佳氏。生于宣统二年(1910年)农历庚戌年,7岁拜名儒马述古为师,学习诗文。他聪明好学,博闻强记,文才出众,超乎一般少年,深得文坛名宿庆博如的器重,又拜清末著名诗人樊樊山为师,研修诗词。不满20岁即被聘为《京报》主编;为唐伯弢所著《富连成三十年史》写序时年仅21岁。
从30年代起,从事戏剧写作,与梨园界多有交往,帮助演员改编整理剧本,同时在报刊上发表了大量戏曲评论文章,文笔深刻尖锐,不趋时媚俗,敢于直抒己见。
50年代,相继参加文化部戏曲改进局、中国戏曲研究院和中国京剧院工作。创作改编的剧本有《杨延辉之死》《还我河山》《百花公主》《无底洞》《锯大缸》《程咬金招亲》《东方朔偷桃》《南海长城》和与人合作的《大闹天宫》《五侯宴》《佘赛花》《六郎探母》等;专著《京剧行当》;论文《由四大徽班时代开始到解放前的京剧编演新戏概况》等,都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先生于1978年在京逝世,享年69岁。
京剧剧目,从清代中叶以来,历有创作,非常丰富。现在为了说明这种情况,把从四大徽班开始到解放前仅就北京地区所曾编演的新戏(未演出者不算)汇录如下,以供参考。当然,这也只是一些梗概,不可能全面。
一、从四大徽班说起
四大徽班,也就是众所周知的三庆、四喜、春台、和春四个大京剧班。三庆最早,是在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进京的,随后四喜、春台跟踪而到。和春最晚,嘉庆八年(1803年)才成立,道光十三年(1833年)解散。实际上所谓四大徽班只有三大徽班历史较长。春台班在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解散,即不复振。
三庆、四喜都有“复出三庆班”“复出四喜班”字样,实质已变。同时(或者更早一些),好角都集中到福寿班(约光绪十五年到二十八年,即1889-1902年),福寿班也产生了“复出福寿班”。这一时期(从乾隆五十五年到光绪二十九年,也就是1790-1903年),由于时间太长久了,绝不可能得到很全面的材料,现在姑就所知提出下列一些情况。
戏班编演新戏,必须结合主要演员的特长。最早,三庆班是以程长庚、徐小香、卢胜奎、杨月楼等为主;四喜班是以梅巧玲、时小福、杨朵仙等为主;春台班是以俞菊笙等为主。于是三庆班就多编排须生戏,四喜班就多编排旦角戏,春台班就多编排武生戏,余者依此例推。
当时,四大徽班主要剧目有分成“奸、盗、邪、淫”四大类之说。但这里所说的“奸、盗、邪、淫”不是那么严格而是广义的。如把古人在争夺政权上的勾心斗角就叫作“奸”,把一切绿林人物甚至起义反抗统治阶级的人就叫作“盗”,把包括了神话在内的也谓之“邪”,把凡是男女爱情故事的也叫作“淫”。
因此三庆班的代表作是《三国志》《鼎盛春秋》等,统谓之“奸”;春台班的代表作是《混元盒》《官得福》《莲花塘》《青石山》《双包案》《攻潼关》《水帘洞》《金山寺》《雄黄阵》《金钱豹》《蟠桃会》《五花洞》《百花山》《铡判官》等,统谓之“邪”;四喜班的代表作是《五彩舆》《德政芳》《雁门关》《盘丝洞》《双铃记》《双钉记》《也是斋》《十二红》《双沙河》《贵寿图》《乘龙会》《思志诚》《戏目连》《香莲帕》《奇巧循环报》《错中奇》《因果报》《胭脂判》等,统谓之“淫”。
按这分类,好像“盗”应该是应在和春班的头上。实际不然。当时把这一类戏都叫作“轴子”,在咸丰十一年(1861年)还当成是新戏,如《赵家楼》《武文华》《恶虎庄》《八蜡庙》《艳阳楼》《打窦尔墩》《蔡天化》《连环套》《落马湖》《罗四虎》等。
后来俞菊笙主持春台班,也以这些号召观众。所以应该说当时所谓之“盗”的也就是和所谓之“邪”的并入于春台班了。而后来的福寿班所以兴盛一时,也因兼有三大徽班之长。总起来讲,好处就在剧目丰富,花样翻新,多种多样。
上列所谓“奸、盗、邪、淫”仅是指各班的代表作,而不是说以外就没有别的戏了。如三庆班还有全部《法门寺》,由“大佛升殿”起,到“孙寡妇出家”完;《钗钏大审》和全部《京遇缘》(包括“狄青刀劈韩天化”等)。四喜班中也有很少见的《施公案》《五里碑》,黄天霸拿银面瘟神霍柄;和四本《永庆升平》(包括“二马下苏州”“大战虎丘山”“夜闹福建馆”)、《双心斗》(《真假孙悟空》)、《渑池会》《淤泥河》(由龙长胜主演)等。春台班除却“盗”“邪”以外,也有不少文戏,而且同样受到群众欢迎。
谈到他们剧本的来源,也是多方面的。例如三庆班的《三国志》和《鼎盛春秋》,本来都是昆曲(兼有弋腔)。《三国志》即是宫廷的《鼎峙春秋》。二剧都由卢胜奎翻作皮黄。《三国志》是由“马跳檀溪”到“战长沙”。从中抽出八本即是《取南郡》。春台班的《混元盒》也是内廷本《阐道除邪》,经俞菊笙从太监手中借出,可是还没排完,忽然泄漏消息,内廷索要甚急,俞只好把原来的《封神榜》剧《广成子三进碧游宫》一段夹在里边。为的是有此一段和内廷本不同,好免受责罚。由此亦可推知当年演戏对于得到剧本是何等的曲折艰难了。
《官得福》是出自一个外界人编写的,故事本于《聊斋志异》中的《申氏》,而加入《龟元帅窃玉偷香》《灶君大战龙王》,水火斗法。俞菊笙本人饰灶君勾黑脸耍大刀,大打出手(俞本来是武旦出身),*退众水族,就使剧情更加火炽起来。
《莲花塘》本来是和春班的本戏。和春班主何耕畬,因虐待徒弟,被关在刑部狱里,烦闷无聊,他就编出这本《莲花塘·拿火龙》,后因演出两次失火,才又加上去一个剧名叫作《庆安澜》。其中水判官唱的一只曲牌名灞陵桥,他说:“世事有高低,命中该着急。人争一口气,为的是名与利。”也就说明了何耕畬的消极思想。
《五花洞》剧,是名演员胡喜禄和王长寿、张喜子共同编写的,是把乱弹戏《搬场拐妻》和一部分《混元盒》的故情节掺在一起。他们不仅创造了剧本,还创造了真假潘金莲唱的“十三咳”新腔,以致后来演《回龙鸽》直到近代言慧珠演《春香传》,还吸取了这样的新腔。
在春台班还有一个演员叫沈小庆,他因受了一个朋友金四的陷害,诬赖吸大烟,也被抓到刑部狱里。由于忿恨这姓金的负义卖友,就编出来《恶虎村》。《恶虎村》的黄天霸也是行四,金子色黄,所以沈小庆就用黄天霸来影射金四。
