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一张北京-石家庄-汉口的高铁票，迄今为止最后一次公费乘车，在晚间走出汉口火车站，望着候车大楼和武汉的灯火，当时我脑海里已经出现了艰难二字——未来要自己干了，将来的路会非常困难，并且不知从何走起。
也许很多人认为翻译是个风光的职业，“小翻译多吃香啊”，实则一个“小”字已经道尽了这个岗位的卑微：没有话语权，被人当作工具人……作为一个常年习练综合格斗，把耳朵都磨成饺子型，本想着回国在八角笼里成为焦点的我来说，最终成为一个翻译，这反差未免有点太大了。于是我在刚刚换工作回到北京之后，立马提出了辞职。
那时手头只有三万来块，也许现在我会后悔当时的莽撞。当时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宁愿去坐牢，也不想再当翻译。就是逞这一时匹夫之勇，我在汉口租了一间联合办公，开办了一家线下小语种培训机构。
我的家庭没有给我留下丝毫物质上的财产，好在留学欧洲这些年，让我比普通人多了点核心技术——我的西班牙语非常好。相比于我半吊子的吉他水平，以及我早已知晓教拳教柔术无法赚钱，让我本能地想着把此前的副业——代课教西班牙语转为主业，是我唯一可选择的创业项目。
脑子坏掉的莽夫，傻人有傻福在什么都没想的情况下，我就开始了我的计划。
赶上时代的福利，联合办公是一种非常省钱 实用的场地解决方案。当时所租的场地由某知名地产商管理，一层楼都是办公室，只需要花费600元/月租一个工位，就可以把洽谈间和会议室都用来当教室，什么玻璃白板，桌椅空调，充电宝，饮水机等等一应俱全。
17年底-19年底是我最走时运的一段时期，运气简直好到爆，可以说是冥冥之中自有神明襄助。刚开办教室时同样延续了此前的好运气，在我对营销还毫无概念的情况下，随便发了两条微博就招到了学员。
当时我对营销尚无概念，更不要提话术了。不过这位学员成交预期非常强，他跟我电话联系，在场地还没有租下之前就来到我住所与我谈了一些上课的事情（连试听课都没安排），随后便敲定与我学习。在我生日，也就是上半年的最后一天（6月30日）之前，我的西班牙语教室正式开讲了第一堂课。至今我还记得那天武汉是个闷热的雨天。
这算是傻人有傻福吧，开局终究相当不错。不过随后问题渐渐出现了。
问题浮出水面
首先是教学成果方面：现有的学员是一名在医院工作的上班族，经常出差，导致课程断断续续；加之我一直忽略的一点——我的水平高≠我擅长授之以渔。很多时候相比于那些专攻提分备考，把西班牙语当成应试教育的老师，我简直像个门外汉，虽然我的口语可以完胜他们。总之，该学员的课拖了很久，而且效果不好。从他取关了微博就可以看出他对课程相当不满意。
更要命的是营销方面。在他之后，陆续有零星的人通过微博或大众点评咨询，然而同样随之而来的是某8同城和美团对我的*扰电话轰炸。我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接到问我付费推广的*扰电话，甚烦遂拒接，乃至于可能有些咨询者也被我拒之门外。
我回忆那段时间的自己，我称其为“脑子坏掉了”。在开办教室之前没有任何准备，所策划的一些课程类型和促销活动也是拍脑门。最讽刺的是当时印了上千份传单和海报，发出去的那些杳无音信，甚至被地下停车场的保安没收了广告，以及被城管在疫情爆发之前打电话通知清理电线杆上的海报……这里提醒大家，这种线下营销模式的作用越来越低，没有针对性，更不要谈能否击中潜在用户的痛点，而且不环保，请大家爱护环境，不要乱发传单。
然而运气好的时候就是好。在7月底我正发愁如何招生的时候，一个此前工作联系过的人问我跟他在线上合作自媒体。简言之就是做他的写手，每篇文章20块（起初30块），字数仅仅几百字，算是很够意思了。所以那段时间他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每天随时随地仅仅抽出2个小时，每个月即可达到基本收入。
在那个时候，我甚至不理解社交媒体上的创业者为什么要忙到深夜，像这样发个广告就等就好啦？何必累死累活。那年夏天我还有闲情雅致在村里租了一个房间，布置了数个鱼缸，并且养了一些植物，还有一只孔雀。完全是乐不思蜀的状态，我口袋里那些钱也基本没有多少投入进去，当时还是一副play boy的姿态。
