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影像,彩虹天上,描摹美景,皆成印象。然其本质,却非所见。深观世界,只是虚像,如幻世之梦。——七世达赖喇嘛:无暇之路
前几天,看了一个视频:
在美国明尼苏达州,一个名叫纳森·琼斯的男孩一直患有严重的色盲症。有天上课的时候,患有色盲的校长走进教室,并把自己的特制眼镜借给了他。
琼斯戴上了眼镜,那一刻,他才第一次看到了各种色彩的世界。他控制不住地扑到老师怀里,流下了眼泪。
很多网友都在看过视频后,纷纷表示“我们现在所拥有的的,正是别人渴望的”,大家都祝福像琼斯一样的人在科技的帮助下,都能看到这个缤纷的世界。
看了琼斯的激动和热泪,我为自己可以看到这个充满色彩的世界,而心怀感激,也第一次对颜色充满了好奇。
作为比琼斯幸运的人,我们会根据对色彩的喜爱程度,挑选自己心仪的物品;我们会在面对每种色彩的时候,判断它背后的象征和意义。可以说,我们生来就对颜色有着近乎本能的情感喜恶。
从诗人的浪漫和呐喊,到画家笔下的狂野和细腻;从作家创作的故事底色,到心理学家的执著和追问。在颜色的背后,是比颜色本身更让人好奇和惊叹的深刻。
可能是自己对这个绚烂的世界充满感恩,亦或是对颜色的世界颇感好奇,上周走进书店的那一刻,我瞬间就被《颜色的故事》这本书所深深吸引,一路兴奋着将它带回了家。
《颜色的故事》这本书,并不是用常规枯燥的方式写色彩,而是将一个个色彩作为主题,集结了各类资料、历史、政治、文化、趣闻以及作者在旅行中的故事。不得不说,它是一本研究色彩的专著,篇幅很长,内容庞杂。关于色彩,这本书在满足了我们心中好奇的同时,也为我们揭开了很多谜底:颜色到底从何而来?颜色有哪些有趣的历史和文化?中西文化对颜色的偏好有什么不同?
这本书的作者维多利亚·芬利是一名英国记者。在她八岁那年,与父亲第一次走进夏特尔大教堂,并因为教堂那色彩绚烂夺目的玻璃,而为之目眩神迷。在她得知这种蓝色玻璃的颜料已经失传的那一刻,她下定决心要触摸到每一种古老的颜色,找回逝去色彩的光影变幻。成年后,她不仅遍读关于颜色的著作和资料,还穿越万水千山,探访了几十个国家,收集了大量资料,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述了颜色发展历程中的传奇和故事,文化与思考。
颜色,我我们认知和构建世界的基石。每一种颜色的选择和使用,都是历史惊鸿一瞥所造就的奇迹。
夏特尔大教堂的彩色玻璃窗
色彩,其实并不客观存在想起前段时间,我三岁的儿子抱着他的毛绒小熊问我:“妈妈,它是灰色的吗?“我说:”不,它是棕色的。”
他好奇地眨眨眼睛:“妈妈,颜色是哪里来的?”
孩子的好奇心,是这个世界赠与他们最好的礼物。作为成年人的我们,有时比孩子少了些对未知的思考和探究。
那么,我们看到的那些缤纷色彩,究竟从何而来呢?