他在编剧的时候,正玩着骨牌,骨牌一共32张,他就按着骨牌的数字分配角色。这出《恶虎村》恰巧正是32人:计施不全一人、门子一人、青袍四人、黄天霸一人、王梁一人、王栋一人、神弹子李五一人、上手四人、店家一人、扑天雁一人、武天虬一人、彩旦一人、武旦一人、丁三巴一人、郝文一人、打英雄三人、庄丁四人、下手四人。由此也可证明:《恶虎村》的编者,基本上对于黄天霸就是讽刺暴露的,绝不是蓄意把他写成正派人物。
沈小庆很能编戏,还编过一本《青草洼》,虽然也演《施公案》拿于六、于七故事,却和后来的《洗浮山》不同。四喜班尤其大量接受外来的剧本,如《五彩舆》《德政芳》,就都是出自一个外行之手。
这人在清朝做到御史,据说姓牛,一般只称之为“牛都老爷”。也有人说姓刘,称为“刘三老爷”。还有人说,就是清代作家龚定盦的朋友刘三,龚曾送他诗说:“刘三今义士”云云。他因事获罪,被禁刑部,痛恨当时政治的腐朽黑暗和官场中的贪污卑鄙,就编成全部《五彩舆》和《德政芳》,通过明朝海瑞的故事,来讽刺时政。
也有人说,《五彩舆》的作者是江苏武进人,姓严名保庸,字伯常,又字问樵。但据王瑶卿先生说,严问樵虽然写过《海刚峰砸碎五彩舆》杂剧,却和牛(或刘)本不同,刻画人物性格、描绘社会风气,都不如牛(刘)本的生动活泼、艺术性强(这人还编过八本《得意缘》,到公祭文天祥止。另外写过一部《富贵全》,以“燕儿姑”为主。又写有《金钩李二》等。最后用一个“大钱形”,把仕、农、工、商钻钱眼的全都困住,也很讽刺世态)。
《贵寿图》演郭子仪事,是一个和梅巧玲交好的候补知县杨镜秋所编。杨还根据李笠翁“十种田”中的《蜃中楼》翻作《乘龙会》,包括了《柳毅传书》《张羽煮海》。直到后来演《胭脂判》,也还有外行帮忙。在这剧中,孙菊仙饰施闰章,最后宣判,原来是有大段念白。可是演时往往感到很温,不够紧凑。孙就求了一个御史名叫陈恒庆(字子久,山东潍县人),给他改成唱一段念一段。孙菊仙的嗓音,本来是非常洪亮的。这样一来,就更博得观众欢迎了。
在宫内演出,西太后问他,是谁给改的?孙菊仙不敢说出陈恒庆来(因专制政体下,当御史的不敢说常去看戏),就说是自己改的。综上所述,更可了然四喜班的剧本多样化,也是由于得到外界人士的支持。
福寿班继三大徽班之后,盛极一时,一方面是因为人材济济,一方面也是因为不断地排演新戏。除却他们基本上拥有四喜、春台两个班的大量剧本外,还有八本《施公案》、八本《儿女英雄传》、八本《十粒金丹》《龙马姻缘》《粉妆楼》《荡寇志》《画春园迷人馆》等。大部都是外行所编。
八本《施公案》和《八大拿》截然不同。里面有文有武,有不少是施士纶断案,如一烈妇被骗,受到奸污,用计挖掉仇人的心肝,后来被黄天霸装鬼赚出真情。又如淫妇谋*亲夫,鬼附面馆伙计说话,淫妇骑木驴被凌迟处死等等。武打节目,也有《贾家屯》和《藏风岛拿裕虎》带“开铡”等。这剧就是一个外行人史松泉编的。
史是户部银库的经承(小官),被尚书阎敬铭参革,贿报死亡,后来不愿长期作“黑人”,改名“史重旭”;他编出《施公案》来,希望运动陈德霖(当时的福寿班主)把这本戏带到宫内去演。假如博得西太后的欢心,就可特降“恩旨”免罪。可是陈德霖没敢接受。这剧入民国后,中华戏曲专科学校还一度修改(汰去淫*部分)演出。
八本《儿女英雄传》原有《悦来店》《能仁寺》(来自山东),其余都是江都李毓如和胡喜禄的儿子胡鹤年还有另外一个叫庄虎臣的人合编的。一直演到纪献唐之子纪多文造反,十三妹挂帅止。其中有很多人物,如拿办纪献唐的大臣李蔚等,后来很快就被取消了。
《粉妆楼》《十粒金丹》《荡寇志》《龙马姻缘》,据说也都出自李手。《粉妆楼》是《大闹满春园》后接《鸡架山·胡奎卖人头》等。《十粒金丹》,亦名《第一奇女》又名《高梦鸾》。《荡寇志》主角是陈丽卿,有一本戏演陈丽卿救刘慧娘,刘广的母亲被害,戏班人都管它叫“女长坂坡”。《龙马姻缘》是出自署名“观剧道人”的《极乐世界传奇》。李只撷取了其中的一段加以润色(这剧基本上包括了《聊斋志异》的《夜叉国》《罗刹海市》)。
此外还有一出《伍子胥鞭尸》,前名《卧虎关》,又名《父子圆》,后名《夺昭关》《战郢城》,也是史松泉所编。全剧以伍子胥为主。伍子胥的儿子伍辛用武小生或武花脸兼演,有申包胥挂帅、吴祥女坠楼等情节。这剧前半出的《卧虎关》,一直到后来斌庆社科班时代还有人演出。
福寿班排出的“三国”剧目,还有《美人计》,据说是一个由票友变成演员、名叫玉鼎臣的整理本(玉鼎臣原为清代宗室,叫作毓五,能演丑角,后来“下海”,因清制宗室不准演戏,所以才改“毓”为“玉”)。他还曾排演《跑驴子》等好多闹戏,和赵子龙招亲《取桂阳》都是当年三庆班的“三国”戏书所未及见的故事。
其中演员贾洪林自己也排演了《搬兵增灶》《割麦装神》《忠义奇闻》《庚娘传》等好多新戏。另外贾演《金生色》,据说是由他自己编排,实际上却是票友陈墨香(后来成了职业专家)执笔。
同时,还有一出《孤注功》,演北宋澶渊之盟的故事,以寇准为主。外传也是贾洪林编剧,其实作者名潘镜英。贾洪林还改编过《十五贯》。但不在福寿班,是在搭洪奎班的时期。
王瑶卿也在后期的福寿班创作了《棋盘山》,并整理出《金猛关》《万里缘》(《苏武牧羊》)等剧。后搭同庆班,还整理出来《穆天王》(老本是穆桂英之父穆洪举被杨延昭挑死,故名《枪挑穆天王》)。
如上所述,足可证明,福寿班确是继三大徽班之后唯一演出新戏最多的班社。而且包罗万象不拘一格,也就不存在所谓“奸、盗、邪、淫”的无形分工了。
但是,这不等于说别的班就不编排新戏。如后来流行的《探母回令》,就是双奎班主张二奎(字子英)所编,主要是为抵抗四喜班的八本《雁门关》,而把八郎变成四郎,碧莲公主变成铁镜公主。
余如小荣椿科班,也曾排出《陈塘关》(《真假哪吒》)、《七擒孟获》、八本《三侠五义》《火云洞》《河间府》等新戏,并以连台彩切作为号召。当时的《七擒孟获》很像《飞叉阵》,和后来演出者不同。《陈塘关》就因为在台上放了一面大镜,被御史加以“有伤风化”的罪名,立予禁演。还把戏园子封了门。
在这时期,京剧票友编排新剧,也形成一时风气。首先有陈子芳、魏耀亭等,根据《聊斋志异》的《西湖主》改编成皮黄剧《富贵神仙》。一切穿插结构,又参考了昆曲《洞庭缘》。戏词大部出自名流盛伯羲、准仲来、寿子年等诸人之手。
又有乔荩臣、李毓臣等,根据《聊斋志异》的《向杲》编成《义烈奇缘》,乔荩臣自饰向杲,有假扮头陀和尚化缘行刺等情节。艺人杨小朵也曾加入,扮演妓女波斯。《梅玉配》本来全是吹腔,由松茂如改成皮黄。载阔亭还根据《三侠五义》把老本《琼林宴》改成《黑驴告状》,名《阴阳错》,出现了还魂宝镜、侧床等模型。