到了11月初，自媒体方面的合作者显露出了小人嘴脸。在他招募的写手渐渐多了之后，他开始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常常像对待下属一样用恶劣的语言呵斥我。这能忍吗？于是我跟他起了冲突，这份赚easy money的工作也于当时告终。这时我才想到自己的教室。
在9月，我让我的一个朋友帮我运作微信服务号。有个人帮忙效果非常明显，她帮我预约成功了几个试听者，虽然也有不少潜在学员直接删了我们的客服号。不过试听课的场面是非常尴尬的。
在11月-12月间，一共来了3个潜在学员。
第一个人是家庭主妇，我不断地讨好对方，恨不得让她5课时也可以报名，结果就是对方的气焰越发嚣张，气氛越发尴尬，不了了之；
第二个人也是家庭主妇，但是有留学背景，并且成交预期相对高。她的试听课气氛比上一节好很多，她要了我的私人微信，不过随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另外，她抛给我一个难题：我不知道学西班牙语还是法语。这是个拒绝报名的万能理由；
第三个人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试听课讲完的当时，她与我周旋了很久。可以感觉出她有一定的学习预期，但是同样也没有高到非学不可的地步，在找了很多客观理由之后，最终还是没有转化。
孤独夜里空徘徊
没了收入来源，急的我是病急乱投医。想到我已经好久没有到过我心心念念的闽南了（闽南和潮汕这个地区，从我小的时候就一直吸引着我，就相当于你们心目中的成都，南京一样。），于是我在网上投了简历。
在2020年初，疫情开始爆发之前我来到了厦门和泉州，在两个机构找到了兼职代课的机会。不过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疫情大爆发，2020年陷入一片苍白。我在回到石家庄和北京短暂过完春节之后，来到厦门等着在这边代课，同时学习一些线下培训机构的经营之道。
然而，这一等就是大半年。到了3月份，经济上已经十分窘迫的我甚至找了一份在便利店夜间打工的工作。当然，我不是干苦活累活的料，不到一个月很快被辞退了。
一滴汗到了四月底，我决定离开厦门。我回去之后的时间并没有浪费，我整理了多达百篇的西班牙语学习资料，在7-8月还录制了四套全程西班牙语的电子课程。此外，一个对我影响非常大的东西出现了。
在上半年等待的时间里，我在查找一些问题的解决方案时，碰巧看到了四个字：“产品经理”。我发现在这里很多内容正是我想找的。在涉猎这方面内容的同时，我也越发觉得之前的我脑子坏掉了，很多问题解决得太过草率和鲁莽。
在这段时间里，我还自学了定价，学习了谈判。2020年的夏天非常平静，虽然教室的广告还在那里挂着，但我已经跑到了东北的大山里，跟放羊的老大爷采榛子吃。还记得当时在山里我还接到过有家长为自己的孩子咨询西班牙语的事情，我满怀憧憬跑回家里，花了一个小时为其写就了学习方案，再给人家发信息，却是石沉大海。
不要嘲笑我，你想说的什么“回访”那一套销售套路，我是一窍不通。这些无法转化的失败案例，一次次的积累其实都是为今天埋下的伏笔。
到了9月，福建这边终于有消息了，两家机构找我回来代课，首先是泉州那边。
第一次在北京从大兴机场飞，在潮汕下了飞机之后，泡了泡工夫茶，吃了我心心念念的湿炒牛肉粿之后，一趟高铁把我送到了泉州。然而等待大半年之后终于有课了，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喜悦。
反思那是素质非常低下的三个大学生，在组建的群里面我的打招呼被她们无视，我后来才知道她们是怎样的态度。后来因为一些矛盾，机构把我换掉了，找其他人为她们代课。不过好在夏天的努力派上了用场，在课堂上结合我录制的电子课程，效果非常好。即便她们否定我这个人，也没有否定我的课。