我们都知道宇宙中的每一件事物,不管是固体、液体、气体,都是由粒子组成的,粒子在不停地闪烁振动,随时改变着自身。可是,如果我们这样去理解这个世界,就会没有办法把控世界的本质了,想一想就觉得很玄很虚幻。于是,我们就把这些事物转换成另一种表述形式,比如物质、气味、声音等。至于颜色,其实就是存在于我们周围的光波振动。
1966年,牛顿在一个暗房里,手举多棱镜,一副彩虹美景就出现在了对面的墙上:
“在一个漆黑的房间,我在关闭的窗户上开了一个三分之一英寸的圆孔。在这个圆孔上,我放上一个三棱镜,通过小孔折射进来的太阳光被这个三棱镜向上折射至物资对面的墙上,这样就形成一个太阳的彩色影像。“——牛顿《光学》早起版本序言
虽然在牛顿之前,也有人看过同样的景象,但不走寻常路的牛顿做了一件那些人没有做的事——他又拿起了第二个多棱镜,并将它倒置使光源通过,结果彩虹消失了,白光复原了。
科学家们第一次认识到,白光是光谱中的各种光线组合而成的。
色彩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它们吸收了一些白光,并反射了其他的光线。换句话说,并不是某种东西“成为”了光线,而是某种东西正在“制造”光线。
比如一个西红柿,它为什么是红色的呢?因为西红柿里的粒子在不停地摇摆颤动,当白光落在它上面的时候,它吸收了大部分的蓝光和黄光,而拒绝了红光。这也就意味着红色的西红柿实际上拥有除了红光以外的所有光元素。是不是觉得这很有意思?是啊,这真的有点像个悖论。
我们人类的视觉能感知的平均波长在0.00038到0.00075之间,这部分就属于可见光范围。当我们看见了全部范围的可见光时,就会被眼睛识别出“白色”,当某些光波消失了,或者说被吸收了,我们的眼睛就会读出“彩色”。
人眼可见的波长范围
所以说,颜色本身并不真正存在,是我们主观上把存在于我们周围的光波振动,解释为颜色。
难怪浪漫主义诗人约翰·济慈对牛顿的抱怨:“同光把彩虹还原成初始的白色,粉碎了所有关于彩虹的美妙诗句。”
颜色背后的那些故事一直以来,人类对颜色的感觉、情感、以及它的意义和象征,都有着极强的主观判断。在漫长的岁月中,颜色在每种文化中都在分化,裂变。
我们对颜色的意义和内涵,有着根深蒂固,难以被撼动的选择和判断。不同的历史和文化,孕育出不同的世界观;不同的思维和经历,创造出不同的生活想象。
正如《黑脑》的作者加文·埃文斯所说:
“至少10万年来,拥有类似人类大脑的现代智人,一直生活在充满象征的世界。这是我们之所以为人的重要原因。人类具有其他动物所不具备的能力——想象力、抽象思考能力、代位思考能力,以及使用语言来沟通思想、*和梦想的能力。颜色是这种能力的重要部分,它帮助我们为这个繁杂的世界赋予意义。”
▶ 红色,一个关于鲜血的颜色
红色是所有文化共同分享的第一个颜色。
红色,象征着力量、生殖和繁衍。在古罗马,教徒们会身着红色的服装以求自我保护,躲避恶魔。在新西兰,毛利人会用红色把身体涂红,以期望自己在战争中可以收到庇护。在我们国家,会在婴儿的额头点上红点儿,希望婴儿身体健康。中国人的婚礼,更是承载着红色的寓意吉祥。
红色的中国婚礼
心理学家曾研究过女性使用红色化妆品的普遍性,认为红色的使用是本能的,或者说是一种进化适应。在现代西方文化里,红色被认为是一种女性化的性感,有着很强的女性性暗示的含义,在2012年发表的《酒店与旅游研究杂志》就有研究指出:
“相较于那些没有涂红色唇膏的女服务员,男顾客给予那些涂红色唇膏的服务员的小费要高出26%。然而,不论女服务员是否涂红色唇膏,女顾客所给的小费都是一样的。”
很多人喜欢红色,觉得它是一个奔放,炸裂的颜色,有着热烈浓厚的情感表达。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红色,真的就是鲜血。
历史上,贵族之所以喜欢红色,更多的是为了彰显金钱和地位,因为最好的红色,是从胭脂虫里提取出来的。胭脂虫寄生在一种叫“霸王树”的仙人掌上,是一种细小的白色生物。
只要你用手轻轻一捏,它的身体就想泡沫塑料一样崩溃,在你的手上留下斑驳的暗红色斑点,这些虫子的献血混合一些添加剂,就成为了E120可食用红色色素。
作者芬利对于胭脂虫的生命,深感悲伤:
“我在工厂里看到了铁桶,里面满是活的、肚子里还装满虫卵的昆虫,它们被直接搅拌成颜色索引第四号……为了亲眼看一看它们栗色的血如何喷溅到我的手上,那天我却亲手弄死了三只四只虫子,心底里仍感一丝悲伤。”
时至今日,E120可食用红色色素仍使用于牙膏、口红、腮红、果酱、香肠……
2012年的时候,有人发现星巴克的草莓星冰乐也是用的E120,于是纷纷在网上请愿反对星巴克,星巴克选择妥协并宣布胭脂虫着色将用番茄提取物替代。
▶ 黄色,一个最具争议的颜色
黄色是意义最多遍的颜色。在红黄蓝三元素中,红色炽烈浓郁,蓝色宁静舒缓,唯独黄色,没有固定的认知和感受,让我们产生各种各样的联想。
在中国,黄色是不可或缺的颜色,不管是我们的世界观,还是世界其他的国家对我们的认知,都少不了黄色。
数千年前,皇帝公孙轩辕是神话中的五帝之首,被称为“北斗黄神”,据说他开启了中华文明,是华夏始祖。于是,他赢得了与黄色的联系,因为这种颜色代表了全能而赋予生命的太阳。从唐朝到20世纪的清朝,历代皇家的皇宫和龙袍,都是黄色。
英国V&A博物馆的“紫禁城皇家服饰展”
对我们而言,黄色是最美丽荣耀的颜色,或许是因为它总让文明联想到黄金、财富、光荣、英雄气概吧。
如果单纯的把黄色当做一种颜料来看,它是印度黄油质颜料,色素是从专吃芒果树叶的乳牛和水牛的尿液结晶中提取的,所以这种颜料会发出臭味。
后来,有人选择用镉黄作为黄色色素的替代物,虽然这种替代物不再难闻,但却有着高度的毒性。镉黄是由铅和镉的氧化物制成的,和酸混在一起会成为鲜艳的黄色,和碱混在一起会变成橘色,但不管如何混合,它都含有高毒性的铅。
文森特·梵高特别喜爱镉黄,他的话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颜色,向日葵、金盏花、星星和灯光。
梵高作品:《善良的撒玛利亚人》
梵高喜爱镉黄能到什么程度?有证据显示,有一次,他精神病发作,于是他把这种黄色的燃料直接挤到嘴巴里。铅中毒的症状包括攻击性行为、神志不清、记忆力下降、失眠等,这或许就是促使他病情恶化,最终自*。
在我们国家,有一种叫雌黄的颜料同样有毒,因为它含有砒霜。藤黄的毒性则没有雌黄大,它来自于藤黄树分泌的树脂。在高罗佩所写的《迷宫案》中,将军丁虎国被害后,在他的衣袖中发现了一个装有九个蜜枣的盒子,狄仁杰验出枣里面被人用针管注入了藤黄。
在西方,黄色是名声不佳的颜色。犹大所穿的就是黄衣,以强化他受诅咒的表里不一。在戏剧中,黄色则是虚伪、罪恶与不诚实的颜色,一般会被用来描绘异教徒、*手、造假者等等。在西班牙,黄色则是刽子手使用的颜色。在10世纪的法国,叛徒和最烦的们都会被涂上黄色。
黄色,就是这样一个让人难以评判和变化的颜色。
▶ 白色,一个纯洁且残酷的颜色
白色被认为是最纯洁的颜色。白色颜料可以从很多物质中提取,比如锌、钡,或者是大米,小的海洋生物的化石。
白色通常是无辜的象征,就像童话《白雪公主》里的主人公小女孩。白色是投降的颜色,罗马在公元2世纪开始使用。白色也是死亡的颜色,在世界很多地方,白色一直是葬礼中持续使用的颜色。
但是,对于白色的衣服,有一点是永恒不变的,那就是婚纱。欧美的白色婚纱传统始自维多利亚女王,1840年2月10日这天,身材娇小的女王穿着纯白蕾丝礼服登场的时候,惊艳了全场。
身穿婚纱的维多利亚女王
于是,贵族纷纷跟随女王的脚步,群起效仿。美国更是在《格达斯妇女手册》宣称:“按照自古以来的习俗,不论用料,白色是最适合的色彩。白色象征少女的天真纯洁,以及她现在要献给真命天子的皎洁芳心。”
鬼魅白、白烟色、荷兰白、纳瓦霍白、贝壳色、奶白色、雪白色……各种白色都会让人联想到不同的美感。
可是,其中有一种白色,是最伟大也是最残酷的颜色,它就是铅白。
几百年来,铅白一直是画家作画时必用的颜色。他们会在作画前,先在画布上涂上铅白,再用铅白调和其他颜料形成的层次色彩。尤其是在荷兰的静物画中,总能看到铅白的踪迹,比如狗的牙齿上,阳光下的盘子上,银器的反光点上,只要是画中闪光的地方,就会有它。正如达芬奇所说:“要想找到你认为美好的颜色,首先需要准备好纯净的白色底子。
铅白的残酷就在于,它被用在化妆品上。自古埃及以来,铅白就被大量用于面霜,因为人们认为只有雪花般的肌肤才称得上是美丽的。