这一剧本,不但为后来王又宸、马连良等所宗,在后来不久的鸿庆班即作为新戏上演。载还利用这份彩切,编排《唐王游地狱》。又为张小山,韩雨田编排《蓝桥会》,又编《摩哩沙》,即全部《金水桥》带《秦英征西》。
尚叙堂编排《玉宸宫》,包拯审寇承御。希香岩与载阔亭编排《盟中义》,即羊角哀、左伯桃的故事。又有载序之等编演《乔太守乱点鸳鸯谱》。这些剧本,在民国后,得到继演和移植。其中乔荩臣且有志于把莎士比亚名剧翻作皮黄,曾在《京话日报》刊登启事,征求一般爱好者对于服装、台词的意见,惜未成为事实。
二、从玉成班说到奎德社成立时期
和福寿班同时,在北京还有许多梆子班。如宝胜和、鸣盛和、义顺和、德顺和、太平和等。其中最大的应该首推玉成班,它是皮黄、梆子兼演的一个戏班。
从前在北京的武生艺术流派,只有俞(菊笙)派。由黄月山开始,才有黄派武生。黄的成就不止艺事,他还创造了许多新戏,如《二桃*三士》《反五关》《风尘三侠》《危燕岭》(即《双枪定燕平》)、《凤凰山》《独木关》《薛礼叹月》《精忠传》(包括《枪挑小梁王》)、《潞安州》《请宋灵》《大名府》《卧虎沟》《铜网阵》《剑峰山》《莲花湖》《贺兰山木羊阵》《东岭关》《十僧闹花堂·巧拿大莲花》《百凉楼》《洗浮山》《侠义英雄图》《难中福》(演太平天国故事)等,都是由黄创造出来。
黄在当时常搭玉成班和宝胜和。这些剧目,也都是在这时期陆续上演。于是带动了其它的梆子班、也是梆、黄兼演,更排出来许多新戏。如宝胜和有《白莲寺》(《施公案》剧,但都是顶翎袍褂清朝打扮。入民国后,姜鑫坪等演此戏时还是如此打扮,由叶盛章才改穿戏装)、《晒绣鞋》。
义顺和有《济公传》《反潼关》《曲州府云龙七现》《续小五义大闹太岁坊》。庆胜和有《武松单臂擒方腊》《黄河岭》《白草坡》。德顺和有《白虎舰》《郝家院》《太岁庄》等等。
而这里必须提出玉成班主田际云。田是一个戏剧革新家,他在当时,已提倡排演时装新戏,而且用当时的真人实事作为题材。田本来演梆子花衫,头脑新颖,思想进步,曾赞助康(有为)、梁(启超)维新变法。
他在排演新戏的初期,还停留在《天上斗牛宫》《佛门点元》《错中错》的阶段,后来就排演出《绿野仙踪》(《即耗子成家》)、《大战罂粟花》(一名《大破烟瘾阵》)、《蚂蚁拿臭虫》《梦游上海》《东皇庄拿康小八》《火龙船》《铁公鸡》等。尽管这些剧的穿插冗杂,词句俚鄙(如《蚂蚁拿臭虫》有词为“就怕小孩来撒尿,一泡淹死一千多”),但确已开了以表演现代生活为题材的先河。
同时,玉成班演老戏,也很大胆。如过去四喜班演《铡判官》,为了迷信,从来不敢带“开铡”。玉成班竟自破除迷信一直演到末本真铡判官为止(当时饰判官的为钱金福)。还有关戏,除《华容道》、〈战长沙》外,很少有人敢演,玉成班却容留老三麻子(王鸿寿)演出《五关斩将》《单刀赴会》等戏。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杭州贞文女校校长惠兴女士,因经费不足,求助于将军瑞兴,瑞兴不管,反加侮辱,惠兴女士吞服鸦片而死。不久,有剧作家贾润田把这编成新戏(京剧)在报上发表,田际云竟真的排演,自饰惠兴女士(剧名就叫《惠兴女士》),并联合谭鑫培等发起在福寿堂连演三晚,为贞文女校募捐,得到三干六百多两银子汇往杭州,贞文女校得以维持。
同时,还有一位志士叫潘子寅,因忧国事,忿而蹈海。乔荩臣又编出来《潘烈士投海》,自饰潘子寅,和《惠兴女士》同台演唱。这一剧本,后被老三麻子得去,还在别处演出,由他饰潘子寅。清末(宣统二年)各地展开革命运动,辛亥革命先烈王钟声,就曾在田所主持的天庆园偕同艺舟、秋方、光华、瞿瞿等连演《爱国血》《孽海花)、《青梅》《黑奴吁天录》《迦茵小传》等。
不久,田际云竟被清朝御史以“勾通革命党,时编新戏,辱骂官府”的罪状奏参,抓进监狱三月有余。
从清末转入民国,剧本作家逐渐增多,这和时代进化极有关系。当时改良风气弥漫全国,戏剧界也不例外。更有一些志士,想借戏曲推动社会前进,而在戏剧从业者本身,要求也很迫切,于是新戏倍出。
另一原因是:南风北渐,南方许多名演员(如汪笑侬等)都来到北京,使得新戏运动更加炽烈起来。玉成班(后改翊文社)在民国二年(1913年)曾排演《九命奇冤》(也曾由贾润田编剧)。这和《惠兴女士》,都是曾在报上发表的剧本。
又在同年由翊文社排出《孽海波澜》,以梅兰芳饰妓女孟素卿。这个剧本,也是贾润田编剧,曾在报上发表过。剧情大致是张傻子开娼寮虐待妓女受到惩罚,和北京开始成立“济良所”等情节(贾还写过《越南亡国惨》《泾阳奇案》等剧本,只见发表,未见演出)。
《孽海波澜》初次公演,剧中人物彭翼仲、杨钦三等人都曾请去观看,成为“座上的剧中人”。继《孽海波澜》之后,翊文社还准备排演《春阿氏》,但未实现。
民国四年(1915年)汪笑依先生来京,连续演出自己编排的《博浪锥》《马前泼水》《献地图》《哭祖庙》《刀劈三关》《马嵬坡》《党人碑》《骂阎罗》《桃花扇》《孝妇羹》等剧,并且加入过翊文社,有些剧目就是在该社上演的。
同时,任还演出了不一定是他自编的《走尸还魂》《现身说法》(即《烟鬼叹》)、《洞宾戏牡丹》和《三干三百三十三》等。《三干三百三十三》是当时的时装戏,讽刺一个人买彩票,误得头奖的狂欢丑态。剧中还有机关枪的模型上台。后来剧本曾流传到福建。
这剧在北京天乐园演出,时间为民国四年8月22日(旧历七月二十);配角是杨小朵、张文斌、贾洪林、陆杏林;剧目排在倒第三。汪先生还和田雨农、郝寿臣加演《八大锤断臂》(其他汪先生自编的《河伯娶妇》《瓜种兰因》《长乐老》《缕金箱》等则未演出)。
同时,南方旦角周蕙芳(小桃红)也来京参加翊文社,演出根据《聊斋志异》编排的《梅女》和《难中烈女》《看看谁先死》等。其间也演出过《法国血手印》,因而留下贾洪林扮英国律师,用着京剧韵味一字一顿地念“我、从、伦、敦、来”的笑话。其时,为了营业竞赛,许多班社,还从外埠请来不少新剧演员。
同年,王蕙芳来京。在文明园演出《情天血泪》《血泪碑》等剧(王在上海演过《女侠秋瑾》)。吉祥园则有林颦卿演出《卖油郎独占花魁》《贞女血》《妻党同恶报》《赌徒造化败子回头金不换》《双珠凤》等剧,一时风气所被,如芙蓉草也演出《红蝴蝶》《双鸳鸯》、前后本《穷花富叶》。高秋颦演出《祝英台》(林颦卿也演类似剧情,名《双蝴蝶》)。
甚至以演旧剧著名的王蕙芳,也在民国四年8月11日的天和园出演《新茶花》。其中有的新戏编成后,皮黄、梆子都能上演,如《白奶计》,崔灵芝演是梆子,林颦卿演则是皮黄。《百里长城》在梆子属于传统,在皮黄则是新戏,演到过关唱歌时还要加上风琴伴奏。