于是只剩下厦门这边了。学员有两人，一个是80后（女友是西班牙人）外语爱好者，一个是05后，在学校里学习西班牙语。后来我发现，原来只是与00后的大学生鸡同鸭讲没有共同语言，在这两个班里面，关系都很融洽。最后一个功德圆满节课，水平上也获得了可喜的成果；另一个甚至做到了留存，学完了还继续报名。
这些案例，说明我在课程方面已经有了一定的建树，我可以回武汉继续办我自己的教室了。当时我是这样想的，然而，直到今天我还没有在武汉。
上面提到的19年底第三个潜在学员，在一年后的20年秋天又给我发了微信，称她希望学习。然而过了数周之后，我发现我被放鸽子了。同时还有几个潜在学员，问了是否可以试听之后，也是再度邀请时杳无音信。然而即便我被放鸽子放到崩溃。在疫情渐渐褪去，复工复产开始的大背景下，我还是想着回到武汉开启自雇创业生涯。
这时一个关键人物出现了。他的出现打破了我所计划的一切。
大梦初醒，砸碎棋盘该潜在学员成交预期，是我遇到的所有人中最强的。他在微博联系到我之后，急着加了我的微信，未通过之前还发短信催促。经过了一番沟通之后，我决定专程为他返回武汉讲一堂试听课，同时也看看当年租的场地现在是否可以继续。
该场地的地点在地铁上盖，租金比当年还少了100元，而且可以帮助完成公司注册。然而一个关键问题是：物业已经换了另一波人。
在我与该学员约好在原来的场地开展试听的当天，到了办公室门口却是门锁紧闭，灯光全灭。当时我已经与其经理约好在晚间使用场地，随后再付费租赁。而来开门的却是一个从未打过交道的女行政。此女当着潜在学员的面大声喊道：你不交钱肯定不给你用啊！并且索要1000元的定金，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最后，试听课在星巴克里完成。预期的一切都成为了泡影，该学员走后拉他进入一个公益的交流群，他也没有通过。随后便再也没有联系。可以看得出，他并不是因为这尴尬的意外而不认可我的课，而是对学习方法和观念的不认可。
这两年间，我发现了西班牙语课程的风格和针对人群之间的区别：提分备考的课不一定被想要休闲学习的人认可，而这些人反而可能更加认可像我这样的实用主义课程。不管如何，一个更大的问题拦在前面：需求。真正处于自我实现以外的需求来学习这门语言的人，实在太少了。
前几天我看到朋友圈里，这个人已经表示花了一万多报了希语课之后，我将其微信删除。同时删除的还有一个完全无法沟通的大学生——非但不报课，而且为我贴上了“适合培训中高级”的标签……要知道，我一直在主打的就是针对零基础的课程，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世界很现实4月3日的凌晨我几乎一宿没睡，最终我得到了一个结论：
线下小语种培训可以放一放了。我是在用劣势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其实我的身边不乏一些创业易如反掌的案例，然而他们的共同点，我都没有。
这些人长期专注于一个领域，驾轻就熟，没有像我这样到处跳；
这些人有资金的支撑，家里拿得出钱，而我没有；
这些人有人脉……呵呵，如果给我100个潜在学员看看呢？
这些人有天时地利人和。嗯，为什么西班牙语不像疫情初期的双黄连那样抢手呢？
综合以上问题，最终我发现：如果把这个行业比喻成一个球，它破了一个洞，补上也许还可以再用；
但如果这个球破了两个以上的洞，再怎么补，它也无法恢复原状了。
不懂卖课，不懂提分备考，与00后关系紧张，市场需求低…… 这一个个的问题，就像球上面的一个个巨大的破洞，接下来怎么办？还要把这个球补上吗？这想必大家都清楚吧。
明天再来在开展这次项目的初期，我只想做个小富即安能养活自己，不会被约束，不会被榨取剩余价值的自由人。然而实际上，创业绝非像买彩票那样大投入=大回报，小投入=小回报一样，这是完全不同的。
现在的我，已经没时间去想马太效应，已经不关心两个五线城市大专学历的父母，他们的子女（也就是我）会走上什么样的路，我要赶紧开始下一次冲击。核心技术还在，人还在，尚有一口气在就要继续下去，当初裸辞创业，为的不就是一口气？
看看表，时间已经不多了，在这个夜里我无心看球，新的一周又逼近了。我早已经过了拿豪言壮语口嗨的年龄，记得，这个世界不需要梦想，只需要策略和手段。
2019.6 - 2021.4.3，我的经历但愿对你有帮助。