对于铅白在化妆品种的使用,芬利在书中写到:
“随着用量的增加——毒性逐渐引起危害,却反会使受害人显得更加迷人。铅超标的环境使女人看上去就像非人间的透明生灵,几乎像个天使,这也是铅白的罪过之一。知道真相被发现的时候,也许已经太晚了。”
一位爱尔兰的女伯爵玛利亚·冈宁曾以美丽与虚荣闻名于世。她对铅白眼中上瘾,最终死于铅中毒,年仅27岁。同时,铅白在日本造成的伤害是最大的,长达3个世纪的幕府统治使艺伎和上层阶级妇女广泛使用铅白。最近的一项研究发现,无视孩子的遗骨中,铅含量的比例比正常数值还高出50倍。
日本艺伎
时至今日,铅白已经被禁止使用在化妆品中,但爱美之人对白色的追求却始终没有停止,或许是因为那份对纯洁的向往和执著。
从波长最短的紫色,到可见范围最广的棕色,从争议最大的橙色,到世界最受喜爱的蓝色,每一种颜色的产生,变化和发展都有着观念的变迁和社会含义。每一种颜色的故事,其实都是一部人类文化的发展史。
中西文化的差异,造就了不同的色彩哲学国外的大多画作,都是色彩的浓烈表达。文艺复兴的大师们从来就不会机械的照搬物体固有的颜色。比如米开朗基罗的一幅画上,留有一角空白,芬利推测,米开朗基罗是处于对颜色的执著,始终在等待昂贵的群青颜料。
色彩一直都是西方大师的毕生追求,无论是古典主义还是浪漫主义。西方的画家们对颜色的选取,不是随意的赋彩,而是为了色彩的精神意义和整体和谐的忠诚。
中国历代大师也都对大自然的景观穷形尽相,对人物的神采也都能意在笔先,甚至就连装裱工艺,都毫不怠慢。可以说,中国艺术的故事源远流长,与西洋美术史交相辉映。
唯独对于色彩,中国人确实一直非常内敛克制。
早在先秦时代,《墨经》蹭对光学有所记载。只是在通过光学认知色彩之前,就被中庸之道的儒学,借皇权之手剿灭了。
道家始祖老子也曾在《道德经》中说“五色令人色盲”,意指五颜六色会让人眼花缭乱。
庄子更是提倡“正色观”,取消了人们眼睛所见的颜色,用黑白来还其本色:
“天之苍苍,其正色耶?其远而无所至极耶?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庄子的过度透彻,是中国人过早地忽视了复杂的自然表象。在不知不觉中,水墨画主宰了中国的艺术。时至今日,留白的手法仍是中国艺术作品中常用的手法,而不食人间烟火依旧是品评国画的标准。
读过了《颜色的故事》,就能更深入地理解20世纪西方现代艺术为什么会如此丰富多彩,也能理解中国画家为什么在绘画中不习惯使用颜色。
可是,不喜欢不代表对颜色没有审美。
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就为我们展现了一座姹紫嫣红的大观园。
87版《红楼梦》剧照
《红楼梦》是一个色彩的国度,比如,在第四十回里,贾母介绍过一种极薄的罗,叫做“软烟罗”:
“那个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是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若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所以叫做“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做“霞影纱”。”
除此,还有那水绿罗帕,耦合花衫,葱黄绫绵裙,也有那紫茉莉汁的胭脂红,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的鹤氅……
色彩,原本就流淌在中国文化的血脉里。
结语无论是古老或现代起源,我们很多人都是从童年开始,就吸收着颜色的概念。我们有着对不同颜色的固定观念,也懂得如何挑选合适的颜色。
颜色绝不仅仅是光线对视网膜的冲击,在它的背后是人类文化的发展,承载了时代起伏的脉络,以及个人命运的跌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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