崔灵芝演出新戏,却远在清末和田际云对峙之时。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3月25日他在义顺和班就演出了《桂岭劳人》(实即梁巨川编写的《女子爱国》),内容表现鲁漆室女忧国故事,亦名《混沌洲》。后在民国四年,崔灵芝又演出《余小辫》,是根据当时报上刊载的白话小说编演的。
这一时期,梅兰芳已改入双庆社:继《孽海波澜》之后,也演出了《宦海潮》。这剧是演彭玉麟处理汉阳总兵郭胜恩奸占友妻、害友溺水的放事。当时有很多班社(富连成、维德坤社)都演。梅先生饰余霍氏。后来又演出《邓霞姑》,提纲出于李寿峰、李寿山、李敬山之手,戏词是集体创造。故事系根据报上的白话小说《周廷弼》改编的。
后又演出《一缕麻》,是齐如山打的提纲,集体创作。故事根据包天笑写的小说《一缕麻》改编。梅先生饰林纫花。这是民国四年到五年(1915——1916年)的事。在民国七年(1918年),梅先生还演过《童女斩蛇》,饰李寄。故事出于《搜神记》和《法苑珠林》,是当时通俗教育研究会的编写本,执笔人嵩堃(字彦博,满族,后冠姓林)。这一类新戏,多以旦角为主。而武戏也出现了一些时装故事内容,如《塔子沟》《鲍超出世》《李鸿章打昆山》。
这时,北京第一个新式建筑的戏园——第一舞台也建成了。因为条件的促成,就出现了一些神鬼新戏,如《大香山》《神仙世界》《伏虎罗汉》等。周信芳在这里演出过一部鬼戏。这剧名就叫《戏》,是演一对冤魂通过一个京剧后台工作者(管水锅的),使用“戏中串戏”的方法取得报仇机会。
由于时尚革新,教育部通俗教育司就成立了一个通俗教育研究会,以司长高步沄(字阆仙)兼会长,曾编写出不少剧本,除《童女斩蛇》外,还有《孟母择邻》《庐州城》等。《孟母择邻》后有女演员郭瑞卿等排演。《庐州城》是根据笔记小说《莹窗异草》改编,但变成了大武打戏,由喜连成科班李连贞、沈富贵等演出。
后来中华戏曲专科学校曾改名为《烽火媒》,鸣春社科班改名为《吕万春》。同时曾编《混沌洲》的梁巨川(名济)也编出《暗室晴天》《好逑金鉴》《妒妇奇观》《家庭祸水》《十五贯》等。其中《暗室晴天》为小说《三门街》中桑黛故事,曾交富连成排演。《好逑金鉴》取材“列国”,后来女演员新艳秋演改名《春闺选婿》。《十五贯》虽是根据传奇,却把时代变成清朝,况钟改名周钟,一律清朝服制。这些剧本,除《暗室晴天》外,梁巨川全交给女演员鲜灵芝排演。
此外还有天津人尹徵甫,编有《聊斋志异》故事《仇大娘》《珊瑚传》,也交给鲜灵芝排演。而在当时和鲜灵芝竞争的女演员则是刘喜奎,时称“鲜刘大战”。
刘的新剧有《新茶花》(连台的,和王蕙芳所演不同)、《黑籍冤魂》《一元钱》《二县令》《孝女藏儿》《一念差》《电术奇谈》《青梅》《群莲岛》《赵五娘》《五元哭坟》《醋海波澜》《幼女显奇才·双头案》《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等等。后来鲜、刘辍演,杨韵谱继起组织奎德社,前后陆陆续续达二十多年。
杨韵谱本是梆子班的旦角,艺名“还阳草”,曾陪王钟声演剧,后来又和金月梅在一起,民国后,为鲜灵芝排戏。杨韵谱是一个有新思想敢于创造的艺人。他组织了奎德社,以社为主,不拘任何演员,都要来演他的戏。前后主角计有雪艳琴、张蕴馨、高媚兰、秦凤云、李桂云、鲜蕊芳,甚至电影女演员夏佩珍也曾一度加入。配角有小兰芬、碧玉花、金玉奎、王庆奎、鑫小樵、宁小楼等多人。
他有通俗教育研究会本,有尹徵甫本,有天津南开学校本,有大官僚李准(别署“斗山山人”)本,有作家韩补厂本(《玉筲缘》《双鱼珮》《荆花泪》《丐侠记》等),也有杨和另外一个叫杨荟芳的合编本;有梆子老本,也有翻自电影故事的剧本。可以说是集新戏之大成,时装为主,剧装为辅。
他们的剧本,计有《赖婚》《复活》《父归》《最后之良心》《少奶奶的扇子》《一封书》《掌珠还》《长葛狱》《绿窗残泪》《红泪影》《贫女泪》《虚荣误》《玉尺缘》《凰求凤》(上列二出根据李签翁十种曲原著改编)、《骊姬》《呼延庆出世》《镇国高廷赞》《空谷兰》《南皮双烈女》《巴黎二孤女》《势利眼》(跟据《聊斋志异》中的《胡四娘》改编)、《辛十四娘》《大男》(均为《聊斋志异》故事)、《湖天幻影》(根据《西湖主》改编)、《江城》(根据《聊斋志异》故事改编,一名《兰闺鹰鹯》)、《梁武帝》,《华娥传》《巧报恩》《慕艳惊莺》《西厢记》《养子鉴》《桃花湖》《渔光曲》《啼笑姻缘》《四月里蔷薇处处开》《新人的家庭》《越王进西施》《韩湘子得道》《沈万三》《济公活佛》《刘全进瓜》……这在北京是演出新戏最多的一个坤剧社,基本是以演现实生活为主。
和奎德社组织相近的还有城南游艺园,也是有些“常备新戏”,但不是很严格。主角也换过金少梅、雪艳琴、碧云霞、琴雪芳、孟丽君、金友琴等。
所谓常备新戏,是指《狸猫换太子》《枪毙阎瑞生》《大香山》等。其间金少梅是金月梅的女儿,金月梅曾和王钟声合作,演过《姊妹易嫁》《义婚孤女》等。金少梅在城南游艺园,有她自己的新戏《一笑缘》(斗山山人根据《聊斋志异》中的《婴宁》改编)、《醉遣重耳》(斗山山人编剧)、《香妃恨》(据说是南方文士刘豁公编的,李准特为金少梅要来)、《阴谋遭谴》《雌雄蝶》、〈黛玉焚稿》等。
碧云霞有《墓中生太子》《牢狱产子》。琴雪芳有《乌金砖》《桃谿雪》(清末官僚赵次珊根据黄燮清《倚晴楼四种曲》改编)。雪艳琴有《五龙捧圣》。孟丽君有《华丽缘》(亦名《孟丽君》)、《天雨花》《对金瓶》《开天辟地》《干里送京娘》《汉光武复国走南阳》。金友琴有《拉春饯红》等。
在这时期,也有好多人都演过《纺棉花》(碧云霞改名《络纬娘》)、《春阿氏》。而欧阳予倩编写的《馒头庵》《宝蟾送酒》,更为风行一时。此外还有女演员喜彩琴演出《灌园叟晚逢仙女》《荷花三娘子》《花姑子》《史湘云醉卧芍药裀》《牡丹采药》《三戏桃山洞》等。刘玉琴演出《玉虚幻境》(清逸居士编剧)。这些,却都没有奎德社那样长久。倒好像是新剧从这一时期转而趋向“复古”。
在这一时期的前半期中,还有崇雅社女演员梁春楼等排演《凤凰台》《飞龙传》《拾万元》等新戏;后半期有姚玉兰等在第一舞台演出《燕王扫北》《玉兔公主》。
三、从第一舞台排演新戏到七七事变前
在前边说到第一舞台演出一些神鬼新戏,那是指的外来角色;至于在京艺人利用第一舞台的特殊条件组织剧团编排新戏,首先要推王瑶卿和贾洪林、李敬山等,其中还包括了一个外行人庄荫棠。
由民国三年(1914年)6月开始,就准备排演新戏。那时还没有剧团聘请专人担任编导工作的习惯;而第一舞台,却又开风气之先河了。他们不惜重金,礼聘了庄荫棠,但其结果却是不欢而散。这也说明了编、导、演三者的关系,从历史上就存在着问题。
当时曾由王瑶卿拿出内廷月令承应剧《天香庆节》交由庄荫棠翻改。也有人说结果是庄、王合改,也有人说庄荫棠接过剧本一字未动,最后还是王瑶卿自改。从此以后,庄即辞去第一舞台编导职务。
在这先后,还由王瑶卿等编出《天河配》(老牛破车的故事),以前只有《渡银河》《鹊桥密誓》《九九重阳记》等,都是应时新戏。不久,杨小楼加入,排出全部《薛刚闹花灯》、一至四本《取南郡》、反串《洛阳桥》《孽镜台》。
到了民国七年(1918年),贾璧云从南方到京加入。杨、贾合作演出头本《宏碧缘》,杨饰骆宏勋,贾饰花碧莲。同年4月,杨小楼和尚小云又排演出一至四本《楚汉争》,也就是《霸王别姬》的前身。这一剧本,是清逸居士(溥绪)编剧,后经压缩,杨与梅兰芳先生合演,才成了后来的《霸王别姬》。梅、杨第一次在义务夜戏中合作演出,约在民国十一年(1922年)。
杨小楼在第一舞台的社名是相馨社,梅兰芳也一度加入,排出两部新戏,一是《木兰从军》,一是八本《春秋配》。《木兰从军》本来也是通俗教育研究会的本子,王瑶卿、王蕙芳也都演过,梅和齐如山等又加以集体改编,遂在民国六年(1917年)3月在第一舞台分两次公演。稍后,又排出八本《春秋配》,也是分两次演出。杨小楼并加入饰张雁行。
这个剧本,当时是由老艺人李顺亭给梅兰芳找到的,但和从前春台班一位叫做孙八的演出本有了很多不同。梅饰前后部姜秋莲。这一剧本,由于后部只有“落庵”“团圆”等两三场才出现姜秋莲,演时还要另外加一出戏,梅就把它搁置起来,变成单演《捡柴砸涧》。此后,也只有尚小云、李世芳、刘元彤等,演过几次全本。
从这时期起,可以说是进入“四大名旦”以新戏竞赛时期,因之也带动了整个剧坛。但因新戏太多,只能以人作为单位,现在分述如下:
梅兰芳:除去上述的《孽海波澜》《宦海潮》《邓霞姑》《一缕麻》《木兰从军》《春秋配》外,计有《嫦娥奔月》《牢狱鸳鸯》《黛玉葬花》《千金一笑》《天女散花》《麻姑献寿》《红线盔盒》《上元夫人》、前后部《西施》《洛神》《廉锦枫》,四本《太真外传》《俊袭人》、全部《字宙锋》《凤还巢》,《春灯迷》《生死恨》《抗金兵》。
这些剧目,基本上都是集体创作(除梅本人外,还有李释戡、齐如山等。其《天女散花》的剧词,也出自李释戡手)。此外整理的还有《天河配》《王春娥》等。《生死恨》《抗金兵》,是在日本侵略东北后,为了发扬爱国主义精神,鼓励抗敌意志而作。在表演方面可分三个阶段:一、注重古装,二、注重舞蹈,三、注重唱念表情。这也是为了适应演员的年龄而逐渐演进的。
程砚秋:《龙马姻缘》(和李毓如改编本不同,乃是从“极乐世界”中各取一段)、《梨花计》《红拂传》《花舫缘》《花筵賺》《鸳鸯冢》《风流棒》《孔雀屏》《赚文娟》《玉狮坠》《青霜剑》(以上均为罗瘿公编剧)、《碧玉簪》《聂隐娘》《文姬归汉》《沈云英》《斟情记》《梅妃》《荒山泪》《陈丽卿》《春闺梦》《亡蜀鉴》(以上均为金仲荪编剧),此外还有整理本《金锁记》(罗瘿公整理)、《朱痕记》《柳迎春》《费宫人》(金仲荪整理)等。
荀慧生:《元宵谜》(上海舒舍予、张冥飞合写)、〈丹青引》(杨少厂编剧)、《飘零泪》《绣襦记》《香罗带》《妒妇诀》《钗头凤》《柳如是》《埋香幻》《荆钗记》《鱼藻宫》《还珠吟》《取濮州》(即《美人一丈青》)、《红楼二尤》《勘玉钏》《霍小玉》《三春结婚》《婚姻魔障》《金钟罩》(即全部《辛安驿》。以上均由陈墨香创作、改编)。此外还有《西湖主》《盘丝洞》、全本《得意缘》《庚娘》《杜十娘》《贩马记》《白娘子》等(均由陈墨香整理)。
尚小云:《红绡》《摩登伽女》(洵妃厂编剧)、《秦良玉》(陈墨香原本,清逸居士改作)、《张敞画眉》《五龙祚》《林四娘》《谢小娥》《婕妤当熊》《千金全德》《玉虎坠》《卓文君》《珍珠扇》《共叔段》《峨媚剑》《桃花阵》《相思寨云亸娘》《花蕊夫人》《白罗衫》《芦花记》《前度刘郎》《白玉莲》(即《郁线云》)、《空谷香》《团花凤》《绿衣女侠》《汉明妃》《梁夫人》(以上均由清逸居士创作、改编)、《比目鱼》(李寿民改编)。此外还有《兰蕙奇冤》(即贾洪林本《十五贯》)、《詹淑娟》(即《风筝误》一本改唱皮黄,清逸居士整理)等。
在四大名旦以外,编排新戏的也有好多人。
徐碧云:《萧观音》(一名《焚椒记》),《无愁天子》《褒姒》《绿珠》《薛琼英》《虞小翠》《蝴蝶杯》(根据梆子本改编)、《蓝桥会》《芙蓉屏》《李香君》《骊珠梦》(根据《游龙戏凤》增益首尾)、(二乔)(根据《凤凰台》改编)。当时给徐编剧的是陈水钟、贺芗坨二位。现在仅能肯定《薛琼英》是出于陈手,《萧观音》是出于贺手。其余就说不太清了。
在这里还有一点值得提出的,除梅以外,程、荀、尚、徐都演出了全部《玉堂春》,程,荀、尚都只演到“监会团圆”止,徐却演到王金龙挂帅出征,火焚玉堂春,三堂会审刘秉义(一至八本)。程本是由罗瘿公整理,荀本是由陈墨香整理,尚本是由清逸居士整理,徐本是由陈水钟或贺芗坨整理。
朱琴心:《陈圆圆》(吴阆青编剧。杨小楼、马连良均曾饰吴三桂)、《乐昌公主》《刘倩倩》《无双》《化外奇缘》《曹娥投江》《秋灯泪》《关盼盼》(即《燕子楼》)、《人面桃花》《摔玉负荆》《王熙凤毒设相思局》(即《风月宝鉴》)、《大慈庵》《麟骨床》《如是活佛》、二本《双凤缘》《情侠缘》《英娘》《富贵英雄》《梵王官》《忠孝图》等。还有《中秋赏月》(根据《阴阳河》整理)、《阎惜姣》(前加“游春借茶”、后带“活捉”)。
此外旦角戏筱翠花有《缪香娟》(根据《血手印》改编),黄玉麟有《龙女牧羊》《三侠图》,黄桂秋有《蝴蝶媒》《姜皇后》,程玉菁有《忠烈鸳鸯》(即《孤鸾阵》)、《丹阳恨》(荀慧生演时改名《东吴女丈夫》)。黄玉麟还有和前一期剧目相近的戏如《父子同婚》《错怪错害》《金玉惨姻缘》《左仪贞》《迷信误》《侠女侠缘》等。就是不甚出名的孙盛芳,也排演了一部《富贵双姻》(全部《少华山》)。
武生编排新戏,自然首推杨小楼,他除《楚汉争》(《霸王别姬》)、《闹花灯》《孽镜台》《宏碧缘》《陈圆圆》外,还演出《取桂阳》(根据福寿班剧本整理),又同郝寿臣合作演出《陵母伏剑》《甘宁百骑劫魏营》《康郎山隐贤庄》(均由清逸居士编剧)、《野猪林》(清逸居士原编,吴幻荪整理)、《坛山谷》(吴幻荪编剧)。又和侯喜瑞演出《山神庙》、三四本《连环套》(均由清逸居士编剧)。在同一班社中,郝寿臣也排演了《牛皋招亲》(《飞虎梦、藕塘关》,清逸居士编剧)、《荆轲传》《桃花村》(吴幻荪编剧)。
须生排演新戏的,则有高庆奎、马连良等。高有《平陆浑》《哭秦庭》(原为潘镜芙编剧,后归通俗教育研究会,最后又由清逸居士整理)、《掘地见母》、全本《庆顶珠》(带“劫法场”)、全本《朱砂痣》《锤震金蝉子〉、全本《搜孤救孤》《赠绨袍》《避尘帕》(即全部《海潮珠》)、《青梅煮酒》《煤山恨》(均由清逸居士改编、整理)、《乱楚宫》《信陵君》《马陵道》《豫让桥》《睢阳城》《杨椒山弹劾严嵩》《史可法》(均由清逸居士编剧)。另外还有前后部《吴越春秋》、前后部《苏秦张仪》。
马连良有《要离断臂刺庆忌)(清逸居士编剧)、《鸿门宴》(吴幻荪编剧)、《假金牌》(关仲莹编剧)、《楚宫恨史》(清逸居士原编,吴幻荪整理)、《羊角哀》、全部《胭脂宝褶》(清逸居士原编,李亦青整理)。此外还有《天启传》(包括“官庄堡、南天门”)、《苏武牧羊》《马跳檀溪》《安居平五路》、全部《清风亭》《白蟒台》(带“王莽祭天”)、《范仲禹》《许田射鹿》《取荥阳》(带“焚纪信”)、《大红袍》《火牛阵》《烧藤甲》(带“祭泸江”)等,基本上都属于清逸居士整理。
当时排演新戏之风最为旺盛。王又宸也演出三本《金钱豹》《黑驴告状》(后饰屈申)、《襄阳城》(带“三搜卧龙冈”)。老三麻子演出《七擒孟获》(高庆奎饰孔明)、《洪锦章》(即《三门街》)、《斩经堂)、《走麦城》。雷喜福演出《滕大尹鬼断家私》《惊天动地》(即《背解红罗》)。李盛藻演出《曹刿扶国》(关仲莹编剧)。唐韵笙演出《英雄射日》《好鹤亡国》《二子乘舟》等剧。盖叫天也在京演出《智取北湖州》。李洪春、吴彦衡等演出《忠义臣》(根据《九江口》改编)、《栖梧山》《金牛岭》《小商河》。钟鸣岐演出《潞安山·琵琶峪》。梁云横演出《封邱血战》等。
李万春武戏较多,计有《田七郎义血酬恩》《大力将军》《苏护进妲己》《杨戬收梅山七怪》《姜子牙卖面》《豫让刺无恤》《二鬼战荆轲》《奎木狼收岑彭》、全部《韩信》《七雄闹花灯》《邓艾渡阴平》《五百年后孙悟空》《花轿娶悟空》、八本《佟家坞》《棍扫黑狼山》《石铸盗九点桃花玉马》《九义十八侠》(后改《逍遥太岁马清风》)、《汝南庄高宠出世》(清逸居士编剧)、《水淹汤阴》《风波亭》《刀劈韩天化》《五鼠闹东京》《黑松林刺潘洪》《火并王伦》《汤怀自刎》、二本《战滁州)、《小霸王怒斩于吉》《夹江泥马渡康王》等。
昆弋班韩世昌等在这时期,也排出了佛化剧《归元镜》和吴江、沈起凤的《伏虎韬》。
科班一般只演保留节目,很难创造新戏,但是,喜(富)连成科班,除了接受外来的《庐州城》《暗室晴天》等剧本,还曾接受过民国官僚张智潭特为李连贞编写的《西河舞》《云锦裳》。后来还排演出《智化盗冠》(吴幻荪编剧)、《乌龙岗》《藏珍楼》(俱以叶盛章为主),以李寿民编写的《清白居》为蓝本的《酒丐》,和以《红绡》为蓝本的《昆仑剑侠传》。
另外,他们有些保留剧目,因为只此一家,实质上也就等于新戏。如《南界关战寿春》《打潘豹》《广武山》《碧霞岭》《生辰纲》《十美图》《高唐州》《王苒闱》《神火将军》《双合印》《北侠传》《宜城院》、八本《得意缘》(和荀慧生演出本不同)、《登台笑客》(经过整理)、《刺(上艹下为)贾)、《荥阳关》《太湖山》《渑池县》《战合肥》《造化山》《打鱼舟配》《河间府》《里海坞》《花子判断》《雁翎甲》《请清兵》《三箭定天山》。
斌庆社晚出于富连成,解散却早于富社,他们的独有剧目,有《火烧大悲楼》《古天山》《马家湖》《洞家献佛》《审青羊》《肉瘤案》《双头案》《乾隆下江南》《琥珀月光杯》《诸葛亮招亲》《朱洪武出世》等等。
后来还由“第一怪”孟鸿寿排出《八仙得道》的小型彩头戏。其余也有很多特殊的戏,如演《探亲家》一剧,后带起打,并使真刀真枪。还有余玉琴组织的福清社,甚至没有容到排演新戏就垮了。
那时,中华戏曲专科学校成立不久,也没有很多的新戏,只有《九莲灯》(陈墨香改编,和曾在第一舞台由白玉昆、赵君玉等演出的本子不一样)、《孔雀东南飞》(陈墨香编剧)、《火云洞》(陈墨香整理)、《平阳公主》(翁偶虹编剧)等。其余因以旦角为主,倒是排演了不少王(瑶卿)程(砚秋)两家已演过的本戏。
女演员在这时排演新戏的,有雪艳琴的《杏元和番》。章遏云的《芙蓉剑》《李师师》《燕子巢》(根据电影《蝴蝶夫人》改编)、全部《战蒲关》(后部反串小生耿耳,陈墨香改编)。杜丽云的《女儿国》《上阳宫》。华慧麟的《铁扇公主》(陈墨香改编)。李砚秀的《王娟娘大破红龙涧》。
其间以新艳秋的新戏最多,除《春闺选婿》外,还有《霸王遇虞姬》(清逸居士根据昆曲《玉麟符》故事改编)、《貂蝉》《涪江缘》《邵真真》、二本《红拂传》《窦妃》,《荆十三娘》《琵琶行》《玉京道人》(上列二剧由蔡天囚改编)。当时风气,即使是个不甚出名的女演员,也要编出新戏。如梁秀娟演出《杜丽娘》,梁韵秋演出《龙女朝海》之类,但都是昙花一现,或者一日演完。
这时的排演新戏之风虽然旺盛,但在票友方面却颇寂寞。只有燕居雅集的关醉蝉、胡开伯等排出西游剧《黄袍怪》。另外女票友近云馆主(周慕兰)编排了一出《黄小香》,为的点缀妙峰山香会。还有“开路”“五虎棍”等社伙加入。前者演于吉祥戏院,后者演于哈尔飞戏院。
四、沦陷时期
这是新戏最衰落的一个时期。梅兰芳为保持民族气节而辍演;杨小楼逝世,高庆奎嗓喑,其余名演员编排新戏的也日见其微。
程砚秋:只有《锁麟囊》《女儿心》二剧(后者根据《百花记》改编,均由翁偶虹编剧)。
荀慧生:《红娘》(陈水钟编剧)、《狮吼记》《秦娘》(陈墨香根据《秦晋配》改编)、《慎鸾交》(陈墨香根据李笠翁十种曲改编)、《双妻鉴》(陈墨香根据《聊斋志异》中的《大男》改编)、《护花铃》《代夫媒》(均为陈墨香根据沈起凤《(上艹下宾)渔五种曲》改编)、《梨雨村》《河伯夫人》《侠骨香》(陈墨香根据《赠*》改编)、《平儿》《鸳鸯》《晴雯》《香菱》(均为陈墨香根据《红楼梦》说部编剧)。
尚小云:《九曲黄河阵》《龙女牧羊》(与黄玉麟本不同)、《飞侠女》(根据《渔家乐》传奇改编)、《燕子笺》(根据阮大钺原本改编)、《北国佳人》《兰陵女儿》《紫霞珪》《一粒金丹》(亦名《梨素娘》,根据《十粒金丹》改编)、《十二金钱》《虎乳飞仙传》《青城十九侠》(以上编写工作都可能有李寿民参加)。
这时产生了所谓“四小名旦”,他们的本剧如下:
李世芳:《百花公主》(景孤血改编)、《天国女儿》(翁偶虹编剧,演太平天国韩宝英故事)。
张君秋:《义烈记》(演王翠翘事)、《凤双栖》(赵君产根据《玉搔头》传奇改编)、《怜香伴》(陈墨香根据李笠翁十种曲原著改编)。
宋德珠:《蝶恋花》(翁偶虹编剧)、《花猫戏翠屏》(翁偶虹改编)、《碧血桃花》(翁偶虹根据老戏《夺太仓》改编)、《冰雪胭脂》(一名《紫塞香云》,翁偶虹根据《龙凤衫》传奇改编)、《百鸟朝凤》(翁偶虹根据《钵中莲》传奇改编)。
此外黄桂秋一度演出《三笑姻缘》。黄玉麟演出《逢玉配》《冷月姑》《李十娘》《莫愁女挖目恨》《双阳锁降黑玄狐》《诙谐鬼圆光保侠女》。
须生马连良,演出《串龙珠》(即《反徐州》)、《临潼山》《春秋笔》《十老安刘》(包括《准河营》《盗宗卷》),均为吴幻荪改编。
李盛藻演出《合欢图》(全部《除三害》)。
李少春演出《百战兴中唐》(翁偶虹编剧)、《孙悟空伏魔荡寇》(李宝櫆编剧),还整理出《罗成》等剧。
金少山北来后,一直宣传排演新剧。结果,只演出了《芒砀山》,金饰张飞。
叶盛章演出《盗银壶》《白泰官》、四本《欧阳德》(包括《大闹尹家川》和《智破冰山冷村》)等剧。
叶盛兰排出前部《周瑜》(翁偶虹整理)。
李万春演出《阴阳鱼》(邹因陈编剧)、《粉麒麟》《十八罗汉收大鹏》《枪挑司马师》、全部《马超》《猴王大闹万寿山》(即《五庄观》)、《猴王施医三盗紫金铃》《三侠剑收林士佩》《董小宛》《大侠童林》(一名《雍正剑侠图》)、《铁公鸡》《张汶祥刺马》《骷髅山猴王击尸魔》《狄青雪夜夺昆仑》《武松单臂擒方腊》(与庆胜和本不同,包括《涌金门》《龙虎玉》)、《飞天关拿武七达子》《永庆升平张广泰回家》《伍氏三雄》《九纹龙史进》《翠黛山》《拚命三郎石秀》《真假欧阳德》。
这时的科班,富连成社演出《三进碧游宫》(吴幻荪整理)、五本《混元盒》、头二本《普天乐》(均为景孤血整理)、《灵珠子》(王连平整理)、《黄草山》等。最后由盖春来编排彩头戏《乾坤斗法》(《桃花女破周公》故事)和《桂影广寒宫》,旋因戏院被焚停演。
尚小云创办荣春社,新排剧目,计有《孙武子演阵斩美姬》《九曲卧虎洞》《蛮荒少女》《西游记》(包括《芭蕉扇碧波潭)等)、全部《东汉》《崔猛》《西川五鬼一条龙》《荒山怪侠》《九阳钟》(《荡寇志》的一段)、《十三太保》(包括《落巢山》)、《血染万花楼》《唐王游月宫》《搜山打车》《棋盘会》(这两出根据昆曲本改编)、《丁香镇》(全部《庆顶珠》,但非高庆奎演出本)、全部《钟馗》《奇侠谷云飞》《寿荣华》(包括昆曲《夜巡》)、《三剑客》《黄衫客》(根据《千里驹》剧本改编)、《江湖丐侠》《粉宫楼》《莲花女》《塞北英烈传》等。
这些剧目,有的是创作,有的是改编,也有根据尚小云的本戏加以再创作,和尚本人当年演出的也不一样。因此,都应该说是属于新戏的范畴。
稍后,李万春又创办了鸣春社科班,也以排演新戏为号召,计有《红粉金戈》《猴王游月宫》《八仙斗白猿》《五鬼捉刘氏》《天下第一桥》《云罗山》《慈母泪》《赵璧出世》等等,主要的却是连台《济公传》。基本上和荣春社如出一辙,而戏的质量更糙。
中华戏曲专科学校,在这时期首先排出《宏碧缘》(翁偶虹整理),随后上演了《三妇艳》(金仲荪编剧)、《火烧红莲寺》《美人鱼》《小行者力跳十二堑》(均为翁偶虹编剧)、《鸳鸯泪》《凤双飞》(均为翁偶虹改编)、《姑嫂英雄》《九焰山》(均为翁偶虹整理)。后来该校停办,变成两个剧团,一为光华社,一为如意社。光华社曾演出新剧《孟尝君》。如意社演出《同命鸟》(亦名《琥珀珠》)、《蔷薇刺》(亦名《桃花醋》,二剧均由翁偶虹编导)。
女演员编新戏最多的,应推王玉蓉。她演出了《乞酒惊艳》《艳云亭》《渔家乐》《香祖楼》(均由陈墨香根据原著改编)、《天台狱》(陈墨香编剧)。还整理了全部《李艳妃》(《龙凤阁》)、全部《孙夫人》(《枭(或叫蟂)姬传》)。
其次黄玉华排演了《鸳鸯扇》《翡翠园》《茶山女儿》《赛韩娥》(李寿民编剧)、《玉壶冰》(翁偶虹编剧)。
吴素秋演出了《勇节白夫人》(即《白玉楼》)、《红楼梦》《比翼舌》(翁偶虹编剧)。
言慧珠演出了《花溅泪》(吴幻荪编剧)。
童芷苓演出了《水晶帘》(翁偶虹编剧)。
赵啸岚演出了《李翠莲》(关仲莹根据《十万金》改编)。
须生徐东明演出了《杜鹃红》(翁偶虹根据《女中孝》改编)。
另外,还有一个兼备票友、演员两重身份的刘迎秋(男性),演过一出《骂锦袍》,也是翁偶虹编剧。
这时的风气,已然大变,到处都演出《大劈棺》《纺棉花》《戏迷传》,因而产生了“戏迷家庭”“戏迷小姐”。还有一出未流行的《春闺劝婿》,也就是变相的“灯下劝夫”,主要还是把各种戏曲都由这一个人的口中大唱一阵。
彩头班在这时期也掀起了高潮。首先有勤节社排演连台的《八仙得道》。大观社排演《七剑八侠》《移山倒海》。蓉明社排演《天上斗牛宫》(和田际云演出的完全不同)、《阴阳宝册》(《蛋子和尚盗天书》)。马德成、雷喜福等也在吉祥戏院演出《开天辟地》。
(附记:从本文第三节末到第四节初,这是北京戏剧界相当紊乱的时候,所有演员排出新戏的时序,由于记忆关系可能不太准确,尤其是排演新戏最多的尚小云、荀慧生、李万春三人。)
五、抗日战争胜利后
这一时期相当短暂。演员排演新戏的只有李少春的《文天祥》(旋被国民党统治当局禁演)。彩头班依然演出《包公案》和《血滴子》。
焦菊隐先生领导中华戏曲专科学校毕业生组织剧团,演出焦先生根据莎士比亚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改编的《铸情》,由翁偶虹导演。后又排出欧阳予倩改编的《桃花扇》(焦先生导演)。而齐如山却为表示对抗也赶排出他自编的《桃花扇》来打对台。
在这初期,四维戏校来京,曾演出田汉编写的《江汉渔歌》和改编的《情探》。还有欧阳予倩改编的《梁红玉》及《葛嫩娘》等。稍后,还有白家麟、李宗义、梁小鸾等演出田汉编写的《琵琶行》(李紫贵导演)。
六、提出几点看法
通过上述这些资料,可以看出:北京戏剧界,过去一直是在自发地编演新剧。编出的剧目,自难健康完善,大部是把人民性和封建性糅杂一起;甚至有些受到资本主义商业化的影响,竟以色情凶*吸引观众。但尽管如此,后者毕竟是极个别的。
从清末到民初编演的新剧,里面含有很多进步思想。尤其是在第二阶段,思想相当解放,这和当时受改良主义影响不无关系,缺点在于过分强调主题思想,不讲究艺术性,假如在当时能够找到更好的艺术革新方法,相信它的成就或能更大些的。因此,从这一阶段的资料来看,用京剧方式表现现实生活,是完全可能的;当然,也不是说一朝一夕就能搞好的事。
再拿客观效果而论,不管这些新剧内容是否全面健康,而事实上的确起到了繁荣京剧的作用。几十年来昆曲、梆子为什么日趋衰落?新剧不易产生,即其主要原因之一。而京剧则在几十年内增长了五、六百出新戏,所以更加昌炽起来。人情厌故喜新,这是时代前进的自然规律。社会改革,新剧一定也要随之产生。
我们过去对于新剧的思想性、艺术性未能作出应有的正确评价;即面对五、六百出新剧也没有估计它的巨大的社会影响。从这里不难得出一种结论:就是欲期今后京剧更好地发扬光大,必须把编排大量新剧(包括艺术革新)作为一个重要手段。
京剧之衰,到底始于何时?我们根据上列资料,可以肯定是在敌伪统治和国民党统治两个时期,这也就是新剧逐渐减少的两个时期。我们并不否认,京剧的盛衰,是有其内因和外因的。什么是内因?这时京剧界“宗派”(也可说是艺术流派,但却不全是)形成,很多青年男女艺人(尤其“四大名旦”弟子),只想依靠并标榜师承号召观众,自己不再排演新戏。但这也和外因(观众鉴别力的减退)有着密切联系。我们不能孤立地来看问题。
比如许多名演员病死,或者不肯在敌伪时期出演,息影舞台,也影响了排演新戏。杨小楼,金少山之死,早有很多人这样说:如果他们活到解放之后,寿命必会延长;王又宸也不会劳累致死。
解放后,党和政府对老艺人的关怀无微不至,怎会听其戕贼身体(杨、金俱困于烟瘾)和拚命作马牛呢?解放以前由于社会经济逐渐崩溃,剧团开支浩大,不要说添置服装、布景、道具,就是维持艺人生活已很困难;加以不能保留固定组织,配角来去无常,这又造成了不能排演新戏的又一困难。往往戏将排成,主要配角一人告假出外,只好全盘搁置。
再说,国民党统治时期发行金元券,物价一日三涨,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就更无法谈到排戏演出了。因为生计迫人,剧作者日趋职业化,靠写作生活;而剧团又不愿“分一杯羹”出来,这又是造成新剧目少的原因之一。更因新剧必须保证叫座,从剧作者到演员都不能不去设法迎合当时部分观众的心理,满台神怪色情,乌烟瘴气。
所谓这部分观众,主要是一些附丽于日寇敌伪政权的汉奸、买办、投机商人、烟土贩子。他们对于正常新戏绝无欣赏能力,只是追逐色情、嗜爱庸俗低级趣味(一般观众迫于生活也无暇研讨提高戏剧水平),因而无论主题思想怎样正大、刻画人物如何生动、穿插结构如何谨严,也都不如女演员的一“劈”一“纺”(《大劈棺》与《纺棉花》)。这样,谁还肯不惜工本(包括金钱、劳动)来排演新戏呢?
例如,吴素秋在当时是有力量排演新剧的一位演员,可是她演《比翼舌》还是不如《纺棉花》叫座:同时演新戏还须提出一部分“加钱”来酬劳作者。因此她不但不排演新剧,甚至连演过的新剧也不愿再演出了。
这时,合作戏之风又盛。既名“合作”,当然属于临时性质,排演新剧乃势所不能。而“合作”之风愈炽,个人班社优秀演员愈少,排演新剧也就愈感困难。这种情况都是内因外因相互影响下促使新剧式微消亡的。
另外,无论敌伪政权或国民党政权都在大量地摧残新剧。不但《反徐州》被禁于前,《文天祥》停演于后;就连关汉卿名著《救风尘》一剧的改编,也很难获得通过。走狗们的嗅觉,确是很“灵敏”的。象一出《和平之神》末场有10个好战者被火山阻住,他们就看出了这是指的“兵犹火也,弗戢自焚”,不准上演。编演新剧受到如此阻力,自然都要视为畏途了。
在这时,有不少戏还给观众造成一种假象。这假象是,从表面上看也是新剧(如荣椿、鸣春两科班所演出的),实际上却很少创作。他们都是把老戏或个人“独有本戏”改头换面,任意增删;或改剧名、或改剧中主要人物姓名,添上一些荒延无稽和庸俗低级的噱头;或者形式主义地从服装布景上面脱离剧情制造华丽,以伪乱真。这样做,不但欺骗了观众,也破坏了传统,造成了不良影响。在此影响下,有人竟提倡使用这种手段来“整理”老戏,致使“整理”二字也被蒙上了一层灰尘!
今天,上述时代已是一去不复返了。在党和政府的领导和关怀下,我们戏剧工作者应大力展开编演新剧运动,大胆尝试,勇往直前。我们今天不但没有过去的重重障碍,而且还积累了很多宝贵的经验教训,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条平坦大道。我们要以争分夺秒的姿态,为创造中国戏剧史上的奇迹而努力。
附录:清逸居士,名溥绪,字菊隐,号清逸居士,皇族出身,为清季贝子,民国之后承袭父封为庄亲王。他酷嗜京剧,能登台演出,工文武生,能戏颇多,如《拿高登》之高登、《狮子楼》之武松等都是其擅长者。溥绪熟谙梨园掌故,大量收藏南府、升平署剧本档案和梨园耆旧抄本。民国后日益窘迫,专事戏曲研究,为名伶编纂剧本。溥绪具有较高的文艺素养,才思敏捷,凭借旗人特有的语言天赋和对京剧艺术的熟谙,先后创作改编了数十出京剧剧本,为京剧艺术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溥绪编纂的剧本大多翻衍传奇昆曲为皮黄,或者据旧本加以改定。由于溥绪长期观剧票戏,通晓舞台排场,所以他的剧本多为“场上之曲”,适宜排演,非文人案头之剧可比。其剧本多由杨小楼、尚小云、程砚秋、高庆奎、马连良等名伶排演,其中为尚小云作剧最得称道。溥绪作剧数量惊人,有“一日可成一剧”的美誉。据《皮黄剧本作者草目》《清代戏曲史》《中国京剧史》《京剧二百年概观》等文献记载,溥绪的剧作数量当在60种以上。
作为逊清王爵,庄清逸遭际坎坷,人生的大起大落让他对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有着特殊的敏感体会。当他不得不以编剧为谋生手段之时,他自然要将凄凉忧愤的意绪、慷慨淋漓的深情和低回呜咽的幽郁借编剧倾泻而出。《中国京剧史》评价庄清逸的剧作:“精于剧本结构,巧于排场关目,其新撰剧本多能演出于舞台。其不足之处是:在技巧上沿袭旧套者较多,其晚期剧作词色益工,旧套倾向也愈重。”评论还是较为公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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